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闯城
秋高气爽，日光温煦宜人。天清云淡，放眼望去唯见一片碧蓝无垠。
虎阳城外，斜逸而出的一条小道上，有一男一女牵着一匹高头大马不急不缓地行来。
男子身材挺拔，一袭金黄色华丽衣裳煞是显眼，让人一眼即知此人非富即贵。女子英气十足，行走间飒飒生风，举止豪爽丝毫不扭捏作态，别有一番不同平常女子的气势。
女子走在前面，手搭凉棚，望向前方威武高大的城门，道：“古意，前面就是虎阳城了。我们先进去歇歇填饱肚子，接着再赶路。”
这一男一女正是今早从京城逃出的方晗与彭古意。从昨夜至现在，他们跑了不少路，但正经饭却没吃上一顿。此刻，两人都有些饿了。
彭古意拉了拉马缰，让那马随着他走，点点头道：“也好，去河中府路途尚远，非一日之功，急也急不得。”
两人从小路上行出，汇入通向城门的大路，正准备径直进城。
这时，方晗瞥见城门口一侧围着许多人，他们伸长脖子纷纷向里望着，似在观看城墙上什么新奇东西，同时还不忘与身旁的人谈论着，比手划脚。
那个位置不正是……方晗心中一咯噔，顿时起了警觉。她眉目轻肃，将彭古意拦下：“你先等在这里，我去看看。”说着就要加快脚步向前。
不料，她刚一抬脚，彭古意五指一张，银线自袖中倏然而出，缠上她的手腕。
方晗诧异回头：“干嘛？我又没病。”
彭古意将头一别，哼道：“怕你一个人跑了。”
方晗：“……”
彭古意又道：“我虽然武功没你高，但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有办法。我没你想得那么无用，你犯不着什么事都独自抗。”
方晗“哦”了一声，扬了扬手腕上的银线：“我要拖着这条线过去吗？”
彭古意道：“对啊，它够长。”
方晗憋了许久，终于憋出了心里话：“彭公子，你不觉得这很像遛狗吗？”
彭古意：“……”
因为方晗抗议，而彭古意又坚决不肯松开那条线，商议许久，两人各退一步，方晗让他跟着一起，彭古意同意放开缠着她手腕的银线。
两人警惕着向城门口行去，渐行渐近。那城门处聚集人群的议论声隐隐入耳。
其中一人念道：“海捕令：案犯方晗、彭古意，涉嫌合谋杀人，现全国通缉捉拿归案，如有匿藏者，同罪论处。两人特征如下：
方晗：女，年二十，原骠骑大将军，精通百种兵器，身手不凡。
彭古意：男，年二十有四，医术高超，喜着金黄色衣裳。”
“金黄色衣裳……”旁边一人往四周探望，下意识地望向通往城外的大道，眼看就要看到金光闪闪煞是显眼的彭古意。
这时，方晗急忙吹了个口哨。哨音刚落，那通身漆黑的骏马长嘶一声，扬蹄而起，如风般冲向聚集的人群。
人群以为是马失控，大惊，忙四散躲避。
趁此机会，方晗忙拉起彭古意闪入旁边树林之中，遮掩了身形。
既然下发的是全国性的通缉令，那纵使绕道其他地方，亦是同样遭遇。方晗心思百转，看来唯有先想法入城，再改头换面以隐蔽行踪。
她飞身攀上林间枝头，将城门外情况仔仔细细观察一番，恰见一屠户推着狗肉摊子行来，眼珠一转，顿时有了主意。
她向彭古意招招手，低声道：“古意，衣服脱一下。”
彭古意下意识裹紧了衣裳，瞪她一眼：“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干什么？”
方晗不耐，手一松，无声落于彭古意身侧，自己动手，不出三秒将他剥得只剩中衣。
彭古意：“……”
方晗裹了他的衣服，冲他挑衅地扬了扬眉，接着嗖地一下奔出丛林。
彭古意见状，大惊，穿成这般追出去不妥，但她若丢下自己走了，那他不追出去也不妥。抉择只在一瞬，要她还是要脸？
彭古意牙一咬，追了出去，急声道：“你去哪里？等等我。”
彭古意自左边追来，屠户推着狗肉摊子自后行来，待三者接近之时，方晗飞起一脚，将车子上的血盆子踢得翻至半空，狗血漫天洒，淋了彭古意和屠户一身一脸。
屠户不仅损了一盆狗血，还损了一身衣裳与脸面，当即大怒，抄起屠刀就要跟方晗拼命。
彭古意着了慌，忙按下那屠刀：“大哥，别跟女人一般计较。”
方晗一边向城门口奔逃，一边指着两人哈哈大笑，甚是轻蔑。
屠户抽不出刀，又气得几乎吐血，大喝一声，索性挽了袖子，赤膊追上去。
眼看城门将至，方晗渐渐停下脚步，一边大笑一边翻着跟头，冲他做出挑衅的手势。
屠户怒得目眦尽裂，一个疾冲奔来，见她正翻在半空，猛地一跳，捉住了她的手臂，喝道：“看老子今天摔不死你！”说着，精壮手臂一抡，将方晗往石砖砌成的高大城墙上摔去。
那些本来围在城门口的人群见这畔有热闹，纷纷转身围观。
那屠户将人全力一抡，大家只见那人被甩得划出一个又高又远的弧度，越过城门，嗖得一下落入城中没了影踪。
屠户：“……”
众人竖拇指赞叹：“大哥，好臂力。”
屠户：“……”
彭古意裹着淋了狗血的一身中衣赶过来，循着她飞掠的弧度向城中仔细打量去，果见方晗倒挂在一处酒楼的檐角处。见他看来，她冲他挤了挤眼，手指一勾，指向后街，尔后身形倏地一闪，又没了影踪。
城门口，一队守卫正拎着他们两人的画像，正一一对比着，盘查过往行人。
彭古意瞥一眼，见那画像画得逼真，正犹豫不前。
孰料那些守卫见他只着中衣，被洒了一头一脸一身的狗血，又腥又臭。不觉深深皱眉，他们掩了口鼻忙不迭摆手：“走，快走快走。”
彭古意：“……”
顺利入城之后，他忙按照方晗指示的方向赶去，步入后街。正在他左右前后寻人经过一处沐浴场所之时，门后忽然伸出一只手臂，将他猛地拽入其中。
彭古意抬眼，便见那只手臂的主人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城门口贴着海捕令，又有城门守卫执画像严查，彭古意不用过多琢磨，便明白过来，方晗之前的这一系列反常举动正是为了让两人顺利入城。
虽然理解，但彭古意心中不大高兴：“下次先说一声不可以吗？非得这么一惊一乍。”
方晗拍拍他的肩，安慰着笑道：“人生如戏，这一路全得靠演技。彭公子，要多有点默契。”说着她抛给店掌柜一锭银子，道，“掌柜，双人间。”
那掌柜喝了一声“好咧”，立刻着小二带两人进入浴室。
室中一左一右两个浴桶，中间挂着一道米白色的帘子，水汽氤氲。小二倒好了热水，退了出去，将房门替他们关好。
彭古意一身狗血，腥臭难闻，早就忍不得了。此刻见了沐浴之处，忙去了衣裳，跳入浴桶之中，细细地擦洗着。
他洗到一半，见帘子那边有人影轻动，恍然惊醒：“你在做什么？”
方晗扑腾着水，坦然道：“沐浴啊。”匆忙出城，一路疾行，她亦出了一身臭汗，此刻躺在热水中泡着，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瞥见帘上隐约映出的窈窕身姿，彭古意面上一热，忙转过脸，尴尬地咳了两声。
方晗一边把玩着浴桶中飘着的花瓣，一边道：“古意，我们取巧入城，能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路，得想个长远的法子才是。”
彭古意沉思片刻，道：“只要你不是你，我不是我，那对方就再发现不了我们的行踪。”
方晗拍手笑道：“所见略同。他们缉捕我们的线索无怪乎长相、年龄、性别、衣饰、各自擅长点，只要我们掩去这些，自然无人识得。”
方晗又道：“古意，你的土豪衣裳不能穿了，换件素净的吧，医术也别显露，免得被人察觉。”
她一边思索着，一边继续道：“至于长相、年龄、性别，我也想好了。你可以扮得老气一些，贴个八字胡或山羊胡之类的，装成忠实仆人的模样。至于我呢，就扮作赏玩花月的风流俏公子。你我二人一主一仆上路，避过检查肯定没有问题。”
她说得高兴，这畔彭古意却黑了脸：“为什么我要做老仆？”
方晗放软了声音，诱哄道：“为了大局，你就委屈点嘛。”
彭古意不吃她撒娇这套，冷哼一声：“既然一男一女比较显眼，那不如我做公子，你扮做我的贴身侍卫好了，这样万一有事你出手也不会引起旁人注意。”
方晗摇头：“不妥，你的长相没变，容易被认出来。”
让他给她做仆人任差遣，呵呵，打得真是一手好算盘。彭古意斜睨帘后人影一眼，狠一狠心，握拳“咚咚”两下砸在了自己眼睛上，砸得青黑一片，愤愤地扒开帘子给她看：“这下总可以了吧。”
方晗抬眼，瞧见他顶着两个青黑眼圈，只觉又无奈又可笑，轻咳道：“你这又是何苦。”
彭古意大手一挥，拍板：“我做公子，你做贴身侍卫，就这样了。”
方晗亦不再坚持，点头应下。商量妥当之后，方晗回神，于是就关注到了之前没有注意到的其他东西。
比如，方晗打量一番扒开帘子探身过来的彭古意，提醒着：“古意，你好像没穿衣服哎。”
彭古意垂眼看了看自己，又转头看泡在浴桶中的她，若有所思，似还沉浸在之前的讨论中。
方晗觉得不提醒不好，但提醒了又显得自己思想不纯洁，纠结片刻，道：“古意，我也没穿衣服，你能不能把帘子放下，先退回去？”
彭古意这才慢一拍醒神，看清眼前香艳景象，唰的面颊红透，慌忙后退。却不料退得急了，脚下不稳，他“噗通”一声跌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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