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终章
第二日天还未亮燕王府便忙乱起来，梅琦听得动静又翻了个身，她要继续睡觉。
在内室里服侍的古嬷嬷不禁有些急了，这出门的时辰都是算好了，若是因为夫人赖床误了行程那就要贻笑大方了，思及此，她转身拧了一块冷帕子就要去敷在梅琦脸上，恰巧此时，袁见远从净房出来，他朝她摆了摆手。
昨夜里他闹腾得有些狠了，虽说顾及着国丧并未真成事，可也把她好好地挑弄了一番，最后，还是阿琦先受不住昏睡了过去，今日赖床不肯起来也正常。
“让夫人再睡会，不过是迟些出发，倒也没什么，天气还算好，慢慢赶路便是，”袁见远的目光就落在梅琦睡得红扑扑的侧脸上，眼神也温柔起来。
主子都发话了，她哪里还会说什么，古嬷嬷嘀咕着，又出去了。
等到梅琦迷迷糊糊想起今日要启程去燕地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时，就发现外头的日头已经升得老高了。
“古嬷嬷——”
她急急忙忙披上中衣就要下床，待到古嬷嬷伺候她洗漱时不由抱怨道，“您怎么不叫我一声，这耽误了时辰可怎么好，”一面抱怨着，一面朝外间望，“世子爷呢？”
别是撇下她自己先出发了吧！
古嬷嬷神色不变，耐心听着她的嘀咕声，道，“世子爷吩咐过了，说您昨夜里没休息好，吩咐说等您醒了再说。”
梅琦耳朵根一阵发红，这家伙怎么说话的呢。
很快，她收拾妥当了，吩咐落霞去外头准备马车就出发。
“您还没有用早膳，”古嬷嬷笑着看着小丫头端上来的食盒道，“空着肚子赶路可对脾胃不大好，多少吃点，”反正都耽搁了，不差这半个时辰。
梅琦正要说自己在马车上再随便吃点都行，就听屋外有小丫头惊呼，“这是哪里起火了……”
梅琦与古嬷嬷对视一眼，两人都朝外跑。
“那是哪里，”梅琦仰着头看着浓烟滚滚地远方，“这个时候怎么会起火。”
虽说已经入夏了，可天气并不像秋天那般干燥，这大白日起火也太过奇怪了些。
古嬷嬷面色凝重，吩咐落霞伺候梅琦用早饭，她急急出去了。
梅琦此时的瞌睡彻底醒了，她摸了摸额头，心中暗自猜测着是哪家走水了，嘴上去吩咐落霞，“咱们赶紧吧，要真是错过宿头就不好了。”
半个时辰之后，梅琦坐在出城的马车上犹在外后看。
“麦冬，世子爷去哪里了？”
方才袁见远让麦冬带话说让她先出城，他脚程快，随后便赶上来。
麦冬从马背上弯下腰笑嘻嘻地道，“夫人，小的不知，不过，爷很快就回来了，您若是无聊，小的给您说段书怎么样，都是外间如今正好的，小的别的不行，这说书的本领可是……”
他骑在马上高声吹嘘这自己如何厉害，只把梅琦乐得打跌。
她很快忘了问袁见远的事，捅了捅一旁的落霞，贼兮兮地道，“落霞，你以后可有福了，这麦冬可真能干，哪天他家爷若是看着他不顺眼了，他倒是还能去外头说书养家糊口，真是打着灯笼难找的好夫婿啊，哎，你这妮子眼光不错呢。”
落霞虽说是不是被自家主子打趣，显然还是没有练就她家主子的没羞没躁，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夫人，”她不依地低下头去，整个人如那羞答答地花骨朵一般。
就这般插科打诨，时光过得极快，等到一行人出了城十来里处时，袁见远终于赶了上来。
他跳下马钻进了马车，落霞极有眼色地坐到后头的马车上去了。
“怎么回事，”梅琦不等他坐稳便问，“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一边说着话，一边给袁见远到了杯热茶。
袁见远端起茶一饮而尽，这才缓缓道，“是徐家失火了。”
“什么？”梅琦几乎惊得跳了起来，她颤抖地抓住袁见远的胳膊，“怎，怎么会这样？”
徐家那位可爱的姑娘也没了，还有武定侯的遗孀也都没有了么。
“那，咱们是不是——”
有危险。
梅琦扭过头去就要往后看，袁见远已经握住了她的手掌，“别怕，没事，没事的。”
他的声音像是有魔力一般，梅琦奇迹般镇定下来。
“他连徐家的人都不放过么，”梅琦有些哀伤地看着袁见远，这些日子，他在朝中的频频动作，颇有新君上任三把火的意思，可这徐家，别人不知道，他难道不清楚，那是他唯一的血亲，徐继祖虽是野心勃勃怀着不可告人的阴谋，可据他们夫妻二人查探所知，他的生父母似乎并未对他有所求，甚至颇有些避开的意思。
袁见远给她抚了抚鬓角，轻声道，“我已经让广白去打探了，很快就要有消息传来，至于咱们，”他笑了笑，“你家夫君我大小是个世子，若是连保护你的本事都没有，哪还有脸活在这个世间。”
梅琦知道他这是在故意调节气氛，只能勉强露出一丝笑来，“真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等到天黑了，一行人在驿站歇下，广白带着人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梅琦跟着袁见远一道去见了他。
“爷，失火的确实是徐府，火最先是从武定侯府祠堂烧起来的，而这纵火之人，据说是武定侯的庶妹，也就是当今的舅母。”
“什么？”梅琦大惊，而一旁的袁见远显然也没有料到会是如此，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袁见远却比梅琦知道得更多，“是不是华文斌也在徐府？”
广白点头，“国舅爷是在徐夫人去了徐府之后去的，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徐府的祠堂就起火了。”
“伤亡如何？”梅琦闹不懂这里头的弯弯绕绕，直接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除了纵火的徐莹活着出来了，其他死伤惨重，国舅爷已经没了，如今火已经灭了，宫里已经叫了太医过去，不知还能活几位。”
“小的出城的时候，徐家二房的几位已经没得救了，据说烧得人都分不清了，只能勉强分辨出是几个人，也就逃出来几位青壮的男仆，出来后，都伤了嗓子，如今连话都说不全了。”
袁见远却是忽然问道，“火势这般大？”
按理大白天的，祠堂起火应该很快便能扑灭才对，怎的就越烧越大，最后还波及了二房。
广白闻言就抬头看了一眼梅琦，道，“这就不得而知，如今，京城都在说是武定侯世代造下太多的孽，这才招惹了老天。”
梅琦重重拍着案几，若说这里头没有人操纵，她绝不信。
那徐莹好好地竟然闯进了她压根就没有资格进去的祠堂，竟然还能放一把火，任由这火在府里蔓延。
袁见远的眸中有什么很快一闪而过，他看了看天色，示意广白下去，“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等到屋里只剩下袁见远夫妻二人时，梅琦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说，与宫里那位有没有关系？”
不能怪她这般想，在皇权之下还能保有人性的帝皇古来极少，她不敢确定昔日那个他是不是早已不是他自己了。
“我相信四爷，”袁见远忽然道，“至少，我觉得徐二爷一家的身死绝不会是他下的命令。”
至于与那个神神叨叨的长春真人有没有关系，没有证据，他不敢下定论。
宫里，曾经的华妃如今的太后娘娘坐在冷清的宫殿里正想什么出神。
“娘娘，”华嬷嬷的声音轻轻响起，“该掌灯了。”
“嬷嬷，你说这事是不是他，”她的声音幽幽响起，“他其实很适合在这皇家，若论心冷，他只怕是——”
“娘娘，”华嬷嬷极快地挥推宫里伺候的宫女，“今日我亲眼看着世子夫人的马车出了城。”
她很快就转移话题。
华妃显然也被她这话题勾起兴致，拉着她细细问了一番，这才放心道，“看来他们夫妻感情很好，阿琦的找了位好夫婿。”
华嬷嬷松了一口气，只要不说那些话便好，她顺着她的意思又夸了几句燕王世子，就听华妃忽然道，“从明日起，我就搬到太皇太后那去住着，陪着她老人家吃斋念佛，这后宫的事，就交给虞氏让她去闹腾吧。”
“您的意思是——”
华嬷嬷显然有些惊讶，主子的意思是完全不管了。这些年主子为了这后宫中最最尊贵的位置，不知受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如今四皇子登了大宝，她怎么就放手了？！
“我累了，”华妃环视了一周宫殿，面上似是感叹似是释然，“我这辈子，该享受的都享受过了，没有什么遗憾，就这样吧。”
昏黄的灯光照在她被岁月厚待并未留下多少痕迹的脸上，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不知为何，跟在主子身边几十年的华嬷嬷忽然觉得，此刻的主子是她踏入这座华丽却沉闷的皇宫以来最美的时刻。
夜色渐浓，整座古老的城池被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而那被人牵挂的远去之人也即将开始新的征途，明日又是个好日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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