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最后的血滞
小玲脸上的血迹已经擦干,只有眼角还有丝丝的血,黎墨武轻柔的用温巾轻拭她的眼角,不想她的脸上沾染到一丝为紫圆缺留下的血泪。
擦拭到另一只眼的时候,见到她睫毛轻颤,人有要苏醒的迹象,忙俯身,低声唤道:“小玲……”
小玲缓缓的睁开了双眸,眸中的血色已经褪去大半,她的视线也恢复了正常的色彩,不再是一片猩红。
黎墨武轻轻的帮她擦掉眼角最后一点的血渍,温柔的问道:“你醒了?”
双眸虽仍然隐隐作痛,但却再也没有液体流出,看着眼前这张满是关心的面容,她轻哑的嗓音唤着他的名字:“厉……”
黎墨武眸中有温柔神色:“我在。”
可,圆缺却永远不在了。
小玲眸中有伤痛闪过,她虽没有言语什么,黎墨武却知道她的伤心因何而起,他轻柔的将她鬓边散落的碎发掖到而后,“虽然我说的话对死者来说有些亵渎,但我也要说,也许,他今日死,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我只是想杀紫玄上,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他……”小玲无力的说,心里却明白,黎墨武说的对,她就算没有杀他,她杀光了他所有的亲人,他今后的日子将会是痛苦的,没准会像她一样,因痛生恨。
有时候,她真希望这一些都是一场梦,醒来以后,她躺在朝音城王府内的母妃的身边。
想到了朝音城,小玲脸上倏地闪过一道光亮,忽的从床榻上做了起来,急声说:“戈午,戈午在朝音城,他当年连我都能救活,一定可以救活圆缺。”嘴里这么说着,伸腿就要下床去,却因为方才留了很多血,身体有些虚弱,腿一软险些没有摔倒地上,多亏一旁的黎墨武手疾眼快的扶住了。
“你身体虚弱,不要急着下床,你说你想做什么,我吩咐下人去做。”黎墨武急切的说,他是真的心疼她,却因为事关紫圆缺,他有所顾忌没有说的太急,怕小玲误解了他的意思,毕竟他和紫圆缺曾经是对立的关系。
身体确实不能支撑下地,小玲用手撑住床沿,急切的问道:“厉,圆缺现在在哪里?要马上将他送到朝音城去,戈午在那里,他一定能救活他。”
这是黎墨武第二次听到戈午这个名字,“戈午是谁?”
小玲眼中闪着光:“戈午是神医,当年就是他将我就救活的,也一定能救活圆缺。”说到这,她对一旁战立着的元宝吩咐道:“元宝,你马上安排人,将圆缺送到朝音城,务必要马上送到戈午手中。”
元宝神色有些迟疑,“郡主……就算戈午公子妙手神医,能将死去襄王救活,可这皇城距离朝音城跨马加鞭也要十天半个月的路程,奴才怕没等到那里呢,襄王的身体就……腐烂了。”
小玲原本兴奋激动的神情,一瞬间变得颓败,她怎么忽略了这一点。
看着她变换的神情,黎墨武不忍她如此失望,道:“每个在位的帝王,都会为了死后准备玉棺,尸体放在那玉棺中,可以永不腐烂,不知道紫玄上这个老贼有没有为自己准备。”
听到这话,小玲的双眸中再度燃起希望,“他怎么可能不准备,派人去皇陵里面去找紫玄上给自己修的墓,里面一定有玉棺,寻到后一定要快些将他送到戈午那里。”
元宝听闻如此,忙应令:“是,奴才这就去办。”
知道紫圆缺可能有一线生机的时候,小玲心中的悲伤淡去了很多,心中的重担也卸去了很多,身体疲倦的依靠在床榻上,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黎墨武将她的锦被盖好,坐到床边:“能和我说说,戈午到底谁吗?他怎么会是你的救命恩人?”
昔小玲身上,总是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出现。
小玲望着床榻的立柱上刻着的祥云图案,缓缓说:“我和戈午的相遇,要从六年前的事情说起。”回忆起从前,小玲的视线变得悠远:“那时我投奔佛齐城张家被拒之门外之后,没有听从我母妃在信上的话,因为太过牵挂他们,所以一路北上,返回朝音城。
一路遇到到几波追兵,身边的死卫几乎都因为保护我而死去了。后来终于到了朝音城内,当时身边只剩下两个死卫,却又遇到了追捕的官兵。就在我险些被抓住的时候,遇到了假扮成平民准备逃出朝音城的母妃和父王。
父王和母妃为了保护我而暴露了身份,和那些追捕的官兵打斗了很久,越来越多的官兵聚集了过来,父王为了引开追兵,带一小队人马往城外的方向走,让我和母妃向乌孙山的方向跑。
因为是扮成平民出逃的,所以身边的侍从并不多,待我和母妃逃到乌孙山的时候,身边侍从们已经被追兵杀的所剩无几。
而且,因为慌乱逃路,我的脚绊到了横着的树干上,肿的厉害很难走路。母妃背着我走的很慢,眼看就要被追兵追上的时候,母妃将我举到了树枝上,让我沿着树枝爬到最上面的树干上。
乌孙山上的大树很粗茂,我爬到了最上面被树叶盖着,下面的人根本看不到。母妃怕暴露我的位置,又向前走了几步,眼看就要被那些追兵追上的时候——”说到这,小玲的声音微微哽咽,“母妃点燃了火折,选择了自焚……”
直到和紫玄上对峙的时候,小玲才明白当日母妃为何宁可自焚那么痛苦的死去,也不愿意被活捉到。
黎墨武伸手包住了她冰凉的手指,小玲眸光闪动,她仍记得母妃平静的点燃火折时候倔强而执着的眼神。
母妃素色麻衣燃起的火光仿佛就在眼前,小玲缓缓的阖上双眼,声音微颤,“我不忍母妃活活被烧死,那样太痛了,所以……所以用弓箭射死了母妃。”她的箭术虽没现在的精湛,但相隔不远,仍旧是一箭穿心,她记得母妃临终前看着她的方向温婉的笑。
小玲没有完全愈合的眸内血膜又浸出丝丝鲜血,被黎墨武擦干净的眼角,再度有血泪流出。
黎墨武疼惜的将纤瘦的她拥入怀中,他想象不到当时才六七岁的她,是怎样痛苦、绝望的做出那样的举动。
小玲窝在他的怀中,像漂泊在海中的船,终于靠了岸,缓缓将剩下的事情说了出来,“那些士兵发现有人射箭,找寻了好久,都没有发现坐在树梢上的我,想要再搜寻的时候,狼昔们就出现了,他们仓皇的想要逃出山,却没有一个人从狼昔群口中生还。所以,我母妃是怎样死的,这世上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紫玄上手中的那枚簪子,可能是后来入山的人拾到,不知怎么落入到他的手中。”
说到此处,仍旧没有说到戈午的部分,她之所以说这些,只是想将曾经的事情完完全全的展现在黎墨武的面前,她知道黎墨武今日在大殿内对往昔事的疑惑,只是因为估计她的感受,所以才没有问她。
她,也正需要一个倾诉的出口,这些事情压在她心口太久了,就如同一个永不愈合的伤口,六年过去了,那伤口的周边已经污腐、溃烂,形成了毒汁,那毒汁就是仇恨,已经浸入了她的心肺,几乎快让她迷失了心智。
“后来,我出了乌孙山,想要寻找父王的消息,却听闻父王已经被追捕到了,不久将被连同昔族的其他人,在苍耀城抄斩。
待我一路赶到苍耀城,正是昔家被抄斩的那一日,我眼睁睁的看着我的族人,那些我最亲近的人被悉数问斩,却什么也做不了,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父王的头从断头台上跌落,就落在我的脚边,他闭不上的眼中全是伤痛和不甘心。
那一刻,我周遭的天地仿佛崩塌了一般,若不是靠复仇的仇恨支撑着,我甚至已经失去了想要活下去的欲望。
可那时我才六岁,想要复仇谈何容易,我如乞儿一般飘荡在天地间,吃着别人扔掉的残羹冷炙,冬日渐近,身上却没有一件能御寒的衣物,那夜,我实在是太冷了,窝在一车草垛里。没想到那车草垛竟是押往朝音城的粮草,我每日藏在粮草里面睡觉,晚上趁押送粮草的士兵们睡着了,小心翼翼出来吃一些他们掉在地上的实物,就这样一直到了朝音城。
却没想到,朝音城内排查正严,也许是一直没有寻到母妃和我的下落,紫玄上命令搜查朝音城内每一个和母妃年纪相仿的女子,寻找每一个和我年纪相当的孩童。
那些官兵连乞儿都不放过,排查到我的时候,因为当时年纪小,十分心慌,拔腿就跑,许是我跑引起了他们的疑心,都追了上来。
我那时只是个孩子,就算是拼命的跑,仍旧跑不过那些官兵,就在临近乌孙山的时候,被一个官兵手中的刀砍到了后背。
身上很疼,很疼,可我去没敢停下来丝毫,我知道,只要被追上了,我只有死路一条,肩膀又中了一箭,终于我跑进了乌孙山。
自从追捕母妃的那群人从乌孙山里没有生还,朝音城内就流传着乌孙山里有食人野兽的传闻,那些官兵许是畏惧这个传闻,追捕的脚步慢了下来,畏畏缩缩的上了山。
此时我距离他们已经有很长一段距离,可我丝毫没有敢停歇下来,慌不择路的逃,脚下一空,不知掉到了什么里,身子在半空中还未等坠落到地时,便失去了全部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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