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私心
江东城,毗邻古国最长最宽的一条江,外通两河一海,内接京城、临沧城和风澜城三大城池,是古国一大水陆交通枢纽。新皇登基以来,注重发展河道运营,是以江东城繁华更盛往日,人烟阜盛,往来熙攘。
繁华日起,生活日富一日,但江东城的百姓却未能安居乐业,而是陷入日渐的恐慌之中。近两年,当地居民常出现一种症状,先是头疼头晕,接着口鼻胀红牙龈出血,尔后精神衰减,慢慢露出末路之兆。一旦出现病状,居民无论如何寻医问药,都不能遏制病情的恶化。
渐渐地,江东城中流传,这是一种慢性瘟疫。
恐慌在不断扩大,城中居民想着如何搬出此城,而官府亦暗暗考虑着如何将此城封禁,以免祸及邻城。
在这危急之刻,一位青年大夫无意间到江东城落脚,仔细诊断病症后,他带着一个僮仆将城里里外外查探一番,大手一挥让人把堵在江水入口处的四个银灿灿的石狮子挪开,又开了些药嘱咐城中居民煎熬服下。
不出三日,久治不愈的“瘟病”得到控制,不出十日,以上种种病症奇迹般开始好转。
江东城自官府至百姓皆对该大夫又是感激又是佩服,光赠送的红绸牌匾就堆了一房间。
府尹大人有心拉拢,当夜写了折子上奏朝廷为神医请功。谁知折子送到相府,丞相牧云凉一眼瞧见彭古意三字,手一扬,将折子直接扔了出去。
府尹大人被罚了三月俸禄,现在还摸不着头脑自己究竟是哪件事得罪了上头。思来想去,大约是自己不仅有妻还有妾,而堂堂丞相风华正盛却迟迟一人,这是单身狗对家庭美满的自己的羡慕嫉妒恨。
因为城中奇病未全解,所以府尹大人不敢放神医离开,将他挽留在府邸。
但凡奇人异士,那定是有不同常人的偏好习惯。彭神医自然也不例外。
彭神医的特点是身边携一副女子画像,为病患医治病症后,便让人辨认画中女子,有能提供线索者,不收治病银钱。
画上女子身材高挑,容貌不俗,眉宇间英气勃发,端得是飒爽英姿。
府尹大人越瞧越觉得画上女子眼熟,竟有几分已逝的忠烈侯样貌。但方晗二字,因着牧云凉的缘故已成朝臣口中的禁忌,据说年轻丞相每听人提起一次,第二日必定会犯病,吐血不止卧床难起。
皇上心烦,索性设了规矩,谁再提方晗二字,谁就自动取下乌纱帽回家种地去。
所以府尹大人虽然瞧着眼熟,但也并不多言。只让属下留心点这女子的消息。
这一日,彭古意如往常般挂牌医病,门口依旧排起了长龙,遥遥望不到尽头,有病的来瞧病,没病的来做体检预防疾病。彭古意打起十二份耐心,一一为求医者检查与诊治。
队伍正在有序前进。这时,忽然有两人自队尾一路奔来,排开众人,口中急道:“神医,救救我家媳妇。”
彭古意听闻有急诊,不觉起身,道:“是何症状?”
来者是两位乡下打扮的男人,一个是青布短袄面膛微胖,年逾三旬,一个是灰布棉袄,面膛稍痩两颊有须,年逾五旬。年长男子向前,粗喘着气道:“两年前我家媳妇曾伤到过脑袋,后来强撑着好了,但总时不时头疼,而且疼一次就忘一次事。昨天她正在烧火,不知怎地回事突然头疼起来。这次不同往日,她忍了大半天非但没有好转,反而疼得晕了过去。神医,您快救救她。”
彭古意倾听完毕,肃了脸色:“病者现在何处?”
年长男子道:“老汉姓孟,家住据此百里的邯山脚下。我家媳妇躺在家中,她娘正守着。”
彭古意默了片刻,招呼小僮叫马车,道:“我同你们过去看看。”
孟老汉惊得变了脸色,忙不迭摆手:“我家媳妇只是老毛病犯了,神医开剂方子就行,用不着亲自过去。”
彭古意收拾着东西,道:“上次怕是伤到了脑神经,虽然表面伤愈,但内里却是逐渐恶化,我需得检查方能对症下药。另外,脑受伤后遗症光吃药怕是不能根除,须得针灸。”
孟老汉低下头,觑彭古意一眼,搓着手面露为难神色:“神医,我们是乡下小户,恐怕,恐怕付不起您上门的诊金。”
这时,旁边的中年男子急得额头冒汗,出了声:“老孟,孩子的病总得治,不能耽搁。钱若不够,我来……”
未等中年男子说完,孟老汉忙忙打断:“你家也不宽裕,我就不借了。神医这次先开方药,止住那疼,等攒够钱我就让二柱带媳妇进城医治。”一边说着,一边向同伴使了个眼色。
中年男子虽然不解,但也不再多说。
彭古意扫两人一眼,想了想,将药箱放下,唰唰几笔写下方子递去:“若三月内再头疼难忍,那么病人必须亲自前来接受治疗,不然情况危险。”
孟老汉两人接住药方,千恩万谢着正要付诊金。
彭古意摆手制止,将旁边的女子画像推过去:“两位可曾见过此人?”他顿了顿,补充道,“可曾见过与之相似之人?”
中年男子正凑前去仔细打量,而孟老汉却一把拉住他,摇头道:“没有,我们没见过这姑娘。”
彭古意目露失望之色,叹了口气,将画像收回,接下诊金,招手叫下一位病人。
孟老汉揣着药方,到对街的药店包了药,与同伴一起转回。
行出城门之际,那中年男子眼前骤亮,一拍脑门,叫道:“老孟,你觉得那画上女子身量跟凤姑是不是……”
孟老汉猛地捂了他的嘴,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你胡说什么李三,那女子多英气,凤姑哪能跟人家比。”
李三顿时心底澄明,闭了嘴,不再多说一个字。
两人一同出城,租了辆马车往回赶。途中,李三瞅了孟老汉多次后,终于忍不住开口:“老哥哥,纸里包不住火,况且凤姑的病也得那大夫医治,总免不了让人家见到。”
孟老汉掏出旱烟袋,抽了一口又是一口,良久方道:“能捱一时是一时。等下月她做了二柱媳妇,再怀个娃崽,到时就算这大夫见到,说不定也嫌弃她了。”上次他进城为凤姑她娘拿药,彭古意就曾将那幅画像让他辨认。虽然凤姑面目全毁,但若仔细瞧去,仍能辨出跟画上女子的三分相似。再加上凤姑本来就来历不明,他不由更心生怀疑。
他家二柱又痴又傻,年近三十还没讨到老婆,他和老伴愁得白了头。好容易有个送上门来的,虽然眼瞎了脸毁了,但贵在能生养,而且凤姑说话有分有寸性情又极为和顺,他和老伴早就看中了这姑娘。但他也知此事心急不得,见她家穷得揭不开锅,于是常或帮忙或周济。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他想着,时间长了,欠多了人情,或许凤姑就应了这门亲事。
他本准备着过了年开春再为儿子提亲,谁料竟似有凤姑的家人找过来。他只得将提亲一事提前,先将生米煮成熟饭,给儿子留住这个媳妇。
李三叹一口气,又叹一口气,欲言再止。
孟老汉深抽一口烟,道:“瞒下消息是我对不住凤姑,不过,这两年如果不是有我家周济,说不好她和她娘早就饿死冻死了,哪还能等到家人找来?她做了我家媳妇,我们老孟家会对她好的,把她当成女儿一样待。”
李三叹道:“既然老哥哥发了话,那我自然不会多说。”
孟老汉闷头抽旱烟,随马车颠簸不再说话。李三敲了敲车厢,大声道:“车把式,麻烦赶快点,家里有病人等着呢。”
车夫应了一声,扬鞭打马,行得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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