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后来二
这日,春暖花开,袁红鸾沿着河边堤岸缓缓走着,一双像极了母亲的幽深眼睛四处扫着,嘴上却问着潇潇,“消息可准确,那黎探花果真常来这边与人会文?”
今日她身穿一身浅绿色的襦裙,混在熙熙攘攘的踏青人群中也极为亮眼。天青色的帷帽垂在肩膀处,春风一拂,帷帽下露出线条优美的下巴。
人群中已有不少人好奇地张望过来,甚至有那大胆的公子哥轻佻地抱着胸,嘴上含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姑,姑娘,”潇潇有些不适地拉了拉袁红鸾的衣袖,“咱们换个地吧,这里——”
“你怕什么,”袁红鸾低声呵斥着侍女,眼睛仍在四处寻觅着。
潇潇看着自家姑娘这模样,口中一阵发苦,她咽了咽口水,忽然眼前一亮,指着不远处的亭台道,“姑娘,那处地势高,咱们去那,保准比在这瞎转强。”
袁红鸾朝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随即点头,“如此也好。”
潇潇松了一口气,她忙拉着袁红鸾飞快地朝亭台的方向走,一副生怕她改变主意的模样。
袁红鸾失笑,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周遭的情形她并不是毫无知觉,这若是在燕地,那些个没眼色的家伙早就被她踹飞了。
主仆二人很快便到了亭台,只是还未等她们开口说话,已有人高声道,“踏破铁鞋无觅处,臭丫头,爷总算找着你了——”
亭台上只有三人,两人做小厮打扮的男子正在与少爷模样的男子说着什么,那少爷却是忽然发现了上了亭台的袁红鸾主仆。
男子双手叉腰,猛地从亭台高处跳了下来,恶狠狠地指着袁红鸾,“你上回把小爷——”
他说着话,忽然又咽了回去。
袁红鸾的目光在这男子面上停留了片刻,很快便认出这是谁来。
“姑,姑娘,这是,”潇潇显然也认出了眼前的男子,她只悔得肠子都青了,自己怎么就送羊入虎口呢。
袁红鸾的眼睛滴溜溜转着,很快就有了个主意。
她捏了捏潇潇的手,忽然往后退了两步。
敛衽为礼轻声道,“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
声音中似乎含着一丝颤抖,连身子也有些摇摇晃晃仿佛站不稳起来。
潇潇从小便跟在袁红鸾身边,两人早已有默契,她上前一步,挡在袁红鸾身前,“公子勿怪,奴婢主仆二人不过想着瞧着这边风景好便上来了,不想扰了公子的雅兴,这便离开,公子请自便。”
身子虽挺得直,语气中却颇有些惊慌,显然也有些害怕。
刘昭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两位女子,目光转到那带着帷帽的高挑女子时,忽然“砰”的一声,摇开折扇,眼中含着丝兴味。
“哦,”他慢慢朝二人走过来,嘴角微翘,眼睛却没有离开过袁红鸾。
“我认错人了?”他往前走几步,潇潇便像那护雏的老鹰警惕地看着他,然后往后挪动着。
刘昭几乎要大笑出声,这死丫头不仅胆大包天,脑子也转得很快嘛。
上回在船上,他一时大意,被眼前的小恶女一脚踹进了河里,里子面子都没了,回府后还被父亲狠狠的训斥了一番,这等不共戴天之仇,他如何会连仇人长什么模样都弄不清。
得知这死丫头是燕王府的人,他就有些犯难了。
他虽说是京城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却也不是个没脑子的,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他比谁都清楚,这也是这些年他在京城小祸不断,大祸却几乎没闯过的原因,便是真闯了,也能想办法解了。
燕王府与当今的缘由,他自然是知道。燕王府的女眷十年来头一次进京探亲,消息早就传遍了上流的世家。
不过——
这死丫头似乎也没有自报家门,他眼珠子一转,很快便有了个主意。
刘昭又往前走了一步,他朝袁红鸾抬了抬下巴,傲慢地道,“你便是化成灰,小爷我也认得,这样,”他轻轻摇着折扇,“小爷我也是个大度的,你自己跳进河里,咱俩的恩怨便一笔勾销,如何?”
轻飘飘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似乎真是个大度的,可话里的意思却让潇潇神色大变。
她这些年跟在自家姑娘身边,没少收拾轻浮的浪荡子,可如今人在京城,多少有些顾及。
藩地与京城的关系,这些年愈发紧张,她可不愿意因为自己主仆二人给燕地惹祸。
“如何?敢做不敢当?”刘昭见那带着帷帽的少女低垂着头并没有动弹不禁有些耐不住了,“你难道要当缩头乌龟不成?”
这小妮子定是个火爆的性子,他激她一激,他就不信她会不上当。
到时就是官司打到御前他也不怕,你自己要跳下去的,与我何干。
刘小霸王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却见对面的女子忽然抬起头来,清脆的声音像是黄鹂一般动听,“好,你与我一道去。”
“姑娘——”
潇潇失声大叫起来。
刘昭倏然一笑,那笑容,如同春日的向阳花一般灿烂,可落在潇潇眼中,却让她恨不得上前挠花了这张英俊的脸。
袁红鸾已经转身下亭台,潇潇顾不上用意念伤害眼前之人,蹬蹬蹬就跟了上去。
刘昭咧着嘴笑,脚下的步子也不慢,跟在潇潇身后就朝河边上走去。
一行人朝着渡口走,很快便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刘昭这厮这回又是要做甚?”
“咦,他跟着人家姑娘做什么,不会是想调戏人家吧!”
“啧啧,这姑娘估计要吃些苦头……”
……
袁红鸾像是对耳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她挺直着背脊,像那即将赴死的勇士一般壮烈。
潇潇的眼睛都红了,她欲上前拉住自家姑娘,可袁红鸾却走得极快,丝毫没有给她机会。
跟在后头的刘昭眯着眼打量着这主仆二人,心底慢慢生气一股疑惑来。
这妮子今日这般好说话,是不是有些太过反常了些。单看那日她踹自己下水的姿势,熟练无比,不知有多少人享受过着恃美行凶的待遇。
走在最前头的袁红鸾自然知道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多少,她像是没有觉察般,不急不缓走向渡口。
终于到了!
刘昭眯着眼斜睨着那抹浅绿的身影,只等着她往河里跳。
渡口处来来往往的多是在河里讨生活的,或是挑着从河里翻上来的石沙,或是收网捡着从河里捞上来的鱼虾。
刘昭抱着胸,一眼不错地盯着袁红鸾,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他倒要看看她待如何!
潇潇这一路行来,手里的帕子几乎要扯烂了,眼睛也红红的。
“姑娘,”她拉住袁红鸾的衣襟,“要不,奴婢替您跳,”她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反正这位公子只说要人跳入河中,奴婢皮糙肉厚,不俱这河水。”
袁红鸾好笑地看着她,“我记得你不会水,这跳下去可就真祭了河神,怎么,就这么想给河神当媳妇?!”
潇潇畏惧地看着滚滚而下的河水,咽了咽口水,终道,“那,那姑娘您记得叫人把我捞上来——”
“喂,跳还是不跳,莫不是要临阵逃脱——”
身后男子催促起来,语气中的嘲讽显而易见。
袁红鸾轻哼一声,朝着刘昭勾了勾手,“你走过来,看看姑奶奶我敢不敢跳,”面带讥讽,语含轻嘲。
刘昭推开身前两个小厮大步上前,“小爷我看着呢,你倒是跳,”一面说着,一面走到袁红鸾跟前来。
两人很快就肩并肩了。
“你们都朝后退,”袁红鸾吩咐身后的三人,“看着就碍事,”她说着话,伸出手就去揭帷帽。
一截白生生的手腕就露了出来。
刘昭看傻了眼。
他的目光艰难地从手腕上挪到那张宜嗔宜喜的俏脸上。
就在此时,身边的女子猛地跳了起来,他下意识便要去拉她,忽觉身子一歪,整个人便朝河里栽去。
“哎呀,不好了,有人跳河了,快来人啊——”
刘昭落水前,耳边听到的是女子焦急的呼叫声,眼前却是那人弯成月牙的眼睛。
“噗通——”
“噗通——”
“快来救人,我家爷落水了——”
一刻钟后,等到刘昭像条死狗般被人捞上岸,哪里还有那主仆二人的人影。
臭丫头,小爷我非得收拾得你跪地求饶不可!
换上干净的衣物,刘昭又打了一个喷嚏。
“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和亲王妃许氏得了消息,风一般冲进了儿子的内室。
“我儿,你告诉娘,是谁欺负了你,娘让人去扒了他的皮,”许氏心疼地摸着儿子青白的面颊,止不住一阵心疼。
她求神拜佛十几载,就在她几乎要放弃这辈子能有个亲生孩子之时,菩萨保佑她竟然有了昭哥,她与王爷欣喜若狂,王爷甚至从此以后开始信奉菩萨,每个月都要往那寺庙捐不少功德钱。
孩子一日日长大了,也一日日胡闹起来,他们夫妻俩或是用钱打发那些被自家儿子欺负的人家,或是进宫赔罪。
可若是自家的孩子被别人欺负了,那是万万不行的。和亲王本就是个火爆的性子,这些年来,也不是没有人杀上门来要个公道,都被王府的护院打了出去。渐渐的,他家的宝贝疙瘩就有了小霸王的称号。
那边厢刘昭却是偏过脸去躲过母亲的手掌,不耐地嘀咕道,“我不是小孩了,你莫要再进我的内室,我多没面子……”
许氏又好气又好笑地点着儿子的面门,“是是是,我家昭儿已是大人了,都能娶媳妇了,哎,我这老婆子以后也不管你,让你媳妇来管教你行了吧!”
刘昭早就听惯了这番唠叨,正要挥手赶人,忽然眼前一亮,嘴角翘得老高。
“娘,我相中个媳妇,你让人替我去提亲吧,我以后保准乖乖地听您与爹的话……”
燕王府里,有人耷眉顺眼听着母亲数落,总算熬过耳边的声音,抬起一张小脸,怯生生地问道,“阿娘,您什么时候再请黎太太过府做客?”
梅琦看着女儿的面孔到底有些心疼起来,问道,“可是在京中太无聊了?要不,我带着你去华家走动走动,我记得华家如今有三位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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