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情不知所起
方晗缓缓推开这久违的闺房,没有想象中的尘土飞扬。房间内打扫得很干净,所有物什都摆放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凌乱,不染半点灰尘。一眼即知,常有人来此打扫。
穿过外屋,一道绘有草木山川的天青色屏风映入眼帘,将内室与外面隔开。
转屏风,入内室。
一张宽大舒服的床铺,挂着双层绸绫床帘。与床相对的是梳妆台。不过这梳妆台上并没有多少女子梳妆打扮的东西,倒是堆了不少兵书册卷,旁边还搁着笔墨纸砚,看起来更像书桌。床的旁边还有一方不高不矮的红木柜子,上面并排放着匕首、短剑以及红缨枪头等兵器。
方晗怔怔地望着这无半点变化的房间,心情颇为复杂,一时眼底微热。
正当她准备感慨长久一点时,忽觉身下一热,有温湿的液体顺着大腿流下来。小腹处又疼起来,疼如刀绞。
她强忍着走了两步,一手撑在红木柜沿,一手打开柜子,自其中取出换洗衣裳和月经带。
她换得很慢,弯着腰,一件一件地换,待处理完毕,已是满头冷汗。
长舒一口气,她一头滚到在床上,把被子紧捂在小腹处,咬唇忍痛,一声不吭。
边关五年,与众将士同寝共食,常常以地为床,以天为被,风餐露宿,饥寒冻馁,有时为了伏击敌人,甚至要在九寒天潜入冰水中,好半日一动不动。她这痛经的毛病就是那时落下的。战事要紧,稍有不慎就是亡身殒命,哪还有心思理会月事来了要避水避冷之类的。
毛病落下了,就再也甩不掉,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疼得几乎下不了床。
一整夜奔波,本就已疲累不堪,若照以往,她沾床就能睡死过去。但眼下腹痛得厉害,虽然困倦,但却怎么都睡不着。
忍了约有一盏茶时间,方晗见自己实在睡不下去,想了想,觉得自己干忍着也挺浪费光阴,不如找点事做。
于是披衣起身,寻了之前皇上让彭古意转交给她的册子,坐在桌前,一页一页认真翻阅起来,时不时提笔在重点处勾勾画画。
这时,房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方晗想着大约是杜婆婆前来送早饭,于是答道:“进来。”
敲门声顿了一下,又重新响起。
腹中疼得受不住,方晗情绪不如往日,但仍耐着性子道:“婆婆,门没锁,你自己进来吧。”
“吱呀”一声,门这才被推开。脚步声入了外屋,但并未做过多停留,又一路向内室转过来,停在了屏风入口处。
方晗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按着册子翻看,道:“婆婆,早饭放在外面就行,我饿了会去吃的。”
来人停在屏风那里,不答话。
方晗放下手中册子,转眼去看:“婆婆,我真的还不……”“饿”字卡在喉咙中,她的话语戛然而止。紧接着,她放开捂在小腹处的手,舒开因疼痛而纠结在一起的眉,神色转为自若,面上挂了笑,道,“彭公子,你怎么来了?有事?”
彭古意这次并没有笑,他将那碗冒着热气的红糖姜汤放在她面前,道:“喝了。”
方晗想了想,觉得没必要矫情地拒绝,于是端起那碗,一饮而尽。抬起手背抹了一把唇畔残余汤汁,她将碗递还给他:“谢谢。”
彭古意伸出手,但并未接那碗,而是并起两指,搭在了她手腕处,替她细细地号起脉来。
方晗举着一只瓷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任他把脉。
片刻,彭古意收了手,接过那碗,道:“经期受凉寒气入体,又过度劳累,导致经血不畅,腹痛难忍。”
方晗点点头,“哦”了一声。
彭古意皱了皱眉,又道:“方姑娘,你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早点调理妥当才是。行经是否正常对女子至关重要,它反映了你的身体状况。若再这般任它痛下去,久而久之,很可能影响以后生养。”
方晗继续点头,又“哦”了一声。
彭古意自她手中抢了纸笔,写了长长一串药方,边写边道:“你照着这个方子拿药,兑水煎熬,一日一次,一次一碗,服上七日。七日后,我再为你开个饮食调养的方子。”
方晗又点头,再次“哦”了一声。
彭古意道:“平时就算了,不过行经期间一定要注意休息,不可太过劳累,早起早睡,亦不可沾凉受寒。”
方晗只点头,连“哦”也懒得“哦”了。
彭古意搁下笔,拉长了脸:“你这是什么态度?我给你说的你可记下了?”
方晗终于不耐:“彭公子,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罗嗦。”
彭古意将那方子拍在她面前,正色道:“我是大夫,不罗嗦点病人能记得住吗?好好的身子现在不爱惜,等到积成大病,那可就后悔莫及。”
方晗将那药方握成一团,塞入袖中,摆手撵人:“我知道了,记得了。彭大神医,你可以走了。”
好心还被人嫌弃,彭古意一时气闷。见她这副敷衍模样,他亦不放心,道:“算了,你先躺床上歇会,我出去抓药。”
彭古意离开之后,方晗又展开册子翻阅,饮了碗热姜汤,腹中疼痛减弱,但是却怎么都看不进去了。一想到他等会儿可能要端着药再过来,她心下又一阵烦躁。
她认为自己有必要出去避避,一眼不见他为净。
于是,推开纸笔,将那册子收好,翻出侯府,一路向街市上行去。
天色不似先前明亮,有点阴沉沉,不知从何处游来几朵乌云,压在天边。
虽是阴天,虽是清晨,但街市中已有几分喧闹之意。这几年,在风常洛的悉心治理下,古国倒是蒸蒸日上,繁华颇盛。
方晗慢悠悠地转着,左望望,右望望,打量着如今的京城风光。待行过一座酒楼时,一杯酒水忽然倾倒而下,淋在了她头上。她抬头,便瞧见了两张熟悉的面孔。
左边那人绿袍绿帽,正是许久不见的连青石。他自二楼挑开的窗户处探出头,冲她挤了挤眼,笑道:“小晗,好巧啊,来喝一杯。”
右边那人高高瘦瘦,正是更久不见的林景。他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动了动干瘦无甚表情的面皮,简短道:“上好女儿红。”
狐朋狗友相邀,自是没有拒绝之理。方晗转入酒楼,“噔噔”地上了二楼,来到他们的桌前,向他们拱拱手,笑道:“两位哥哥,今个儿倒清闲啊,大清早就来这里喝小酒。”
连青石移了个凳子给她,笑道:“我是闲散人一个。”他指了指林景,又道,“近两年京城治安很好,没什么案子,他这仵作也闲了呗。”
那边林景已经倒了一杯酒给她,道:“你有口福了,三十年窖藏。”
方晗笑着坐下,接了那杯酒慢慢品了一口,只觉清雅醇厚,唇齿余香不散,的确是好酒。她放下酒杯,笑道:“林三哥,你的俸禄都用来买酒了吧。”
干瘦的面皮上溢了些许表情,林景道:“没办法,平生就这两个爱好,一个爱好支撑另一个爱好,也恰当。”
连青石笑道:“我们几个中就数你林老三最怪,你好酒也就罢了,偏偏还好翻检死人,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也不怕恶鬼缠上你。”
林景又饮了一杯酒,面无表情道:“死人有什么不好。我认为跟死人打交道比跟活人打交道要轻松。活人能撒谎,而死人却只会说真话。”
闻言,方晗倒酒的手一顿,下意识地看向林景,却见林景余光也在瞥向她。
余光相对,心下顿时澄明。
方晗抿了一口酒,笑着向连青石道:“有酒无菜也没什么意思。青石,我馋了,你去李家铺子买二斤熟牛肉过来下酒,如何?”
连青石不甚乐意,嘟囔起来:“李家铺子在城东,有三里路呢,太远了。要不对面的牛肉铺来两斤凑合一下?”
方晗扮出可怜状:“李家牛肉最香最有味道。”她顿了顿,又拉着长腔道,“我已经惦记了五年——”
见她如此,连青石摆摆手,起身:“好啦,小姑奶奶,我去给你买。”说完,仰头饮尽杯中酒,蹭蹭地跑了出去。
清晨,酒楼中尚无多少客人。二楼雅座更为冷清。
方晗警惕地扫了一遍周围,见无人注意他们,这才冲林景点点头。
林景亦不再看她,一边作饮酒状,一边压沉了声音:“刘兴的事你不用查了,他没死。”刘兴,正是当年指证牧云凉罪状的牧府仆从,曾是牧云凉的随身小厮。
方晗不动声色,亦作饮酒状。
林景又道:“当年他暴毙家中,家里的人向官府报了案,过去验尸的是我师傅,那时我好奇,也偷偷地跟着去了。师傅验完,得出结论是突发疾病正常死亡。但我觉得内中有蹊跷,于是在师傅离开之后,我扮成他的样子进了停尸房,暗地检查了一遍那尸体,发现……”
方晗握酒杯的手不自觉收紧,接了话:“他还活着?”
林景轻摇了揺杯中的酒,道:“不,他死了。”
方晗一愣:“那你刚才……”
林景道:“停尸房中的人确实死了,我发现的是那人并不是刘兴。有人用了偷梁换柱之法。”
方晗沉沉而思。
林景又道:“这件事绝不会福亲王做的,刘兴不死,对他是心腹大患,他不可能留下此人。”
方晗微蹙眉:“那会不会是刘兴自己所为?”
林景摇头:“那人面上的易容术非常高超。若不是我察觉异常,人刚死不久,身上都还温热,而面部却格外的凉,认真检查了一番他的脸,否则也不可能发现刘兴被替换掉了。那种易容术非普通人所能办到。刘兴不过一个小厮,不可能得到那等高人为他卖力。”
方晗沉思着:“会是谁呢?”
林景又倒了一杯酒:“刘兴不死,对你们有利,对福亲王是祸患。我猜着此人要么是朋友,要么是试图从中渔利的阴谋者。若是朋友,为什么不现身相助,反而要躲躲藏藏地出手?”他屈指,点了点桌沿,郑重道,“方晗,除了福亲王外,背后隐藏的这个人,你今后也要小心。”
方晗点点头,尔后,抬眼看他,目光轻闪了闪:“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干瘦的面皮动了动,似有浅淡笑意,林景道:“你可是我带过来的小弟。小弟有事,我这个做哥哥的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方晗怔了怔,忽然笑了。
当年,她自暴自弃饮酒大醉之时,同她拼酒的正是恰好也在酒馆的林景。
两人因拼酒结识,随后方晗跟着他才陆续认识了卫长风、连青石等人。
林景虽然既不幽默,也不风趣,整天拉着一张又长又瘦的脸,但却一直都很照顾她。
方晗举了举酒杯:“这杯敬三哥。”
林景却不动作,只微抬眼皮,道:“小晗,今日情形不同往昔。所以,有句话你要记住。”
方晗忙洗耳恭听。
林景道:“这京城中你万不可轻信任何人,包括卫长风、连青石、黎羽,”他将竹筷点在自己的酒杯之上,又道,“也包括我。”
方晗一滞:“那我该……”
林景指了指脑袋,沉声道:“你要有自己的判断。所以,我今天给你说的话,要不要信,能不能信以及信的话能信多少,这些你都要自己去揣摩,明白吗?”
方晗正糊涂之时,忽然忆起昨晚之事,脑中顿时明朗,点了点头。
不是说身边的人不可靠,而是身边人的信息不一定可靠,说的话也不一定可靠。就像昨晚,她信了皇上的消息,匆忙赶去挖坟掘棺,结果却差点落入对方陷阱。
高明的敌人,会利用你对亲近人的信任之心,制造假象与圈套,从而让你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高明的敌人,不会只盯着某一个人,而是会选择最易突破的地方入手。
高明的敌人,不会只自己出力设谋,而是会借力使力,将计就计。
太阳穴又隐隐泛了疼,脑中昏沉沉的,方晗拍了拍额头,让自己尽量保持清明。她颇为无奈地想,这才动了丁点儿脑筋就觉得头疼了,唉,果然用心机非她所长,可惜心眼多的一个在深宫,一个在牢中,压根动不了。
靠,她一个武将来做文臣的活儿,好想死。
脑中昏昏,她深吸一口气,转眼去望窗外的天色。只见天色愈发阴沉,乌云笼罩穹顶。
林景拎了拎那坛酒,见已经空了。
方晗见此,殷勤地高喝一声:“小二,再来一坛。”
随着这道喝声,天空猛地响起一道惊雷。听得“咔嚓”一声巨响,豆大的雨点自天上纷落而下。街上顿起杂沓脚步声,以及慌忙收拾摊子的声音。
方晗与林景倒不将这雨放在心上,一边聊起闲话,一边又对饮了几杯。
这时一道脚步声转入酒楼,直向二楼而来。
方晗转眼,便见连青石浑身湿淋淋地快步行来,怀中揣着一大包熟牛肉。牛肉的香气味扑鼻而来,引得人馋虫大动。她忙起身相迎:“青石辛苦了。”
连青石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取出怀中牛肉,一把塞给她,没好声气道:“吃吧,买了五斤,见不得你那馋样。”
方晗笑了笑,将油纸包打开,放在了酒桌中央。
本来让连青石买牛肉只是为了支开此人,但此刻闻着这浓厚的牛肉香味,她不觉真的馋了,拿起筷子同他们有说有笑地大口喝酒大块吃肉,似回到了往昔纨绔时候。
连青石夹了两块,忽然停了筷子,道:“小晗,怎么不见彭公子?”
方晗手中竹筷一顿,接着神色自若地笑道:“在家里陪老爷子。”
连青石透过窗户,向外瞟了两眼,目光又落在了方晗脸上,戏谑道:“在哥哥们面前有什么好遮掩的。小夫妻吵架了?”
方晗“噗”地一笑:“哪呢,我同他有什么好吵的。“
连青石撇撇嘴,举起筷子指了指窗外某处:“没吵架他怎么不上来接你,还巴巴地淋着雨等在外面。”
方晗顺着他竹筷轻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寥落空荡的街上,迷蒙氤氲的雨雾中,有一人执一柄金黄色的油纸伞,臂弯中搭着一件同样颜色的披风,静静地立在这酒楼对面,时不时向酒楼望来两眼,不用猜也能看出他在等人。
他那全系的金黄色很是显眼,引得过路人频频回头。
方晗看过去时,他也正向这边看来。方晗怔忡之下,没来得及收回目光,与那双眼睛于半空中交汇。此刻,她只恨自己功夫太高眼神太好,隔着这么远竟还能看清他眼中的落寞之意。
连青石用筷子敲了敲她的手,笑道:“人家都冒着雨来接你了,快回去吧。夫妻嘛,床头吵架床尾和,哪有什么隔夜仇。”
方晗偏开了眼,闷闷道:“我跟他算哪门子的夫妻。”
连青石摇头笑:“虽然还没成亲,但现在满城谁不知道他是你的夫婿,你们可是连皇上都面见过了。”他见方晗依旧不解恨模样,又笑道,“小晗,你不要欺负人家。彭公子抛家舍业大老远跟你入京,人生地不熟,连半个亲友都没有,你该护着他体谅他才是,有什么好跟人家置气的。”
方晗沉默了,只抿酒不答。
林景终于也开了口:“回去吧。这酒也算喝过了,我和青石待会也走。”他望了望乌云密布的天空,“雨要下大了。”
两位哥哥发话,方晗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起身,向他们拱拱手道:“那我先走一步。”
林景点点头。
连青石则笑道:“走吧,别让彭公子等急了。下着雨,外面挺凉的。”他似不放心,又提高了声音嘱咐道,“有家室的人了,也敛敛性子,别动不动就给人家脸色看。”
方晗一边下楼,一边回头笑道:“我哪敢啊。”
自二楼行下,穿过大堂,来到冷冷清清的门口。
这时,一阵风卷来,裹挟着冷雨直扑入酒楼之中。凉意拍在面颊上,方晗冷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禁不住心中啐道,靠,果然是一层秋雨一层凉。
那畔,彭古意见她下了楼要出门,忙快走两步横过街道,停在酒楼外面的屋檐下,也不说话,只是持着伞等她。
方晗掠他一眼,却回身向那酒楼掌柜道:“店家,雨下得紧,伞借我一把。”
店掌柜俯身正要取出备用的雨伞。不料,弯腰拨弄了许久,却是两手空空起身,掌柜陪笑道:“客官,真不巧,店里的伞用光了。”
方晗不悦,正要开口质问,忽然见那掌柜余光一个劲地向楼梯口瞟去。她转身,便见连青石袖着手,似笑非笑地瞧着她。
方晗瞪了他一眼,愤愤不平地出门。
彭古意迎上来,将油纸伞合起,放在一边,取了臂弯中的披风,道:“雨天凉,加件衣服。”
方晗淡淡地看那披风一眼:“不用了,我不冷。”
彭古意劝道:“你身子不舒服,别任性了。”
方晗转开了头,哼道:“要你管。”
连青石靠在楼梯口笑眯眯地围观,此刻见两人这般情状,不由高声道:“彭老弟,哥哥我跟你讲,女人嘛,别太宠着,越宠越不知天高地厚。”他瞥一眼方晗,又道,“该打的时候打,该骂的时候骂,千万别心软。”
方晗柳眉一竖,抄起门口的牌子,砸了过去:“滚你。”
连青石哈哈大笑,闪身躲了开。
彭古意冲楼上那人笑了笑。接着展开那披风,径自披在方晗身上,温声道:“穿上吧,风挺大的。”
有外人在,驳他的面子亦不太好。方晗绷了脸,站着不动,任他将那披风替她着上,又为她细细系了颈前勒带。
他一手撑伞,一手揽了她,步入落得密集的雨中。
风大,雨大。街市上早已收拾一空,半个人影都见不到了。
彭古意将大半个油纸伞都倾在了她这边,为她挡风遮雨。
雨水纷落,打湿他半边衣裳。
转了一道弯,在无人看到的地方,方晗才甩掉他的手,向外站了站,与他隔开一定距离。
彭古意倒也没生气,抿了抿唇,温和道:“不是说了等会吃药,怎么还跑带外面来?”他抓了药,又亲自煎熬成汤汁,端过去时却发现房中空无一人,她已不知去向。
出来寻她时,见天阴沉沉有将雨之意,于是顺便带上了雨伞和披风。
方晗木然着,只走路,不答话。
彭古意闻到她身上的酒味,皱了皱眉,又道:“经期不能饮酒。这次就算了,下次一定要注意。”
方晗烦不胜烦:“要你管。”说着,不顾外面正下着雨,大踏步向前,径直行入雨中。
彭古意忙跟上去,去拉她的手。
她“啪”的一声打掉。
彭古意再去拉,她又甩掉。
他加快两步,挡在她身前,伸手攥了她的手碗,攥得极紧,叫她的名字:“方晗。”
方晗甩不掉,又急又气:“干什么拉拉扯扯的?”
彭古意举伞替她重新遮了雨,唇角动了动,半晌叹了口气:“别生气了。”顿了顿,他稍稍转开了视线,低缓道,“那句话,当我没说。”
看小说就用200669.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