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下厨
方晗伤势不容乐观。上次唐德元围杀，本就是将她往死里打，所以她头部伤得颇重。车厢上撞一下虽轻，奈何偏偏撞在伤口位置，新伤旧伤一齐发作，若不是有大名鼎鼎的神医在侧及时挽救，说不定一代名将就此陨落。
彭古意不敢大意，陪她在那座小镇落脚，呆了十余日，待她的伤势稳定这才启程返回。
十余日，不算长，也不算短。
期间发生了两件于方晗而言颇为重要的事。其一，朝廷撤消了有关她和彭古意的通缉令。理由是真凶另有他人，骠骑将军方晗实是被人栽赃，京城名仵作林景列出十大疑点与十处证据，证明此事绝非方晗所为。
其二，她与彭古意的协议已到期。
之前她尚在重伤之中，彭古意本着救死扶伤乃大夫本分的原则，没有立刻撒手离开。
眼下她伤势已好了大半，续租与否的问题也就被提上日程。
马车疾驶，一路奔向京城。
城门巍峨，绛红色城墙迤逦环绕，护城河深而阔，潺潺流动。
马车渐行渐缓。彭古意打开车帘，望向近在眼前的城门，背对着她，道：“方将军，我们就此告别？”
方晗笑着相邀：“都到京城了，不来我家坐坐？”
彭古意想了想，无理由拒绝，于是应了声“好”。
方晗道：“此次合作愉快，我们也算是朋友了。以后若去你府上寻医，还望彭公子能给个折扣。”
彭古意断然道：“明码标价，从无折扣。”
方晗不悦：“一点钱你还计较？”
彭古意驳道：“你不计较就别要求折扣啊。”
方晗：“……”
此次回京颇为低调，甚少人知，所以倒也未向上次那般处处受阻。马车沿街穿行而过，兜兜转转，最后停在了宣武侯府门之外。方晗付了车钱，上前“当当”地敲门：“爹，我回来啦。”
侯爷跛着一只脚，打开大门。
方晗涎着脸打趣：“您老现在连开门都亲力亲为。哪天若做不成侯爷，您完全可以当门卫，因为有丰富经验啊。”
见女儿回来，侯爷本来挺高兴，正准备说几句欢迎的话，不料自家女儿出口就嘲讽。他气不打一处来，抡起手杖就要敲上她的头：“你个不孝子，走了那么久也不知道来封信，真是白养你了。”
方晗吓得一下跃开好远，护着脑袋道：“爹，别打头，会出人命的。”
彭古意这时正从车上下来，见此亦是惊得一跳，忙道：“伯父，您要打就打我，她有伤在身。”
侯爷见到彭古意，眼中立刻有了笑：“古意回来了。好好，晚上咱爷俩喝两盅。”接着，转向方晗扬了扬手杖，怒视道，“有伤在身怎么了，又不是有孕。”
“咳咳咳咳。”方晗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
侯爷继续怒视：“咳什么咳，老方家的香火若断在你这里，我非打折你狗腿。”
方晗无语：“生猴子是两人的事，怎么能怪我一人？”
侯爷冷哼：“别人能生为什么你不能，生不出来只说明你不够努力。”他指了指彭古意，“你媳妇就在这里，你多努力几次，怎么会生不出来？”
彭古意窘迫，将侯爷虚搀了，劝着往里走：“生生生，伯父别心急。”
侯爷拍了拍彭古意的肩，低了声音：“古意啊，那臭小子一向不靠谱，有一出没一出的。你委屈些，平时记得多主动，下点功夫。”
彭古意：“……”好像哪里不太对。
儿子和儿媳，呸呸，女儿和姑爷回府，侯爷心里高兴，立刻吩咐府中老仆准备酒菜。方晗见此，自告奋勇：“爹，这顿饭我来做，让你也尝尝女儿的手艺。”
侯爷正要夸她，忽然意识到不对，这么久以来，她从未亲自下过厨，今日为何这般殷勤？他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沉了神色：“莫非是你嫌我罗嗦，想借此下毒毒傻我？我跟你个不孝子讲，本侯爷能活到今天，靠的可不仅仅是拳脚功夫。”
爹脑洞太大，方晗郁闷扶额：“你到底吃还是不吃？”
“吃！”
方晗转身入了厨房。其实她不亲自下厨，并不是因为她懒，而是她着实不擅长烹饪，当然她没怎么学过亦是原因之一。她右手提菜刀，左手按青菜，深吸一口气，一刀砍去。只听“砰”的一声，菜板硬生生从中而断。
既然砍不行，那大约只能削了。
她暗思片刻，将青菜抛入半空，极速挥刀。“唰唰唰”一阵破空声，那颗青菜再落至菜板时，已化作星星点点的碎片。
方晗很忧伤，砍不行，削不行，总不能劈吧。
不过算了，反正入口要嚼碎，现在碎点应该关系不大，还能少费牙口。
将那堆碎菜一股脑儿倾入锅中，接下来该是倒上油盐开始炒了吧。但是……
这是什么味道？糊了，怎么会糊？火冒出来了！着火了！靠，谁能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
……
侯爷很好奇女儿何时学会了下厨，于是拉了彭古意前来围观，结果就见到这不堪入目的景象。满地狼藉，一屋子浓烟，空气中充斥着烧焦的味道，她灰头灰脸地正半趴着身子打量灶中情况。
侯爷顿时黑了脸，咬牙：“我明白了，你不是要毒傻我，你是要气死我。”
方晗自灶间抬头，蹭了一脸灶灰。她冲两人一笑，露出唯一白着的牙齿：“爹，古意，你们暂去厅堂中喝茶聊天，待我琢磨琢磨。”
侯爷恨不得一杖敲昏她，“笃笃”地戳着地面：“你给我出来！”
出来铁定要挨打，方晗又向里挪了挪，攀着炉灶不松手。
彭古意忙劝解：“伯父您暂去歇歇，饭菜我来准备。”他扫一眼不敢迈出厨房半步的她，又道，“方晗留在这里打下手。”
侯爷瞬间喜出望外：“古意还能下厨？”
彭古意入厨房为她收拾着残局，笑道：“略懂一二。”
方晗平使用的是三尺剑五尺刀丈余长/枪，做的是打打杀杀的力气活，彭古意平时用的是三寸银针，行的是救死扶伤的精细活。而下厨虽然要用到些力气，但总体而言是门精细手艺。
彭古意虽然不怎么下厨，但常入厨房煎药熬药，久而久之，厨艺竟然修得不差。他一边齐整而迅速地切菜剁肉，一边拨着炉灶中的火烧热锅，接着将油和葱姜蒜等倒入锅中翻炒，待香味爆出，又一一加上佐料和配菜。
期间，还抽身烧着小火炉，淘米下了锅。
一身两用，左右开弓，有条不紊。
方晗看得瞠目结舌。她只知他医术奇高，却不知厨艺也如此精湛。
炒完一道菜，用盘子盛起，再以碗倒盖上保温。他又着手做下一道菜。
认真做事的男人很迷人，就算是下厨也不例外。方晗瞧得眼馋，几乎将眼珠子贴他身上。
彭古意察觉，冲她抬抬下巴，笑道：“你出去转转，这里我一个人足够。”
方晗杵着不动，目光随着他转：“我跟你学着，说不定下次就能像点样子。”
加上水，添了些柴禾，慢慢炖着锅中的肉。他转身，又将小锅中的盖子掀开，以勺子轻搅着其中的米汤。接着，合上锅盖，看向她道，“今天怎么想起来下厨了？”
方晗支吾两声，绞着手指不答。
彭古意屈身择菜洗菜，笑道：“扬长避短，你不擅长的话就别亲自动手了。”
方晗咬了唇，半晌，才小声道：“招待客人，我想着亲自动手比较有诚意。”
彭古意洗菜的手一顿，片刻，他将菜自水中捞出，慢慢切着，摇头笑道：“这下好了，倒要客人来动手。”口中漫不经心地打趣着，切菜的动作却失了均衡，一刀落错差点切到手指。
他下厨，她在一旁围观。
彭古意将菜肴一道道盛出放好，背对着她道：“方将军，我坐也坐了，人也见了，待用过饭就回临沧城吧。”
方晗笑了笑，道：“今日时间不早，临沧城距京城也有些距离，不如留一宿明日再走。”
“那……我明早回去。”
“好。”
彭古意将未燃透的柴禾自灶下抽出，浇上水熄灭，洗净手上的油渍，端了菜肴往前厅而去。
方晗捧着饭，跟在他身后。将入前厅之时，她叫住他：“你明早走时，避着点我爹。若被他撞上，就说出去买药材，其余的我来解释。”
彭古意默然，良久道：“方晗，我……”再说不下去。
等不到后话，她若无其事地笑催道：“走吧，爹要等急了，今日让我们尝尝彭大神医的厨艺如何。”
看小说就用200669.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