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不得好死
穆追云手搅着帕子,几乎要将帕子撕裂开,咬着下唇怒瞥了昔小玲一眼,这一眼中有多少的不甘和怨恨,瞧着就让人心惊。
昔小玲心中冷笑,这世间恨我不得好死的人大有人在,这等怨恨目光,她明里暗里不知见到多少个,还真就不差这一个。
穆追云端起那茶杯,走上前来奉到昔小玲的身前。
昔小玲只瞥了一眼眼前的细瓷青釉色茶杯,便将视线移到了身着大红喜服的黎墨武身上,“跪下。”
穆追云一口气顶在胸口,这个贱人竟敢让她下跪,身姿没有动,端着茶杯的手几乎要将那杯碟捏碎了一般。
“也不知是穆老夫人教习不严,还是穆府的规矩和南胡规矩大不相同,看来本宫择日应该去穆府和穆老夫人探讨一番,府上是不是应该换教习礼仪的嬷嬷了。”又搬出规矩礼仪来,穆追云恨的牙痒痒!
想她穆追云,上跪皇上后妃,下跪双亲长辈,如此跪一个黄毛未退的小丫头,要她怎么忍!
僵直身躯,半响后终于有所动作,屈身半跪一条腿,犹豫片刻,最终双腿跪在喜榻之前。
昔小玲见她跪在面前,面上露出讶然神色,娇笑着起身,作势要去扶穆追云的手臂,道:“呀,妹妹怎么真的跪了,本宫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快快起来。”说着便去扶穆追云的胳膊,穆追云顿时摸不清头脑了,她这前后判若两人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黎墨武见此眉心微皱,他知道昔小玲才不是开玩笑呢,那她此时这般是要做什么?就当众人都疑惑只间,就只见穆追云手中茶杯一倾斜,杯内半滚的热茶水洗漱浇在了昔小玲的手背上,“啊!”伴着她一声娇呼,穆追云瞪大了眼睛,手中的茶杯跌落地面。
那水虽不滚沸,却也十分的烫,昔小玲细嫩的手背顿时被烫的一片深红。沁见此忙惊呼:“郡主。”跨步上前。她脚步还未走近,就被身前一晃的喜红影子抢了前,黎墨武一个箭步赶到了榻前,拿起昔小玲的手,对傻在地上众人呼斥:“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去取烫伤膏。”
下人连忙跑出去取药膏,昔小玲痛的脸都变了色,似乎十分委屈,“妹妹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和你开玩笑,你就拿着茶水烫我,若我真的让你下了跪,你还要害死我不成?”
穆追云傻愣的才回过神来,面上愤怒至极:“分明是你碰我的手,将茶杯碰翻的,竟然诬赖我!”
“嘶……”昔小玲听的嘶嘶的抽着气,“我是魔怔了嘛,怎么会自己碰翻茶杯烫自己,我又没有要治妹妹的罪,妹妹何苦如此诬陷我,嘶……”说着又嘶的抽了一口气,似乎十分的疼。
“王爷,妾身冤枉啊,真的是她自己故意打翻的茶杯。”穆追云委屈的声音带着哭腔。
黎墨武却觉得她此刻如同嗡嗡嗡在耳边叫着的蚊子一般让人烦心,“来人,将侧王妃送回院子。”
“王爷真的不是妾身,妾身是冤枉的。”穆追云呼呛着说道,却只换来黎墨武不耐烦的一摆手,示意下人快些将她带下去。
穆追云一被带走,洞房内顿是清净了许多,下人将烫伤膏药拿了上来,刚要为王妃抹上,就被厉王接过来了,并一摆手:“你们都退下吧。”
此时已经月挂天中,到了夜深人静之时了,下人们齐齐悄声退了出去,还细心的落了内室的帷帐,手臂粗细的红烛点燃,映在喜红的帷帐上,一片旖旎之光。
屋内在没其他人,昔小玲也不再娇呼着疼,冷眼看着黎墨武为她涂着烫伤膏,黎墨武微垂着首为她抹药,发际和喜服衣领见露出光洁脖颈,昔小玲看不到他的面容,仅瞧着那脖颈,就知道他此刻一定是寒着脸,眸中有怒气,“昔小玲,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茶杯是你自己故意掀翻的。”
鼻音发出轻的一声讥诮的‘呵’,凉凉开口:“就是我故意掀翻的,又怎样?”
黎墨武怒目回视,看着昔小玲那张绝美的脸,他想象不出,一个女人怎么能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穆追云不过飞扬跋扈了些,并不是什么恶毒之人,你何苦对她步步相逼,故意掀翻那茶杯!”他想说你何苦要作践自己,却不知为何,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唇角扬起,眉眼间却没有笑意:“对,恶毒的人是我,是我诱她闯入洞房,也是我纵使她对我出言不逊。她不是恶毒之人,是需要人柔心呵护的花。”
她这哪里是检讨,分明是指控,听到这,黎墨武的怒意减了许多:“她不过是嫉妒你做了正妃之位,耍些小孩子脾气,你何苦要和她一般计较呢。”
这话听得昔小玲真的笑出声来:“我唤她一声妹妹,你还真就当她是妹妹了?要说耍小孩子脾气,也应该是我,厉王可别忘了,我还未及笄。按王爷的理论,应该是我耍些小孩子脾气,她不要和我一般计较才是。”
黎墨武一楞,心里暗恼:她练达、理智的言行,让他忘了她才是年纪小的那一个。轻一声叹,恢复了正常语调:“她是穆布泰的嫡女,你这样做,会得罪穆家的。”
昔小玲看着他的眸,似乎要看穿他的心思,“黎墨武,你休要此刻假好心,若不是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穆追云今日绝对进不了正殿之内。”
这话真是有些冤枉黎墨武了,他在前院被百姓们围住敬喜酒,让传消息的小厮一时近不了身,待他得空隙脱了身知道消息的时候,穆追云已经闹到洞房来了,他虽然也想借着穆追云的手杀一杀昔小玲的骄傲,却并不希望是在今天这样的日子。
可,昔小玲心中已有定论,这话解释给她听,她只会当做是他狡辩的借口,况且,他为什么要解释给她听呢!
昔小玲见黎墨武并未做声,这样的想法便在心里坐实了,眸中冷意更甚,道:“府中之事,你若是不处理干净,我是不介意帮你处理的。”说罢,将手从他手中抽出。“夜深了,王爷也应该去安歇了。”
黎墨武此时气结了,“今日是你我大婚之日,你让本王去何处安歇?!”
嘴角浮现冷笑:“偏殿的人此时可是等着王爷去安抚呢,王爷不若安抚后就宿在那边吧,本宫不介意。”从喜榻上起身到了梳妆台前,拿过锦巾将唇上朱红擦掉,她这就要卸妆就寝了。
自古以来,女子们使尽心计手段也要争得夫婿在自己寝宫内过夜,还是第一次见到往外哄的,黎墨武越来越对昔小玲刮目相看了。
“洞房花烛夜本王若宿在偏殿,王妃就不怕外人传你失了宠?”半眯着眼睛看向那方。
“王爷今日如此言行,不早就昭告下人们我的地位了么,我丝毫不介意在这传闻再添一笔。”昔小玲的目光透过铜镜回望黎墨武。
黎墨武眉微皱,他没料到今日发生的事情她会做此想。“我……”他刚一开口,就住了口,他所行所为,何时要向他人解释了。
室内一时寂静,只有喜烛发出的‘哔啵’声音。
昔小玲收回目光,凝神在铜镜里自己漠然的脸上,将喜冠、步摇摘下,墨色如缎的头发垂于腰际,拿着白象玉梳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头发,心中微微一默,虽然她一直都清楚,在南胡一切要靠自己,但是今日黎墨武的所言所行,仍旧让她心寒。毕竟无论如何,他都是她的夫。
殿外北风呼啸,这风雪之夜,他国之乡,昔小玲心头涌上了难以言喻的孤寂和悲伤。她知道自己早没有了家,可为何还会有期待呢?脑中浮现银白的身影,耳边回响的是他在疆界上的话,心中想着:若今日是嫁给紫圆缺,一切会不会变得不同呢?
外袍没脱,便径自上了喜床,刚一躺下,只觉得身下一咯,警觉的她翻然跳下了床,突然的动作,让黎墨武瞬间凝神看了过去。
猛然掀开被子,床被之上放的不是什么危险之物,竟是些大枣、桂圆、花生一类的东西,难怪会如此咯呢,昔小玲放松了神经,想起了书上曾记载:喜婆在新人床上放这类东西,取早生贵子的寓意,是一种美好的祝愿。
洞房都不会有,放这些东西毫无用处,扯住床单两角,大力一抖落,上面的东西便悉数滚落于地,伴着落地之声,听见黎墨武的声音:“嫁给我,就让你这么难以忍受吗?”
昔小玲回眸,眸中无暖意:“不,嫁给你并不难以忍受。”她顿了顿“难以忍受的是和你相处。”
黎墨武眸色中的冷意慢慢凝结,心中的怒意汇成了伤人的利剑:“难道和紫圆缺就不难以忍受了?”
听到紫圆缺的名字,昔小玲神情闪动:“这关襄王什么事?”
“哼”冷哼一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中还惦念着紫圆缺,我警告你,你嫁与了我,心中就不可以再想着其他的男人!”
“黎墨武,你休要血口喷人!”昔小玲真的动了怒气,抓着大红床单的手紧绷着,仿佛那床单是黎墨武的衣领。
“我血口喷人?”黎墨武半眯着眼睛,手探进了衣袖了,不知掏出了什么,手捏着一角在半空中垂开。
昔小玲凝神看去,见一方巾大小素白的锦帕拿在他的手中,她不明白他为何要给她看这个,正当疑惑间,猛然看见那锦帕一角上绣着的‘阙’字,心中一惊。是上苑猎场自己受伤时,紫圆缺地给她擦血的那条帕子,她一直贴身放着,践行宴醒来后,就不见了那帕子,昔小玲以为是落在了花园内那个角落里。瞳孔猛然收紧“怎么会在你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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