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章 今夕何夕兮
“咳咳。”
入得夜来，这气温便也跟着凉了。
冷风吹得人骨子都跟着打起了颤。
贺珩此时正站在这庭院外头，负手立着，仰面望着天上的一轮孤月。
“婉丫头睡了？”
贺珩转过头，只见得宋琏正含着笑，缓步向自己走了过来。他微微颔首，便说道：“是。她今日也很疲惫了，是以吃过晚饭说是小憩一会，却睡沉了过去。她难得能睡个好觉，我也就不打扰她了。”
宋琏在贺珩身边站定，微微一笑，摸一摸自己的胡子，便悠悠说道：“幸好这婉丫头睡过去了，不然听着你这咳嗽声，便会发觉，其实你这病可一点都没见好了。”
被宋琏这么直接的说破了自己的病情，贺珩面上不免有些许的不自在。
宋琏睨向了贺珩，便问他：“这又复发了多久了？”
宋琏这厢既然已经说破了，贺珩便也不再隐瞒什么了。
他计算着日子，便说道：“从贺珲去世那一阵子开始的吧。”
贺珲去世？这日子说长也不长，然而这对于一个病人来说，拖得时间却也是不短的了。
宋琏不由得摇了摇头，啧声说道：“你到也不错，竟然这么硬挺了这么久。”
“不然有什么法子？”贺珩苦笑了一声，“这接连的事不断，我连生个病的时间都没有，不硬挺着，还能有什么法子？”
宋琏听得这话，忍不住摇头大笑。
他摆了一摆手，便同贺珩说道：“你还别说，我那日还在同这殷老太婆说呢。我说你要死可得等他们去了西弗之后死，不然这你这里又办一次丧礼，可又得拖着他们不能走了。”
贺珩听罢直摇头，跟着开了一句玩笑：“不过我现今若再去这棺材铺定棺材，老板定然会再给我优惠的了。”
这一老一少在这沉闷的气氛中，终于寻到了一点点有意思的东西。
一笑罢了，宋琏微微扬眉，便也说道：“明日呢，我偷偷再你开些能缓解你病情的药给你。不过么……这终究是治标不治本的。”
贺珩明白宋琏意思，微微颔首，“这边的事，我想也会尽快落实了……”
他们正说着话，却听得吱呀一声，方青推门进了来。
方青整个人跟没有骨头的烂泥一般的，拖着步子，缓缓向他们走了来。瞧他神情，仍是沉闷的。
贺珩不免有些担忧。
他微微蹙眉，便出声叫住了方青：“你去大牢见到杨小枝了吗？情况如何？”
“啊？”方青似乎也正是听得贺珩这么一声，这才从失神的状态中调整了过来。他望向贺珩的方向，点了一点头：“嗯，我见到她了。”
“然后呢？”贺珩不免有些紧张，几步过去，便拉住了方青的手臂，“她怎么说？”
“她说……”方青抬了抬眼，回忆着杨小枝方才同他说过的话，“她说她不会去指认这一切是孙怡做的。”
贺珩的心沉了一分下去。虽然，这个结果他早已料到了。
“然后呢？孙怡现今在哪儿？”
“她说她也不知道。”方青面上浮现了一抹惨淡的微笑。
方青轻叹了一声，推开了贺珩，便径直向一旁的石桌走了过去。他坐下去，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水，自饮了一杯。
阁下茶杯，他这才缓声说道：“杨小枝说，她只知道孙怡之前住的客栈，至于孙怡现今住在哪里，她便不知了。孙怡这般的狡猾，定然晓得换作所咯。”
方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而这客栈么，官府的人显然早已经排查过了。这都没有找到，便说明孙怡早已走了。”
方青盯着这墨绿色的茶杯，却久久没法子将这杯茶吞咽下去。
“呵呵，现今，是否是只有等衙门宣判，让我老娘与杨小枝一起上刑场了呢？”
方青摇头苦笑，只将这杯茶当作了酒，一饮而尽。
“胡说什么？！衙门宣判了吗！”
三人闻声寻去，只见得殷婉婷此时披着外裳，便疾步向这里走了过来。她眉头蹙得紧紧的，面容含怒。
她走到方青面前，一把便挥掉了方青手中的茶杯，喝道：“现今就已经走到了绝境了吗！你未免太轻易言弃了吧！”
啪嗒一声，茶杯滚落在地。
方青望着自己仍维持着握着茶杯手势的手，便苦笑了一声：“那你说，现今还能怎么办？现今啊，杨小枝不肯招供孙怡，而孙怡呢，又人间蒸发。现今的情况呢，又是没有任何证据指向她的。——我还能怎么办？我还能做什么？你教教我。”
声声的苦笑从方青口中跑了出来：“若是我他娘的能知道孙怡的位置，即便是动用私刑，我也会手刃了她！——可我现今连她在哪儿也是不知的！”
“——客栈的位置！”
“什么？”方青一愣，抬起头，几分茫然的望着殷婉婷。
殷婉婷蹙紧了眉头，便又扬声说道：“我说客栈的位置！哪一间？”
方青这才算是明白了殷婉婷的意思，然而即便是明白了，他却也只是苦笑了一声，反问道：“这个还有什么用？”
如今孙怡早已搬走，客栈，只不过是她歇过脚的一个地方罢了！
“如何没有用？！”殷婉婷皱紧了眉头，“官府的人只是在各大客栈里没有找到孙怡的下落，我们却可以顺着她住过的地方查起！”
殷婉婷急了，瞪着方青，语气也不免愈发的急切了。
“方青，没有什么事可以一蹴而就的。你不可以遇到一点点阻碍就轻言放弃。你这样，真的对不起贺穗与孩子的在天之灵。”
方青原本混沌的眼神逐渐清明了。
他长叹了一声，微微闭眼，便揉了一揉自己的太阳穴。太痛苦了，这一切都太痛苦了，就连活下去都是万分的痛苦的。
“谢谢你们。”
方青从喉间滚出这几个字来。
殷婉婷听得一怔，转过头去，与贺珩相视一望。
只听得方青继续苦笑说道：“谢谢你们能这么为了贺穗的死这么尽心力。若是仅仅只有我一人，只怕是只有让孙怡逍遥法外，让贺穗泉下也不得安宁的了……”
方青这话说罢，殷婉婷几人皆是不开口了。整个院子皆是死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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