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 白发人送黑发人
只听得扑通一声，默言低垂着脑袋，对准了眼前的青石板，便狠狠地跪了上去。
“少爷，殷姑娘！都是我的错！我不应当听信孙怡的话，更加不应该去救那个杨大龙！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
默言狠狠拍打着自己的脑袋，涕泗横流，也不知是不是被打得疼得。
殷婉婷与贺珩万万没料到这事其中竟然还有这么一桩子事，更加没料到，孙怡竟连默言也利用起来了。殷婉婷不由得与贺珩相识一叹，面上均是无可奈何的形容。
“你别这样，你先前也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殷婉婷上前扶起默言。默言只怕到得今日，这才得知杨大龙是谁，而他又做了怎样的“好事”。而先前，默言对杨大龙的认知，仅仅是在于他是孙怡的情人了。
默言为自己的认知感到羞愧。
贺珩负手立着，眼眸沉了下去。沉声问道：“默言，现今杨大龙在哪里？”
默言站起身，便道：“他在二少爷给孙怡娘亲安排的一处宅子那儿。”
孙怡或许没有料到，她对于杨大龙这事，是成也默言，败也默言了。
而自然，默言也同样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会这样的“出卖”了孙怡。他与孙怡，竟然会走到这样的一步——她可以这般的欺骗他，而他呢，却也在事后毫不留情的供出了她的事。
默言只觉得唏嘘，心头更是堵得厉害了。
待清楚了杨大龙的藏身之处之后，殷婉婷与贺珩立刻出发去找了李东升。
默言望着殷婉婷与贺珩离开的背影，心愈发的沉了下去。在一片汪洋大海中，他再也捞不着自己的心了。
他想着，一会子官府的人会不会赶来？他们会来抓孙怡吗？他们又会如何处置她呢？……默言想着，心头愈发的乱了，乱了半天，又忽地想到，其实这些事，又关他什么事呢？
他摇了摇头，只转身回房去了。
他好累，只想睡一觉。
回房时，却正巧碰着红舞正咬着一个苹果，慢慢悠悠地走出来。红舞一见得默言，便斜斜睨了他一眼，见得他一脸的黯然时，不由得撇了撇嘴，嗤道：“咦，你垂头丧气的做什么呀？”
默言不理她，只想绕过她回房。
然而红舞是个不知趣的，侧身一步，便又挡住了默言的去处。只听得她哼了一声，便扬声喝道：“你这是做什么呀？要进去睡了吗？诶诶，你以为你是主子啊？整日里就想着睡？！”
红舞声音扬高了许久，分明地刁难默言。
默言瞧着眼前挡路的红舞，烦躁的叹了一口气。
“嘿，你还不满意？整日里垂头丧气的做什么？谁爱看你整日里摆出个死人脸啊？我告诉你……”
红舞要告诉他什么，她此刻已然忘了。因为默言此时已经抬起了头，直直地望向了自己——红舞无法形容出她接触到默言眼神的一瞬间内心有多惊恐，非要描述的话，她只觉得默言是要杀她的。
她有了这个认知之后，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只一瞬间的功夫，便已经屏息凝神，不敢再说一句话了。
红舞不再说了，默言也便收回了视线了。
只听得嘭地一声巨响，默言用力的将门甩了过去。红舞听得这一声门响，心头不由得跟着打颤，下意识地便护住了自己的胸口。
而此时，殷婉婷与贺珩疾步赶到了李东升的住所。
门没有关，然而里头升着一股悲凉的感觉。他们缓缓推开门，走了进去。恰有凉风吹过，吹走了一地的落叶。
贺珩瞧着眼下的落叶，只道：“入秋了。”
二人继续往里头走去。
只见得有扇开了一半的门，门里头传来轻轻的呼唤声：“第一仁，第一仁……你真的走了。”——这声音很明显是李东升的。
走近这门前，只见得这屋内阴暗着，李东升独自抱着酒壶，口中喃喃自语着。他双眼空洞无神，不过这么一日光景，人却瞧着憔悴了许久。
“……先前还跟你计划着要你怎么准备我的后事，连我要的棺材都定好了，不曾想，这些东西你却先用上了……唉，我真是在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只是不晓得，今后又会有哪个黑发人来送我……”
这话说的，越发的叫人觉得苍凉了。
李东升这一辈子，无儿无女，只有一个媳妇儿，还跑了——现今嫁作了他人，有了自己的一双子女，也算是从此跟他再无干系了。
这么久以来，其实李东升也是将第一仁当作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在带了。他与第一仁同吃同住，教他如何做好一个捕快，带他办案，同他一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即便是没有血亲，然而人心都是肉长的，李东升也早就将他看作是了自己的亲人了。
而今第一仁便这么走了，这个本就狭小的房间，一瞬间便空出了一个位置——李东升并未因此觉得这里宽敞了，反而觉得这里更为狭窄了。狭窄到，根本装不下一个如此悲伤的他了。
如是想着，李东升不由得苦笑了一声。他这声苦笑，在这个狭小的房间，显得愈发的清楚，也愈发的凄惨了。
殷婉婷听着，心头不免又沉重了几分。
贺珩冷静，此时皱着眉头，伸出手，便推开了房门。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猛烈的阳光照射进这阴暗的屋子，也照亮了坐在角落的李东升。李东升眯着眼睛，一时间倒有些适应不了这样的光亮。
他迎着阳光，望见了站在门口的殷婉婷与贺珩，打了个哈欠，便说道：“你们怎么来了？哦，是参加第一仁的葬礼吗？唉，这事得等等咯，我还没备足钱呢……”
李东升喝了一些酒，神智也有些乱了。
贺珩沉下眼眸，直说道：“我们知道杨大龙的藏身之处了。”
李东升一听得这话，酒一下子便醒了，豁然睁大了双眼，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便又问道：“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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