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吻别
“大师昨夜睡得可好？”一大清早，董老爷就赶来彭古意的房间，大表关心之意，眼角余光一直瞟着彭古意。
彭古意被他看得不自在，点头：“好，睡得很好。董老爷有何事？”
董华搓了搓手，笑道：“大师法力高深，挽救小女性命，某不胜感激，愿……”
要主动付钱了？彭古意和方晗不禁竖起耳朵，凝聚心神，听这董华能给多少辛苦费。若他出手阔绰，那就不说什么，若他小气吝啬，那就要开始讨价还价了。
董华道：“……愿付十万两黄金，聊表谢意。”
出手就是十万两黄金，彭古意对这董老爷顿时好感度有升，给得价钱合情合理。不过，遇到了这么肥的羊，要不要多宰一点呢？
十万两黄金？方晗惊得眼珠子要掉下来了，靠，不愧是四世大财主，就是财大气粗。
一人犹豫，一人惊愕，董华观察着他们的表情变化，以为对方不满意，忙又道：“这十万两算是彩头，待大师娶了小女，我与夫人百年之后，这偌大家产自然全是你和明珠两人的。”
两人同时一惊。然而，方晗的重点在“娶了小女”，彭古意的重点在“偌大家产全是”。
董华道：“虽然公子没有揭榜前来，但某非无赖之人，公子既然救了小女一命，某定然履约将小女嫁于公子。小女虽然资貌浅陋，但总归能持帚洒扫，还望公子莫要弃嫌。”一番话说得非常恳切。
方晗注意到董华对彭古意的称呼已经从“大师”变成了公子，照此下去，明日大约就要变成“贤婿”了。
彭古意仍沉浸在“偌大家产全是”之中，有点回不过神。作为一位土豪，土豪识土豪，自从进董府的那一刻，他便看得出这董家着实有钱。虽然他彭大神医这些年也赚了不少金子，但董家毕竟积攒了四世财富，时间久，基础实，质量更有保障。
董华亦是眼色活络之人，见彭古意心动，大手一招，向门外仆从道：“抬进来。”
仆从们将珠宝箱抬过来，在房中一溜儿摆开，接着打开箱盖。
顿时，金光四射充斥房间，久久不淡。
董华颔首笑道：“这是十万两黄金，公子请过目。”
眼前诱惑太盛，彭古意舔了舔唇，觉得有点把持不住。他这一生别无所好，却独爱黄金。不过只要有所好，自然就可以被人投其所好。想当初，方晗就是拿了一叠银票在他眼前晃荡，晃得他动心，才将他勾搭入了京。
董华见摆现金的举措生了效，于是再接再厉，向仆从道：“去叫小姐，来见见这位，呃……”
他忽然记起这些天一直担心着自家女儿的安危，还没来得及问彭古意名姓，忙拱手笑道：“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彭古意被那黄金摄了心魂，张口就要说大实话：“姓彭，名……”
方晗脸色一沉，突地截了他的话：“二狗。”
董华：“啥？”
彭古意被方晗这一打岔，顿时记起两人尚在被通缉之中，哪能说出真实姓名，只得顺着方晗的话，硬着头皮道：“姓彭，名……二狗。”
董华：“……公子真乃不、同、流、俗、之、人。”
这时，那前去叫董明珠的仆从亦返回，垂手低头道：“老爷，小姐说身体突然有点不舒服，恐怕不能来见贵客。”
听闻此讯，董华立刻将招婿入门一事抛之脑后，急道：“怎么不舒服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仆从磕绊着：“小的，小的也不知。”
掌上明珠有恙，董华心急如焚，一时顾不得彭古意，只道：“某先告辞，还望彭公子认真考虑此事。待晚间某再同公子商议。”说着，惶急地转身离开。
彭古意将那几箱黄金看了又看，心底盘算起这董老爷的提议。若将董家财产换算成黄金，纵使保守估计，三百万两只多不少。他若娶了董明珠，这财产至少能分得一半，那就是一百五十万两黄金。
依照他现在雇佣给方晗的价钱，每天二百两黄金，一年七万两左右，十年七十万两，二十年有一百五十万两。不过，方晗从军五年，只拿俸禄半点不花才只攒了两万两，可知她就算砸锅卖铁也顶多只能雇他一年。这样算来……
彭古意扭头向她道：“方将军，我们的协议还有多久到期？”
方晗认真计算了一番，道：“一月半。”
彭古意若有所思：“也好，准备婚期大约要一月半时间。前后恰能无缝对接。”
方晗双臂抱胸，靠在门旁斜斜地看他：“你不是不买断吗？”
彭古意道：“本公子当然不买断。不过那董明珠是命薄之人，顶多撑个十年二十年，这样算来我其实只出售了十年二十年，哪里是一辈子。”
方晗一阵气闷，但又无话可驳。片刻，态度转冷：“好啊，那你娶吧。我替你鉴定过了，那董小姐性子软，声音甜，长得也美，又有家财万贯，着实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姑娘，不算亏你。”
彭古意见她有情绪，轻皱眉：“不高兴了？”
方晗忙摆手，呵呵道：“哪儿的话，我有什么不高兴的，我很替你高兴，换了个比我更有钱的雇主，将来睡觉睡到自然醒，金子摸到手抽筋。”
彭古意心中不大自在，强调着：“这一个半月内我们还是夫妻。”
方晗没什么表情：“哦。”
彭古意望了一眼闪闪发光的金子，又看了看方晗，低了声音：“我好像还没送过你什么吧。你有没有喜欢的东西，首饰还是刀剑？我买了送你。”
方晗讥诮道：“哎呀，果然是土豪，张口就是买买买。”
彭古意局促着，去拉她的手，低声道：“娘子。”
方晗唇角轻扯，给出一个单音节：“呵。”
正在气氛尴尬之际，门外有仆从端着饭菜呈上来，摆了满满一桌。
彭古意将方晗按着坐下，一边瞅着她，一边细心地为她布菜：“多吃点。”
方晗眼底发热，但也不至于失态。她早该想到的，当初她能用钱将他买过来，那旁人同样可以用钱把他买走。思及此，她倒想开了，这不过一个只要开价高就能拿到手的物件罢了，跟那些金银珠宝有什么区别？
心塞？她为什么心塞？根本没必要嘛，反正假的始终都是假的，难不成还真的把他当做自己的夫婿了？演戏嘛，跟现实可是有着本质的不同。
方晗一边宽慰着自己，一边大口喝汤大口吃菜。不得不说，这董府的伙食还真够意思，色香味俱全。
彭古意见她埋头用饭，也就不再开口打扰，只是一道一道地替她夹菜。
方晗吃得格外多，几乎将一桌子饭菜全都扫光。边关五年，因必须时刻保持清醒，以防被敌人钻空子，所以她从不饮酒。既然不能喝酒，她便养成了一郁闷就吃东西的习惯。吃东西总没有坏处的，至少可以让身体保持有足够的营养和能量。
吃到最后，还是彭古意看不下去了，将她的饭碗拿开，道：“好了，差不多该饱了，别吃了。”
方晗“哦”了一声，没有其他表示。
彭古意替她擦去嘴边的油渍，默了默，道：“今天无事，我们去街上逛逛吧。”
方晗继续无表情：“哦。”
虎阳城是一处热闹地方，店铺鳞次栉比，顾客往来不绝，行人熙熙攘攘，叫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连成一片。
彭古意在前面走，方晗跟在他身后。
一路走来，彭古意说得最多的无非三句话。第一句：“这个喜欢吗？”
第二句：“店家，这个我买了。”
第三句：“下一家。”
方晗的话更简单，全程只重复一个字——哦。
彭古意问：“这个喜欢吗？”
方晗曰：“哦。”
彭古意将东西塞给她：“拿着。”
方晗曰：“哦。”
将这条街逛至一半时，方晗怀中已经抱满了五花八门的东西，心情竟然真的变得好起来了。可见买买买的确有振奋精神提神醒脑排除抑郁的功效。
既然两人即将一拍两散，而彭古意因为那么一丁点儿的内疚，要大出血给她买买买，那么她当抓住此次机会，把老本捞回来。那可是一万两黄金呢。
对于像彭府或董府这种土豪而言，一万两黄金或许算不得什么，但对于她这种一点点攒钱的穷逼来说，一万两黄金可是多年积蓄。
想通了之后，方晗开始实行捞本计划，不等彭古意询问，开始主动挑选。哪个最贵买哪个，能买两个决不买一个。东西太多手拿不了，那就索性买个麻袋来装。一个麻袋不够，那就买两个。反正她别的没有，就是力气多，就算十个麻袋也拎得动。
一口气买到街市尽头。方晗将四个大/麻袋往墙角一堆，一边拭着汗，一边道：“彭公子，好事做到底，帮忙叫辆马车吧。”
彭古意转眼看她，神色格外复杂，但还是准了她的要求，扬手招来一辆马车。
方晗将那四个大/麻袋扔进车中，自个也随着跳了进去，向彭古意拱拱手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日后重逢有时，当再杯酒言欢。”
彭古意一怔：“你要走了？我们的雇佣还没到期呢。”
方晗点头：“你有你的事，我有我的事，就算是夫妻也没有整天腻在一块的道理。月半之后，契约自动解除。彭公子，就此告别。”
眼见她要垂下车帘，彭古意忙叫住她：“方晗。”
方晗转眼看他：“还有事？”
彭古意身形一纵，亦跳上马车，落在了她面前。
方晗不解：“怎么了？”
彭古意不说话，只直愣愣地盯着她看。半晌，抬手触上她的唇角，轻轻摩挲着。
方晗搞不清对方玩得哪一出，于是也不动，任他沿着她的唇轻轻浅浅地用指腹蹭了一圈，尔后，眼睁睁地看他俯身靠过来。
这种情况，按理说她是该避一下，但思及彭古意非同常人，思想纯洁得发光锃亮，自己若避了，倒显得她整天想入非非，不够单纯。
他摩挲她的唇……或许是唇边饭后油渍没被擦干净，彭公子本着做事不能留尾巴的原则，又擦了一遍？
他俯身靠过来……或许是她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他要靠近点察看？再不然，或许是被自己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的作风打动，要蜻蜓点水地给个送别吻？
然而，当那唇覆上她的唇，舌卷了她的舌之际，方晗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靠，这次是她太纯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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