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一夜 二
第2章千年一夜(二)
“他妈的！”一人咒骂着冲过来，正是那猎户。“死丫头，你皮痒了是不？”女孩旋身躲开他，双手顺势猛抖，手中皮子便狠狠拍在他身上。刘老三乱嚷着跌进人群，众人又是一阵哄笑。队伍愈渐混乱，隐约听见宅子那边有人在呼喝，却根本没人理会。
女孩朝地上狠啐了一口，然后转头来瞪着柳淳：“白生了那么大的眼！再有钱，也都被你败坏光了！”柳淳被骂得说不出话来。女孩却不理他的尴尬，竖了两根指头大声道：“三十两，我卖你两张整皮，再给你缝成袍子！干不干？”“嗯嗯！”柳淳忙不迭点头。女孩“哈”地笑了一声，猛地转身一脚蹬出，便听一声惨号，那刘老三偷袭不成，双手抱着肚子翻倒在地，嘴里还叫道：“死丫头，你等着！”
“好啊，”那女孩上前又是一脚，“把你的同伙都叫来，早看你们不顺眼了！山里人的脸面就是被你们给丢光了！今年要不是柳家，得有多少皮货卖不掉！”她说着，拿眼瞄向旁边的人，“还有你们，都忘了为啥卖不掉皮货了？”众人被骂得一呆，哄笑声顿时小了不少。那边一直被忽略了的卖货人不知何时已绕到了女孩背后，趁她不备，便猛扑过去。
柳淳刚要出手相救，心内却陡地一惊——有谁在看着自己！他骤停了脚步，转头四望。那女孩这时一弓梢抽倒了那卖货人，正朝着柳淳这边喊道：“等我先收拾了他们，再说咱们的买卖！”
饶是心有旁骛，柳淳仍在她的喊声里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她。那女孩已在众人的喝彩声里捏起了拳头，晶亮的眼眸里满是勃勃的勇气。柳淳瞧着，也忍不住想喊一声“好”，却倏地听见有人喝道：“怎么回事？”那声音中气充沛，竟将半条街的哄闹声都盖了下去。柳淳急敛了心神，众人也安静下来，齐齐往声音来处望去。就见那门前灯下已站了个锦衣的高壮男人，严正的脸孔上一双眼睛似蕴着暗暗的火，冷冷扫视门外众人。
“柳三爷！”有人低呼道。
柳家三爷柳南庭早前是有名的刀客，因柳家不再理江湖之事，所以极少见他露面，不想今日竟以客商身份出现在此。柳淳好奇，正要往前凑，却听身边有人“哎呀”了一声。那女孩不知何时凑到他跟前，拖住他手臂：“快走，被他看见，就该不收我的东西了！”
柳淳想甩开她，但那被盯视的感觉仍在，只好任她将自己拽走。
“你姓什么？”拐过街角，女孩忽地转回头来，盯着他道。
柳淳被问得一愕，与她对视了一瞬后才惊觉两人间的距离竟是极近，脸上一烧，几乎是仓皇地往后退了一步：“……姓柳。”女孩却根本没注意到他脸上的无措，皱眉道：“你姓柳？不可能！”
“为什么？”柳淳大奇。“我姓苏，苏音，绰号‘小野猫’。镇上人都知道我。”女孩扬脸道，“你真的姓柳？我不信。这儿没什么人，不会被听见的。”柳淳明白她的意思，她已以实名相告，自己就不该再瞒骗下去。“我是姓柳，柳淳。”他笑道，又补了一句，“不怕被听见！”
苏音瞪大眼，几乎是恶狠狠地将他上下看了个遍，才道：“那算了！”她将缚在背上的皮卷扯下来递到他面前，“两块这样的皮子，我再帮你缝成袍子，要不要做？”
这女孩的话题转得倒快。柳淳先是一愣，才干笑着点头：“有劳苏姑娘了！”他将银票递给她。女孩却不接：“等送袍子时再给钱吧，省得你又说我骗你。”她扬了扬手，竟干脆地走掉了。柳淳看着她的背影摇头：“我哪有说过？”
山里的夜来得迅速，忙碌整天的人们早在更鼓敲响前便入了梦乡。唯有柳淳一人呆站在空荡荡的街中，迎着凛凛的夜风，一脸的沮丧神情。他已用尽了所有法子，却仍辨不出自己所处方位。日间尚不觉镇中的道路有多复杂。岂料入了夜，街道曲折交错，竟将不大的镇子变得迷宫一样。若非亲眼见过街上有行人来往不绝，他说不定会把这里当成一个阵法——虽然这般巨大的阵法无从想象。柳淳不禁抬起头，目光掠过稀疏的几颗星，停在了镇外的山壁上。
这是图南山有名的望天绝壁，意为只能仰望而不可攀登的山壁。绝壁将进山的路隔绝于此，因而这里更有一个古怪的绰号：路之头，意指道路的尽头。踏遍了漠北的人们亦将此视为寻宝之路的尽头，他们宁愿绕路而行，也不会去攀那直插天际的绝壁。再说，这里只是一个小镇，绕过它，也不会影响他们寻宝的计划。所以那刘老三才会告诉柳淳：要想寻宝，就不该往这儿来——但或许他们都错了！
引柳淳从南疆来此的，是其父于十数年前遗下的一张潦草地图。那地图的终点是图南镇，镇名之下有蝇头小楷写下的三个字“仙人径”。这是一条不为外人所知的古径，起点在图南镇的某处，终点则隐于重重山腹中。他的母亲将这图交给他时说，他的父亲便是沿着这条路进了山去，从此消失无踪。所以柳淳才会到这儿来寻找父亲，以及当年发生的一切。
父亲只绘出了镇子的大概，并没有标出路的起点，不知是在绘制时不知道其所在，还是不想被外人得知。柳淳自然而然地相信是后者，所以到此之后也没有向人打听。更何况这样隐晦的地图，实在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那同样藏于山腹不知所在的古老秘藏。柳淳不愿引起纷争，便只身一人半夜溜出，悄悄寻找。
然而半宿时间过去，非但没有半点线索，反而迷失了方向，柳淳的耐性被消磨得差不多了，看看四下无人，干脆跃上房顶放眼远眺。
却见重重阴影深处有几点灯火隐晦地亮着，灯下似是个院落。柳淳心内一动，提气便朝那灯火处掠去。有光亮的地方，总是更易于辨识方向。
几个起落后，便离那灯光近了。待要加快速度时，耳边却传来一阵极古怪的“咔啦”声。
那声音极小，混在山谷的回响里时隐时现。柳淳不由停下脚步，竖起耳朵细听。不一刻听出来，那竟是挖土的声音。他不禁好奇，想循声望去，那声音却倏地消失了。等了片刻也没再响起。柳淳勉强忍住了好奇，正要继续往前，那声音倒又响了。
听了一阵才辨出了声音的来处，正是那有灯光的院落。柳淳不由好奇那里究竟在挖什么，偷偷摸摸的不说，大半夜的也不停。几个念头在心底跳过，心头没来由地猛然一紧：那里挖的，不会是“仙人径”吧？
去看看。反正也是打算往那边去，不如去探个究竟。柳淳想着，已腾身直掠而去。
几个起落间，那大院便到了眼前。他落在院外不远处的街道上，然后贴墙悄声前行。前方长街蜿蜒，尽处隐在黑暗里，没有光亮，也没有了沉闷的挖掘声，四下里突然就静得好像死地。他怔了一下，猛然扬手往墙上击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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