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呆若木鸡
黎漠秦眼中有悲壮神色,沉重的点了点头。
“哐——”闷沉的一声巨响,震散殿内的谈话之声,几人心中齐齐一惊,黎漠临停住了步子,心中懊悔自己还是慢了一步,那一声巨响是宫门被破的声音。随着这一声巨响之后,喊杀声、嚯嚯的兵器之声渐近……呼啸之声几乎要将宫阙震散一般。
黎弥的神情随着呼啸之声的越来越想,而变得越来越激动,抬腿竟慢慢下了龙榻,一步步缓缓的向着殿门方向走去。
黎墨武拧住的双眸几乎要拧出水来一般,他未想到战势竟如此之急,让人措手不及,但他仍有最后一条退路,宫中有一密道直通宫外,就藏在龙榻之下,这也是他为何一直没有走开的原因。
听着踏踏的马蹄声渐行渐近,几乎已经行至到了正殿前的样子,厮杀声渐渐停息。黎墨武缓缓的闭上眼,没想到宫中的两千精兵竟然只坚持了一柱香的时间,果真是寡不敌众。
在睁眼,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对黎漠临和黎漠秦同时使了一个避闪的眼色,作势便向龙榻前跃去。
却没有注意到已经行至道殿门处的黎弥已经拉住了殿门的黄铜把手,双臂用力,一个行将枯木的人,竟将沉重的殿门拉开。
黎弥将殿门越开越大,仰天大笑,那笑声几乎要击穿天地:“哈哈……朕要亲眼看着朕的天兵神将是怎么诛杀尔等乱臣贼……”黎弥的声音不知为何忽然止住。
北风自殿门敞开的缝隙中呼啸吹入,夹杂着重重的铁锈和血腥的味道,肃杀之气让人屏息。天光渐入,照亮了一室昏暗。黎墨武在开启密道之前不禁好奇侧目回看他看到了什么。
仅这一眼,便让他定在了原地,也明白黎弥的声音因何会戛然而止了。
大军确是已经行至殿门外的玉阶前,领军之人也确是庞旷庞将军,只是庞旷身边的高头骏马上坐着一墨色身影,盘朝阳髻,戴凤佩冠,柳眉长画入鬓,面染桃夭妆,唇红若点绛,下巴维扬,本就绝色的面容在日光下散着耀眼的光。纤细手臂和腰肢悉数裹在墨色的朝袍之下,朝袍的衣袖用束带裹紧,方便骑射,一手揽着缰绳,一手拿着箭弓,背上背着箭袋,洁白的箭羽如为她添了双翼,似九天降下的玄女,又似地狱而来的修罗。
他见过她骑马,从未见过她骑射,但就算未见过,他也知道,昔家的儿女,错不了。
只见她眉睫微一上扬,目光越过玉阶、殿门,以及殿门前呆若木鸡的黎弥,看向黎墨武:“王爷,臣妾救驾来的可还及时?”
那样桀骜飞扬的神情,是黎墨武从未见过的,亦是自始以来最美的模样。
黎漠临看着马上的女子,一瞬间有些恍惚,她也曾这样,骑高头骏马呼啸而来,对着他扬起下巴,“还南胡的王爷呢,不过就这点本事。”说着刷刷刷三支箭射出,箭箭只中把心,飞扬的眉眼和此时的昔小玲很像。
他黯然神伤的敛下目光,紧握双拳才能遏制住那倾覆而来的悲痛。同时心中也有欣慰,他虽失去心中挚爱,但能看到阿厉寻到心爱之人,也能在这薄凉的世界里赶到一丝温暖。
殿上众人心思百转,其中表情最为震惊的当属呆立在殿门中间的黎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一遍一遍的喃喃念着,眼睛看着昔小玲,似乎有透过昔小玲看见更虚无的地方。忽然一口血涌了上来,身体如崩石之山,轰然坍塌。
黎弥是背对着殿中几人,故而黎墨武并没有看见他吐血,只见到他的身体颓然后仰。脚步难以克制的猛跨出一步,却有停在了那里,誓言紧盯着那具倒下的躯体,眸色深的可怕。
昔小玲一直在看着他,将他全部的神情变化收入眼底,察觉到他隐藏很深的那抹悲色。
昔小玲知道,她一直都知道,黎墨武对黎弥的爱多过恨,只是这爱、恨不能兼容,上辈的恩怨和曾经的所有注定了他要敛起所有的爱,让恨去开拓出一片天空。
如今他做到了,他用这恨坚持了十余年,将南胡的江山握在了手中。
而她呢?她还要坚持这样的恨意多久呢?
内殿的异动,将候在偏厢内的人引了出来,最先走出来的人是高义,其后跟着太医聂常、宰相杜昭。
三人见到此中景象,皆瞳孔一缩,心中的震惊足可用翻江倒海来形容。
高义的视线在龙榻上掠过,竟没有发现皇上身影,再环视一圈终于在殿门正中央的地上看见了那抹明黄,惊呼出声:“皇上!”脚步急跨过去。
聂常闻声也看见了倒在地上的人,亦匆忙的跑了过去,跪在跟前,伸手去号脉,手指不停的变换接触的地方,却无任何脉象,心中浮现一丝不好的预感,将号脉的手向鼻息方向探去。
面色瞬间变白,探着鼻息的手颤抖的缩了回来,对着要扶皇上起来的内侍总管高义说道:“皇上……皇上……”连鼓了两次勇气,才将要说的话说出口:“皇上驾崩了……”
聂常的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人都听得真真切切,众人将视线凝在地中央的明黄,又慢慢的移到了矗立在殿中央的墨袍上。旧皇新帝,一切顺理成章,又猝不及防。
一次蓄意已久的复仇,掀开了沉寂多年旧事的真相。
一场精心策划的宫变,让多少热血男儿魂断他乡。
一个令人惊诧的盟友,诏起了一只本不应该存在的队伍。
一代神武英明的帝皇,轰然而倒无处话凄凉。
这场变动,无论打着什么样的旗号,都难以避免交战。况且庞旷所持的军队,是击败了皇上安置在宜都城上的戍卫兵破城而入的。故而,此刻的宜都城已经不再是一座玉砌的冰城,而是一个修罗场,城墙上、街道上四处都是喷溅的鲜血,被严寒冻住,犹如泼上的水彩颜料,邪魅而诡异。
之前的连天烽火和如雷般的喊杀都已经平寂,城中正被一队士兵在做清扫,死尸用马车运往城外,遍地的盔甲和兵器也被整理好运往国库。
而皇宫关闭的宫门内,杀戮还没有结束,宫**侍和宫女,除已确定为贺贵妃的人外,悉数被绞杀。后宫内除几位德高望重的妃嫔,其余也皆被赐予白绫殉葬。
这是一次宫廷的大换血,一场从上至下的清洗,执行的彻底又冷血。
昔小玲独伫宫廷高耸如云的玉阶上,孜然一身,衣袂迎风飞扬。这里是整个皇宫的最高点,是南胡皇族的祭祀祠堂,此时,黎弥的昔柩便停在她身后的殿里,他临死前最恨的几个皇子正在商讨着他的身后事。
元宝拾阶而上,呵出的气息凝成串串白雾,使得眼前之景、之人更加朦胧。他见桓郡主神情定定直面南方,事情以她所料的那般收尾,却不见她眉眼间有半分喜色。
元宝也受到了情景的感染,满腔喜色消退了大半,放慢了脚步,“郡主。”
“人救出来了吗?”
郡主随着庞将军攻宫门之时,交代他去太子府救人。
“救出来了。只是……”
听到他言语迟疑,昔小玲才收回目光看了过来。
元宝收到这样的目光,将后面的话说出口:“奴才是从太子府的暗牢中将太子妃救……”没等他说完,就被打断了:“太子妃昨日已于府中病薨,现在活于这世上的,只是敏郡主昔日的陪嫁侍女香月。”
元宝瞬间明白了郡主的意思,回道:“是”然后继续说道:“虽性命无忧,只是她伤的严重,身体太虚,不能即刻送走。”
又伤的严重?昔小玲神情闪了闪,还好,这是她最后一次受伤了。她答应救她出魔窟,如今她做到了。“安置在城中的一处私宅内休养吧,待她伤好了再将她送到雅那里去。”
“是”元宝记下指令,又将另一个情况报了上来:“和她一同救出来的还有一个人……”
小玲睫羽动了动。
“两人被关在同一处暗牢内,都被上过了重刑,那人脸伏在地上,奴才原本没有留意太多,但带太子……带香月走的时候,那人的手紧抓着她的衣角,不得不上前去挪开才能将香月带走,才看清那人的脸。奴才就自作主张连带着他一同都救了出来。”
小玲闻言,眉梢敛了敛,“这人是……”
“是太子幕僚厅的谋士之首——叶谷。”
“哦?”昔小玲微微惊讶,继而嘴角浮上一丝笑:“这事情还真是有点意思。将他也安置好,派人去查明太子府中曾发生了什么。”
“是。”元宝得令刚要走,又被小玲给唤住了,“使臣馆中的情况可还好?”
攻城之时,她明令下令不得伤及无辜,使臣馆更是派人守好,不得波及半分。
“里面一切如故,未受半分牵连。”他看见桓郡主听到这样的答复后神情舒展了很多。犹豫了一下,仍将另一件事说出了口:“襄王殿下已经出了城。”
他心里明白,郡主之所以如此护着使臣馆,是因为天紫的襄王殿下住在此馆中。
“出城了?”此话引起的反响最大,昔小玲眉头瞬间紧皱:“何时的事情?”
“昨日子夜之后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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