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一夜 六
第6章千年一夜(六)
柳淳坐起来，靠在木板墙上发愣，半晌才拍拍裤子站起来，心想只要他们挖的不是“仙人径”，那么不管是要找宝藏或是别的什么，自己都不必再查下去了。他挠挠头，转身准备离开，脑中却忽地一凛：自己从没见过“仙人径”，怎么竟会知道他们挖的不是“仙人径”？
“往哪儿去？”蓦地一声断喝在耳边炸开，柳淳被震了一下。自迷惑中回过神来时，顿觉沉重的掌风扑面而至，便急敛了心神侧身让开，右手骈指回点那人小臂。
那人应变却迅捷，一击不中，便急收住掌力，闷喝一声，又是一掌劈来。换招的刹那，柳淳看清来人正是刚刚看见的那着棕色衣袍的大汉。这棕袍大汉内力虽一般，臂力却大得吓人。柳淳不敢硬接，急急避开数丈，欲缓和一下。那大汉却根本不给他机会，掌风又逼至跟前，喝道：“就这点道行，也敢来咱们这儿撒野？”
柳淳行藏已露，不欲与他纠缠，矮身避开掌风，便要抽身退离。背后却突有一道阴晦寒气袭至，他不及细想，侧身再避。那偷袭之人竟料到他闪躲的位置，一只手掌正候在那处。柳淳倒抽了口气，迫不得已肩头硬接了那一掌，借势向前冲出数步，数道黑影横过，堪堪挡在他的退路之上，一道锐音随之尖啸而至，柳淳终于躲不过，被那劲力十足的细小物事生生打透了肩头。
他跌出几步，跪倒在地上，按着伤处大口喘着气，身边那大汉怒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另一人自后面走过来，冷笑道：“顾大少难道是想跟这小邪种讲江湖道义？”那大汉想是不善言辞，只啐了一声，没再反驳。垂着头喘息的柳淳倏地抬起头，直盯向说话的人。是那长脸的李衍。柳淳犹记得刚刚他脱口而出的半句侮辱之语，若不是所听到的内容太过让人疑惑，也许他当时就会冲下去与这李衍拼命了。怒意在少年幽深的眼眸上翻腾，他只盯着那李衍，直到听见一个声音沉着问道：“天露宫少主，重息？”
柳淳眉头猛地一跳，才回过神来看清了说话的人，是那个老者。他手中握着张巨大的铁算盘，左侧是执着流云旋的柳南庭，右边则是那蓝袍人，正用一只手扯着顾姓大汉。
那老者向前一步，抱拳微施一礼，道：“老夫弋华！重息小公子来访，可也是为了这个？”他指了指那棚屋。柳淳反问道：“那是什么？”
弋华眉梢微挑，淡笑道：“是老夫问差了。天露宫既然将这‘古刹堂’设在此荒僻之地，定是不欲为外人所知，小公子又怎会实说。不过你既然也到了此处，证明我等的找寻还是无错的。那么便让老夫猜上一猜，小公子应是与我等一样，为了那二十年之期将至，才到此处的吧？”
“你说这是天露宫的？”柳淳愣了下，回头瞄了眼那棚屋，摇头哂笑道，“弋老先生搞错了吧，天露宫远在数千里之外，怎可能会在这漠北弄个什么堂！”他深吸了口气，淡淡道，“不过说到那二十年之期，晚辈虽无心于此，倒也不妨提醒几位一句。单单在漠北挖个洞，可是奈何不了天露宫的。至于晚辈的来意，就不劳几位费心了。”
他说的都是真话。可听在弋华耳内，却是别有用心的隐瞒。老者眼中精光一闪，淡笑道：“小公子口紧得很。老夫就不问了。眼看期限将至，我等担不得任何差池，所以，还请小公子见谅吧！”他说着，肩头微耸，手掌已向后探去，其余几人也个个露出森然神色，身形隐动。
“哦？”柳淳双眉一轩，“我说过了，你们爱做什么尽管做去，我根本不想与你们纠缠。但是看来……”他轻咳一声，眼中浓密的黑闪出一片光亮，“你们以为真的拦得下我么？”他慢慢转头，目光扫过五人，最后停在李衍的面上，嘴角慢慢挑出个锋锐的笑容来。
对面的柳南庭倏地抽了口冷气。他见过这目光，就在头一夜，当他怒急之时斥骂了这少年的母亲、他的亲妹妹的时候，少年盯着他时便是用这般凛冽的目光。而此际，更添了一抹凶残。是了，他不许任何人侮辱他的母亲。他可以为了一句侮辱的话而与人拼命！柳南庭又抽了口冷气，眼角痉挛起来。
这少年笑着，漆黑瞳仁就像昏暗光影里浮出的死神眼睛。他只盯着李衍，视旁人若无物。弋华等人惊怒之下齐齐望向李衍。就见李衍已是退了半步，长剑在手，明亮剑光却映得他脸上的骇色更重。
然后那少年突地尖声一笑，整个人随即消失，就像融进了院子昏暗的光线里，唯有一双精亮的眼尚能显示他的位置。而那双眼动着，竟然在五人眼前画了一条笔直的线——
好快！
不想这样快的锋芒所向却不是李衍，而是柳南庭。柳南庭大惊之下横刀推出，却见那少年于刀掌相接的刹那霍地翻转手腕，五指弹上刀背，竟借他一刀之力于半空中转了方向，向李衍直直扑了过去。
他的身上似是附了鬼魅，动作快至电光石火。柳南庭的眼前尚残留着那双纯黑眼睛里滚动着的残光，耳畔已传来了李衍的惨叫：“啊——”
众人更是被这变招惊呆了，片刻后柳南庭反应过来挥刀劈去。他离得近，刀气自是最先劈至，不想柳淳却根本不予理会。他只盯着李衍，抓向李衍的额。而李衍似是已骇得丢了魂儿，只眼珠突兀着，一动不动。
耳边陡然响起衣帛破裂之声，是柳南庭的刀终于斩在了少年的背上。血光涌现的同时，柳淳的手从李衍的额上滑下，犹似不甘地在他肩头狠狠一抓，李衍哼也未哼，人已往地上瘫去。柳淳则借着这一按，越过李衍往院外扑去。
他身子放得极低，几乎是擦着墙头翻了出去。弋华在后追打出的十数颗算珠都敲在了墙沿上。其余二人见状要追，却被弋华喝住：“算了，惊动路人倒不好了，再作安排就是。”他说着已往前院掠去，吩咐人去搜寻后才回来查看李衍的伤势。就见他已昏死过去，肩骨粉碎，连经脉也断了数根，一身武功差不多算是毁了。
“这小杂种够狠毒！”顾姓大汉怒道。蓝衣人皱了皱眉，看向仍在以内力缓和李衍伤势的弋华，喃喃道：“到底是魔宫少主，年纪不大，武功竟高至如此地步，居然敢连着两次借力于流火刀气，真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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