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纨绔之路
城门巍峨高耸,绛红色城墙迤逦远去,像雄鹰展翅,将繁华喧扰的国都护在双翼之下。中央,皇宫所在处,建筑高低起伏错落有致,规划齐整大气恢弘。
宽阔的护城河环绕,形如葫芦,宛如珠链,筑起天险,将重重威胁尽皆挡在城池之外。
阔别多年,重回国都,方晗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豪华马车沿山而下,驶入进京的道路。
方晗放下车帘,心中盘算一番,道:“彭公子,前面就是京城了。进城之后就会遇到熟人,你准备得如何了?”
彭古意转过头,含笑瞧着她,眼中深情款款。他执了她的手,温声安慰道:“你别太担心,凡事有我呢。”
方晗蓦地睁大眼睛,一副撞鬼了的样子。
见此,彭古意撂开她的手,秒转不屑:“看什么看,那样还可以吧?”
方晗这才明白,他刚刚是在表现即将扮演的未婚夫婿形象,长舒一口气,拍着胸口道:“吓死爹了。我还以为你鬼上身了呢。”
彭古意哼出一声,鄙夷道:“一点默契都没有。我既收了你的钱,必定尽全力帮你把事办妥。”
他毫不放在心上:“假扮夫婿而已,又有何难?待进了京,我就把你当作我的未婚妻,假戏做真,保证让人看不出丝毫破绽。”
方晗顿悟,竖拇指:“彭公子,你就算不行医也绝对能有出息。”这是位全才啊。
彭古意道:“早告诉你,本公子敬业,做一行爱一行,做一行像一行。”
方晗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以后多多帮扶。”
彭古意扬了扬眉:“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
马车刚驶入城门,就听得前面“唰唰唰”一阵齐整的脚步,以及随之而来的震天喊声,“欢迎方将军回京”。
方晗惊得一跳,忙拉开车帘望去,只见正前方侍卫们整齐立于道路两侧,身子笔直,表情严肃,腰挎大刀,背插羽箭,见她看来,又齐躬身朗声道:“恭迎将军大人。”
她正在怔愣间,一顶轿子红盖红幨红帏的轿子越众而出。
轿子停下,有侍卫向前打开轿帘,有一俊秀青年款步行出,只见他白净面皮,俊秀长相,眼睛大而清澈,像只优雅的梅花鹿,身着石青色五爪行龙袍服,腰环玉带,脚蹬黑色官靴。
他冲方晗眨了眨大眼睛,指向那两排脊背挺直的侍卫,得意道:“方将军,给你准备的回京见面礼,有没有很气势,有没有很排场?本郡王可是让他们足足练了半个月呢。”
方晗眼珠子掉在了地上。
见她惊讶,他轻扯唇角,吹了吹额边垂下的斜刘海,欣欣然走向前,压低嗓子道:“好基友一辈子,多年不见,交情依旧。”
方晗唇角动了动,又动了动,忽然抓了他的衣襟,咬牙道:“郡王爷,你是不是嫌我死得还不够快?”这么大的排场定会惹人非议。
她知道一回京,这群狐朋狗友势必会来坑她,但是她没料到他们来得这样快。她才刚进城……
平郡王摊摊手:“我们三天一绝交,你若不英年早逝,如何撑到一辈子?”
方晗拍拍他的肩:“你英年早逝也是一样的。”
平郡王优雅一笑:“女士优先。”
方晗:“……”
平郡王又探头探脑地向车里张望,好奇道:“听说你带了夫婿,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方晗几乎跳脚:“我嫁的是个人!人,你懂吗?”
平郡王撇撇嘴:“打个比喻而已,干嘛这么较真。跟以前一样,你真是一点都不可爱。”他顿了顿,继续补刀,“怪不得迟迟嫁不出去,挨到现在才勉强有人要。”
方晗忍无可忍,一记手刀砍向他脖颈。
平郡王两眼一翻,当即晕过去。
方晗跳下马车,拖着晕死过去的此人,走到那顶轿子前,一把将他甩入轿中,只听“砰”的一声,估计是对方脑袋磕到了轿厢上。她呲了呲牙嘴,露出阴森森的笑容,向旁边的侍卫长道:“你家郡王,收好。”
侍卫长见惯不怪,吆喝一声,侍卫们抬起轿子,转身朝王府而去。
方晗返回,翻身跃上马车,正要放下车帘前行。
这时听得斜上方轻蔑笑道:“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一直在马车里藏着掖着也不是办法。”
方晗抬头,便见前方五十米处,一家典雅酒楼的二楼窗户打开,有年纪相仿的男子探出身,锥子脸,桃花眼,气质阴柔,他一边手搭凉棚遮日头,一边笑眯眯地瞧着她:“小晗,好久不见。”
方晗扶额,自知躲不过了,长叹一口气道:“还有谁来了,全出来吧。”
两侧窗户依次打开,露出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一娃娃脸的青年向她招手:“方晗,欢迎回来。东林也在,暂不露脸了。我们这边三缺一,就差你了。”
一绿袍绿帽的男子打了个响指,笑道:“阿晗,什么时候一块去逛百花楼。我出钱,你请客,头牌归你,够意思吧。”
一高高瘦瘦的锦衣男子举了举手中的酒坛:“陈年竹叶青,刚从父亲那里偷出来的。给你接风洗尘,今晚不醉不归。”
……
彭古意跟着方晗行入京城最大的那家酒楼之时,还没从内心中的震惊中回神。他依次伸出手指数着:“吃、喝、嫖、赌,全占了。”要他把这样的女子当作心心念的未婚妻?还假戏做真?他要冷静一下。他要冷静一下。他要冷静一下。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
方晗窘迫,干咳一声,侧身低声道:“彭公子,你听我解释。”
方晗她爹叫方轲,军人出身,一路从士兵做到大将军,南征北战戎马半生,为古国立下汗马功劳,被封为宣武侯。后来,因旧伤复发,未能及时医治,跛了一只脚,这才退出沙场,回京安享晚年。
方晗她娘一直体弱,产下方晗之后,身体更是一日不如一日。她心知自己命不久矣,也明白方轲一直想要个儿子,怕相公将来续了弦,后母欺负自己女儿,于是生了方晗后嘱咐老仆传信给方轲,说生了个儿子。
方晗她娘将她当男童养至四岁,油尽灯枯溘然离世。
方轲从军中赶回,见了发妻最后一面,哀痛难耐,守在夫人灵前失魂落魄。待他葬了发妻,从沉痛中醒过神,准备抱抱自己“儿子”时,边疆忽传急报,他只得以国为重,匆匆离开。临别前,将方晗交给自己的好友——当时的尚书后来的相国牧安抚养。
牧安不作他想,既是好友“儿子”,他一视同仁,把方晗和自己儿子牧云凉放在一起教导,请了老师教他们文韬武略。
谁家孩子像谁家父母,牧云凉渐渐成长为像牧安一样儒雅的有识少年,而方晗则长成了斗鸡走狗打架斗殴跟着一群狐朋狗友吃喝赌的纨绔子弟。
牧安倒也没觉得有什么,男孩子嘛顽皮些亦是情理之中,以后慢慢矫正就是。
孰料,方晗十五岁那年,跟着狐朋狗友逛窑子,结果被认出是女儿身。
牧安听闻消息,当即吓得脚都软了,好友将独苗托付给自己,他却把这该如花似玉的女儿教导成了吃喝嫖赌的纨绔,实在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牧安许下重金,从全国范围聘请老师,一心想要将方晗从越走越远的纨绔道路上拉回成文文静静的女儿家。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
那年,方轲因伤退出沙场,依诏回京。
牧安带着方晗去迎接他。
方轲见到方晗,粗砺手掌拍向她的脑袋一阵□□,向牧安道:“好友辛苦了,把这臭小子养出了我的风范,经摔打,很皮实嘛。”
牧安当场哭晕。
这畔,方晗简单地向彭古意叙述了经过,沿着楼梯行入二楼的宴会大厅,指向大厅中的一众青年,道:“这些都是我当年的玩伴。桃花眼的那只叫卫长风,现在任职京兆尹,负责管理京畿地区。娃娃脸的那只叫黎羽,绿衣绿帽的那只叫连青石,两人同属羽林卫,高瘦的那个叫林景,是小有名气的仵作……”
彭古意上下左右前后打量一番众人,下意识低了声音:“那些房梁上的,房顶上的,窗户外的,大屏风后的,又都是些什么鬼?”
方晗无奈:“在朝为官,岂能讨得人人欢喜?”
彭古意明白过来,这些是她的对手派来打听情况的探子。他眉心微皱:“你这事情未免太多了吧。”他想着,假扮夫婿大约是要应付一下七大姑八大姨等各种亲朋好友的轮番轰炸。没想到雇主提供信息不准确,眼下这情况和预计中的很有出入。
方晗斜眼:“不然你以为我会一天一百两黄金雇你?我又不是视金钱如粪土,我是一个铜板掰成两半花。”
彭古意:“……”上了贼船,是错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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