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一夜 七
第7章千年一夜(七)
“你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顾姓大汉怒道，“咱们四人，还怕了他一个毛头小子？”蓝衣人瞥了他一眼，只微微叹了一声，并未辩驳。那边弋华终于停了手，令两个伙计将李衍小心扶下去，转头望向那面墙，手指习惯性地拨弄起算珠来。
“弋老？”蓝袍人上前一步。弋华瞧了他一眼，又转头看柳南庭。柳南庭正盯着手中的弯刀，对他的目光浑然不觉。弋华盯了他一会儿，突然重重出了口气，也没理会另两人，转身便回了宅子。
柳淳靠在墙上喘息了半晌，慢慢缓过气来，低头看自己的手。
若不是柳南庭，自己已一掌击死了那李衍。可，若不是柳南庭，自己此刻大概就已死了吧！他倏地捏紧了拳头。
是什么令柳南庭在刀锋及背的一刻陡然改变了力道，用本可斩开血肉的刀锋将自己硬生生推出去？柳淳不知道，想来不外乎是什么阴谋诡计之类。所以他并不会感激。他扶着墙慢慢朝前走，眼前一阵阵模糊。也不知走了多远，突地有个声音在耳边唤道：“嗨！”
他惊了一下，才看清了面前那双乌黑溜圆的眼睛。
“别往那边走！”女孩伸手拖住他，竟往来路拽去。柳淳下意识地想甩脱，苏音却倏地回过头来，凶巴巴地瞪他：“逞啥能呀！前面柳家的伙计到处在找人，你躲得掉？”见柳淳仍是迷茫，她跺了下脚，急道，“你到底走不走？你可还欠我银子呢，就这么被抓去了可不成！”
柳淳听了忍不住想笑，张开嘴却是一阵咳嗽。苏音忙伸手去抚他的背，却摸了满手的血。她骇了一跳，语声顿时柔了许多：“那地方离柳家很远，是座废院子。没人去的！”
柳淳很想问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在此的，可不知为何，却突然又觉得自己没法去质疑她。苏音见他犹豫，撇嘴道：“救你也不对么？”柳淳忙摇头。
这时街面上传来喧哗声，有人喊道：“别让这贼人跑了！”“抢了银钱还想跑，也太狂了！”听声音竟是在捉贼。
柳淳有些愕然。女孩又翻了他一眼：“快走！”拖了他便往前跑去。
那院子果然废弃了许久，空荡荡的院落内有两间石头房子，一间缺了两面墙，另一间亦没了窗子，剩下两个破烂的窗洞眼睛一样盯着他们。街路到这就算是尽处了，再往前，石头路面被翻开的碎石盖住，残雪片片，衬着远处阴暗的山景，格外有一种幽远之意。
这果然是要熟谙此地的人才会留意到的地方。柳淳一面想着，任女孩将自己带到房后。她自一段破墙上撬开一块砖，从当中拉出根铁链一扯。停了一瞬，那段墙便“咔啦”响着自齐腰高处向后挪出个两尺宽的方形暗口，露出底下一道向下的阶梯来。
“这里……”柳淳指着洞口惊讶万分。女孩却不耐答应，推着他往下走去。就见她在洞壁上捣鼓了下，头上残墙又合上了。通道内一片黑暗，唯前方有点昏暗的黄光。走到头发现那是间不大的小室，对面泥墙上挂了油灯，灯下有座简陋的壁炉，炉旁是一根贯通整个小室的铜管，管上有圆形的开口，大约是换气用的。管旁紧靠着口大水缸，里面半缸水安静地反射着灯光。缸旁一张小矮桌，桌旁是块铺了厚厚稻草的大木板，上面还有叠得整齐的衣物。
女孩先过去取下油灯点燃了壁炉里的柴禾，才转回来对着吃惊不已的柳淳笑道：“这个地方不错吧？这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放心啦！”
“这里怎么……”“快进来！”他刚开口，苏音已扯了他的手将他拉到木板旁坐下，“外面乱得很，我没法去找大夫……要不，我帮你弄一下？”她翻自己的背囊，“不过我只有自己的草药。”
柳淳点点头。她摸出两个草纸包放在床板上，然后小心翼翼地伸手解开他的袍子。背上刀伤不重，倒是肩头被洞穿的伤口血涌不止。苏音咧咧嘴，拿了块沾湿的布轻轻擦抹血迹。柳淳吸了口气压住痛楚，又开口问道：“你是怎么……”“别动！”女孩叫道，突地将两块黑东西同时拍在他肩头。柳淳疼得眼前一黑，哪儿还问得下去。见他如此，女孩忙道歉：“对不住哦，我很少给人治伤的！倒是常给山上的小兽……反正，反正都是猎人用的药，不会出问题的。真的！”
听她口气认真得很，柳淳只觉哭笑不得，忍耐痛楚时也就没力气去发问了。苏音手下不停，不一会儿裹好了伤，才嘿嘿笑道：“好啦，我该回去了。这些衣服你看看有合身的就换上吧，你的衣服上都是血！”她将那叠衣物朝他跟前推了推，“还有，你有朋友要我去知会么？”
柳淳想起仍在客栈的述爷，摇摇头：“没有……多谢苏姑娘！”他喘了口气，重又问道，“这里到底是……”“那我走喽。明天再来看你！”女孩根本不给他发问的时间，摆了摆手，便转身跑掉了。
小室内安静下来。柳淳一个人坐在那儿发了会儿呆，最后摇头苦笑了一下。
静寂里仿佛有什么在嗡嗡地细响，柳淳惊醒后，那声音却不见了。是梦么？
柳淳望着那盏豆子似的灯火吐了口气，慢慢坐起来。他已换了干衣，却仍觉得冷。身上丁点儿力量都没有，伤处更痛得人烦躁不安。他盘膝坐好，试图调息让自己清静下来，然而最终也只是看着那缸水发呆。缸水像被什么震动着，在灯光下泛出细微的涟漪，一圈又一圈……他盯了一阵，倏地跳起来扑到那铜管边，将耳朵附在那圆孔上。
果然有声音从管子底下传上来，“哗啦哗啦”的，还夹杂着细碎模糊的人语，隐约可以辨出几个词句来：
“……也不知那重渊是如何……古刹堂到底……”“……该是不会错……那小杂种不也……既然取名‘仙人’，总会有些名堂……”“……魔宫人妖邪，连条路也……”“……我说你们这些小子慢点儿，再塌了就更难挖了……”
柳淳慢慢离开铜管，向后坐在地上。
那管子里传来的是柳家地下的挖掘之声。说话的人当中，有那顾姓大汉。这些江湖人来找的是“仙人径”！
他们不是为了那个见鬼的二十年之盟来的么？他们找“仙人径”做什么？并且提到了父亲重渊和天露宫，这又是……他猛地自地上弹起来，朝入口冲去。未到尽处时，遮盖的石板却自己打开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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