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季先生抱着我走到了司马先生惯常用来诊治病人的厢房门前,房门紧闭,里面静悄悄的,似乎正在争分夺秒进行诊治,偶尔只能听见司马先生一声:“针。”
“好。”
“药。”
“这里。”
我情不自禁地抓紧了季先生的手臂,季先生低头看了我一眼,问我:“要进去?”
语气就像问我:“要不要吃饭?”一样的平静。
我屏住了呼吸,没说要,也没说不要。
季先生也不催我,就静静的抱着我站在门口,等我的回答。
近乡情怯。
我突然想到了这个词。
我就像溺水的人一样,紧紧地抓着季先生这根稻草不敢松开手,我听见自己很小声地问季先生:“据说司马先生是个很厉害的神医。”
季先生面无表情,语气跟他的脸色一样的平静,无波无澜,他说:“司马先生是神医。”
我的心还没来得及放下,他又补了一句:“但不是神仙。”
我:“……”
季先生叹了口气,似乎很是无奈:“能不能不要抓的那么用力?我不是刀枪不入,我也很怕疼的。”
我:“……”
我缩回抓着季先生手臂的手,两只手闲的没地方放,只能老老实实的双手合在一起放在胸前。这副模样,怪傻的。
季先生又叹了口气:“只不过是被捅了一刀,又不是脑袋被砍下来。没事的。”
“你敢保证?”
“我保证。”
“那万一出事了……”
季先生斜我一眼:“你想我拿命去抵?”
我吞吞吐吐:“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季先生不置可否。
我们两就这样,以他横抱我的姿势,站在门口聊了起来。
我不敢进去,里面司马先生正在为徐孟旭治疗,我怕我进去会影响到什么。可是我不站在这里又不安心,毕竟这一切因我而起。
反正我也不重,季先生一时半会儿应该还抱的住……吧?
我问季先生:“那些黑衣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冲着我来?”
“不知道,这个就交给韩掌柜的吧,他拷问人挺有一手的。”
“他们是要杀我。”
“看出来了。”季先生挪动了几步,走到房门的梁柱前,微微靠着柱子,脸色略有些苍白。
我并没有注意,还沉浸在自己担心受怕的小世界里,明明我和季先生还算得上是个陌生人,并没有见过几次面,可是在他的面前,我却仿佛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出口。
有点安心的感觉。
我问季先生:“你说,为什么徐孟旭会替我挡那一刀?”
季先生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说道:“如果当时站在那里的是我,又或者是阿童,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我们也会替你挡下那一刀。”
我愣了愣,一时没明白过来季先生这句话的意思。
季先生低头看我,问我:“你说,这又是为什么呢?”
“因、因为……”对上季先生的视线,我突然结巴了起来,“因为你们是好人?”
“好人?”季先生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低声笑了几声,我都能感觉到他胸口因为笑声传来的震动。
季先生究竟在笑些什么?
我抬头去望他,对上他那双幽蓝的眸子,他虽然在笑,笑意却没有达到眼底。
“那你就当,徐孟旭也是个好人吧。”季先生意有所指地说道,“或者,这是他,是徐家欠你的。”
徐家欠我的?
这是什么意思?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似乎是徐孟旭和司马先生在交谈的画面,可我看见他们嘴巴在动,却怎么也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声音。
他们在说些什么?
“吱呀——”门推开了,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阿童站在门口,问我们:“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
我下意识回道:“徐孟旭怎么样了?”
“死不了。”阿童这么说着,身后是坐在那里闭目养神的司马先生,躺在床上的徐孟旭以及坐在一边眼泪汪汪的徐小宝。
白色的床单上浸满了血。
“那……”我还想说些什么,身体却突然腾空,被季先生往前一推,他将我放到地上。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身后传来“咚——”的一声人摔倒在地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
我茫茫然回头,却见季先生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的昏倒在地,方才那声动静就是他晕倒发出来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明明他方才还在和我讲话啊?
我还未来得及反应,阿童就一个箭步冲了上前,从我身边擦过,右手食指放在了季先生的鼻尖,似乎在探着他的鼻息。随后他有把上季先生右手的脉搏,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我有些忐忑:“他怎么了?”
阿童将季先生扶起来,艰难地将季先生的一个胳膊从自己的脖子上绕过去,充当人型拐棍想把季先生搬到徐孟旭现在在的那间房间的隔壁房间去。
“他不太好。”阿童的右手似乎是方才打斗的时候受了伤,有些不利索,折腾了好半天也没能搬动季先生。
我有心想去帮忙,奈何自己现在和一条不能翻身的咸鱼没什么区别,只能干着急,我问阿童:“他之前明明还好好的啊。”
“季先生之前因为你……因为某些事受过一些内伤,本来才好了三成,昨儿晚上又遇到那群黑衣人来袭,他许是被拍中了,旧伤复发。能忍到现在,已经是不容易了。”
那他……他之前还抱着我在这里傻傻等了这么久?
说话的功夫,阿童已经艰难地将季先生搬到了隔壁的房间,回头对我说:“你先在那里躺一会儿,我待会儿再来接你。”
我半躺在房门前,背靠着柱子,看着日头越来越高。
司马先生从房间里出来,顺手带上了房间的门,我依稀看见徐小宝已经累的趴在床边睡着了。司马先生看了我一眼,又急匆匆奔向季先生所在的那个房间。
他年纪这么大,还要通宵熬夜地连续替两个人看病疗伤,也是不容易。
我这么想着,不远处的另外一个房间的门打开了。
颜晓彤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的脸色并不好,阿邵在昨晚的打斗中手臂似乎也受了伤,不过看目前这情形,似乎是并没有人有空去替阿邵包扎伤口。
我问颜晓彤:“阿邵他还好吗?”
“我已经替他把伤口处理好了。”颜晓彤下意识回道,却在看见我的那一刻怔了一下,“你怎么会睡在这里?韩掌柜的把你赶出来了?司马先生连间房都不给你?”
额……我该怎么解释我并不是睡在这里的,而是被放在这里的?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所以我索性绕开话题:“你还好吗?”
“我还好……”颜晓彤抓了抓头,“就是感觉这次睡的特别久,我一觉醒来就看见阿邵胳膊上全是血的站在我面前,吓死我了。昨晚是发生了什么么?我记得之前明明在来福客栈的厨房的。”
我:“……”
果然如阿邵所说,颜晓彤已经不记得自己在客栈后厨房所做的一切事情了。
“阿邵说我睡了七天,我怎么可能这么能睡?”颜晓彤嘟嘟囔囔。
七天???
我心里一惊,在我的印象里,仿佛才过去了三天不到啊。
颜晓彤走到我身边,挨着我坐了下来:“说来也是奇怪,一觉醒来感觉哪里都是痛的,脖子酸,手也痛,感觉跟别人打了一架似的。你说是不是阿邵对我不满,趁着我睡着揍了我一顿啊?”
不,是你把别人揍了一顿。
这句话我并没有说出口。
我没有回应,颜晓彤也不介意,自言自语道:“这次也不知道阿邵是怎么把我认出来的,我明明伪装的那么好,结果又被他认出来带来这个鬼地方。那个叫做司马先生的老先生不在吧?我可不能再让他看见我,不然他又要说我有病,还给我喝很难喝带着药味的白粥了。”
颜晓彤说着,四处打量了一下,确认周围没其他人了,才凑了过来跟我嚼着耳根子,小小声说:“我怀疑那白粥里被下了药。”
“你喝那是一碗药粥,当然有药。”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颜晓彤抓了抓头,似乎在斟酌着要怎么说才能表达出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她说,“我的意思是,这碗粥里有下别的药,就是那种,我喝了之后感觉浑身乏力,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来的那种,一天到晚就只想睡觉。”
我沉默了。
这个症状,我之前似乎也有过,而且到现在,我都感觉自己的力气像是被封印了一样,使不出来。
颜晓彤又嘀嘀咕咕着说:“假如我真的像那个老先生所说有病,那这到底是在治病还是在害人啊,怎么吃了药反而倒是没有精神呢?治病不应该是让人更有精神才对嘛?”
我无意识开口:“也许是让你发病的时候没有精神。”
“你说什么?”
“不、没有什么。”我靠在这里有些累了,我对颜晓彤说,“能不能麻烦你,把我搬到房间里去?这里风大,我有点冷。”
颜晓彤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我:“你不会自己走哦?”
“嗯,我不会。”
“……”
我示意颜晓彤看我:“你看,我连从这滚下台阶的力气都没有。”
说着,我奋力翻了个身,颜晓彤在我身后轻轻推了一把,本来浑身僵硬的根本翻不动的我,成功的翻了过去。
我:“……”
咕噜噜——
颜晓彤:“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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