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殷婉婷一对上他的视线，下意识地便往前走了一步，然而目光见得贺珩这般玩味的笑意，心头却是一颤。
她抿了抿唇，只觉得他接下去说的话，大抵是不合她心意的。又或者说，他又会编出什么花样来骗她了。她轻轻叹了一声，微微颔首，便道：“你直说吧。”
“我还喜欢你。”
贺珩这一句话，几乎是夹在殷婉婷这话的末尾说出来的。速度之快，叫她恍惚觉得难以置信。然而望着他的脸庞时，却没有捕捉到一丝玩笑的味道。
殷婉婷一时间难以辨别贺珩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只听得贺珩徐徐说了下去：“我会来看你，是因为我还很喜欢你。不告诉你，是因为我……”他抿了一抿唇，摊了一摊手，做出了无奈的神情，“我还是那一句话，麻烦。”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平静的望向了殷婉婷，“我没有办法给你未来，而你呢，也没有办法给我做妾。我们……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这话，他说来平静，然而却需要莫大的勇气，才能将这看似平静的话语说得出口了。而听的人，此时也是一般——实在难以做到平静。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婉婉，我心里曾有过你，自然不可能说忘记就忘记了。”贺珩直直地望着殷婉婷。说这话时，他目光真诚，一字一句，仿佛都是发自肺腑。
贺珩所说的话，半真半假。听的人分别不出来，就连说的人，此刻也糊涂了。
“我还是很喜欢你的。就好比方才，我下意识地便要回头拉你的手是一样的道理。”贺珩平静的说着，“婉婉，我自然还是希望你离开我之后，能过得很好。”
若说贺珩还是如往常那般，一字一句都仿佛是从冰窖中搬出来的一般，呲呲地冒着冷气，那么殷婉婷大可明目张胆的控诉贺珩矫情做作。毕竟，这些不是他的作风。
然而如今，他说出口的话，却万分真诚了。真诚到殷婉婷都不知道该从那一句开始攻击，真诚到殷婉婷都快要开始相信了。
良久，她这才轻轻吐出一口气，缓声问道：“就这样？”
贺珩垂了垂眼帘，只道：“我很抱歉。可我的的确确没有别的话可以再说了。”
“我不信。”这话，殷婉婷也直夹在贺珩那句“没有别的话可以再说了”之中。她飞快地表明了自个儿的意思，没有给贺珩一丁点的理由。
贺珩眉头微蹙，只这么瞧着她。
若说她列出这么什么这样那样的理由——就好像是方才她指责他骗她那样的，那么他还有得解释的余地。然而如今殷婉婷只这么扔下一句“我不信”来，真叫贺珩连自个儿哪句话出了差错都不知道。
他只得低垂下了脑袋，无奈的笑了一笑，只道：“你不相信，我也没法子了。总而言之，我要说的，都已经说了。”
殷婉婷抿了抿嘴唇，也没有多言，只轻轻嗯了一声，微微颔首。
他们说话这会儿功夫，街上行人已然走了许多。余晖洒在大地上，撒在人身上，却没有什么温度，微风一吹，反倒是吹得人冷飕飕的。
殷婉婷低垂着脑袋，似乎在走神一般的，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笑了起来。
她抬起眼，含笑望了一眼贺珩，便问道：“贺公子，你似乎是忘了一样事了。”
“嗯？”不知怎得，贺珩见得她这副明媚如花的形容，忽地有一种晃眼的感觉，好像是正睡得朦胧之际，忽悠有人来一把扯掉了他的被子，猛烈的阳光迅速照射在了他脸上，照的他眼睛都睁不开了。
殷婉婷瞧着他这样一副茫然的形容，暗暗觉得好笑，负着手，凑上前了一些，笑嘻嘻地瞧着他：“当真不记得啦？”
贺珩心头咯噔了一声，不知她具体是在问什么事了。她向来叫他捉摸不定，他也向来猜不透她。
他微微一凝神，便往后退了一步，语气尽量做到生疏：“不知殷姑娘所问何事。在下若能回答的，一定倾力回答。”
又来了。
好像是他们若不能够再在一起了，便应当老死不相往来。他这副样子，最叫殷婉婷不快。
殷婉婷吐出了一口气，微微扬眉，继而问道：“贺公子，你似乎还未有来收租呢。”
对了，殷家的宅子，还是贺珩。这一点，殷婉婷不提，贺珩当真是给忘了。
那时正逢上他们要闹着解除婚约，这宅子虽是仍然借给他们居住，然而这租金却也是要收的。只是说后来他们关系转好，再到后来快要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是以这租金的问题，他们便从未提及过了。
到得这会子，恐怕已然累计出了一个不小的数目了。
“唔，我们一家子已然住了快半年了，这租金该有多少了呢……”殷婉婷偏过了脑袋，似乎正在细细算着这笔帐了。
然而也不知是这笔账算起来却是麻烦，抑或是她只是装模做样的来算上一算，总而言之，她算了许久，都没算出个结果来。
贺珩瞧着她这副形容，不由得觉得好笑。摇摇头，笑道：“唉，不必算了。”
“你算出来了？”殷婉婷斜眼睨向他。
殷婉婷不知，余晖此时打在她面上，衬得她整个人面容温柔至极。而在这儿温柔之中，却又带着那么一丝的小俏皮。这般形容，委实叫人心动。
贺珩以拳掩口，低低咳了一声，便随口说道：“没有。不过我想，这也并非是什么大数目，算不清楚，便不必算了。”
闻言，殷婉婷轻轻一笑：“你不计较？”
“嗯，不计较。”
贺珩以为殷婉婷会这么问，便是愿意接受的意思了，谁知她听得贺珩这声“不计较”之后，笑声反而更加清脆了。
“那可不行哦贺大少爷！你不计较呢，这自然会有人计较的。”她说着，忙拍了一拍自个儿的胸口，“到时候我给人找上麻烦了，那可大事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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