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医伤
掀开覆目白纱,轻捻着抽出扎在头部的一根根银针,放于银盘之中,彭古意俯身,拇指按上她头部穴道不轻不重地揉一遍,末了,抿开她的鬓发,关切地问:“有没有感觉好些?头还疼吗?”
她将脸稍转向里,隐露羞怯之意,点头轻声道:“好多了,不疼了。谢公子医治。”
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彭古意将她小心着扶起:“不用客气。姑娘的症状我已检查过,是头部伤得过重,颅脑有损伤,出现了记忆障碍,一时将过往之事忘记。眼部失明是颅内淤血压迫到眼神经所致。而伤后未得及时医治,颅中伤势迟迟未得痊愈,所以会时常犯头疼。”
他虽然寻到了她,但却意外地发现,她对往事全不记得。他一番“望闻问切”之后,终于明白她既然还活着为何迟迟未回京城,又为何落魄至此。因为头部一伤再伤,她一时将事情尽皆忘却,所以寻不到回家的路。而且诊脉时,他惊讶地察觉她体内经脉尽断,一身武功竟然全废,想来是那日崖太高,她落地时缓冲不及,只得强行运功护体,以至震断了经脉。
记忆出现障碍,这症同上次无两,不能强行让她回忆,只能顺其自然,不然将适得其反。
念及此,彭古意不便同她道出实情,只解释说认错了人,接着以医伤的名义将她带了回来。
现在的她甚至还不如一个普通百姓,同当初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可谓是泥云之别。
彭古意看着眼前的她,心中不知何种滋味。
她自然不知彭古意心中所想,但本能地对此人感到亲切和熟悉,不仅不排斥他的接近,甚至还禁不住心下欢喜。有他在身边,一颗心都觉满满的,很踏实,很安宁。
依着他的搀扶,她摸索着下了床。陌生的地点,陌生的房间布置,她落脚不稳,身子一晃就要跌跤。
彭古意道了声“小心”,忙将她接在怀中。
清新的药香沁入口鼻,她没来由地心神一荡,面颊飞上晕色。低了头,轻挣开他的怀抱,她声音愈发低了,试图改善这种尴尬情状问道:“公子,我这伤症可还能医?”
“能医。只是伤势耽搁时间长,医治起来有些棘手,若想痊愈怕是要用上一段日子。我先将脑部淤血化掉引出,将你的头疼症和眼盲医好,至于记忆障碍方面,我无法确定,不过等颅内伤症无恙后,我可以试着用银针入穴刺激神经,或许能有收获。伤来似山倒,伤去如抽丝,姑娘耐些性子,莫要心急。”
她忙点头:“我不着急,能医已是天大的喜事。麻烦公子了,真不知如何谢您才好。”她摸向仅有几个铜板的衣兜,咬唇道,“待日后我凑了银钱,再来付公子诊金。”
相见却不相识,彭古意禁不住又是一叹,温声道:“谢就不必了,我是大夫,医病治伤属份内之事。”他一本正经地扯着借口,“至于诊金,姑娘头症乃我前所未见,我这医治算是试验,怕有许多不当之处,姑娘肯应下我已很欢喜,所以诊金之事不必挂在心上。”
瞧一眼已升入正空的日头,彭古意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尔后轻揽向她的腰际,状若无事道:“中午了,姑娘随我一同用饭吧。”
虽然眼看不见,但也知此刻两人姿势亲密。她红了脸,试图挣开:“公子,我,我自己走。”
彭古意握着她的手不松开,笑道:“姑娘眼睛不便,对这里又不熟,还是由在下引着吧。”他顿了顿,正色道,“姑娘不必多虑。我是大夫,大夫眼中只有病人,不分男女的。”
她寻不出理由再拒绝,只得任他揽着缓步向前。
他的五指修长,他的掌心温热,他的怀抱宽厚有力,似能遮风挡雨。她面颊愈红,有些心猿意马,她情不自禁地想,如果能嫁一个这样的郎君……
两人愈行愈缓,短短的一段路,好似走不到尽头。
心心念的女子正在眼前,在怀抱之中,彭古意亦是几分意马心猿,却又不得不一本正经着,以免对方察觉出异样。将她的手握于掌心,揽在她腰间的手臂一点点收紧,他侧了头,似有似无地擦过她的面颊,轻声问着:“这两年,过得还好吗?”
呼吸喷洒于面颊,酥酥麻麻,她禁不住又是一阵心跳加速,却竭力平静着,低声道:“挺好的。周围的邻居都很照顾我和阿娘。”
眼见这丹唇翕动,艳若桃花,彭古意越来越觉口干舌燥,忙转开眼不再多看,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她说着话,试图转移注意力。
“颅脑中的伤势颇重,你暂在这里住下,我会早中晚三次为你施针疗治,可能有点疼,你且忍着些。”
她点点头,嗯了一声。
“用完饭半个时辰后服汤药,药可能有点苦。不过药后有蜜饯和糖水,不知你喜欢哪个?”
“都可以。”
“对了,我已同你娘和孟老汉说妥,你接下来需要安心养病,不宜为人事搅扰,所以你和二柱的亲事暂时作罢。你有没有意见?”
“好。”
……
小径曲折,两侧花木扶疏,将正午的阳光遮了大半。花木阴影投射于石道,周围寂无人语,偶有一两下鸟虫鸣声,却衬得这天地愈发安静。
两人愈行愈慢,渐渐于这林荫道上停住。
或许是日头太盛,不然为何两人只觉越走越热,不然为何两人额头渐有细密汗水渗出,不知为何两人口干得几乎话都说不利索。
彭古意转头看她,凝了许久,眼中情意欲滴。目光顺着她的面颊缓滑而下,他舔了舔发干的唇,叫了一声“凤姑”。
她亦侧头,循着声音看来。
他们本就距得极近,这么一动作,面颊擦过面颊,唇对着唇,顿时呼吸相交,缠于一起。
两人同时一滞,周围忽然无一丝声响,格外地静。
心跳如雷,彭古意倾身,一点点贴上那唇,感受着难以言喻的柔软触感。他不是第一次吻她,但却是第一次如此紧张,如此忐忑。
当他唇瓣触及的那刻,她只觉全身血液尽皆倒灌而上,双颊一瞬涨得红晕欲出,一颗心几乎从胸腔中跳出来。她知道这样是不应该的,他们才认识不足三日,她一次也没有看见过他,不知他的身形他的相貌,怎能任对方做这么亲密的事?而且她是订了亲的人,不该同其他男子有所瓜葛。
但内心却禁不住欢喜,禁不住雀跃,禁不住想贴上去索取更多。不过她还保持着女子的矜持,僵起身子,不敢动弹丝毫。
他的呼吸渐渐变重,噙了那唇慢慢润湿着。唇上的味道熟悉又陌生,引人沉沦。他再控制不得,收紧揽在她腰间的手,猛地带她转身,将她抵在了道旁的修竹之上。
竹叶摇落,落在两人一头一脸。
彭古意骤然自意醉神迷中惊醒,忙松开她,退后一步,红了脸:“对不起。”
她亦尴尬万分,转开脸,低了声音:“没,没事。”
脑中精光一闪而过,彭古意脱口而出:“其实这是一种特殊的治疗方式。我刚才说了,姑娘头症乃我前所未见,医治方法亦是试验,怕有许多不当之处。”话一出口,他自己倒先惊住,这是在胡扯什么?不过这忽悠法子似乎不坏,他轻咳一声,半真半假着又道,“姑娘现在认真感受,是不是脑中有些发热?”
她羞着脸,点了点头。
彭古意一本正经地胡扯:“身体升温利于活血化瘀,而颅内位置特殊,其他方式触及不到,唯有这种特殊措施或能起效一二,助你伤势早日愈合。姑娘再感受,是不是脸也很热?”
她迟疑着,再点头。
“血液冲上头面,利于疏通血管,打通体内闭塞经络,可通气血养元神。姑娘是不是觉得口干舌燥?口干舌燥可让你多喝水,加速体内代谢与血液循环……”
她听得一愣一愣,唯有点头的份儿,末了,声若蚊蚋道:“那……这种治疗方式……多久一次?”
“一日三次,七日一个疗程。”
她似懂非懂地轻应一声。
彭古意只觉自己多年的医德全败在了这里。但若不给个解释,如此唐突对方极可能让她误会,让她远着自己。好容易才聚在一起,他怎忍再同她有片刻分离?
有她在已很好,做人不能太贪心。
彭古意敛了所有旖旎心思,重又揽了她向前缓步行着,专心走路。
行了没几步,她又慢慢停下,面上红晕尚未完全褪去,她垂着眼,小声道:“第二次,是什么时候?”
彭古意窘迫,咳了一声,抬头望向过了正中的太阳:“早中晚各一次,现在是中午,那么太阳下山前有第二次。”
她咬了唇,半晌,几不可闻道:“现在,行吗?”
彭古意转眼看她,心中一阵乱跳,不敢置信。
听不到回答,她不由尴尬,拾步就要向前:“我只是随便问问,不行就……”
语未毕,唇已被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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