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9章 方青哥哥
方青在去探望杨小枝的路上，心头起伏不断。
他没有办法在这途中不想到贺穗，不想到他死去的孩子，甚至于，还有他被关押的母亲。他痛恨杨小枝，更痛恨一直一来都在包庇她的自己。
方青深吸了一口气。他只觉得，自己这每一步都像是走在火炉上头一般的，直烧得他整个脚都快废掉了。
而一旁的狱卒头子何方还在喋喋不休的同他说着话。
“……唉，我也知道你们家这发生的事了。确实也是件倒霉催的事。唉不过呢，方状师，你可得振作一些，千万别被打趴下了。”
这何方从前便是认识方青的。方青这人向来乐观和善，又乐善好施。先前何方打工要不着工钱之时，还是方青出手相助，帮他要回了工钱不说，还帮他谋了如今这份差事。
是以，何方对方青一直是心怀感激的。此番方青提出要见杨小枝，他也是立马就带着方青进来了。
“这上头本说了，不许人探望杨小枝。但我是知道你这个情况的，肯定会放你进来的。不过兄弟，你可得快一些走，别拖得太久了。”
方青眼神迷茫了一阵，忽地转过头，对着何方颔首。接着，他说道：“谢谢。”
“不消得说这些，我今天能在这里，还得同你说声谢谢呢。”
何方说着话，便停下了脚步。他手跟朕往旁边的牢房一指，便说道：“喏，到了。”
方青看过去，只见得杨小枝瘦小的身子此时正蜷缩在这阴暗的角落里。她听得声响，抬起头来，见得方青，便立刻惊恐的将头埋进了膝盖中去。
何方上前打开了牢笼，对方青说道：“你可别打她。先前县太爷逼供的时候，已经打过一次了，你再打，估计她这小身板可守不住了。”
说着这话，便摇摇头，走了出去了。
他想着，方青即便是不会动手打杨小枝，只怕也是有许多话要同她说的了。何方不便打扰，便自觉地退了下去了。
方青一步步地走进这牢房。
杨小枝只听得他的脚步声，心头便觉得惶恐不已。一种羞愧的感觉席卷了她的全身，她不由得将脸埋得更下去了。
她想见方青不假，但她更加清楚的是，她是没有脸去见方青的。
“杨小枝。”
方青开口叫她。他的声音很轻，却因着新近自己这身体状况，说话时声音亦是很沙哑的。
杨小枝仿佛没听见一般的，不说话。
方青长叹了一声，席地坐了下来。他如今形容枯槁，当初的意气风发早已消散得无影无踪。
这些事来得太突然了。甚至于，方青到得现今，整个人都是懵的。
“杨小枝，抬起头来。”
杨小枝不为所动，仿佛是睡着了一般的。
“我知道你听见了。抬起头，我有话要问你。”
良久，杨小枝终是缓缓地从膝盖上将自己的脸给挪了出来。她眼眸凹陷了下去，空洞无神，整个人憔悴不堪。
她虽抬起头来，望向了方青，然而眼睛却并不聚焦，看起来仿佛是失明了一般的。
方青却直直地望向了她，微微皱眉，问她：“你是不是很恨我啊？”
“……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杨小枝听得这话，几乎是下意识地，微微转过了头，仿佛是并不想面对方青，也不想面对这个问题一般的。
方青苦笑了两声，继续说道：“你害得我妻子一尸两命，害得我母亲锒铛入狱，害得我家不像家。我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这一点，多亏了你。”
方青的话，字字句句都往杨小枝心头扎去。
她垂下的手不由得攥紧，深吸了一口气，却仍旧是说了一句：“方青，你知道我心意的。”
是了，她很早便告诉了他的。只不过他，似乎没当回事。当回事了的时候，又说她不懂情爱。
方青嘴角微微抽动，苦涩的笑了笑：“所以呢？”
杨小枝抿了抿唇，不说话。
“所以你便可以搞出这些事情来吗？”
杨小枝哑口无言。
方青叹了一口气，终是说道：“你真要是为我好，就应当让我跟着一块儿去了，何必让我这儿受苦受累？”
杨小枝的指甲深陷进了皮肉之中，鲜血跟着汹涌出来。
然而她面上却仍旧是很冷漠的，冷漠到让人看不出一丝的悲痛来。良久，杨小枝终是轻声说道：“方青，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一步。”
“你原是想如何？”
“我想贺穗滑胎。我不想她生下你的孩子。”杨小枝露出了一抹近乎残忍的笑容来，“就这样，没了。”
没了？
方青抑制不住的笑了。杨小枝似乎觉得自己只残害一个未出生的孩子，是很宽容的了。
“孙怡是这么给你说的吗？——长期服用甘龙草，会导致贺穗滑胎？”
杨小枝睫毛微微颤动，眼眸跟着低垂下来。她心中暗想着，她就知道，方青来找她，还是为着找到孙怡了。
她沉默了半响，终是吐出了一口气：“是。”
“那她现今人在哪里？！”
方青情绪跟着激动起来，甚至伸出手攥住了杨小枝的手臂。杨小枝整个人仿佛是木偶娃娃一般的，只任由着方青摇动着自己的身子。
一抹惨淡的笑意浮上了她苍白的面上。
“方青，你就是为了来问我这个，是不是？谁叫你来的？殷婉婷吗？”
方青一时间没了言语。
杨小枝轻轻呵出一口气，眼眸盈着泪花：“我就知道的。若不是为了这个，你断然不会来见我。呵，你大抵是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了的，是吗？”
“……”
“方青哥哥……”
杨小枝再一次这么叫他了。然而这一声“方青哥哥”却叫方青觉得陌生无比了。
方青定了一定神，攥紧了杨小枝的胳膊，便逼问着：“告诉我，她现在在哪儿？”
他这一次的语气，却稍稍温和了些。
然而杨小枝却轻轻笑了一声，轻轻摇头，反问他：“方青哥哥啊，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方青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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