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人算不如天算
贺珩默默听着。她的一字一句，都仿佛是石子一般，扔进了他的心头。
石头初初落入心头，只听得叮咚几声，再无回响。然而这锋利的周身，却狠狠划破了本就稚嫩的心头，刺啦几声，破出血来。只可惜这石头身上染了血，还不自知。
贺珩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继而嗯了一声，只道：“你若找到了合适的去处，便就去吧。”
说话，是需要勇气的。这话，委实耗尽了他许多心力。
殷婉婷勉强笑了笑，微微一颔首，便同他说了一声谢：“不过，还是多谢贺公子当日在我们窘迫之际，向我们施以援手。我到现在，仍旧对贺公子感激不尽。”说着话，她微微躬身，向他行了一礼。
贺珩倒没拒绝，只是在她躬身之际，微微侧开了身子，避开了这一礼。他轻咳了一声，只道：“过去的事，早已过去了。而今你能安稳快乐，那便很好。”
他只觉得自己这脑子不会转了，说出的话，自己都觉得前言不搭后语的，也不知道要表达个什么。这话一拉扯完，他便又咳了一声，退了一步，便道：“那……明日再见了。”
殷婉婷见着他已然退了一步，不由得失笑。她微微颔首，便道：“明日见。”
贺珩嗯了一声，点了一点头，一转身，便要离开。殷婉婷望着他的背影，余晖追在他身后，照得他整个人都是暖洋洋的，然而却也照得他孤寂。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事到如今，她便也跟着好奇，这件事到底该如何处理了。贺珩……对于贺珩，她当真是要拿他没法子了。
若非方才第一仁抓贼，捣乱了这么一出，她恐怕也不会想着再借着收租一事，又来约他的了。
“唉。”殷婉婷轻轻叹了一口气，一抬手，抹掉了头上的虚汗。
贺珩方才说什么——“我以为你是蓄谋已久。”然而她还有什么计划啊！她甚至于都不知自己明日该和他说什么。
殷婉婷止不住地又叹了一口气。想着，一切事宜，都等到明日再说吧。
明日，兴许也转机也说不定？
这话，她本是随口想着用来宽慰自己的，然而这俗话说，人算不如天算，这转机，便是在明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来了。只是这份转机，对于殷婉婷与贺珩两人，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便未可知了。
此时日薄西山，各家生火煮饭，各家其乐融融，也各家自有各家烦忧。
这厢的殷岳迈着小腿嘚啵嘚啵地跑去了方家，围在饭桌上，同杨小枝说着笑话。那厢的方青端着饭碗，倚在门边，伸长了脖子，念叨着：“你姐姐怎么还不来？”
这家已然坐到了饭桌上，而有些人还在外头奔波。
第一仁此时追了那个小贼数条街，总算是在一条小巷子之中将他捉住了。
这一次，他吸取了他师父的教训，用了数条麻绳，栓了许多个死结，将那小贼捆得结结实实的，这才罢休。
做完这些功夫，第一仁嘿嘿笑了两声，拍着手，便睨着地上的小贼笑道：“跑啊！怎么不跑啦？跑不动啦？”
那小贼此时灰头土脸的，听得第一仁这话，抬了一抬眼，睨了他一眼，神情万分的不屑，张开嘴，竟然哈出一口痰，直直向第一仁吐来。
第一仁大惊失色，望着那一口痰的影子，连忙往后一跳。见得那口痰稳稳的落到了地上，这才放心。
“你这混球——”
他方骂到一半，便见得那小贼又有要吐痰的架势，连忙吓得又往后退了一步。他远远的指着那小贼便骂道：“你敢！你再吐一下试试——”
第一仁骂出这一句话，余光中却瞄见有人悠悠走了过来。他一惊，侧身跳了一步，待仔细一瞧，原来是他师父李东升来了。
他一见得李东升，便忙皱着眉头，指着那小贼说道：“师父，这个人他……”
这语气，颇有那种受了欺负同家长告状的意味。
“行了，我见着了。”李东升扬了扬手，打断了他。他悠然走到了那小贼身前，蹲了下来，一抬手，捏住了他的脸，直叫他有痰无处诉，“你就是那日偷东西的小贼吧？记得我吗？那日我还抓过你。”
那小贼狠狠瞪着李东升，瞪得眼珠子都快从眼眶滚出来了。
李东升嘿然笑了笑，捏着他脸颊的手，不由得更加用力了一些，“你呢，别想跟我闹。你即便是在这儿给我多吐几口痰，回到衙门，我多还你几条罪状，你这小命恐怕是……”
说着这里，他便皱起眉头，啧啧了两声。面上神情，也便跟着变得惋惜了起来。
李东升余光瞄向了那小贼，果真见得他面上闪过了一丝慌乱。李东升呵呵笑了两声，微微点头，心道，对于这些有脾气的小贼，他还是吃的准的。
他不由得扬了扬眉，说道：“我问什么，你便好好答什么，行吗？”
那小贼吞了一口唾沫，点了点头。
李东升笑了，松了手，在他脸上拍了拍，笑着夸了一句：“这才乖。”
他的手一松，那小贼的头便耷拉了下来。似乎是因着脸疼，这会子还在粗粗喘着重气。
“做过几次小贼？”
那小贼咳了一声，声音低沉，却又很是稚嫩。听声音，似乎还是个毛头小子。“两次。”
“两次？”李东升扬了扬眉，有些惊讶。
“嗯……”似乎是李东升这副惊讶的神情，伤到了这小贼稚嫩的自尊心了，是以他这声音也便更低了，“是……上一回偷的那两位有钱的太太，还有这一次……”
李东升眉头皱得更深，满眼透着惊愕。他张了张嘴，语气中还是透着许许多多的难以置信。
“两次？两次都被我们给逮住了？”说完这话，李东升自己都摸着胡子笑了起来，“那你也是够倒霉的了。”
第一仁瞪了李东升一眼，似乎是不满他师父对待偷窃，如此嬉皮笑脸的态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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