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钟离:以普遍理性而言,你没救了
“咦？钟离，你怎么在这？”
听到声音，胡桃有些惊讶的转过头问道。
从林子里走出的身影由远及近，最后映照着月光出现在江辰视野里的，可不就是钟老爷子吗？
在江辰看过去的时候，钟离也将目光看了过来，接着他回答了胡桃的提问。
“委托之事提前结束，回去后听说有人找我，恰逢最近对无妄坡的事情颇为在意，闲来无事，就过来看看。”
钟离没说的是，关于稻妻的事情他从某个渠道得知了，身为璃月的守护神，自然会在意临近国发生的这种大事，于是方方面面彻彻底底的了解了一下。
然后得到了一个比较重要的信息：稻妻能变成现在的情况，是因为出现了破局之人。
他不像其他人那样单纯的认为如今的稻妻依旧跟之前没区别，虽然锁国令没有取消，但钟离觉得，这件事背后必有蹊跷。
那看似不变的永恒已经出现了裂痕，所欠缺的，是在合适的时机下迎来最为关键的转机。
而能带来这个转机的，或许就是那个破局之人。
大概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灰白头发（现在是纯白），身材修长，模样算不上清秀但绝对耐看，气质吸引人，性格随和，莫名固执，某种程度上很能让人生气，不是英雄的英雄——这大概是他能够零零散散收集到的一些信息。
有些是悬赏令上的，还有一些是民间共同的认知。
至于悬赏的金额...摩拉？多少？一个亿？哦。
然后钟老爷子在听到往生堂成员的告知之后，寻着那微不可查的雷电与祟神气息来到了这里。
“你刚才说...鬼物都被他吓走了？”
胡桃想起来钟离的话，皱眉沉思了一会，随即露出恍然的表情：“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诶呀！我真是个笨蛋，居然没发现这点。”
驱邪，她是专业的。
但因为对祟神力量的认知并不算多，而且又没有仔细检查江辰的身体，只是能够隐约感觉到相对于她体内的火，江辰身上有一种极为明显的阴冷气息。
而祟神的力量十分强大，特别是江辰体内沉积的力量更是直接来源于大蛇奥罗巴斯，有他在，那些以灵魂形态存在的鬼物根本不敢靠近。
“原来是这样，诶！”
胡桃挥挥手，“江老爷子，不如你先离开一会，等我把葬仪做完了你再回来。”
“呃。”江辰嘴角微微一抽，“好吧。”
正好见到钟离了，没用的傻胡桃说扔就扔！
这时，钟离问道：“这位先生，烦请到一旁聊聊可好？”
“当然可以。”
两人的离开并没有让胡桃在意，毕竟两个大汉钻草丛能有什么事？对她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保证葬仪顺利完成，毕竟她可是专业团队的老大。
而另一边，跟在钟离身边一直往外走的江辰，心里直犯嘀咕。
不知为什么从钟离一开始出现，他就感觉对方一直在有意无意的盯着他，虽然身体被掏空了，但战斗敏锐性还在，所以江辰有些猜测，钟离来这很可能是冲着他来的。
可他又不是旅行者，又没有游戏引导，跟钟离不过是第一次见面而已，就算这头白毛醒目了些，也没道理还没见面就被盯上了吧？
难道钟老爷子鼻子已经灵敏到跟某只屑狐狸一样，嗅着味就来了？
两人不知不觉中走到无妄坡外围一处山崖，期间遇到了一群睡觉的QQ人，看得江辰差点没忍住。
这时，钟离走到一块巨石旁道：“坐下说吧。”
“嗯，正好我也有些累了。”
走了大半天，以江辰现在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
他扶着那块巨石坐下。
对于钟离的第一印象，妥妥如游戏中一样的贵公子和美男子，那一副永远不慌不忙的模样，会让人下意识产生一种信任和安心的感觉，仿佛只要有他在，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用担心。
这大概就是一种时间沉淀出来的气质吧，作为久居高位的岩王帝君，即使以凡人身份生活，其经历也注定会极为不凡。
所以——帝君！痛痛！盾盾！
“勿需担心。”
见到江辰沉默，钟离十分淡定的说道：“堂主虽然性格活泼，言行难免让人感觉不放心，但她关于往生葬礼方面的知识，便是连我也自愧不如。”
“我知道。”
江辰坐在一旁，一时间有种莫名感觉，夜晚，山林之间，两个‘老头子’坐在一起讨论人生，说谁谁谁家的娃儿啊，虽然看起来不靠谱，其实靠谱得很，就挺怪。
“钟离先生这么晚也要赶过来，想必不仅仅是对无妄坡的事情感兴趣吧？”
“便是听到往生堂的职员说起你，有些好奇。”钟离盯着江辰，微微沉吟，“先生可否告知名讳？”
“哦抱歉抱歉，在下江辰。”
“江辰...江辰。”江辰子？
钟离稍加思索，心里已有了些许想法。
“请问江辰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叫我江辰就好，其实...”
江辰把不卜庐的事情说了一遍。
虽然在游戏里他与这位帝君大人好感度拉满，但这里到底是第一次见面，人家身为岩王帝君，即使隐去了身份，但作为陌生人态度拿捏自然要合适。
“原来如此。”钟离点了点头，“方才我就见你体内气息古怪，阴煞邪祟之力强盛至极，令得那些鬼怪之物避而远之。”
“江辰，你体内之力，可是来自祟神？”
“嗯。”
毕竟是要求人家办事，江辰也没什么好瞒的，天大地大，苟命最大。
“实不相瞒，我就是因为与祟神战斗引起的，具体过程比较复杂，老实说现在我的身体情况连我自己都有些不太确定了。”
“白术先生说我这不是寻常病理，让我来向钟离先生求助。”
“如此么...”
听到江辰的话，钟离更加确定心中的想法了。
他伸出手道：“不介意的话，让我替你把脉看看情况如何？”
“钟离先生还会把脉？”
“略知一二。”
“那太好了。”
管他是把脉还是摸骨，帝君这么做，必然有他的大意！
想到这，江辰伸出手去。
钟离学着江湖郎中的模样，手指落在江辰脉搏上，顿时，江辰就感觉到一股奇特的力量涌入体内。
“...”
他很无语，帝君，你tm这是在作弊吧？这跟把脉有半毛钱关系？
“嗯...”
钟离面色凝重。
过了半响，他将手收回，坐在原处沉思起来。
“那个...钟离先生，我这种情况还有救吗？”
“以普遍理性而言，没救了。”
“？？？”
“不过...”钟离抬起头来，“凡是总有一线生机，你来求我，我自然不能这般回答你。”
江辰大喜：“钟离先生有办法吗？”
“只是尝试，并不能肯定，况且生老病死，人之常道，你体内祟神力量或许可以消除，但折损的寿命，损坏的器官，却是如破镜不可重圆。”
凡人之躯脆弱无比，不像仙神那样拥有强大的恢复力，江辰现在的身体就像是漏斗一样，就算能把体内的祟神力量清除，坏掉的地方终究是坏掉了。
“不过若是能将祟神力量祛除，对你而言应该大有好处，此乃魔神怨念凝聚而成，寻常人沾染必受侵蚀烧心之痛，对于身心都是一种莫大折磨，江辰你能忍受这份苦痛，面色无异，令人佩服。”
江辰苦笑：“钟离先生不用赞美，我只是做不出那种别人面前痛得大哭打滚糗事。”
钟离不解：“为何？喜则笑，悲则哭，不是为人之常理吗？”
“话是这么说，钟离先生可知道‘体面’两个字？”
“原来如此。”
钟离恍然，“确实，是我想得不够周到，抱歉。”
他毕竟是神灵，神灵跟人类的思维模式还是有些差距的，而且堂堂帝君大人，恐怕也遇不到那种有失大体的事情吧，这一点看他每次买东西不带钱却还坦然自若就知道了，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不过清除祟神力量之后，用于调理的药物效果也会提高，虽不能完全康复，延续寿命却还是能做到的。”
“那就拜托了。”江辰想了想，说道：“钟离先生，我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你看...”
“无需钱财。”钟离不在意的说道，“你取你之所求，我求我之所得，即为契约成立，如此一来我自然会帮你。”
“那请问钟离先生要求什么？”
“我想与你畅所欲言的聊聊。”
“哦？”
江辰纳闷了，仅仅是聊天，就能请动帝君出手，这未免也太划算了吧？
“帝...咳咳，钟离先生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就好。”
不管有没有坑，江辰现在也没别的选择了。
钟离轻轻点头：“你既从稻妻过来，自然对那里的情况熟悉，可否与我说说你对当下稻妻的看法？”
“当然可以，钟离先生想知道哪方面？”
“雷电将军虽为稻妻神灵，然一个国度的存在，不仅仅只有神灵，还有无数的子民，如今稻妻锁国，雷电将军追求永恒，你与我说说稻妻子民的真实想法如何？”
“稻妻子民...”江辰微微皱眉，“其实在稻妻，这个真实想法是具有两面性的。”
钟离微微点头，神色中露出几分期许。
“凡人信仰神灵，在稻妻雷电将军就是至高无上的信仰，所以即便人间疾苦，即便很多人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生活，却依旧觉得将军的决定不会有错。”
“但另一方面，因为锁国令的存在，稻妻的问题确实很多，经济倒退，国情混乱，奉行府执掌大权却不为民请命，反倒趁机谋取私利，当生活都成了问题，再坚固的信仰也终究会被磨平，当战乱成了习惯，当落草成了唯一出路，就说明这个国家的子民，正在遭受人间疾苦。”
“这两点，虽然矛盾，却都是稻妻人心中的真实想法，人们追崇将军理念，信仰永恒之说，却又沦陷在这份信仰中，饱受苦难折磨。”
钟离眼神一亮。
“你之说法，与我想的颇为吻合，民乃国之根本，民心不稳，说明出了问题，作为神灵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在稻妻，江辰是无论如何也听不到这种评论的。
谁tm敢啊？
可钟老爷子敢啊，他不单敢在这里说，就算人在稻妻，他也敢说。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即便是神灵，也不会总是对的。
钟离的想法，确实更为贴近于人类，毕竟他可是亲眼见证了璃月三千七百年的历史，也守护了璃月这么多年。
“我听一个朋友说起，如今稻妻作乱祟神已被镇压，眼狩令取消，国内叛乱解除，稻妻之未来，江辰可有什么看法？”
“未来啊...咳咳、咳咳咳。”
江辰轻轻咳嗽，脸色在夜色中显得有些苍白，他轻轻摇头道：“说实话，稻妻的未来，存在太多不确定的因素，神灵的想法是不可捉摸的，正如人一样，就算你觉得再了解一个人，也无法预想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事，因为人在变，影响人的因素也在变。”
“但是，就我个人而言，我对雷电将军抱有期待，虽然她作为神灵很多事情决策有些过于武断和冲动，但时间会催促人成长，当她真正将目光从永恒的路上探出来放在子民身上时，就一定会感受到他们身上的那份愿望。”
回忆起雷电将军的种种改变，江辰微笑道：“尽管这条路并不会那么顺利，甚至...嗯，或许她最近会生气吧，但是啊，作为受人尊崇的神灵，我相信那位将军大人，她一定会做出正确的抉择。”
钟离深深的看了江辰一眼。
足够了。
有这一番话，他已经足够判断出江辰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又在稻妻的这次变革之中起到了什么作用。
作为‘破局之人’，单纯的武力并非是钟离所看重的，而且武力也并不能将稻妻从永恒的轨道上挪动哪怕一分，作为久远的魔神，同样是从魔神战争中的获胜者，钟离虽然对影的治国能力不敢苟同，但对方的‘武力值’，却是让他这个武神也忌惮三分。
毕竟相比于其他神在管理国度过程中遭受的磨损，单纯作为武者存在的影，其纯粹的性格让她在这方面受到的伤害少得多——当然，前提是不把那些‘失去’算在内。
钟离之前就在想，那个把稻妻搅得沸沸扬扬的御前大将，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是不是与传闻的那般。
如今看来，至少在理念上，很多想法颇为让他赏识。
而且与大多数人不同的是，江辰虽然尊敬神灵，但不盲目崇信，更加没有那种惧怕的意思。
这一点尤其重要，想要在一个拥有神灵的国家里改变局势，就必然要具备这种素质。
另外，从那位雷电将军的态度也能看出来，江辰在其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高。
不过这一点有待进一步验证，道听途说终究只是侧面。
或许...
是不是该考虑将消息透露一点呢？如果这样能够让稻妻稍微稳定一些，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不过，钟离转念想到江辰留在璃月的原因，如果本就注定离别，是不是，一开始就不见面更好一些呢？
他有些犹豫。
身为岩之神，世界上最古老的神灵，他确实有办法让江辰恢复。
但后者身为人类，如果强行逆转生死界线，这就违背了天地人理之间的契约，如果没有足够的理由成为契约的另一面，他是不能这么做的。
理由。
他没有，但别人有，而且很大。
只是，他似乎没有直接的理由去与对方说明。
“钟离先生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看着沉默不言的钟离，江辰开口询问。
他有种感觉，那就是面前的老爷子或许已经看穿他的身份了，不过老爷子不说破，那么他也没有必要刻意去点明，身为岩王帝君，如果对方想帮他，那么即使他不说也会帮。
要是不想帮，说破了嘴皮子也没用。
“还有一事，或许是题外话，想请江辰解答。”
“直接说就行。”
“这个问题，并非是关于稻妻，而是关于愚人众。”
钟离轻声说道，“我听闻，此次愚人众在稻妻闹出的问题很大，雷电将军甚至下令直接断绝与至冬国的外交往来，单从整个国家利害关系而言，这其实是对稻妻自己的不利。”
江辰心里一跳，影可真够狠啊，居然将与至冬国的关系一刀切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冰之女皇不可能从影手上得到神之心？
尼玛！
那女人得不到神之心，不会来找他麻烦吧？
江辰心里一片凉凉。
帝君！盾盾！
“江辰？”
“啊？怎么了？”见钟离狐疑的看着自己，江辰急忙摆手：“没事没事，你接着说。”
“我想问的是，关于雷电将军在这件事上的处理，或者说愚人众、至冬国本身，你有什么看法吗？”
“没什么看法。”
江辰轻轻吐了口气，“稻妻是一个众生愿望十分强烈的国度，无论什么理由，就算是神，也不能随意剥夺别人的愿望。愚人众...其恶名在各国不用说了，到处掀起混乱，视人命如草芥，就连小孩都不放过，被拿去做实验，这样的存在，无论他们有什么‘正当性’理由，都是不能被容忍的！”
“如果一件事需要违背常理道德，需要灭绝人性，牺牲所有一切去完成的话，那么这件事一定是错的，即使那个执行者觉得是对的，那也仅仅是她所认为的对，在这一点上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对永恒的追求呢？就像将军之前所追求的永恒，那并非稻妻子民想要的永恒，而是将军自己认为的永恒。”
江辰不管冰之女皇那个老女人想干嘛，就算她想要代表提瓦特对抗天理也不关江辰的事。
无论做什么，如果想要拿着一件所谓‘大义’之事去要求别人牺牲自己来帮助她，那大义本身就有问题了。
你有你的理由，我也有我不能退让的时候。
听完江辰的话，钟离久久不语。
他在思考。
如果没有稻妻的事情，他或许接下来就会与那位冰之女皇签订相应的契约。
但是，钟离现在却有些犹豫了。
因为他不确定，自己想要与冰之女皇签订契约，到底是因为认可对方的理念，还是因为单纯想要卸下岩神之位而找的借口？
磨损是极其可怕的，它会在神自己无法意识到的时候悄悄改变他们的思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或许那份错误已经犯下了。
所以，在真正确定这份想法之前，他必须谨慎处理这件事。
“你的话对我很有用。”
钟离看着江辰说道，“契约成立，作为交换我会帮助你清除体内的祟神力量，但其过程远非凡人能坚持，所以我不敢保证一定能做到，这是契约的内容，我必须言明，若是你觉得不妥，我也会支付足够的酬劳，以平等刚才的一番交谈。”
“不用考虑了。”
江辰淡笑，“若迟早要死，不如拼死一搏，置之死地而后生，有希望就要抓住不是吗？人类本就是在不断的抓住那黑暗中的一缕火焰，传递火焰而走向更远的未来。”
钟离神色微微动容：“江辰先生大义明理，钟离佩服。”
“哪里哪里，随口说说罢了。”
江辰一脸谦虚的摆摆手，随即他犹豫片刻，问道：“钟离先生，你之前说那些关于稻妻的消息是...”
“一个朋友告知。”
“那...能不能拜托你那个朋友帮个忙，帮我传些话给雷电将军？”
“哦？什么话？”
“嗯，就当是一个老朋友的问候吧。”江辰露出轻松的笑容，“告诉她我现在没事，好得很，但有些不得不去做的事情需要完成之后才能回去，而这个时间...”
“或许很快，但或许会很久远，久远到作为人类的我，可能无法再踏及那片土地，但身为神灵，她更应该将目光放在眼下的稻妻，稻妻可以没有我，但绝对不能没有她。”
钟离别有深意的看了江辰一眼。
随后稍稍一想。
好像，现在去见那位将军的理由也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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