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老虎的屁股
听得此言，贺珩的眉头倒是先蹙了起来。
计较？找麻烦？
若说这有权利计较的人，贺珩蓦地便想起了贺津南与大夫人了来。毕竟他们才是这家中有话语权的人。
只不过贺津南向来很少过问贺珩的事，即便是过问，也不过是简单的几句话，知道一下，便也行了。会插手的情况，倒是鲜少。
再一个便是大夫人。他娘倒是对他过分关心了。
不过这关心归关心，大夫人到底是个明事理的人。即便是插手贺珩的事，也不过是为了贺珩着想了。让出一处宅子，于贺家丝毫没有影响，于贺珩丝毫没有损害，只怕她也不会这般叫人讨厌的去插这个手吧？
若是抛开他们二人，贺珩却也想不到还有人能够反对了。如二夫人这般的，即便是不满，大抵也起不了什么作用的。
贺珩微微蹙眉，便苦恼的摇了摇头：“贺某实在是想不明白姑娘这意思了。”
殷婉婷抿唇一乐，便笑骂道：“又不是什么高深的话，怎么想不明白了？”她笑叹了一声，眨巴了下凤眼，便进而问道：“你娘子难道不会计较吗？”
“娘子？”贺珩一愣，下意识地瞧了殷婉婷一眼。只这一眼，他便迅速反应过来，殷婉婷所说的“娘子”是袁宝凤了。、
只听得殷婉婷继续说道：“你娘子难道不会替你计较吗——她相公平白送了一个女子一处宅子，她能不吃味吗？”她说着这话，倒是先轻轻哼了一声，“若是我，我定然会将那女子生吞活剥了，再将她扔出宅子去！”
话说得这般残忍，然而贺珩却听得笑了。
他摸了一摸鼻子，倒是抓着殷婉婷话中不要紧的一句话说了：“也不算平白。”
“啊？”殷婉婷一怔。她大抵都没反应过来，贺珩此时说的这个“平白”，是出自于她方才说的话了。
贺珩继续说道：“你与我之间的关系，何止一处宅子？即便是送给你了，又能有什么？”他说完这话，又慢悠悠地补上了一句：“即便是她不满，那便让她不满着吧。”
这句“让她不满着吧”，倒是真真把殷婉婷逗笑了。
偏偏贺珩又是一副正儿八百的形容，仿佛是在说一样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殷婉婷莞尔一笑，小脸一扬：“若她找我麻烦呢？”
“她敢？”贺珩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他却感到不妥，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话都说出口了，他总不能捡起来又吞回去吧？
是以，即便是意识到了不妥，面上的神情还是端着的。
殷婉婷扑哧又是一乐。低头一笑罢了，又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还是免了。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一抬头，便对这“老虎”的相公说道，“贺公子，还是烦劳你将这租金收了吧。”
贺珩张了一张口，拒绝的话方要说出来，却听得殷婉婷已然摇头说道：“贺公子，你怕麻烦是不是？我也怕。是以……”
她说着话，便拱了一拱手，微微弓下身子，诚恳至极地说道：“还望贺公子行个方便，收了这租金，也别给我带来麻烦。”
贺珩被她这番举动给逗笑了。
他垂下眼帘，摸了一摸鼻子，便低低笑了一声，叹道：“唉，还没见过人非要送钱的。”
他收租金这样久了，见过赖账的，见过遇到收租的日子就躲起来再没见到人影的。若是他哪一个月给忘了，那些租客倒是欢喜不已。他不提，他们也便装作没事发生一样。
像殷婉婷这般，还逼着贺珩收了这租金的，他倒是头一回见到了。
贺珩摇头失笑，手一摊，便说道：“那给我吧。”
“啊？”殷婉婷倒是一呆，“什么啊？”
贺珩见她茫然，他便也跟着茫然起来了：“租金啊，你不是非要给我吗？”
这一说，殷婉婷真是哭笑不得了。她抬起手，便在贺珩这手掌上打了一记，笑骂道：“怎么的？我是身上随时随地都揣着千儿八百两银子的人吗？”、
贺珩唔了一声，虽没接话，其实这心底已然默默想着，他出门自然是要这般的。
“明日吧，你来殷家一趟，我将租金给你。”
贺珩扬了一扬眉，望着她，忽地笑了：“我以为你是蓄谋已久。”
殷婉婷含笑白了他一眼：“其实我是临时起意。”说着这话，她自己都笑了起来了。她摇了一摇头，忍不住说笑道：“若非今日在这儿碰上你了，我想我也会装聋作哑地将你这租金吃了的。”
她说这话时，目光流转，小脸微扬，说不出的俏皮可爱。
贺珩不由得微微低下了头，只道：“若非你执意如此，我想我也不会收了这租金了。”
他们这样子说话，仿佛又回到了之前做好友的状态。既不像是情人之间那样亲密，亦不像是将将闹掰那时针锋相对，而是像老友一般的，说说笑笑，平淡如初。
这样的感觉，其实就像是此时余晖满上他的脸，温暖，而又平淡。他偷偷瞧了她一眼，忽然觉得，若是只跟她以这样的关系在一起，倒也不错。
只可惜……
他的寿命，其实早已不足以叫他以任何身份留在她身边了。
如是想着，他不由得一低头，自嘲的笑笑。
殷婉婷此时心境亦是早已变幻。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微微侧目，望着远处升起炊火的人家，淡淡说道：“其实……你来收了租金也好。我们一家子，兴许很快便会搬了。”
贺珩心头突地一跳，眉头一蹙，下意识地便追问道：“搬去哪里？”
“不知道。”殷婉婷自嘲的笑笑，“兴许奶奶病好了，那么我们就回老宅子住。老宋说，我们搬进去，不利于奶奶的治疗。不过这病，肯定会好的，只是时间的问题。我们一家子，也可以在外头再租一处宅子，等着奶奶的病好了，再搬回去就是了。”
贺珩默默听着。她的一字一句，都仿佛是石子一般，扔进了他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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