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不成功便成仁
“那是我喝过的……”小玲话音未落，他已经将茶水送入了口，另一手一拂衣袖让殿中人悉数褪去。
正殿门被最后退下的元宝细心的关上，黎墨武放下了手中空空的茶杯，说道：“下一次和王妃坐下来喝茶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小玲从他淡然的话中听出了一丝隐忧，原来他内心也不似他表现出来的这般淡定。是啊，接下来的事情，不成功便成仁，差之毫厘，丢失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性命，多少人都会跟着斩首、株连九族。
她明白他的心思，理解他的担忧。平静的目光迎上他的眼：“下一次共饮之时，臣妾为王爷亲自煮水烹茶。”她摒弃了之前发生的种种，在此时给了他最大程度的心安。他们不是寻常夫妻，是战场上的盟友，无论平日里怎样相争，上了战场便是能将后背交予对方的联盟。
黎墨武的目光在对视之间也恢复了平静，狭长的凤眸望着她，犹如望着天下最美好的事物，长眉斜飞，露出他一贯邪肆的神色：“下一次我们不喝茶，喝酒怎么样？”
小玲也学着他的样子，挑起了眉眼，“好，那臣妾备好酒菜，恭迎王爷入宜都城。”她不知道她神采飞扬的模样是怎样的美艳不可方物。
黎墨武看的神情恍然，心中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起身说道：“本王记下了，王妃勿要失言。”说罢，扣上披风的风帽便要推门而去。
小玲知道今日一别，他日想见就不知是何光景了，可能是帝后，也可能是阴阳相隔，故而难得起身相送，行至殿门口处，却见黎墨武陡然转了身，扯着她浅红的暖纱衣袍将她揽入怀里，“行事务必要小心，你记着，如果你死了，本王才不会为你们昔家报什么仇呢。”声音低沉贴近她的耳边，不待她在怀中挣扎，他便松开了她匆然离去，墨色的衣袍如天边的黑鸦一闪便消失在白墙玉砖之间。
昔小玲有一瞬间的失神，立在殿门口发呆，他来去匆匆，竟然只是为了嘱咐这一句话？
元宝见殿门大敞，忙跑来关门，不知王爷何时走的，殿内已经没有了他的影子，只有郡主一人在一旁站着，好在今日暖阳、无风，元宝以为两人又不欢而散，忙关了殿门不敢过多言语，却听到郡主轻声轻语的说了句：“走的这么急，我还没有说保重呢。”
太子府内，紫未晗拿着软垫坐在院中晒冷阳，南胡冬天难得的好天气，阳光照得人心里都敞亮。
香月在一旁脸色不好的道：“叶大人下过命令，你若是生了什么病灾便拿我们这些下人试问。你这身子骨刚养好就跑来院子里吹风，是诚心和我们这些下人过不去啊。”
紫未晗对她话中的以下犯上并不介意，笑着说道：“太医也说了，要多晒晒太阳放放风病才会好的快。香月，你也坐下来一起晒一晒，这外面虽然冷，阳光却挺暖的。你看这里的天空，比天紫要蓝很多，而且似乎离头顶好高好高的样子。”
紫未晗天真烂漫的伸出手比了比头顶，又指了指天空。
香月却********只想回殿内偏厢的暖炉前小睡一会，打着哈气说道：“我可没这等闲心看什么蓝天，晒什么阳光。”
话音未落，就听院门处一个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这话是一个身为侍女的人该说的吗？”
香月神情一凜，忙躬身垂首：“奴婢是在和太子妃说笑，一时失了口，还望叶大人明察、宽恕。”
棕色的衣袍在院门处显现，紫未晗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去：“叶谷？你来了？”
看见紫未晗走来的身影，叶谷敛了脸上清冷的神色，又恢复了入如常般的彬彬有礼：“微臣见过太子妃，臣只是途径此处而已。”
紫未晗闻言，神情中有淡淡的失落，“原来是路过啊……”但很快就又变成明亮的笑脸：“叶大人进院来坐片刻，陪我喝杯茶如何？”
叶谷闻言后退了半步，“臣还有事，恐难不能陪太子妃喝茶了……”
紫未晗看到他并无焦色，眉眼间全是拒绝，知道他不是有事，而是不愿陪她罢了，竟忽然来了脾气：“这不是询问，这是本宫的命令。”说完这话，她自己都诧异了，别说是在南胡，就是在天紫她唯一会发脾气的人也只有她的母妃芙妃了。
话音落，她便知道自己放肆了，眼底有后悔的神色，摆着手说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没等她说完，竟听到叶谷回道：“好。”
“哈？”紫未晗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叶谷，见他对她轻轻点头，嘴边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微臣陪太子妃饮一杯茶。”
像是天降喜事一般，原本局促不安的脸上登时绽放了笑容，“太好了。”拉着叶谷的衣袖便往院内走，吩咐香月道：“上茶。”
香月的视线在紫未晗拉住叶谷的衣袖上停留了须臾，碍于叶谷的威严，忙去斟茶。
紫未晗不知道叶谷为何会如此干脆的答应她这无理的要求，连叶谷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只是不忍看到她手足无措的样子，也许只是想看到她唇边笑起来的梨涡笑靥。
一整壶的茶水，放到院中不一会儿就凉透了，紫未晗却毫不在意，给叶谷斟了一杯，给自己又斟了一杯，看着湛蓝无云的天空，细细的品着凉茶：“很久都没有这样喝茶了。”她舒心的长长呼出一口气，气息在面前凝成一团雾气，犹如为天空添了一朵白云。
侧眸看着叶谷一笑，狡黠的眼神问道：“叶谷也很久都没有喝过这样的凉茶了吧？”
从未看到她如此调皮的一面，叶谷心下微动，言语不自觉地也放松了许多：“冬日里在院子中喝凉茶的经历，这还是第一次。”
未晗浅笑，放下茶杯说道：“南胡的茶虽也不差，却总比天紫的茶要浓烈些，待有机会，能和叶谷一起喝最正宗的天紫茶就好了。”说完，嘴边的浅笑变成了苦笑，她心中忽然想到，是没有这个机会的。
叶谷如此心思缜密之人，怎么会看不懂她的情绪转变，却仍愿意配合着她，回道：“好啊。”
紫未晗抬眸看他，她也知道他是在骗她，但是，他愿意这样骗她，陪她说着完全不可能实现的事情，也很好。
黎墨武走后，厉王府中事务由内侍官江屏代为打理，连穆侧妃的权力都架空了，正殿和侧殿便真的无了交集，府上比黎墨武在的时候还要安寂。
这一日忽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未等入府就搅得王府上下不得安宁。江屏听到侍卫来报，匆匆的赶到府门出接驾，看到竹绿色的马车锦帘，眼中一诧，秦王怎么来了？忙躬身行礼：“奴才参见秦王殿下。”
黎漠秦听到是江屏的声音，掀开了马车车帘：“呦，江屏？你还是老样子啊。”
“是。奴才还是老样子，秦王殿下却越来越轩昂伟岸了。”江屏自厉王六岁时便跟在身边，和黎漠秦自然是老相识了。
黎漠秦听到他的话直皱眉：“七哥也真是的，我走后他一定没看住你在学堂上打瞌睡，不然你这学识怎么还和我走的时候一般，没有丝毫长进呢，本王哪是轩昂伟岸啊，本王这叫风度翩翩、美如冠玉。”
“是是是，殿下说的对。”江屏毫不迟疑的称是，这个秦王殿下，未离宫之前总是跟在厉王殿下身边，无聊的时候便捉弄他，江屏仍记得他陪厉王在帝师学堂上课不小心睡着了，被秦王用墨渍在脸上画了一个乌龟，好些天都没有洗掉，那几日，无论是谁见到他都笑的满地打滚。他自此便记住了：防火、防盗、防秦王。
江屏见秦王只是在马车上说话，并不下车，便道：“殿下只是途经王府？”
经江屏这么一问，黎漠秦才想起了此行的目的，“谁说本王是途经此处？本王是特地来访。”
听闻秦王如此说，江屏忙上前，作势要扶他下马车，却被黎漠秦甩开了：“让厉王妃出来接见，不然本王不下。”
听到‘厉王妃’三个字，江屏的头都大了，“殿下，这好像不太好吧？按照辈分来排，王妃应该是殿下的七嫂……”
黎漠秦听的直摆手：“顾不得这么多了，本王此次是专程给七哥府上送淮地美人的，要是厉王妃不来接见本王，那就是不欢迎本王。”
听到这话，江屏的头更大了，秦王这哪里是来访，分明是来挑衅的。“这，这……”江屏‘这’了半天，收到秦王瞪眼的眼神，忙命下人去请王妃，就说是秦王殿下来访。
不一会，娇声软语的声音便自府内传来：“妾身见过秦王殿下，殿下万安。”一身浅蓝的正裙袍，看着妆容便知是精心打扮过的。
黎漠秦自马车上俯视王府门口站着的女子，神情微动了一下，脸上仍挂着明朗笑意，言语间却有失望之意：“原来这就是七嫂啊。”说完，跳下马车，轻巧的犹如竹林飘下的一片翠叶。“我为七哥自淮地精心挑选了十名歌姬、舞姬，无论是身子还是歌喉，都是顶顶上乘的，七哥一定喜欢，如今七哥不再府上，就劳烦七嫂将人代为收下吧。”
穆追云神色一惊，眼底有诧意，未想到秦王初次拜访竟然就是来往府里送美人的。一时间怔在了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黎漠秦见此，心中觉得了然无趣，不是传说七嫂是天紫绝色倾城的美人嘛，怎么看起来和南胡的女子没多大差别呢，他写信问过七哥是怎样的女子，七哥回他：天上世间，只此一个，才智心计，绝无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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