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卦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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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卦象

  目送牧云凉离开,彭古意和方晗了却心头之忧,带着一家老小返回谷中。一家人一边和和美美地过日子,一边等风常洛来将小皇子接走。

    

    谁知一等二等等了许多日,不仅皇上没再来,甚至连个宫中侍卫也不见影儿。

    

    小皇子方才两岁,正是要父母的时候。前两天不见爹娘,在侯爷等人的诱哄尚能撑得住,但过了四五天,他开始哭起来,哭着找爹找娘。白天哭,晚上哭,哭得人听不下去。

    

    而且,小皇子一哭,彭家小子也跟着哭,但这小子却是只打雷不下雨,哭了许久也不见有泪。

    

    方晗观察一番,发现自家儿子是在学人家,学完之后还自个格格地笑。她气得差点要抡起鞋底揍他。

    

    孩子们哭得人心慌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方晗和彭古意商量许久,认为大约是皇上因事被绊住,所以没功夫来接小皇子。

    

    不过,皇上不来,他们完全可以送过去。既然牧云凉之事已了,那么他们也没必要处处隐蔽行踪。

    

    一日清晨,用了早饭之后,彭古意和方晗各带一个孩子,由小僮赶着马车向京城行去。

    

    谷中距京城有些距离,而且带着孩子马车也不能赶太快,所以这一路上耗了不少时间。

    

    小皇子得知不久就能见到爹娘,也就不再整日哭号,只是也不多话,又恢复了那不苟言笑的模样。

    

    方晗打量着彭古意怀中的小皇子,叹道:“大哥性格开朗,云婉姐和气,怎么两人的孩子就如此的寡言执拗少年老成?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他家的?”

    

    彭古意不以为然,笑道:“是他家的,错不了。至于像谁,你再仔细瞧瞧。”

    

    方晗端详许久,恍然大悟,惊得忙地向旁边挪开。

    

    俗言道,外甥多像舅。小皇子不像爹,不像娘,他是像牧云凉。抱着这种想法再仔细去瞧,顿觉小皇子不仅性情像那人,就连眉眼与举止也有那人的神韵。

    

    方晗苦了脸:“古意,你让车夫赶快点,我们还是早日送他回宫吧。”

    

    彭古意笑道:“你这胆子。”

    

    中午时分,马车入了一座城,准备找间酒楼用饭。这几日正逢城中三年一次的庙会,街道上人群熙攘,比肩接踵。

    

    好半天,马车才挪动到一间酒楼外。

    

    两人抱着孩子下了车,却见酒楼中已人满为患,无一个空桌子。彭古意只好带着妻儿再换其他地方。街道拥挤,带着孩子行动不便,方晗停在门槛之外,道:“古意,帆儿也一并交给我,我们娘仨候在这里,你寻到落脚处再来接我们。”

    

    彭古意见街上人实在太多,一时半会不易找到合适地方,点了点头,将小皇子放下来,递给她牵着,道:“那你仔细着点,这里人多太挤,若累了就回马车上坐着。”

    

    方晗笑着应下,道:“快去快回,你看,孩子都要饿哭了。”

    

    彭古意离开之后,她一手牵着小皇子,一手抱着自家小子,靠墙边站了,避着拥挤的人流。小皇子肃着脸,跟在她身边,不多看不多话。而彭家小子见到这热闹景象,早已激动得咿呀出声,却又咬不清字,在她怀中拱动不停。

    

    手不够用,方晗将脸贴去压了压他,道:“沛儿安静点,别给娘亲添乱。”

    

    小娃子自然听不懂,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向涌动的人群,以及人群间杂着的五颜六色摊子,喜得手舞足蹈。

    

    一排画了脸的舞狮队从西边行来,敲着锣打着鼓,所到之处行人皆退向两侧,让出一条道路。

    

    人潮不由分说地向后退,方晗后面就是墙壁,退不了,只得带着孩子贴身向墙。

    

    行人涌动间,有戴斗笠的一人不小心撞到她的胳膊,这人低低道了声歉,便匆匆向人流中行去。

    

    今日情况特殊,难免磕磕碰碰,是以方晗并不放在心上。

    

    只是她怀中原本兴奋着四处张望的小家伙却直直盯着那人的背影,眼见那人即将消失在人潮中,小家伙蓦地大哭出声,哭得撕心裂肺。

    

    方晗忙低头哄他。

    

    小家伙挣扎着,望着那方向,含糊地发出了人生的第一音:“ge——”

    

    方晗一愣,抬眼望向四周:“鸽?”

    

    小家伙哭得脸蛋通红,从两颗小小的门牙间迸出两个字:“哥、哥。”

    

    小皇子在谷中的这几日,因为哭着要爹娘,彭古意等人想尽办法逗他,甚至连自家儿子也用上了,千方百计教儿子叫“哥哥”,试图哄小皇子一笑。孰知,彭家小子不给力,只能流着口水吐出不知所云的音节。

    

    今日,儿子忽然叫出了“哥哥”二字,方晗不觉大喜,然而喜了之后立刻意识到了问题。她低头向身侧看,不知何时,手中牵着的小皇子已渺无影踪。她心下大骇,想到刚才那人撞的一下立刻醒悟,顾不得许多,忙挤过去欲拦阻。

    

    孰料人潮太急,她冲不过去,急得满头大汗,指了即将消失的那人,高声道:“有人偷孩子,戴斗笠那人偷我孩子。”

    

    那人闻得身后喊声,行得更快了。

    

    方晗运气丹田,足下猛踏,驭轻功追去。落崖之前,以她的武功,飞檐走壁绝不在话下。但如今她的武功只恢复一两成,又带个孩子,人海中追踪着实困难。

    

    不过,那高声一呼引起众人注意,对面一身背长剑的女侠出手相助,轻叱一声,紧追而去。

    

    那贼带着小皇子奔逃不便,避入胡同,正要翻墙逃跑。

    

    这时,女侠追来抽剑刺在了他腿上。那贼痛叫一声摔入胡同,怀中的小皇子也跌在旁边。

    

    方晗气喘吁吁地赶至,见小皇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惊叫一声“云帆”,急匆匆而来。

    

    女侠屈身,试了试小皇子鼻息,道:“只是昏迷而已,夫人不需担心。”

    

    方晗后怕不已,将他揽入怀中紧紧抱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转头向对方道谢:“这位姑娘,真是谢……”她的话忽然说不下去。顿了顿,方才蹙眉道,“沈荷?”

    

    沈荷听对方张口叫出自己名字,惊讶道:“这位夫人是……”仔细端详对方眉眼,她的话忽然也说不下去,许久方道,“凤姐姐?”

    

    气氛尴尬起来。

    

    过往之事无须追究。眼下她既然帮了自己,方晗微颔首,笑了笑:“今日之事幸得沈姑娘出手相助,他日定思相报。”

    

    沈荷觑眼瞧她,瞧截然不同的前后两人,低声回了句:“举手之劳。”

    

    方晗不再与她多言。转向那贼,竖眉叱道:“为何窃我孩子?”

    

    那贼支支吾吾,道:“小人家中老母病重,无钱医治,前几日听说童府老爷想买一个小女娃给儿子做童养媳,我见小小姐长得好看,一时动了歪念头。”他跪下叩头,哀求,“小的上有老下有小,还请夫人网开一面。小人再也不敢了,小人再也不敢了。”

    

    沈荷踹了那人一脚,喝道:“你顾念你家中老小,难道就能偷别人家的孩子吗?”

    

    那贼掌向自己嘴巴,泣涕横流:“我一时糊涂,我再也不敢了。小姐,夫人,还请你们饶小人一次。小人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沈荷见对方将脸掌掴出血,不觉动了恻隐之心,道:“若有再犯,定不饶你。”说着,自袖中取出一个钱袋丢过去,“这些钱你且拿着,为你家中老母医病吧。以后别动歪主意。”

    

    那贼连声应允,叩头道谢。他伸手去捡钱袋。不料,一直静听着的方晗抬脚踩在那钱袋上,踩住了那人的手,缓声道:“你说你家中老母病重,无钱医治,那么家境必定贫寒。”她盯向那人衣领处,“外衣虽然粗布简略,但这里衣是不是也要换个相衬的?”

    

    那贼额间冒出了冷汗,一对眼睛骨碌碌地直转。

    

    方晗又道:“你说你是初犯,是一时动了歪念头。那么,你迷倒孩子的药粉从哪里来的?难道是你一动念头,它就自动出现在你手中?”

    

    贼人张口结舌:“我,我……”

    

    “另外,我虽然不够小心,但一碰之下就能将孩子领走而不为我发觉,这般熟练的手法会是初犯,一时动歪念头的人能做得来?”

    

    贼人变了脸色,霍地起身,摸出怀中尖刀就向方晗刺去。

    

    方晗不慌不乱,一脚飞踢在他心口,踢得那贼倒地痛得龇牙咧嘴爬不起来。她沉了眉目:“送他见官。”

    

    待彭古意惶急寻来时,那贼已被下入牢中,方晗一手抱着一个孩子正从那衙门里出来。

    

    彭古意返回酒楼前,却见母子三人一个都不见,忙向掌柜打听,知孩子有失,惊得冷汗都出来了,辗转几番才找到这里。他急红了眼,一见方晗就把两个孩子都抢了过来,咬牙道:“娘子,你,你……”“你”了半天,却说不出责备的话。半晌,方叹道,“我的错,是我大意了。”

    

    他虽然不说什么,但方晗自知有错,耷拉了脑袋,颇为沮丧。

    

    两人正往回走,不料身后忽然有人叫道,“姐姐,等等我。”声音清脆悦耳。

    

    彭古意循声回头,待看清身后人形貌,顿时皱起眉头:“你怎么在这里?”

    

    沈荷不搭理,径自行向方晗身侧,指向一处华丽酒楼,婉转笑道:“姐姐,好久不见。正好是中午饭点,今日我做东,略尽地主之谊,还望姐姐和公子赏脸。”

    

    彭古意正要拒绝,却听得方晗道:“好,有劳沈姑娘。”

    

    沈荷似乎对这里很熟悉,那前方酒楼本也是人满为患,不过见沈荷到来,那掌柜忙出来相迎,道:“沈小姐光临,有失远迎。”

    

    沈荷点点头,笑道:“钱掌柜,楼上还有座吗?”

    

    那掌柜立刻笑道:“有座。就算没座也要为沈小姐腾出来不是?”

    

    沈荷面有得意之色,转眼去看方晗,却见对方形容沉静,不动声色。沈荷局促,忙收了得色,边让着方晗等人上二楼,边小声解释道:“家父曾在此地为官,与这酒楼东家是好友。所以那掌柜才卖我三分薄面。”

    

    方晗笑笑,不语。昔日这沈荷曾对她百般刁难,今日又如此献殷勤,她且顺着,看看这姑娘有什么幺蛾子。

    

    小二将众人引入雅间,一一呈上酒菜。

    

    彭古意照顾着两个孩子用饭,方晗想接过来一个帮忙,然而被他瞥了一眼,又讪讪地收回了手。

    

    沈荷见此,察言观色,殷勤地抱向彭家小子,笑吟吟道:“来,姨娘喂你吃饭。”

    

    彭古意皱眉,伸手去挡,不料自家儿子已经张开胖乎乎的小胳膊,做投怀送抱式,喜得两眼眯成一条缝。

    

    沈荷眉眼有笑,将他抱在怀中:“小娃儿真乖。”

    

    自家儿子倒戈,方晗两夫妻正郁闷之时,却将那小子在对方怀中站了起来,抓着沈荷的衣领,凑近对方俏生生的脸蛋“啵”的一下亲上去了。

    

    沈荷:“……”

    

    方晗、彭古意:“……”

    

    成功占到美人便宜,小娃子高兴起来,露着刚长出不久的两颗门牙,格格直笑。

    

    彭古意睨向方晗,以目光作问:“你教的?”

    

    方晗立刻做得端正,摆手赔笑,以口型无声作答:“怎么可能?”

    

    沈荷咳了一声,转移话题化解尴尬:“吃饭吧,不然都凉了。”

    

    方晗将儿子从对方怀中拎出来,不理儿子踢蹬着小胳膊小腿要美人,笑道:“小孩子不懂事,沈姑娘莫要见怪。”

    

    后来,彭古意才发现,儿子喜欢沈荷并不是偶然,因为这小子跟他娘简直就是一个性子,一见到美人就挪不开眼。

    

    沈荷一边招呼着他们用饭,一边东一句西一句地扯着淡。

    

    方晗泰然自若,一一作答,也并不提那些往事。

    

    末了,沈荷沉吟许久,咬了咬唇,低声道:“方将军,当日之事沈荷也知不对。只是我久闻将军名号,倾慕久矣,常思一见将军。我仗剑云游,亦是欲学将军巾帼不让须眉之势。”

    

    方晗停了筷子,静静地听着。

    

    沈荷低了头,又道:“初次相见,沈荷之所以百般欺辱将军,不过朝思暮想终于得见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却不料只见一软弱村妇,落差太大,便以为将军不过是依仗宣武侯之女身份与京城权贵结交,方才有如此盛名,我心中气不过,所以就……”她自座位上立起,屈身下拜,“今日见将军明察秋毫,沈荷方知昔日所识绝非将军本人。沈荷自知对不住将军,自罚三杯向将军请罪,望大人不记小人之过。”语毕,倒满三杯酒,仰头饮下。

    

    昔时记忆犹在眼前,方晗长叹一声,执了她的手,扶她起来,笑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匹夫之志犹有可取。识人识性情,交友交真心,将军也罢,村妇也好,我便是我,无甚二样。沈姑娘,你年龄尚小,未经人生起伏,这些道理以后自会知晓。”

    

    沈荷将话咀嚼良久,郑重再拜:“将军之言,沈荷铭记在心。”

    

    今日事情颇多,一是遇到城中庙会赶路不便,二是小皇子差点出事,好一番折腾,三是遇见沈荷,聊了小半日。

    

    所以待准备出城时,已是日落西山,暮色四降。

    

    彭古意订了客栈,带他们娘仨准备住一晚,明日再离开。

    

    入夜时分,因为明日要早起赶在庙会盛况之前出城,彭古意照顾着妻小正要睡下。忽然听得楼下有人惶急高声道:“走水了,快救火啊!”两人忙披衣起身,出门察看。只见火光冲起,浓烟自楼下翻涌而来。扶梯上人声嘈杂,已然挤成一团。

    

    心知不妙,方晗两人忙将孩子们抱起,要下楼逃生。不料刚出房门却见火舌自下而上冲来,惶急下楼的客人太多,再加上火焰灼烧,扶梯承受不住,“咔嚓”一声断开。伴随着阵阵惊呼声,多位房客落入下面火海,转眼被大火吞没。

    

    方晗两人忙回身察看,要从房间窗户跳出去,谁知打开窗户下探,院中也是一团熊熊火海。

    

    大火冲上来,浓烟弥漫,堵得人呼吸不畅。脚下木质地板吱吱作响,晃动着,似顷刻间就要倒塌。

    

    情势危急,再等不得,方晗将儿子护在怀中,推开窗户扫一眼火苗飘动方向,大声道:“风向东南,跳下去一路向北。逃出之后,城门口汇合。”语毕,毅然跃入下方火海。身后只隐隐听得彭古意叫了声“娘子”,便再无声音。

    

    这火烧了一夜,几乎蔓延整条街,火光冲天,将黑夜映得如同白昼。直至清晨,方才在吏民的抢救下渐渐熄灭。事后才知,是客栈厨房师傅因多日忙碌,疲倦异常,不小心间打翻油灯,烧着了纸窗,又误将油作水泼去,导致火势一发不可收拾。

    

    逃出之后,方晗边护着儿子,边同吏民一起救火,直到火熄之后才到城门口同夫君汇合。

    

    彭古意带着小皇子亦是刚到:见到方晗和儿子安然无恙,提了一夜的心才落入肚腹。一家四口,劫后余生,彭古意将妻儿拥入怀中,抱了许久,才松开手。

    

    一夜未眠,又是奔命,又是救火,方晗两人皆是疲累不已。他们赶路的马车亦在此火中被焚为灰烬,于是两人只得向城中人家借住。

    

    那人家对面摆着个算命摊,方晗两人带着孩子经过时,那瞎了一只眼的先生忽然起身,叫道:“公子,夫人,请留步。”

    

    方晗停下脚步,揉了揉溢上血丝的眼睛,道:“先生有何指教?”

    

    那算命先生恭敬道:“老朽见两位小公子面相不凡,想为他们卜上一卦,不知公子和夫人可允准?”似担心对方拒绝,他又忙道,“老朽非骗取财物,这卦算是赠送,分文不收。”

    

    方晗虽然困得厉害,但见对方如此诚恳,便和彭古意将两个孩子送到那算命先生跟前。

    

    那先生将两个孩子从头到脚细察一番,变了脸色,敛衣郑重道:“公子,夫人,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请问你们先听哪个?”

    

    方晗笑道:“先说好的。”

    

    算命先生执了彭家小子的小胖手,又看了一遍,拱手笑道:“此子乃大富大贵之人,可封侯拜相,一生坦途平步青云富贵不可言表。”

    

    彭古意心情复杂,追问:“钱财方面呢?”

    

    算命先生抚须而笑:“为官之人,钱财不需多。不然岂不是成了贪官污吏,搜刮民脂民膏?”

    

    彭古意冷哼一声,儿子竟然不能承继他的衣钵,不爽。

    

    方晗见他不服气模样,暗笑不已,又道:“那坏的呢?”

    

    算命先生将小皇子推给方晗,叹道:“夫人可知昨夜城中大火皆因此子而起。”

    

    方晗惊住:“什么?”

    

    算命先生道:“此子有帝王之相,但命途多舛,一生坎坷,运带不祥,且有早逝之兆。”

    

    方晗忧心顿起:“先生可有破解之法?”

    

    算命先生摇了摇头,低声道:“此子命中带厄,或将连累身边之人。昨夜火起亦是因他,依老朽所言,两位当将他舍入空门,伴青灯古佛,方能保一生平安。这是其一之法。”

    

    方晗与彭古意对视一眼,同时皱眉:“老先生可还有其他法子?”

    

    算命先生又瞧了一遍小皇子,道:“深宫虽富贵却非宜居之所,当养于山野之间,劳其筋骨,放于边关之外,磨砺其性情,十八岁后方可入京。最好再寻个富贵之相的孩童伴他左右,方能护他免灾避难。”

    

    方晗听得叫苦不迭:“先生此言可当真?”

    

    算命先生并不立刻回答,只看着方晗瞧了许久,忽地一笑,道:“夫人可知,二十余年前,有一位怀着七月身孕的娘子途径此处,我观她腹中孩儿命格奇特,请求为这孩子卜上一卦。”

    

    方晗不知为何提及陌生人之事,但不也插话,听对方慢慢说下去。

    

    “我推演那孩子虽生于富贵之家,但不是能久享富贵之人,命途起伏,前后悬殊,上半生荣华富贵,下半生凄惨度日。那娘子很忧愁,就问我,可有破解之法?我对她讲,虽是女婴,但万不可娇养,宜以男童养大,粗茶淡饭饿其体肤,刀剑弓矢移其性情,待婚嫁时再配个有富贵之相的男子周护她,或能免于劫难。那娘子低头想了良久,说,她既与先生有缘,就请先生赐个名字。我算了算,道,不如以‘晗’字为名,喻意天将明,雪后晴。”

    

    方晗忽地睁大了眼睛。

    

    算命先生笑叹:“人生如白驹过隙,转眼便是二十余年了。”

    

    方晗久久沉默,向那老先生深深鞠了一躬,才抱起孩子们离开。

    

    彭古意心中不知何种感受,缓声道:“你可信他?或是神棍杜撰出的虚言谎语。”

    

    方晗长叹一声:“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彭古意将睡过去的小皇子裹在怀中,道:“云帆怎么办?送还是不送?”

    

    方晗停住脚步,蹙眉良久,脑中闪过一道精光,她蓦地记起一事,道:“古意,大哥送沛儿的见面礼你带着吗?你看过吗?”

    

    彭古意取下背后包袱,翻检出那澄黄锦帛包着的一物递去,道:“还能是什么,不就是你侯爵的镀金印章么?你又不入朝再为官,你那大哥就送给孩子玩了。”

    

    方晗接过来,揭下层层锦帛,见是一枚有蹲龙钮的金印。她爹虽然是侯爷,但她住入侯府时,方轲已闲居在家不理朝事,从未见他取印章出来,而且侯爵与侯爵之间相差也大,还有御赐的皇家制式印章,所以她估摸不出自己的爵印长什么样。不过这章上面蹲着条龙,总让人感觉怪怪的,该不是……

    

    她将那金印拿在手中掂了掂,翻过来看底上刻字,四字赫然入目:“皇太子宝。”

    

    方晗手上一抖,刹时明白其中深意。

    

    风常洛之所以迟迟不接小皇子,不是忘了,也不是为事绊住,而是已决心将这孩子交给她与彭古意教养。她将那算命先生的话又细细品味一遍,“深宫虽富贵却非宜居之所,当养于山野之间,劳其筋骨,放于边关之外,磨砺其性情,十八岁后方可入京。最好再寻个富贵之相的孩童伴他左右,方能护他免灾避难。”

    

    方晗扶额,看了看怀中的儿子,又瞧向那小皇子,道:“古意,我们回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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