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牧府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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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牧府云凉

  方晗一边殷勤地为他夹菜盛汤,一边娓娓道来:“正如你所知,我是方家的独苗,所以呢,此二哥非彼二哥,他跟我没任何血缘关系。”

    

    彭古意一口羊肉卡在喉咙中,噎得直翻眼。她一句话就推翻了他之前所有的猜测。

    

    方晗忙给他递了汤,又道:“只因为我小时候爹娘不在身边,一直养在他家,所以也就叫他一声二哥。他呢,姓牧,名云凉,长我四岁。”

    

    方晗笑吟吟地瞧着他,待见他一口气将那碗汤喝完,这才又道:“提起这个二哥,我的心情着实万分复杂。我能有今天,全是拜他所赐呢。”

    

    彭古意听出她用词的微妙变化,奇道:“他惹到你了?”

    

    方晗含笑继续道:“牧云凉此人,长得一表人才,气质温文儒雅,才华横溢学富五车,举手投足尽是名士风范,见过他的人都赞不绝口,称他为未来的股肱之臣、国之栋梁。”

    

    彭古意肃然起敬。

    

    方晗依旧笑着,眼中却闪出了丝丝冷意。她为他夹着菜,道:“当然,这些只是他的表面,装出来给人看的罢了。处久了你就会发现,此人其实是绿茶婊中的龙井婊……”

    

    那年,“他”四岁,牧云凉八岁。

    

    “他”没了娘亲,爹又去了边关,只得随着牧安伯伯,到尚书府生活。

    

    牧伯伯人长得温和可亲,对“他”更是和蔼;牧伯母温柔善良,见“他”孤苦一人,当即拉了“他”的手将“他”搂在怀中,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疼。

    

    “他”以为找到了一个家。这时,牧云凉出现了。

    

    牧云凉穿着大方得体的锦袍,面庞白净姿容俊俏,眼睛里有笑,手拢在袖口中,目光淡淡地打量着“他”。

    

    牧伯母向他招招手,笑道:“云凉,来见见小晗,以后你们就是兄弟了。作为兄长,记得要爱护弟弟,别让人欺负了‘他’。”

    

    牧云凉走过来,伸出了拢在袖中的手。那双手干净白皙,修长漂亮,半点污垢都没有。

    

    “他”垂头瞟了一眼自己的手,红肿着,遍布磕绊划伤的痕迹,上面附着一层黑乎乎的泥垢,指甲里满是脏兮兮的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因为娘亲离世,爹爹匆匆回来悲痛哀绝顾不上不管家,这段时间府中无人打理乱成一团,“他”自然也无人问津。

    

    牧云凉向“他”伸出手,眼里蕴着笑:“方晗弟弟,你好。我是牧云凉,你可以叫我云凉哥哥。”

    

    “他”怯怯看着那双手,觉得碰一下都是亵渎,不敢动弹。

    

    牧云凉笑了一下,伸过来拉住了“他”的手,还顺便像个大哥哥一样揉了揉“他”的头发,向牧伯母道:“娘亲你看,小晗害羞了。”

    

    “他”心中一阵热流,眼泪几乎夺眶而出,低低叫道:“云凉哥哥。”

    

    牧云凉拍了拍“他”的肩,仗义道:“既然叫了我哥哥,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

    

    牧伯伯见他们两人相处融洽,很是欣慰,便道:“方晗还小,又是新到这里。这样吧,这几天让‘他’先跟你一个房间,你平时带‘他’到处走走,熟悉一下环境,晚上多照顾着点。”

    

    牧云凉应得很干脆:“是,爹爹。”

    

    牧伯伯摆手道:“带小晗去转转吧。你们孩子之间应该更聊得来。”

    

    牧云凉笑着,态度亲昵,牵着‘他’的手出了厅堂。转过几道弯,到了没人的地方,他松开‘他’的手。接着自袖中取出手帕,擦了擦手,又使劲擦了擦,睨‘他’一眼,他神色转冷,吐出两个字:“真脏。”

    

    此后,‘他’就开始了被牧云凉虐心虐身的牧府生活。

    

    但凡绿茶婊,那表面功夫定是做足的,而绿茶中的龙井婊更是将表面功夫做得滴水不漏。

    

    是以,牧伯伯和牧伯母都认为他们兄友弟恭,和睦团结。

    

    在牧云凉的建议下,牧伯伯也就没再为‘他’另辟院落,让‘他’就此住在牧云凉的房间,两人同寝共食,这样也方便先生教授他们文韬武略。

    

    于是,很长一段时间‘他’过着吃不饱穿不暖晚上睡地板天天要看牧云凉白眼的悲惨生活。

    

    方晗将那十全大补汤全倒给了彭古意,笑意盈盈地看他一口口喝下:“彭公子现在对我那二哥是不是有所了解了。”

    

    彭古意喝得脸色都变了,又拒绝不得,半晌挤出话来:“原来……是这样。你那二哥真是……够奇葩。”

    

    方晗摇了摇手指:“更奇的在后面呢。你知道为什么十余年都没人认出我是女子吗?甚至,”她握紧了拳头,目露恶狠狠神色,咬牙切齿道,“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个女的。”

    

    彭古意一惊,倒让在口中含了半天的一块羊腰子咽了下去:“啊?你自己不知道?”

    

    方晗笑容诡异:“奇吧。因为我那二哥说……”

    

    那年她八岁,他十二岁。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跟别的男孩不太一样,但又不敢问其他人,想来想去只能咨询这个朝夕相处早晚欺负“他”的牧云凉。

    

    她怯怯道:“二哥,为什么我……没有小丁丁?”

    

    牧云凉摸了摸“他”的脑袋,淡定地给出答案:“因为小晗你是……天阉。”最后两字咬得格外重。

    

    她有点明白,但又不是很明白,慌道:“二哥,天阉是什么?”

    

    牧云凉踩了凳子,自重重书籍中找出一本厚厚的旧书,翻至其中一页,一本正经道:“天阉就是不长小丁丁的男子。这种男人一生不能娶妻生子,就算强行娶了妻,那也绝对生不出孩子,而且妻跟人私奔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他叹了口气:“总之,只能受尽非议,孤寡终老。对了,等到长大后,他们还会变声。宫里的公公你见过吧,嗓子又尖又细,跟个女人似的,那就是因为他们是阉人。小晗若不信的话,你可以再等两年,到那时你变出女人的声音,就一切明了。”

    

    她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咽喉处,怕怕的。

    

    牧云凉又道:“比天阉更可怖的是人妖。小晗你可要注意,”他指了指她平平如也的胸脯,“若是这里长出了女人一样的胸,那就是从天阉变人妖了。”

    

    她吓得忙护住胸口,声音都抖了;“二哥,人妖这么可怕吗?”

    

    牧云凉点头,做出狰狞的表情:“人妖,顾名思义,人类中的妖怪。怪物哎,你说可不可怕。”

    

    她惊怕得几乎连呼吸都停住。

    

    牧云凉拍拍她的肩,同情道:“小晗,你记住,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他人知道。二哥我自然不会歧视你,但是别人的话……”他摇摇头,不再往下说。

    

    她吓得眼泪直落:“二哥,有办法医吗?”

    

    牧云凉摇头叹气:“这是先天残疾,医不了。”

    

    方晗几乎咬碎贝齿,拳头握得指节青白一片,气得浑身发着抖:“他说我是天阉!天阉!天阉!”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前,怒得瞳光乱散,“若是长出胸,那就是人妖!人妖!人妖!”

    

    因为很重要,所以必须说三遍。

    

    彭古意“噗”地一下,将口中含的补汤全喷了出来。但见对方如此愤恨,他自然不敢笑,只得强忍了,憋得面庞通红。

    

    其实,她小时候是位挺上进的“少年”,学文习武样样不落人下,而被牧云凉百般欺负,更坚定了她努力奋发早日脱离苦海的决心。

    

    然而,天阉一事对她打击甚大。随后两年,她发现自己真的有变出软绵绵的细细的女人腔的苗头,于是对牧云凉的话不再怀疑。

    

    更可怖的是,她竟然慢慢有了像女人一样的胸部,怎么缠都缠不下去。

    

    她吓得六神无主,她要变成人妖了。

    

    她自卑,她痛苦,她在煎熬中挣扎,她生怕众人知道此事,不敢向任何人吐露。她的远大理想,她的宏图抱负全都化作了泡影。最终一场买醉之后,她自暴自弃,走上了斗鸡走狗荒唐度日的纨绔不归路。

    

    往事不堪回首。方晗几番深呼吸,才让自己平复了情绪,唇角勾起,道:“所以说呢,我能有今天,我能挨到现在还没人上门提亲,全是拜他所赐。”

    

    彭古意忍笑忍得心肝脾肺都疼了,只得咳了一声,咳声掺着笑道:“那牧云凉现在呢?平步青云,尽享荣华富贵?”

    

    方晗双臂抱胸,冷笑道:“牧云凉吗?夜路走得太多,终于撞上了鬼。前几年犯了事,差点被抓起来砍头,亏得皇上念及伴读的交情,才饶了他一命。现在还在大牢里关着呢,这辈子是没什么指望了,估计要把牢底坐穿。”

    

    她恨恨总结道:“这就是人贱自有天收,多行不义必自毙。”

    

    彭古意连咳几声,边咳边笑道:“真是一对有趣的兄妹。”顿了顿,他又忍着笑道,“对了,既然你这么讨厌他,为什么昨晚喊着他的名字哭成那样?”

    

    方晗扬了扬眉:“想知道是吗?”

    

    彭古意忙点点头。

    

    方晗指了指桌上剩了良多的大补之物,邪邪一笑:“你把这些吃完我就告诉你。”

    

    彭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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