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万无一失
再后来,要将我发配封地当一个无实权,形同县令的藩王,你认为这样可以让我一生无忧。
再做这些事情之前,你从未想过要问过我想不想,愿不愿。你自以为给了我我本不该享有的照拂,自以为对我圣恩浩荡,自以为给我安排了万无一失的退路。可,你深思过你做这些事情背后的用意吗?”
黎弥看着目光变得森冷的黎墨武,抿紧了薄唇,半响后才喃喃的道:“背后的用意?”
黎墨武在这声音中缓缓的闭上眼,再睁开眼,视线已经从床帏移到了黎弥的脸上:“是,你做这些事情背后。
将我送到皇后寝殿抚养,你以为是护我安全,其实不过是你讨好皇后的手段,是为了后宫暂时的安宁,你以为将我送到皇后殿中能平息皇后的嫉火。从没有想过我在那里会不会受到虐待。
你以为斥责所有上书检举我的大臣,是对我的恩宠。实际上你是在纵容我成为一个酒肉之徒,长成一个色令智昏的王爷,从而彻底消除的黎池末的威胁。
你想要在死后赐我封地,封我为藩王,看似是护我一生无忧。实际上不过是为了黎池末的名声着想,你不想他在史书上被人写成弑亲斩手足的恶人。
自始至终,你都不是在为我着想,你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在讨好高氏女,为了将江山稳稳当当的再交到她儿子手上!
世人真是看错你了,父皇,你不仅不多情,而且深情到你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地步。你以为黎漠临的性情是和你截然相反的。你错了,他的深情恰恰遗传自你。”
黎墨武将一直藏在他心中的话通通说了出口。毫不掩饰心中的不甘和嫉愤。他也才曾和众人一样,以为已故的嫣皇后(后被追封为孝武皇后)才是皇上心中的挚爱。直到后来,待他懂得男女之情之后才发现父皇自始至终钟情的人原来是飞扬跋扈的高皇后。
后宫之中,一个女人若是源于身后的家族才恣意骄纵,她会顾虑到家族的兴亡而有所收敛。像高皇后这种毫不掩饰的飞扬跋扈,只可能源于帝王的宠爱。
所以她才会肆无忌惮到敢派人暗杀皇妃、谋害皇子。
黎弥似乎被他的话震惊到了,愕然抬眼,竟像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用意一般。
黎墨武再说出这一番话之后,心中剩下的只有苍凉:“父皇,你扪心自问,除了我不是她的儿子,我比黎池末究竟差在哪一点?”
黎弥刚要开口,话未等说,就被黎墨武打断了:“不要说我背后没有像像高家那样的倚仗,父皇是知道的,我母妃并不是西域进贡上的寻常侍女,而是番邦圣女,番邦虽只是是小族,却出黎士,几乎影响整个西域的命运。”
“你?你怎么知道?”黎弥一瞬不瞬的望着黎墨武的眼睛,想探知他知道事情真相的途径。
事已至此,黎墨武不介意将所有的底牌都亮出来,也让他走的明白,让他知道,他自以为掌控了南胡的江上,其实不然,单单是这后宫之中就藏着多少他不知道的事。
“都说狡兔三窟,父皇想知道宫中的接应,除了二哥漠岐,还有谁吗?”
黎墨武低低的声音,让黎弥有了十分不祥的预感,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要去听,这一定是让他接受不了的信息,但是好奇心在作怪,一咬牙,死也要死的明白:问出了声:“是谁?”
黎墨武眉眼扬着报复的快意:“是她身边的贴身侍女,是父皇一手提拔到妃位上的人,也是将我母妃的真实身份告诉我的人……”他将所有的信息都提示给他,就是不说出她的名字,他就想要黎弥亲口说出来。
黎弥眼睛猛然瞪大,很明显,他已经猜到了这个人是谁,却在摇着头,绝不相信,嘴里念叨:“不可能,绝不可能,她怎么会是你的内应呢?她是高家的人!”他绝不相信,她一直以来都是偏爱黎池末的,那日太子妃和厉王妃一同进宫,他是耳闻到她怎样为难厉王妃的。
“哈哈哈哈……”黎墨武的笑声如苍鸦,像是要震穿内殿的屋顶一般,“她怎么会是高家的人呢,她是西域番邦的族人,是潜入宫中来暗中照顾我母妃的。她暗中帮我母妃躲过了种种陷害,却没想到皇后能如此有恃无恐,敢派人去暗杀。
不然,我怎么会知晓暗杀我母妃的人是皇后呢?
不然我怎么会在皇后的寝宫内平安的长大呢?怎么会轻易的就将********一点点的下到皇后的膳食里呢?”
他每说一句话,黎弥的神情便沉下去一分,说到最后,黎弥虽然万分不敢相信,但却明白这确实是事实。“贺妃她……”黎弥悲愤的难以自持,心如刀绞,伸手捂住了胸口,究竟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
黎墨武看着此情此景,觉得他一直以来做梦都想要实现的一幕出现了,可为何他的心中不觉得欢喜呢?
“朕从未疑过她,皇后也从未疑过她,甚至,甚至连高家都被她骗了!”谁人能想到她会是梨霓的族人呢?谁人会想到原来是她在后宫之中暗助他呢!她一直在他枕边说的都是太子的好话,竟然,竟然是他的人!!!
黎弥支撑身体的力量再也坚持不住,颓然的跌依在床榻边上的飞龙柱上,大口的喘息着,眼中却仍有不灭的光亮在支撑着他最后的一口气:“你以为昔家暗卫帮你牵制住边界的军队,西南军牵制住高家军,在宫中有她接应你,你就能坐上南胡的龙椅,黎墨武,你终究太过年轻。”
黎墨武看着黎弥眼中的光亮,知道一定有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发生,一定有什么是他没有考虑到的。
黎弥看着他深思的神情,嗬嗬的笑出了声,笑声干瘪,虚弱的身体让他的笑声断断续续甚是诡异:“你以为朕的亲卫军就仅仅是宫中经过训练的那几个内侍?宜都城的戍卫军就只是你掌管的那些人?”他视线似癫似狂:“你太过天真了。”
看着黎墨武随着他的话而逐渐变深的眸色,黎弥笑的讥诮而舒心,“昔家军和西南军虽能牵制住南胡的大半兵力,但没有粮草补给,绝对撑不了太久。你想要包抄皇城火速登基,好以南胡王之令拨乱为正。朕偏不会让你如意。
你就等着昔家暗卫军和西南军弹尽粮绝吧。
你就等着在皇宫之中被亲卫军和宜都城的戍卫军围剿吧。朕知道朕活不到那时,朕也知道你不会留下赤儿的性命。不过没关系,朕在天上看着你,看着你这等乱臣贼子是怎样慌乱逃窜、被乱箭射死。看着你机关算尽后落得怎样惨败的下场。看着南胡的江山无论谁人执掌,都不会是你黎墨武!”
黎弥的神情越说越激动,待最后一个话音落下,便开始大口的喘气,面如汗洗。
字字如箭,箭箭穿心。
原来,天下无论怎样负他,他都应该默默承受,只要反抗一丝一毫,在天下眼中便是十恶不赦的。这便是父皇心中的衡量对错的标尺吗?
就像年幼之时,黎池末无论怎样欺辱他,他都应默默承受,只要他控诉任何委屈,在父皇眼中便是锱铢必较、便是妇人心智。这一直以来都是父皇心中衡量对错的标尺!
就在黎漠厉晃神之间,忽闻嘶嘶呼喊、阵阵马蹄、金戈相撞、顶楼钟鸣,一切声音混在了一起,让他瞬间凝神去听。
黎弥亦是听闻到了,如回光返照一般的神采飞扬,眼中忽然溢满光亮,“来了,来了,来了。”他连说了三声来了,一声比一声急切,抬眸看向黎墨武,眸光入浸了毒的利剑:“你就等死吧!”
黎弥的话刚一落了声,“七哥,七哥……”黎漠秦的声音便急急的传来,随即整个人也闪进了殿内,衣袂翻飞,走的甚急:“七哥,宫外有来路不明的军队在进攻、宫内的守卫兵力有限,南湘门和后午门恐怕只能坚持一炷香的时间,你快想办法呀。”
黎墨武的眉头闻言瞬间凝起、黎弥扬天大笑:“哈哈哈哈……”
黎弥的笑声未止,黎漠临的声音又响起了:“阿厉”声音极其严肃,听着便知一定又是什么紧急情况发生了。“阿厉,庞旷帅一队人马从城外攻了进来,马上就要围剿住皇宫了,这……”他眉头拧紧在一起,没听说过庞旷在近郊还有军队驻扎呀,怎么就集结了一对人马呢?
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哈哈……好!不愧是朕的老臣,庞旷定是早就知晓了尔等贼心,将修葺皇陵的人马调了过来,少说也有近万人。你们就在皇宫内看着你的人是怎么被诛杀!哈哈哈哈……”此时黎弥的神情更现癫狂,已经破如残絮的身体竟然支撑着坐了起来,脸上和身上捻着的银针颤动、闪着丝丝寒光。
黎漠秦从未见过父皇如此样子,一脸骇然,同时听到他说的话,心中十分着急,急的在殿中踱来踱去:“这可怎么办才好,我们不能在这坐等着。”
黎漠临的神情闪了闪,抬眼向黎墨武看去,看到他沉思的样子,心里便知关于突降的这批人马,他也是全然没有防备的。面色一肃,沉声说道:“不能留在这里送死,阿厉,我带着宫中还存有的兵力抵住南湘门和后午门,我领阵作战会士气大增,多坚持些时间,由漠秦作掩护,你带着人从偏门离开,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离宫之后再从长计议。”
“不可!”一旁的黎漠秦首先提出了反对,他知道宫内的兵力和城外的亲卫军、戍卫军、庞旷的军队相比就如同米粒和谷堆的差距:“六哥,你不能去,领兵作战就是去送死,你同我们一起离开。”说着紧拉住黎漠临的胳膊。
黎漠临笑中有欣慰又有决绝:“漠秦,与我而言,生又何欢死又何惧呢。”一面说着,一面挣看了黎漠秦的束缚往外走去。
榻上的黎弥忽然止住了笑容,面容中有说不出的讽刺:“怎么了?落荒而逃了?你的内应呢?你的野心呢?”
黎漠临被此话止住了脚步,看黎墨武的神情凝在龙榻之上,怕他真的被父皇的话说动了心思,劝道:“阿厉,他是在蛊惑你,就是为了分散你的注意力,是在拖延时间。此时不是逞强之时,还是速速撤离最为稳妥。”说罢,有对着一旁的黎漠秦说道:“漠秦,掩护阿厉的重任就交给你了,护好阿厉的安危,才能有东山再起的希望,莫要辜负六哥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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