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避难
黎墨武看了看他没有解释，而是侧头看小玲，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得，抬起包扎的手背说道：“你不是说，入城之后，要帮我配些加速愈合的草药吗？不如就在张城主府上的药房内配吧，府内的药房，各类草药一定齐全。”
张恒闻言，唤来侍女道：“带贵客去府中的药房。”
小玲看着黎墨武的眸光闪了闪，没想到她随口说的一句话，他还记着，轻轻勾起嘴角回道：“好。”随着侍女便离开了前厅。
她的身影离开了前厅，黎墨武收回了看着她的目光，看向张恒说道：“张城主，不会不知道六年前小玲曾到过张大人的别院请求避难吧？”
张恒闻此，心中一惊，他就知道黎墨武方才故意支开昔小玲，是有话要对他说，没想到他要提起的竟然是这件事。
黎墨武看到他的神情变化，心中便已经了然，凉凉的说道：“昔尚王这一生还真是交友不慎，信任紫玄上，结果被扣上意图谋反的罪名，托子张城主，却没想到张城主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
闻此，张恒神情晃动，急切的辩解道：“事情并不是这样的，这其中有隐情，不是我当年不收留她，是因为。。。”
话未说完，便被黎墨武打断：“是因为她没有带昔家血玉？呵呵”他冷笑两声，语带嘲讽，“若你和昔尚王真的如你所说的是生死之交的旧友，当年就算小玲没有血玉证明身份，你想到她是昔尚王独女的份上，宁可庇护错了，也应该让她入府，为昔尚王留下余脉。”
黎墨武话锋一转：“况且，这世上知道你和昔尚王是故交的人少之又少，根本不可能有人打着小玲的名号去骗你。小玲的面容和昔王妃又如此肖像，你怎会分辨不出来。你狠心将她拒之门外，是因为你的贪生怕死，怕事情一旦泄露后会摊上责任，根本就不是因为昔小玲没有血玉证明身份。当年就算她带了血玉，你也会寻其他的借口将她撵出去的。”
“你！”张恒有些恼羞成怒。却见黎墨武一抬手，说道：“张城主别急着发怒，寡人知道，事出之后你这些年里你一直都在后悔当初的决定，尤其是知道昔家被悉数问斩之后，你总是在扪心自问，当初为何会将她拒之门外，也总是在设想，如果苍天能让事情重新来过一遍，你一定会让她进府，寡人说的对还是不对？”
黎墨武的这些话不是凭空猜想，他是有依据的。今日在城门处，他观察到张恒看见小玲时，表情中除了惊讶，还有愧疚和自责，所以有了这些猜想。在方才，他说‘生死面前，义气交情都是过眼浮云。’这些话的时候，张恒表情有异样，就更加坐实了他的这个猜想。
张恒讶异的看着黎墨武，他是怎么知道的？竟将自己所想说的丝毫不差。
六年前，他接到了昔尚的密信，信上托他照看他的女儿昔小玲，他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昔尚为何突然送来这样一封信，没做它想便回信应允。紧接着昔家扣上了意图谋反的罪名，诛斩九族。朝堂上但凡为昔尚求情之人，悉数被降了职，曾经和昔尚来往较近的人，就算没有上奏求情，也受到了牵连，革职的革职，流放的流放。朝堂上下，人心惶惶，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归为昔尚一派。
张恒当时刚被升了官，从佛齐城守令升为佛齐城城主，荣华富贵的生活刚刚开始，还没有过够，十分害怕被人知道他和昔尚是故交的事情，每日心惊胆战、如履薄冰。
就在这个时候，昔小玲叩开了他位于南乡别院的大门，让侍从传话。他听闻她自保家门是：昔尚之女昔小玲。一时间有些慌了阵脚。连见都没有敢见她，他的夫人见他惶急，变为他出谋划策，让她拿出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巧的是，当时昔小玲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她就是昔小玲。于是，他以无法断定她身份的借口，将她拒之门外。
后来，听到了昔家悉数被问斩，昔尚的一双儿女，聪明机昔的儿子坠崖，体弱多病的女儿在乌桓山里下落不明，众人都猜测以小郡主的娇弱身子骨，生还的几率微乎其微。寻不到尸骨十有八九是被野狼野狗给叼去了。昔家自此以后便绝户了。
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他想到这些，就彻夜难眠，眼前总是出现他和昔尚幼时一同玩的场景。想到昔尚为了从一条野狗那里救下他的性命，生生被那野狗在大腿内部咬掉一块肉。
而他却因为一己私利，愧对他的信任，从此让昔家绝了户。他对不起昔家，更对不起昔尚。
看着张恒的神色在听完他说的话后黯然，虽然没有答复他的话，但黎墨武知道他正中他的心事，声音继续带着蛊惑，说道：“如今，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就摆在你的面前，这一次，就看你是怎样选择了，是选择开城门让军队入城，还是将军队拒之门外呢？”
听到这里，张恒猛的抬起头来，原来他说了这么多，都是在为这句话做铺垫，好幽深的心思！
黎墨武也不怕他看穿，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掩饰自己的意图，“南胡和天紫之战，从开始那一日起，就注定两国不可能共存。张城主是个明白人，虽然没到最后关头，但此战孰输孰赢，已经基本明朗，故国情节每个人都有，但知时务者方为俊杰，寡人在此可以保证，待天紫与南胡统一之后，佛齐城的城主依旧是你张恒。”
黎墨武此为攻心，知其性情中的薄弱点，加以利用，方能成事。他见张恒神情微动，知道他已经动了心。继续在情理上劝说，“以上这些只是其一，其二：此次进攻天紫，不仅仅是南胡国的事情，更涉及到为昔家报仇，昔家是怎么被诬陷的，身在朝堂之上的你应该清清楚楚，天紫不亡，昔家的冤情就无法昭雪，那些始作俑者、刽子手就永远得不到应得的报应。身为昔尚王的故友，你一定希望他的昔魂能够得到安息。如今这样的机会就摆在你的面前，接下来就是要看你怎样选择了。”
好一个南胡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听完他的话，哪怕前面是一个坑，也会不由自主的跳进去，况且他说的还确实有几分道理。
看着他如此镇定自若的神情，张恒忍不住问道：“如果不说不呢？你就不怕我将你活捉了，交给朝廷？”
黎墨武眉眼间浮现一丝笑，狂妄的笑意：“寡人进的来这佛齐城，自然就有出的去的方法。如果这点危险都怕的话，怎么登基，怎么称王？”
张恒看着眼前这个和他儿子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深深觉得有些恐惧，这样深沉的心思，强大的气场，就连活了半辈子的他，也自愧不如。
听到渐渐临近的脚步声，黎墨武嘴角绽起温暖弧度，张恒见到他的神情变换，向着门口处看去。透过窗，看到正厅外的游廊里，披着黑色披风的昔小玲正向着这个方向缓缓走来。
须臾间，就走入了正厅，抬起了手中的几个用麻线扎落到一起的油皮纸包，对着座上的黎墨武晃了晃，“配好了。”
黎墨武起身，拥她入怀，亲吻了一下额角，“你回来的正好，张城主刚说完，愿意打开城门，让我们入城。”
小玲的眼眸一下亮了，看着张恒问道：“真的吗，张伯伯？”
事已至此，他还能说些什么，对着她点了点头：“真的。”
“那真是太好了。”小玲欢呼雀跃，此城一过，离苍耀城就又近了。
黎墨武候在门外的侍从，在此时走进来了，在黎墨武耳边轻语了两句，黎墨武看着小玲脸上温暖的笑意，听到侍从的通禀后，一下沉了下来，“消息属实？”
侍从点点头：“是飞鹰传来的消息。”
“厉，怎么了？”小玲担心的问出了声。
“漠秦那面出了点问题，我们快些入城吧。”黎墨武说完，看向张恒，道：“那寡人就在此谢过张城主了，张城主放心，寡人允诺过的事情，决不食言。”说完，拥着小玲走出了正厅。
小玲抬眸看了眼黎墨武，眸光闪动：这世间爱恨冷暖，人心凉薄，她早就体会过了。他既然不希望她知道，怕她受到伤害，她就假装不知道好了。
佛齐城城门大开，南胡军、昔家军浩浩荡荡的入了城，穿过城池，沿缓坡上崖，向苍耀城后门进发。
紫玄上做梦都没有想到，他认为应该在泽乡城处和太子交战的南胡军，此刻竟然逼近了苍耀城后门。
当下人来报之时，他仍不相信：“怎么可能，就算南胡军长了翅膀，一时也不可能从泽乡飞到了苍耀城城下。”
下人急的满头是汗：“皇上，千真万确，是黎墨武亲自领兵，自佛齐城的方向而来。”
听到佛齐城三个字，紫玄上更不相信了：“佛齐城？那就更不可能了，就算他黎墨武有五十万大军，想要攻下佛齐城也要三天三夜。”
下人听到这话后，内心更焦急，忙将知道的消息报上：“皇上，千真万确从佛齐城而来，而且不是攻下佛齐城的，是佛齐城城主大开城门放他们进去的，还给南胡的军队配给了粮草。”
“什么？！”紫玄上瞪大双眼，手中批阅奏折的狼毫‘啪嗒’掉在螺纹暖玉砖上，墨渍四溅，渐染了明黄的龙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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