第三百一十三章 前夕二
第二日，华府的喜庆气氛更浓了。
满府上下张灯结彩，丫鬟小厮们只忙得前脚打后脑勺。
清溪院里除了各处布置得喜庆些，与外院比起来，简直就显得太过安静。
只因院子的主人不知为何，不像时下一般的姑娘家待嫁的羞涩期待，正心烦意乱地翻看着话本子。
一旁冷眼看着的古嬷嬷不由扶额，这是她头一回见到这样的新嫁娘。
“哎呀，吵死人了，让她们轻些，”梅琦把话本子扔在炕桌上，烦躁地道，“这般闹哄哄的作甚。”
落霞刚要迈进门槛的脚就停了下来，她无声地冲古嬷嬷做了个鬼脸，轻手轻脚去了院子里传话。
姑娘定是害羞了！
落霞又回头看了一眼直挺挺躺在炕上的自家姑娘，心中暗自下了个结论。她家姑娘平日里便与府中的其他姑娘都不同，出嫁之时的羞涩自然也与别的姑娘迥然不同。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忽然飞起一道霞红，脚下的步子也更轻快了，自然也就没有留意到这两日老往姑娘身边凑的落梅这大半天都没有看到人影。
室内的梅琦若是知道落霞的腹诽，只怕会吐出两个字——我呸。
她自然不肯承认自己是害羞，自打昨日古嬷嬷提醒她出嫁的日子就在眼前，她便整个人不好了。
吃不香，睡不着，便是夜里做梦都不安稳。
这绝对是婚前恐惧症。
上辈子的梅琦便是个黄金圣斗士，谈恋爱拖小手就如那辈子的不明飞碟，只在别人耳中听过，自己从未见过。到了这个世间，虽说确实是老阿姨动春心，可还未享受多久的谈情说爱便要直奔老头孩子热炕头的生活，多少有些不适应。
她一会担忧素未谋面的公公不好相处，一会惧怕难缠的小姑子，一会担心自己到了燕地会过不习惯，只把自己愁得噩梦连连。甚至，今早当她一睁开眼，都有要逃婚的冲动。
古嬷嬷仔细清点着这两日的添箱，正要问梅琦这位谢夫人送来的礼单归置在何处，就见准嫁娘忽而皱眉，忽而展颜。
“姑娘，”她清咳一声打断炕上之人的沉思，“您若是实在心慌，不如跟着清点这些首饰衣物，天色也不早了，您平静了心绪，也好睡个好觉。”
“什，什么，”梅琦一个鲤鱼打挺从炕上弹了起来，“我心慌，我没慌，我就是…就是吧，嗯，有些个事要好好想想，对，想想——”
古嬷嬷也懒得戳穿她，只道，“您来瞧瞧，这位谢夫人是哪家的亲戚，老奴好好归整。”
“哦，谢夫人？”梅琦随口应着她，猛地想起那个许久没见面的小胖子来，“给我瞧瞧，都是些什么，”说着，趿拉着鞋子就下了炕。
她从古嬷嬷手中接过礼单，仔细看着，开始几样还算正常，均是些女子用的首饰，到了后头居然有两本书，俱是坊间如今卖得最火的话本子。
难怪古嬷嬷要问她了，这般奇特的添箱礼，也就那小胖子能硬塞进礼单里。
“这位谢夫人送来的礼放在哪里了，我瞧瞧，”梅琦把礼单还给古嬷嬷，提着步子就朝屋角的箱笼走去。
主仆二人又收捡了一番，天色渐渐黑了。
待梅琦从慈安院请安回来，王嬷嬷把她送到院门口，忽然道，“姑娘小心脚下，您快些回去院子吧，大太太有些话还要交代您，只怕已经在那边等着了。”
方才梅琦进院子的时候，木氏恰巧从慈安院出来，难道是要交代明日的事？！梅琦没有多想，只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等到梅琦回到清溪院，把木氏迎进内室，后者别别扭扭坐了下来。
“东西都收拾妥当了？”木氏环视着屋内，说出了开场白。
梅琦笑着点头，“是，劳您费心了，老夫人屋里的落梅与落霞很是能干，我这都妥帖了。”
“咳…其实是老夫人让我来与你说说这为妻之道，”木氏清了清嗓子，“为人妻子最是要柔顺恭谦，要孝顺公婆，侍奉长辈，照拂家中的子侄……”
梅琦木木听着，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是婚前的最后一次妇德教育。
“…要服侍好夫婿，为夫家开枝散叶，”木氏林林总总说了半盏茶的功夫，总算停了下来，她嗫嚅着看着梅琦，似乎有些话不知如何开口。
梅琦心中很是讶异，面上却半点不露，只耐心地等着。
“嗯…是这样，咳，明日夫妻敦伦你也不用怕，只由着姑爷就行，忍忍就过去了，这个——”她有些支支吾吾起来，“你…会懂的，自己翻翻开吧，要是看不懂，也，也无碍，明日问…姑爷。”
梅琦只听得云里雾里，不知她到底想要说什么。
木氏却是轻轻吁了一口气，这话她便是怡姐出嫁也是让她的奶嬷嬷去说的，面对这几乎可以说不熟的表姑娘，她也只好囫囵着说上几句完成老夫人的嘱托了。
“你看看便早些歇着吧，明日可要养足精神，”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扔在梅琦怀里，逃也一般出去了。
梅琦嘴角一抽，看着这便宜的大舅母风风火火出去了，只是随意地端起炕桌上的茶，漫不经心地翻开册子。
噗——
梅琦刚刚喝入口中的茶还未来得及咽下去就喷了满炕桌。
她只呛得连连咳嗽，好不容易顺过气来，泪眼汪汪中看到古嬷嬷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她走到梅琦身后，轻轻给她拍着背，目光就落在炕桌上刚刚打开的小册子上。
梅琦猛地反应过来，极快地把小册子盖上，风轻云淡地道，“嬷嬷还没歇下呢，今夜是落霞值夜。”
所以，您老人家就早些洗洗睡吧。
古嬷嬷却是眼神极好，不过瞥了一眼，就看到那册子上的东西是什么。她曾行走江湖多年，自然对这些个花花哨哨的玩意不陌生，不过——
还是姑娘您亲手画的，真当我老眼昏花了？！
古嬷嬷腹诽着，嘴上却极其贴心地道，“老奴这便去唤落霞进来伺候，姑娘也早些歇着，莫要太伤神了，”说着，目不斜视出了内室。
梅琦听到古嬷嬷的脚步声远去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小黄书被老师当场抓包是什么感觉，她方才便是！
她心累地揉了揉眉心，又翻开这本极为大胆姿势诡异违背人体力学的妖精打架图，不由一阵牙疼。
她画的唯一一本正常双修图，怎的会成了她的压箱底春宫！
这不科学！
梅琦内心的小人已泪流满面，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她不知道的是，她新换的马甲出的各类令人血脉喷张的双修图已在坊间卖得极火，便是那些高门大户里的爷们也收藏了不少，后来她被袁见远勒令收手停笔，不知多少人扼腕。是以，原本就火极一时的图更火了。
而唯一口味清淡的男女双修图也不知怎的，就流入了华府。
也不怪木氏，她不过吩咐身边的妈妈去外头找本教即将出阁的姑娘人事的画册进来，哪知会这般凑巧。
梅琦还在想象着自己抱着这香艳至极的图与袁见远探讨的囧样，内室里响起了脚步声。
是落霞来了。
她顾不上多想，抱着手中的烫手山芋四处寻摸，胡乱地塞进了离炕最近的箱笼里。
“姑娘，奴婢服侍您梳洗，”落霞端着热水，毫不知情地走了进来，“咦，姑娘，您的脸怎么这般红，”她放下水盆，好奇地看着梅琦。
“无碍，”梅琦故作疲倦地道，“快些吧，我累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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