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出了差错
筵席一直持续到半夜方散，黎池末喝到了八九分醉，被侍从搀回了寝殿。叶谷看了一眼寝殿的方向，神情担心。
黎池末的近身内侍，知道叶谷的心事，趁着众谋士散退的慌乱，凑到叶谷的身边，轻声道：“叶大人不要担心，奴才已经派人嘱咐过太子妃了，让她凡事顺从些太子，才能免受些皮肉之苦。”
叶谷点点头，长叹一声，“你们时刻留一些里面的情况，若有什么不对，一定要马上进去，务必要保全太子妃的性命。如果出了差错，皇上怪罪下来不说，恐连天紫国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近身侍从答应了才退下。
叶谷踱步回了自己的房间，衣衫未褪的站立了一整夜，直到晨曦渐露，见无人跑来急忙唤他，知道太子妃性命无忧，他才真的放下心来，倒在床上睡半个时辰。
昔小玲在床上难以成眠，距她一丈远的脚榻上传来黎墨武均匀的呼吸声，昨夜黎墨武宿在这里，却享受了睡脚榻的待遇，她轰他去穆追云那里，他讥言：“你别多心，本王对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没有任何兴趣，睡在正寝内是有本王自己的考虑和打算。”
昔小玲无言以对，甩下一句：“睡在这可以，在床上睡你就别想了，喏，睡那里。”回身将圆枕和衾被扔到了脚榻上。
黎墨武看着脚榻气笑了，道：“南胡冬天夜里寒彻骨，你让本王睡脚榻莫不是要谋害亲夫？”
“爱睡不睡！”丢下四个字便径自上了床，放下了床帏。
黎墨武闻言刚要回声，眼睛看着落下的红色床帏，床帏是若隐若现的红锦纱，能看见里面隐约的人影，昔小玲正褪下衣衫准备安寝。
这场面看的他呼吸一滞，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视线别开。心中忖道：这个丫头是没有防备心？还是对他太过信任？她到底知不知道这样的行为是有多勾引人啊！
床帐内的人，既不是没有防备心，也不是对他太过信任，而是没有注意到这床帏是半透明的，所以脱换寝衣的动作才会如此流畅。其实她一直有留心凝神听床帏外他的动静，知道他熄了灯，扯着圆枕躺在了脚踏上。
他如此顺从，反倒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想将厚被子给他，想了想，最终没有开口，不知是不是心中有事，还是因为不习惯有人睡得离她如此之近，昔小玲久久未能成眠，日出的光亮已经从窗映了进来，将室内照的有朦胧的亮光。
昔小玲坐起身来，想要去推开窗看看晨曦之光，她见惯了天紫国清晨的样子，不知南胡国的日出，是否也一样，也是红彤如烈焰般的簇拥着圆日自天际线冉冉升起，给人带来希冀。
伸手拨开床帏，将脚垂下，却发现了鞋子在脚榻的另一边，她若想穿上鞋子，必须要迈过横躺在榻上的黎墨武。
小玲一时间有些犯难，打量了一眼黎墨武，却被他的睫羽勾去了注意，素日里看他的眸子，总是会注意眸子内闪动的情绪，从未发现他的睫羽浓密而黑长。她记得曾看过一本古书，书上解析人的面向，上面说睫羽长的人执拗而深情。这两个词放在黎墨武身上完全不搭，像他这样的浪荡少年郎，怎么可能深情，昔小玲有些质疑那本书的可靠性。
视线又向下看了下去，看到了他的唇瓣很薄，又想到那书上说：薄唇的人薄情又长情。昔小玲深深觉得薄情这个词及其适合他，书上还说，下巴的角度越锋利，为人越果敢，小玲想看看黎墨武是否果敢。还未待她看的仔细，那薄唇里忽然出声：“王妃趁着本王睡着时偷窥，是不是爱上本王了？”话声止，狭长的凤眸紧随着睁开，里面尽是挪揄之色。
“你早就醒了？”打量别人被抓个正着，虽然她面上波澜不惊，但情绪已经在声音中显现了出来，故而，昔小玲的声音中有不满夹杂着尴尬的情绪。
“也不能说是早就醒了，只是在你偷看的时候就醒来了。”确切的说，是在她自床上坐起来的时候他就醒了。自小周遭环境便极其危险，才培养了他如此的警觉。
“醒了不睁眼睛。”从脚榻边上越过，穿上了一旁的绣鞋，便往窗前走去。
黎墨武看着她走开的背影嘴角勾起，发现了她新的一面。紧随着也起了身，“睁开眼睛不就发现不了王妃暗恋本王的小心思了嘛。”眼尖的看见昔小玲推开了窗户，便从屏风上拿起了狐裘，在第一股冷风吹进来之时，将火红的狐裘裹在了她的肩上。
狐裘披风落在她肩头的时候，昔小玲神情一怔，竟有几分恍惚，恍若雅还在她的身旁，从前，只有雅才会对她如此细心。
冷冽的北风呼啸的吹了进来，吹在脸颊上冰冰凉凉，黎墨武径自去了狐裘披在身上，和她并立在窗前，道：“这里不比天紫，冬风极寒。”关心的话到他的嘴里向来都十分别扭，若不是昔小玲心思敏感，只会当他是在和她讨论天气，是不会想到他是在告诉她开窗前要记得加衣的。
没有回他的话，不知是性情使然，还是眼前的人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份关心，只能凭窗远望，看着日出的方向。
黎墨武亦没有介意她的沉默，和她一同眺望着远方。
正寝殿的窗前是一方花园，冬日里百花尽枯，园中没有任何枝干，素白的铺着一层雪，所以视野还算开阔，此刻日头正从玉白的房顶上生起，红彤彤的一片，不仅染红了天际，连那房顶都恍若被它烤燃了一般。
黎墨武看着此景，轻声说道：“从前在宫中，我最喜欢这样的时候，看着日头从东边出来，我就想：又平安的渡过了一个晚上。”
“夜晚很难熬吗？”昔小玲看着他，轻声地问。
他视线仍就凝着东方的那团红日，“我母妃就是在夜里死的。”
昔小玲闻言一怔，没想到会问出这样的话，正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时候，便又到他低沉的嗓音：“宫里面有规定，皇子五岁便要离开母妃，送到另一个宫里住宿、学习。那时我刚满五岁，和母妃分开后十分想念她，便在夜里守卫松懈的时候，从宫墙上偶然间发现的一个狗洞里钻了出去，跑到母妃的宫殿里想给她个惊喜，母妃寝宫的路我十分熟悉，从后门溜了进去越过一面花丛便是母妃的寝宫，我抬头想看看母妃的寝宫内是否有光亮，却恰巧看到了有人拿着烛台戳进了母妃的心脏。。”
昔小玲没有想到他竟然和她有如此相似的过去，忍不住问道：“后来呢？”
“等我跑进寝宫内，母妃已经没有了气息，有想喊人呼救，却又听到了往回走的脚步声，就藏到了床榻边上的小几下。我趴在地上，看不清回来的两个人是谁，他们回来擦净了寝殿内的脚印，又吹熄了灯。
寝宫内黑的身后不见五指，我害怕极了，却不敢发出一声，因为我知道我只要被那两个人发现，就一定不会活命。我等了很久，判断不出来那两个人是什么时候走的，所以一直不敢出来，直到日头出来，照进寝宫内有微弱的光，我才看清殿内没有他人。
我直到现在都诧异我那时的冷静，竟然没有扑倒我母妃身上痛哭，而是原路返回，回到了皇子们的寝宫，直到那些嬷嬷把我从寝宫内再度带回母妃的宫中，让我看母妃最后一眼，那时母妃已经穿上了寿衣，躺在木棺里。”
昔小玲听闻这些话，不可遏制的想起昔家整族在菜市口被屠杀的场景，她一身布衣混迹在人群中，亦是冷静到骇人的程度。
“是何人要害你母妃？”
“我也这么问那个嬷嬷的，那嬷嬷告诉我，我母妃是起夜之时因为寝宫内太暗，不小心绊倒，跌在了烛台之上，不幸的是烛台上的尖刺扎到了心脏上，所以根本不是被害，是一场意外。”黎墨武说这些话的时候情绪不见起伏，连眸光都没有闪动一下。
昔小玲被他的这份淡然震惊了，脸上浮现出一丝讶色，“你就坦然的接受了？”
黎墨武唇角勾勒出一丝冷笑，回眸看她：“那些人七年前就已经尸骨无存了。”
他竟然也有这样的复仇经历，“你查到了最终是谁要害你母妃？”
黎墨武点头，说出三个字：“高皇后。”
昔小玲瞳孔紧缩，想起了听过的一些事情：梨妃死后，南胡王顾念昔日情意，悲痛之余将七皇子交由高皇后抚养，七皇子和太子感情较其他皇子更为亲昵也有这方面的原因，高皇后病重之年，七皇子常奉榻前，同贺贵妃一同照料高皇后直至病逝，南胡王常将此事挂在嘴边，称赞七皇子是忠孝之子。
难不成，这事情并不是表面这样？虽然不知黎墨武用了什么手段，但高皇后之死绝对和他有关。
正当小玲想要开口询问只是，窗前传来‘唰唰’的脚步之声，元宝从游廊中朝着寝殿的方向走了过来，脚步甚急，“元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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