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实习医生爱情记事
毕业实习那会儿，我被分配在了一家县级医院。县城很小，但因为是名人故里，又处在名山脚下，所以名气倒也不小。医院的创始人是一位尚健在的全国名医，每天慕名而来者络绎不绝。
叶子是医院新聘的护士，和我同住一层宿舍。刚到医院的第一天，我便与叶子在楼道上相遇了。清楚地记得她那天穿了一件红色碎花旗袍，扎着马尾辫。她和室友边走边谈论着什么，声音甜甜的，步子柔柔的，娇美的脸庞挂着浅浅的笑容。在与我擦身而过的刹那，我突然感到胸中一阵闷响，心里颤颤的，一种阔别多年的东西开始在五脏六腑中涌动着。
对于感情，我是那种表面很木讷，内心却很狂热的男孩。与我提前上学一样，我的情感意识也很有些早熟。甚至在小学五年级，我尚不满十周岁的时候便已经喜欢上了同班的一位女孩凤，并幢景着等我十八岁的时候娶她过门（那时以为十八岁就是个大人，可以结婚的）。初中时我和凤很有缘地又被分在了一班，然而这个我初恋的女孩突然变得很冷酷，谁都无法与她接近，我自己也怯怯地走开了，但心中的那个梦却固执地占据着我的内心最深处。初三临近中考的时候，由于种种原因，我的情绪十分低落，甚至好几次有过轻生的念头。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凤竟主动地闯进了我的生活，给予我莫大的鼓励与帮助，让我重新振作，顺利地跨进重点高中的大门，而她则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一所师范学校。
高中三年，我们鸿雁传情，她的书信成了我精神生活的唯一寄托，就这样我又顺利地考入了现在就读的大学。拿到录取通知书的当天，我便迫不及待地向凤倾吐了埋藏多年的情愫。然而凤却很坚决地拒绝了我，她说一直以来只是把我当成了弟弟。我很沮丧、很痛心，但我仍心存幻想地安慰自己，也许她只是对我还有足够的信心，毕竟我还要经历五年的大学生活。我照旧每周都坚持给她写信，直到我的365封信都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且得到凤已经订婚的确切消息，才彻底绝了望。
在历时近十年的初恋阶段，性格本就内向的我更是排斥其他所有的同龄异性，然而叶子却很快穿破了我尘封已久的心扉。
有了初会心跳的感觉，或许是老天格外开恩，一开始我又被分在了叶子所在的科室。
然而叶子是那种十分矜持的女孩，虽然每天嘴角都挂着微笑，却很难接近。而我偏生不善交际，尤其怯于和陌生的女孩说话。于是，一个月后，一个偶然的机会让我得到叶子的手机号码，我选择了短信方式。
虽然我们常常距离不过十米，在常人看来似乎很难理解，但事实证明这种方式的确十分适合我们。一周后便开始了我们的第一次通话，而两周后则开始了我们的第一次约会。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约会，紧张与兴奋自不必说。提前半小时我便来到约会地点――县城的未名河畔。然而这时却收到叶子的短信：“我想我还是不去了，我现在不想说这方面的事，我不想你有个错误的选择，也许我真的没这个好福气。”，好不容易争取到这样一个见面的机会，我如何甘心就此放弃，在我再四请求仍不见松口的情形下，只好作最后一搏：“你实在不愿意来赴约的话我也不想勉强，但我要说的是我一定会站在这里一直等到明天早晨。”之后是漫长的等待，终于，叶子回复说已经到了，问我在哪儿，我立即拨通了她的电话……
终于看见了那无数次出现在梦境中的倩影，她依然是初次见面时的装束，只是臂弯里多了一只洁白的精品包。既有古典的优雅，又不乏现代的时尚。看得我不禁心神摇笙，打招呼时声音也有些颤抖了。
我们并肩沿着河畔慢慢地走着，间或说上几句闲话。途经一座石桥，我邀请叶子上去，这地方环境很不错，行人不多，灯光也正合适。我们拣了一处干净的栏杆靠了，叶子随即从包里抽出餐纸递给我一张，接过纸巾，顿时一股淡淡的清香排鼻而来，我开始有些陶醉了。
我们开聊起来，也没有什么主题，开始更多的是刻板的你问我答式，到后来也就渐渐放开了，谈起了敏感话题。
“如果我今天没来怎么办？”叶子首先发问。
“我说了，我会站在这里一直等到明天早晨”我很坚定地说，“我说到做到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因为喜欢你呀。”我狠了狠心，硬是憋出了“喜欢”二字。
“你这样做值得吗？”
“当然，我觉得真的喜欢一个人的话，做什么都是值得的。”第二次说“喜欢”，感觉没那么拗口。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如此一问多少让我感觉有些意外，毕竟叶子年纪比我还大几个月，又已走入社会几年，按理说不至于会问这个似乎比较幼稚的问题的。不过我还是很认真地回答道：“喜欢一个人就是天天牵挂她，天天想见她，天天都会梦见她。比如说我半天没见到你或是发短消息给你而没收到回复就会感觉心里空空的。”
“你都梦见什么了？”叶子很好奇地问。
这让我很有些不知所措，毕竟青春期的梦境大多是不足为外人道的。“这――我――”我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
“爱情是什么？”叶子平静地问，说实在的，我很是佩服，如果换成我便无法在这种情形下如此直露地说出“爱情”二字。
我思考了片刻，搜索曾经在杂志上看过的有关爱情的经典理解：“爱情更多的意味着一种责任、尊重和理解，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就会心甘情愿为她去做任何事而不需要任何回报……”我还要补充，不想叶子却打断我的话头道：“还说不要回报，我少回几条短信你就已经感觉心里空空的了。”
我一时语塞，竟无言以对。
而叶子却不紧不慢地说了句：“我希望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
如此变故来得太突然了，我一下子懵了，顿时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
之后是长长的沉默，我仍然理不出一丝头绪。
叶子却一再催促：“怎么不说话”“没什么和我说的吗？”“真的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如此一来，我的脑袋更是急剧膨胀，紧张得满头大汗。
我憋足了劲，挤出几个字“我很紧张”。
叶子一脸胜利者的神情，微笑着对我说：“又没让你做什么，有什么好紧张的。”
又是一阵沉默……
终于，叶子说：“那这次就聊到这里吧，时间也不早了。”我爽快地同意了，毕竟这种语气言下之意还有下一次，而且这样子耗下去的确没什么意义，更何况正值盛夏，蚊子无数次地攻击叶子裸露的皮肤，着实让我心疼。
回医院的时候，叶子坚持让我走在前头，我明白她是不想让熟人看见引来闲语。然而我被兴奋冲昏了头脑，当晚便将此事告知同来实习的同学。
过了一周，即7月21日，我从凌晨零点开始写了一封长达六页的书信给叶子，以诉衷肠。
又过了一周，即7月28日，我试着问叶子要照片，她开始以“每天都见面”及“没有照片”为由予以回绝，但终于经不住我再三的坚持，答应了我的请求。那晚收照片时的情景同样令我终生难忘。我与她通过电话，便在科室等她，待她取了照片过来，其时科室里有一位值班的护士，所以叶子从我身边走过时我不敢造次。过了一会儿，护士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叶子起身去我身后看排版表，我会意，于是也佯装去里间的治疗室洗手，回来经过叶子身边时悄声问道：“照片带来了吗？”“带来了，在我的工作服口袋里。”随即一起进了治疗室，叶子从挂在墙壁上的工作服口袋里掏出照片递给我，好象说了句：“不要给别人看。”之类的话，我激动地捧着玉照飞也似地离开了护士办公室。
照片本身自然珍贵，但最珍贵的是赠照之意义，毕竟女孩子的照片是不会轻易送人的。
我感觉到成功正在不远处向我招手，盲目地加紧了对叶子的追求，全然没把叶子处在非常时期――九月份要参加护士执业资格考试当回事，结果不想发生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那是在8月4日，同样是一个星期一。头天晚上，我照旧发短信息要她接受我的感情，却没注意到她那天的心情很糟糕，在我一再苦苦相逼的情况下，她回复说她已经有男朋友了，要我放弃他。我自是不信，因为一直以来的观察表明事实并非如此，而且如果她真的有男友，接她的性情绝对不会接受我第一次约会的邀请，更不会送照片给我。于是速拨电话过去，想问个究竟，不想听筒传来对方已关机的提示语音。当晚，我整夜未合眼。翌日清晨，我再次拨能叶子的手机，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叶子冷冷地重申了自己已有男友，要我放弃后便匆匆挂机。我仍不甘心，一个念头很快闪了出来，我发短信告诉她我要禁闭二十四小时以鉴丹心，然而她只是回复让我别折磨自己的身体，没有丝毫松口的意思。我心恢意懒到了极点，发短信让同来实习的一位同学代向老师请假声称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后便开始闭门枯坐。
饥饿的滋味是痛苦的，但远不及失恋带来的痛苦，我仿佛听见心脏被一片片撕碎的声音。特别是到了晚上，极度的饥饿加上极度的苦楚，使我意识都变得有些恍惚了……
这天的二十四小时是漫长而痛苦的，但走出禁闭室的时候我却没有丝毫重获自由的轻松感，因为接下来的日子对我将意味着更加痛苦而漫长。
行尸走肉般移到办化室，刚进门带教老师便失声叫道：“昨天去哪里了，怎么一回来象变了一个人似的！”我无语。老师似乎看出了点什么，语重心长地说了句：“年轻人应该有朝气。”我复无语，索性趴在办公桌上……
从第二天开始，她就刻意躲着我，就连到外面吃饭都舍近求远绕道而行。而我也同样有意不与她见面，偶尔碰面也几乎不敢正视。
然而我们的短信联系却几乎一直没有中断过，只是渐渐地她回复得少了，到后来几乎一周才回复一次。
我一直坚持要见见她所谓的男友，她对此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从不正面回答。而每当我表现出想继续追求她的苗头时，她总是反复回复说要我放弃、我们没有结果之类的话。
这种关系一直保持到春节前夕，医院放我们实习半个月的假，不过职工则要到腊月二十八才开始休假。回到家的第二天我便忙着给叶子通电话，很意外的这次竟聊得非常愉快，当我直露表明我会坚持追求她时她竟然没有丝毫生气，反而问我为她付出这么多值不值得，我几乎不加思索地回答道为了真正喜欢的女孩，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她没有再说什么，不过我能感受到她每当高兴时露出的嫣然笑容。
大年初一零时零分，我准时拨通了叶子的电话，幸运地成了新年第一个祝福她的人。电话那头也传来叶子激动的声音，并且是破天荒地向我说了两声甜甜的谢谢。
本以为我们的关系会有关键性的转机，然而过完春节，正当我满怀希望再次回到医院，拨通她的电话急切想要见面的时候，得到的却只有冷冰冰的一句话——以后请不要再打电话给我了。
我顿时懵了，正待问时，她却已经挂断了电话。
很快就传来她要订婚的消息，对象是医院护理部主任的儿子，而他们相识才不到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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