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 曲终
武定侯领着军队一路南下,群龙无首的叛军四处溃逃,很快,失落的三座城池以比落入叛军手中更快的速度回到天朝。
等到朝廷军杀到定王封地,这座原先还沉浸在新朝建立中的城池早已楼去人空,只剩下些不能动弹的老弱妇孺等待命运之神的审判。
定王府里一片死静,待到徐继祖带兵将其团团围住闯入府内之时,白茫茫一片的王府内院,一具具尸体整整齐齐摆放在院子里。
闯入府内的兵丁俱是震惊。
就在众人愣神间,只听到正院里扑通一声,随后又恢复了寂静。
“走,”徐继祖当机立断,领着人便往屋里冲去。
只见一位一身白裙极其貌美的妇人悬在房梁上,双目微凸,舌头长伸。
“侯爷,没气了,”有人冲上去将其解下来探过鼻息后禀告。
徐继祖面无表情地环视一周,“去搜,对着册子一个个对,一个都不许少。”
立马有人应声领命而去。
徐继祖走出屋子,仰着头看着头顶略显阴沉的天空,吐了一口气,不知喃喃自语说了什么,眼底却带着丝雀跃之色。
跟在他身后浑身黑衣裹着的男子一双阴骛的眼中极快地闪过什么。
很快,整座定王府被翻了个底朝天,床底壁橱,所有能藏人之地均被搜索一番,又从外院书房里的密室里搜罗出定王府最小的儿子,至此,定王府所有主子一网打尽,倒是奴仆逃出几位,徐继祖显然并未放在心上。
他坐在定王平日里理事的书房里,仔细看着从定王府库房搜刮出的金银珠宝账册,眉头却是皱得极紧。
“在密室里没有其他发现?”他点着账册问垂首立在底下的亲信,“书信之类都没有找到?”
“是,主子,”底下之人回禀道,“王府所有的地方都搜过了,并未有发现,便是这书房,除了些私人信件,并没有咱们要找的东西。”
徐继祖“嗯”了一声,吩咐道,“明日便启程回京,你带人再细细查看一番。”
亲信领命而去。
徐继祖起身在书房里亲自敲敲打打查看起来,忽然,他面上闪过一丝喜色,重重推着博古架就要往一旁挪去,就觉颈边一痛,眼下已是血红一片。
他愣愣地捂住痛处,满眼惊恐地回过头去,就见一整日消失不见的神秘黑衣男子正含笑看着他。
“为,为什么——”
他的嘴唇一张一合,整个人便朝博古架栽去。
视野模糊中,那黑衣男子一步步朝他走了过来。
“侯爷,您是不是在找这个?”黑衣男子从怀里摸出一叠厚厚的账册,笑眯眯地在他眼前打开。
“你——”
徐继祖颤抖着手指指着黑衣男子,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眼眶来。
“侯爷,您也太大胆了些,这不,皇上出发前给了我一道密函,若是真有这账册,只好送您一程,您放心,皇上对徐家也不会赶尽杀绝,呵呵。”
徐继祖的瞳孔蓦地放大,随后便怪笑起来,那笑声如那午夜间乱嚎的猫头鹰般瘆人。
黑衣男子定定看着他断了气,这才搓了搓手臂,自言自语道,“贵人们之间的龌龊太过,我还是回乡间做个平头百姓安心。”
是夜,定王府的书房起了大火,待众人合力扑灭后,只抢出一具烧得勉强能辨认出男女的尸体。
信很快便送往京城,南下的平叛军也收整一番班师回朝。
徐府的悲恸掩盖在京城的一片欢呼之中,那些在叛乱中失去丈夫儿子兄弟的家眷还未来得及操办丧事,就被京城中的剧变打了个头晕目眩。
定王叛乱,首恶伏诛,定王府阖府上下自尽以谢天下。
被圈禁的平王辜负先皇的心意,联合乱臣贼子企图颠覆正统,阖府赐毒酒去追随先皇。
京中大大小小参与谋逆的朝臣或被流放或被处死。
先皇停灵在白云观还未入太庙,京城已是血流成河。
很快,大行先皇被迎入太庙,随后便是新皇的登基大礼,后宫的册封。
等到所有的仪式走完,京城已经步入初夏。
燕王府。
梅琦与袁见远正站在院子里看着下人收拾行李。
袁总管笑眯眯地禀告,“夫人您放心,这个时候去燕地最是舒服不过,老奴已经给您准备好了路上打发时间的零嘴,还有些话本子……”
梅琦含笑看着眼前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事无巨细说着安排,时不时点头应是答应一声,只喜得袁总管一张褶子脸皱成朵菊花。
袁见远正要说话,就见麦冬正焦急地朝他挥手。他不动声色地与梅琦低声说了两句,往院外走去。
“爷,有客人来了,”麦冬低声禀告道,“是四爷。”
袁见远面上不露半分端倪,心下却极快地转动起来。
明日他们夫妻二人便要启程去燕地,皇上这个时候来访是为了何事?
他想起自己这些日子的布置,又安心了几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待客的花厅里,一身常服的刘承福正背对着门口微微扬起头看着墙上一副画出神。
“皇上——”
袁见远高声叫着,一个跪拜之礼就行了下去。
刘承福的身子一动,转过身来,苦笑道,“你我兄弟一场,哪里要讲这些虚礼。”
袁见远却是结结实实行完礼这才站了起来,“礼不可废,皇上说笑了。”
刘承福定定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他指了指墙上的画,“这画有意思得紧,难道是新近你画的,不过,我瞧着又不像是出自你之手。”
墙上画着副猛虎嗅蔷薇图,远看着还像是有几分意境,近看却让人哭笑不得。
原来那猛虎身躯威武则威武,细看之下就会发现,猛虎嘴角上挂着什么,本应是威风凛凛的老虎却看着有几分可爱,最凑趣的是,原来蔷薇花丛里藏着块极诱人的鸡腿。
袁见远抬头也看向这画风古怪的老虎,笑道,“不过是内人兴起乱画,倒让您见笑了。”
刘承福闻言不由失笑,“我就说以你的性子是不能做出如此促狭之事,原来是她,倒也有些…野趣。”
袁见远含笑听着,也不说话。
刘承福又看了一眼画,这才道,“我听说你们明日就要启程去燕地了,东西都收拾好了,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都妥善了,袁叔生怕她一路太闷,就是话本子也准备了不少,”袁见远笑道,“一切都好,多谢。”
刘承福看着面容忽然温柔下来的袁见远不知为何,忽然有些酸涩起来,他没头没脑地说了句,“若是我当时坚持,是不是又完全不一样了?”
袁见远却是听明白了他的话,他毫不客气地道,“这种假设不会发生,重来一次也不会。”
刘承福一阵牙痒痒,恨恨道,“你这个——”
却不知说什么好。
袁见远老神在在,显然并没有把他的恼怒放在心上。
刘承福叹了一口气,终于低低道,“见远,有些事或许会变,但我们永远都是兄弟,还有,”他顿了顿,有些苦涩地道,“你们会好好的。”
袁见远心念一转,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忽然有些如释重负,转过身来,真诚地道,“四爷,我与阿琦多谢你,你多保重,朝中,”他斟酌着,只是道,“慢慢来,有些事一朝一夕改变不了……”
刘承福垂着眼睑静静听着,心中却是五味陈杂。
有些话他们不用说明白就知道了对方的意思,他这是在委婉提醒自己这段日子太过激进吧。
新朝不过月余,这京城不知有多少家权贵倒了,又有多少人家惶惶不可终日,对他这个新君比对先皇更是惧怕。
可,那又如何?
他冷冷一笑,他放弃了许多东西走到这个位置,难道还需看人脸色委曲求全不成。
袁见远一面说着,一面打量着刘承福的脸色,见其心不在焉的模样,也渐渐收了话音,有些话已经不是他该说了的。
二人又说了些闲话,刘承福起身告辞,走到院门口,他停住脚步,回头对袁见远道,“你好好待她,若是她在燕地厌烦了,我会让人去接她进京。”
袁见远的嘴紧紧抿成一道缝,断然道,“你不会有这个机会。”
刘承福像是被他这模样取悦了般,笑眯眯地道,“如此,咱们走着瞧好了。”
说着,头也不回出了院子。
等到梅琦得了客人离开的消息来花厅找袁见远时,就看到呆坐在太师椅上的袁见远正想什么出神。
“喂,思考人生呢,”梅琦把手掌在袁见远眼前晃了晃,“如何了,可规划好了?”
她笑盈盈地看着他,眼中满是戏谑。
袁见远回过神来,伸出手便去拉梅琦,只听得梅琦“哎呀”一声,整个人便跌倒在袁见远怀里。
梅琦挣扎无果,只好不动了,她闷在他怀里道,“你这是怎么了?”
袁见远没有说话,只是把梅琦抱得更紧了。
“别动,我就抱抱你,”他瓮声瓮气地道,“你怎么还是这般瘦,膈得我骨头痛。”
啊?
梅琦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她这是大白天被一个古板男人调戏了,不由怒从心边起,恶向胆边生,生出禄山之爪便向身前之人袭去。
走到花厅门口正要禀事的袁总管听到里头的笑闹声,停在门口笑眯眯地想,他的身子,应该还能侍候小主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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