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情了
方珂正坐在院中一手牵着自己孙子,一手牵着故友孙子,逗两孩子玩得正开心。他睨一眼那侍卫,不急不忙道:“打起来就打起来,慌什么。孩子们打架不是常有的吗?打完不就没事了。”
侍卫窘在当场,只得转向彭古意和牧云婉求救:“彭公子,贵妃娘娘,要不你们去劝劝?万一打伤了可怎么是好?”
牧云婉有些担心,正要起身。
这时,彭古意碾着药草,淡定道:“伤了有什么大不了,有我在,包治包好。”
侍卫:“……”
牧云婉掩口笑了,又慢慢坐下,向那侍卫道:“无妨,皇上他们又不是小孩子,下手有分寸。”
见众人浑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侍卫正要苦着脸返回。然后转身之前,他又补充了一句:“那等会若见皇上和将军两人衣衫不整,你们可不要想歪。”话音未落。
彭古意放下药杵,掸了掸阔袖,一本正经:“我跟你一起去劝劝。多大人了还学小孩子打架,也不嫌丢份儿。”
方珂在一旁看得好笑不已,向那侍卫竖了竖拇指。
侍卫一头雾水,他只说了句实话而已,有什么好得夸奖的。
彭古意和牧云婉随着那侍卫去林中劝架,却见两人早已打完,坐在草地上各自将头扭向一旁,双方皆气愤愤着。而且果然如所说,两人衣冠不整。
经侍卫那一提醒,再加上眼前画面,彭古意心中不由打起了鼓。他光想着防备牧云凉,一时竟把风常洛给忽略了。要知方晗武功未恢复多少,如果风常洛有心思,她怕是要吃亏。
彭古意脸色有些不好。
方晗脸色也不好,见他找来,立刻起身拉了他往回走:“古意,我们现在就搬家。这里不住了。”
彭古意联想到了其他,难道是自家媳妇被欺负,要羞愤之下离开这伤心地?
风常洛那张脸更臭,挽了自家贵妃,毫不犹豫地向另一个方向行去:“摆驾回宫。真是反了,一介草民竟然敢打朕?当朕愿意来看你?什么没人烟的鬼地方,颠了一路身子骨都散架了。”
牧云婉拉住他,欲言又止:“皇上……”
风常洛拂袖,又怒又悲:“连你也不跟朕一条心了?”语毕,甩开牧云婉,大踏步出了山谷。
牧云婉着急,来不及说话,向方晗两人点了点头,忙小跑着追风常洛而去。
方晗回了院中,也不多解释,说了声“搬家”,就着僮仆收拾东西。
彭古意想到了其他地方,心中内疚万分。他不该因为皇上一次的相助就对此人放松警惕,以至于让自己媳妇吃了亏,让隐居之所这成了她不愿再呆之地。
匆匆打包完毕,小僮赶来马车,将一应物什装入车中。
彭古意环顾这昔日院落,回忆两人朝夕相伴你侬我侬的幸福和乐日子,不觉辛酸从中来,若不是自己一时疏忽让媳妇受了委屈……
越想越内疚,越想越辛酸。常言道,匹夫见辱,亦拔剑而起,挺身而斗。彭古意忽地攥上她的手腕,止了她关门闭户的动作,咬了咬牙,道:“不收拾了。他是皇上又能如何?敢欺负你,我决不跟他干休。走,我们去讨个说法。”
方晗怔愣:“啥?”
彭古意愤然道:“抄小路,能在谷口截住他们。带上药粉,迎风一撒,保管再好的武功也得倒下。打他一个半身不遂,我们跑路也值得。”
方晗瞠目结舌:“你,你是要打皇上?”
“自然。”
方晗见自家夫君少见地动了怒,且捋袖子要揍皇上,不觉同情起龙座上的那个人,在朝中被牧云凉骂,来到这里被她打,现在彭古意还要追过去掴脸。
听起来虽然很爽,但做起来怕是有些不妥,她沉吟道:“古意,皇上透露消息是不对,但看在他当年帮过我们一把,还有今日及时来通风报信的份上,就不要计较了吧。毕竟是皇上,总得给他留些颜面。”
“什么?透露消息?”
“你不知道?对了,我还没说。”方晗不解,“那你好端端揍他做什么?”
两人将事情始末对了一遍,这才发现其中的误会。
方晗好笑着:“古意,我记得你以前没这么暴力。”
彭古意看了她一眼:“近朱者赤。”
为了躲开牧云凉,方晗只得携全家逃之夭夭。虽然现在她连娃都有了,但牧云凉心思向来难以琢磨,万一他仍坚持,那就麻烦了。
驾了马车,一路疾驶离开。
方晗无聊,以手支额打量车厢中的众人,想着找点话聊,调节沉闷气氛。不料,转眼间竟看到车中多出来一人,她吓了一跳:“他怎么在我们这里?”
侯爷右手抱着一个,左手揽着一个,道:“我怎么知道。你们说搬就搬,这孩子跟前没人,我只好带他一起上车。”
方晗瞧着那不苟言笑的小皇子,内心崩溃中:“你爹呢?”
小皇子看她一眼,不说话。
“你娘呢?”
小皇子不开口。
“你能说话吗?”
小皇子沉默。
方晗顿时唏嘘万千,招手道:“古意,你过来给这孩子瞧瞧病,好像哑了。不知是先天缺陷,还是后天形成。”
彭古意白了她一眼,摸了摸孩子脑袋,温声道:“小娃子,告诉叔父叫什么名字?”
小皇子低低出声:“风云帆。”
方晗:“……”
皇子落在他们车上,方晗仔细回忆,想着大约是皇上激愤之下走得太急,忘把孩子带上了。果然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跟她一样不靠谱。
她蹙眉扶额,正盘算着如何将小皇子送回宫。这时有马蹄声自斜对面远远传来,响声如雷动,整齐划一。
方晗一瞬白了脸色,这种训练有素的蹄声除了边关守军,就只有皇城中的卫队能踏得出。边关守军自然无理由到这渺无人烟之处,而能调动皇城卫队的除了皇上,就只有寥寥可数的那几人。
骑队斜穿而来,于前面道路上一字排开,挡了马车的去路。
小僮见这气势,忙将马车停下,低声向车中道:“公子,有人拦路。”
彭古意撩开车帘张望,见一排铁甲黑衣骑队肃然端立,唯有正中那人一袭白裳,绝世出尘,衣袂飘飘,气度从容。
那人挡在路上,不言不动,只静静地看着对面的马车。
事情有些棘手。若他像风常洛一样采取强硬手段,那他们便可以强制强,但心性高傲的牧云凉偏偏服软,能一改性情低声下气地恳求,甚至会铤而走险。成亲之日情景记忆犹新,牧云凉反手刺入心口的一剑,让他们夫妻足足分开两年才得以相会。
彭古意回头,与车中的她目光交汇,久久沉默。
对方不下车,不说话,牧云凉倒也耐得住性子,不催一声,停在路上等着。
许久,方晗叹了一口气,道:“躲能躲到何时?古意,我去见他,把这事情了一了。”
彭古意将她拦住,定睛看她,掌心贴上她的面颊:“事情是需要了一了。不过你留下,我去跟他说。”
论心机,彭古意差他太远了。方晗不甚放心,欲起身:“我跟你一起。”
彭古意将她按回车里:“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情。你别插手。”跃下车,他稳了稳心神,向牧云凉缓步行去。
曾经,对上牧云凉,他一败涂地。
现在,对上牧云凉,他依然没有几分胜算。
只是,感情不是其他,若掺杂了太多阴谋巧计,得了人得不了心,纵使共枕同眠,不过同床异梦而已,有何意味?
随对方百般谋设,他与她的感情从那一瞬的动心开始,也将以这颗真真切切的心维系下去。纵千变万变,唯我心不变。
愈行愈近。四目相视,彼此皆看进对方眼底深处。
彭古意于十步外停下,抬眼看向马上之人,缓缓开口道:“牧公子,我与娘子……”
他的话没有说下去。因为在他开口的那刻,牧云凉忽然有了动作,调转马头,道了声“走”,一马当先沿原路返还。
那卫队亦紧随其后,如黑色羽翼伴在牧云凉两侧。
响声如雷动,马蹄飒沓,尘烟四起。
万没料到会如此结束,方晗一时回不过神,跳下车望向那渐行渐远的背影,道:“走了?”
彭古意回身,握了她的手,将她揽在怀中,与她同看那背影消失之处,叹道:“其实,他对你也是真心。只是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
方晗默了良久,伏在他肩头,哭了。
只怪当时年纪小,我爱安静你爱闹。
烦来烦去多吵扰,不知怎么心动了。
光阴渐消情意绕,最爱看你眉眼笑。
一别经年思悠悠,惟恨今生缘分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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