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帝立修剑学院 人界历380年 6
在过去的浮游城艾恩葛朗特里，也存在着红酒和麦酒等品种丰富的酒类。
但是，从原理上来说，哪怕你一口气喝下了一整杯辛辣的烧酒，也是不可能喝醉的。因为你现实世界中躺在床上的肉体，就连一滴酒精也没有摄取。
但是很令人吃惊的是，在这个世界里，酒依然会产生某种程度的作用——也就是说喝了会醉。可能是系统发出了会让摇光进入“酩酊状态”的信号吧，但似乎是设计了这个无情实验世界的人依然还有着那么一点良知，所以醉酒的程度被固定在了“极为开朗而又不失去理性”。没有人会喝得号啕大哭，也没有人会喝得勃然大怒，更不会出现因为酒而违反律法的人。
话是这么说，但是这种限制可不一定适用于我。所以参加在丽娜学姐的房间举行的“庆祝打成平手宴会”时，我也只喝了两杯红酒而已。那可是学姐珍藏的百年好酒，就连对红酒没有半点认识的我喝了之后也不由得大声叫好，所以要做到这一点可是需要极高的意志力。
尤吉欧和格尔戈罗索学长也在场，大家一起讨论这一年来的回忆，以及对即将到来的毕业比赛、晋级比赛的预想，还聊到了剑技和流派的一些狂热话题，结果很快就到了距离初等练士宿舍的门禁只差十五分钟的时候。
我和尤吉欧两人不舍地离开了上级修剑士宿舍，回到了自己的宿舍中。我将还没有消除醉酒状态的搭档留在了房间里，向西边的花坛走去。虽然是安息日，但给洁菲莉雅浇水的事情可不能停。我走下了二楼的楼梯，打开了那道门。
我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凉爽的夜风，以及盛开的银莲花所散发出的香气——但就在此时，我不由得皱起眉头。空气中除了花朵的淡淡芳香之外，还混进了一丝黏糊糊的动物性香料的气味。而且我对这个气味还有点印象，就在昨天吃晚饭的时候还曾经闻到过……但是，这个气味应该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我猛地睁开双眼，看向将花坛分为四块的那条路的尽头，就在此时，两个人影从黑暗中向这里走来。这两人身上穿着的灰色制服表示他们和我一样都是初等练士，但他们胸口的纽扣打开了三个，像是炫耀似的露出了花哨的衬衣。身穿红色衬衣，衣服上的红色有着凝胶一般光泽的那个是莱欧斯·安提诺斯，而衬衣如同萤火一般淡黄的那个则是温贝尔·吉泽克。
不是负责栽培，看起来也不像对植物有兴趣的两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花坛？就在这个疑问涌上心头的时候，不好的预感紧随而至。我从设置在宿舍西墙的门踏出一步之后就呆立在原地，莱欧斯和温贝尔则笔直向我走来，在我身前一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
“哎呀呀，您来得正好呢，桐人练士。”
莱欧斯开口了，他的话语很流畅，但又显得充满了如同荆棘的恶意。
“我们正打算去找您呢，这下可省了我们的时间。”
听到这句话，在他身后的温贝尔像是痉挛似的发出了尖锐的笑声。我重新看向莱欧斯，低声问道：
“有何贵干？”
这句冰冷无比的话让温贝尔的脸猛然抽搐了一下，但莱欧斯挥了一下右手制止了他，回答了我的问题。
“当然是想为您那精彩的战斗献上颂词了。真没想到触犯禁令修剑士的侍从，能和那位利凡玎大人打成平手呢。”
“没想到啊，没想到。肯定是那种像是杂耍一样的剑术，让首席大人感到很是困惑了吧。”
两人一起笑了起来，我以再次降低了音调的声音说道：
“你们是来夸奖我的，还是想来讨打的？”
“哈哈哈，瞧您说的！高等贵族又怎可能向平民乞讨什么东西呢。施舍倒是有可能啊，哈哈。”
莱欧斯像是很愉快地笑了一会儿之后，左手伸进制服的口袋，拿出一根细长的东西。
“看在您的杂耍……哦不，是奋战的份上，在此奉上这东西。你就拿去吧。”
他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将那东西**了我胸口的口袋。
“那么，我们就此告辞了。祝您晚安，桐人先生。”
在我耳边低声说完这句话后，莱欧斯的两边嘴角吊出一个笑容，舞动着他那长长的金发从我身边走过。随后温贝尔也靠近我身边说道：
“以后少给我嚣张，你这无姓的平民。”
他恶狠狠地甩下这句话后，向莱欧斯追去。
两人进入宿舍，狠狠地摔上门，发出了“砰！”的巨响。而我则一直呆立在原地，原因是——
莱欧斯插在我胸口的，是一个还带着接近蓝色的叶子，看起来即将绽放的花蕾。我用冰冷的右手将它从口袋中取出，仔细端详起来。
被人切断的这截茎秆，并不是栽培在这四个花坛里的“四大圣花”中的任何一种。毫无疑问，它就是我在这半年里经历了多次失败努力培育起来的，原产于西帝国的洁菲莉亚花。
在认识到这一点的瞬间，我紧紧地咬紧牙关，仿佛要将牙齿都咬碎。如果我背上有剑的话，现在搞不好已经冲进宿舍，对莱欧斯和温贝尔拔剑了。但我现在只能右手紧握着呈现出淡淡水色的花蕾，跑向花坛的深处。跑过十字路口，向最里边那道墙壁附近的工具棚奔去。角落里放着的那个没有任何花纹的白色花盆很快映入了我的眼帘。
“啊，啊啊……”
我的喉咙里只能发出这样嘶哑的声音。
从被当做香辛料拿来卖的种子开始发芽，在异国之地拼命地生长，再过不久就能开花的二十三株洁菲莉亚花的花苗——全都被人残忍地弄断了。
圆形的花蕾散落在花盆四周，已经褪去了那特有的蓝绿色。残留在土里的花茎也已经枯萎，可以很明显地看出它们的天命正在急速地减少。
而造就这次杀戮的凶器，现在如同墓碑一般插在这些即将死亡的花苗当中。那是在种植球根时使用的细长铁铲。是被什么人……不，肯定是莱欧斯和温贝尔挥舞着它，将花苗毫不留情地砍断了。
我的双腿失去了力量，猛地跪坐在了花盆前。
茫然地看着散落在棚中的花蕾，用半麻痹的脑袋朦朦胧胧地思考着。
为什么？虽然动机和手段都很明显，但是他们为什么能够实施这样的行为？故意损坏他人的所有物非常明显地违反了禁忌目录，不管是怎样的高等贵族，也应该绝对无法违反这个绝对的法律才是。
在UnderWorld中，关于物体的所有权有着绝对无从违背的规定。我也是在踏上旅程后才知道，在自己的物品上打开窗口，会在角落里看到一个小小的表示着归属状态的P记号。而反过来说，没有P标志的物体全都不是自己的东西，无法进行偷盗和破坏。
的确，还长在地上的植物本身是没有所有权的，但是土，也就是土地有着所有权。在谁的土地上生长的植物，就是谁的东西。背后的花坛是修剑学院的土地，所以那些绽放的银莲花就是学院的所有物。同样地，眼前的这个花盆，是我从六区的市场上买来的私人物品，因此我毫不怀疑在里面生长的洁菲莉亚花苗也会自动成为我的所有物。
被愤怒和绝望烧热而麻痹的头脑思考到这一步的时候，我突然因为发现了某件事而瞪大了双眼。
土。花盆里装满的黑色土壤……它既不是从学院的土地里挖出来的，也不是从市场里买来的。那是从央都之外那块不为任何人所拥有的原野中挖来的土壤。这件事，我曾经对负责栽培的缪雷等几个人说过。莱欧斯他们应该是偷听到了这件事，做出了“既然原野不存在所有权，那么从它的土壤中长出来的植物，自然也不属于任何人”的判断。
既然如此……这就是我的失误。既然把它们放在了谁都能自由进入的花坛，我就应该更认真地考虑所有权的问题。
UnderWorld里的人绝对不会违反法律，但是也不代表这个世界里的所有人都是善良的。里面也存在着认为“法律没有禁止的事情就都可以做”的人。
这件事，我本已在萨卡利亚剑术大会中学到了。
“对不起……”
我的口中发出了嘶哑的声音。
伸出右手，将散乱在棚里的花蕾一个个捡起来，放到了左手上。但是，手中那些原本蓝绿色的花蕾几乎已经完全变成了灰色。
在集齐二十三个花蕾之后，它们的天命已经被消耗完了。这些花蕾就在我的双手之中，一边放出些许虚幻的蓝色光点，一边如同溶化在空气中似的消失了。
我的双眼突然涌现出了眼泪。
我的嘴角勉强勾出一丝笑容，像是在嘲笑着因为种的花被坏孩子弄死就要掉眼泪的自己。但是脸颊才微微颤抖了一下，停在上面的眼泪就掉落下来，将脚边的瓦片微微打湿。
我现在才终于明白，我在洁菲莉亚的花苗上到底寄托了什么情愫。
种这种花的第一个原因，是为了实验在UnderWorld中的想象力。
而第二个原因……是因为以前丽娜学姐对我说过想亲眼看到真正的洁菲莉亚花，我想实现她的心愿。
但是，实际上，却还有着连我自己在之前都没有发现的第三个原因。我肯定是将这些在异国土地上拼命想要绽放的花朵，与我自己重合到了一起。我想将被生生带离了现实世界，与那些我所爱的人们分离，不知道何时才能再会的寂寞与痛苦，与这些花朵们共同分担。
眼泪止不住地溢出来，流过我的脸颊，滴到了地上。
我拼命地忍着哭泣，身子缩成一团双手趴在了地上，但就在这个时候。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了。
——相信吧。
——相信这些在异国土地上成长的花朵们的力量，相信养大了这些花朵的你自己的力量。
在漫长的路途中，这不可思议的声音曾经多次在我耳边响起。听起来像是女性的声音，但是却不属于我记忆中的任何人。和两年前在贯穿尽头山脉的洞窟中听到的年幼少女的声音不同，这是一个蕴含着冷静以及深沉的智慧，还带着一丝温暖的声音……
“……但是，它们……都已经死了。”
这道声音平静地回答了我的低语。
——没事的。
——土壤中的根，依然想要活下去。而且……你也感觉到了吧？在这个花坛里绽放的圣花们，也都想要帮助这个小伙伴，渴望着将自己的生命分给它们。你一定能将它们的愿望，传达给洁菲莉亚的根。
“不可能啊。我不会用这么高等的神圣术。”
——所有的术式，都只不过是为了引导并整合“心意”，也就是你所说的“想象”而诞生的道具。现在这个情况，根本不需要任何咒语和媒介。
——来，擦掉眼泪，重新站起来。然后，去感觉吧，感觉花朵的心愿。
——感觉……世界的天理……
这道声音在告诉我这些事情后，就消失在了夜空的远方。
我的胸口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再将其吐出。用制服的衣服擦了擦眼角，然后站起身子。
当我缓缓转过身子的时候，看到了一幕惊人的光景。被分割为四块的花坛里种着的那些圣花——不只是怒放的蓝色银莲花，就连才结出花蕾的万寿菊、刚从球根中伸出短短一截茎干的大丽菊，以及刚在地底延伸着根部的卡特兰，都在这一片昏暗之中带上了一丝淡淡的绿光。
神圣力，空间资源，不，这些词语在此都已经失去了意义。这是一种无比温柔，无比平静，却又带着强大力量的光芒。
像是被什么所指引着似的，我向这四种圣花伸出了双手。
“拜托了。请将你们的力量……将你们的生命，分给它们一点吧。”
在短短的低语过后，我平静地开始想象起来。想象着从这些圣花中释放的生命力，以我为导体，传达到残留在花盆的那些洁菲莉亚花的根部。
花坛中浮现出无数闪耀着绿色光芒的细丝。这些细丝集中起来，交织到一起，形成了几条粗大的丝带。随着我手指挥动，丝带无声地在空中飞舞，最终朝着一点流去。
接下来只需要导引这个目标就行了。光之丝带将只剩枯萎花茎的花盆包围起来，像是打上了几重绳结，又或者说是现出了类似一朵巨大花朵的样子之后，消失在了土壤之中。
花盆中的二十三根花茎，开始以缓慢但是又稳定的速度再次开始伸展。
如同一把利剑的叶子从花茎中分叉出来，而花蕾也像是被它们保卫着似的开始膨胀。
看到这幅景象，我的眼睛再次流出了眼泪。
多么……多么不可思议的世界啊。虽然万物都只是虚拟世界中的物体，却又同时有着远远超越现实世界的美丽、生命力还有意志。
“谢谢你们。”
我向花坛的四大圣花以及那道不可思议的声音表示感谢之后，稍微考虑了一下，从制服的衣领上取下了有着学院徽章的别针，然后将它轻轻地插在花盆的一端。这是为了向外界宣示这是属于我的领土。
等回到房间之后，要向那把躺在床底抽屉里的黑剑……也就是基家斯西达的树枝为砍倒了它的事情表示歉意，同时也要为它在和沃罗的比赛中帮助了我而表示感谢。
在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呆呆地看着已经恢复原状的洁菲莉亚花蕾。最后还是七点半的钟声响起，才让我站起身子，向宿舍走去。
到了门前，我无意中向南方看去。视线越过包围着花坛的石墙以及大修炼场，正好看到那栋将满天星空垂直分成两半，高耸入云的公理教会中央大圣堂。上面有着无数的窗口，闪烁着橙色的光芒，仿佛是现实世界中的摩天大楼一般，但是却要比它们更高，也更加美丽。
就在此时，有一道光从塔上一个非常高的楼层中脱离出来。
我不由得怀疑自己的眼睛，在定睛细看之下，才发现这不是我看错也更非是幻觉。证据就是那道光逐渐增强了亮度，向北圣托利亚街区接近。这道保持着高度，缓缓划过夜空的光芒就是——
“飞龙！”
我不由得低声叫了起来。
没有错，那是吊在飞龙一身铁甲下的大型灯笼所发出的亮光。那不是前照灯也不是警示灯，而是让地上的人们即使在夜晚也要保持敬畏之心的光芒。在那只龙的背上，骑着世界最强的秩序执行者“整合骑士”。
巨大的龙张着双翼，滑行着横穿了夜空，向着东北方向远去。想必是为了执行人界的警戒任务而飞向尽头山脉吧。我和尤吉欧用了整整一年时间才走完的七百五十公里路程，那头龙仅用一天就能飞完。
在灯笼的光消失在星空之中后，我再次转过头，瞻仰着中央大圣堂的威荣。整合骑士出发的那个楼层，大概是在四分之三高度的地方。也许在那个楼层里有着起降场之类的设施吧。而当要再往上看的时候，塔的顶端已经融入夜空之中，根本无法看清。
在那里面，应该有着我所追求的东西——通往现实世界的门扉。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心中那想要回去的热切希望，在一天天、一点点地削弱着。相反地，想再多看看、多了解这个奇妙美丽世界的感情，变得越来越强烈。是否这是我的错觉？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花的香气，然后缓缓地吐出。将视线从大圣堂上移开，打开眼前这道老旧的门，回到了宿舍中。
三月底——
索尔狄丽娜·塞路尔特上级修剑士，在毕业淘汰赛决赛，同时也是最后一次对战中打败了沃罗·利凡玎首席修剑士，以第一名的成绩从诺兰卡鲁斯修剑学院毕业。
在离别的时候，我将开满了洁菲莉亚的花盆拿到她的面前。丽娜学姐第一次在我面前展现了她那灿烂的笑容和眼泪。
在毕业典礼的两周之后，她出战在帝立斗技场中举行的“帝国剑武大会”。但是第一战就抽到了诺兰卡鲁斯骑士团代表，在经过一场激战之后惜败。
转章II
在一道靴子的脚后跟并拢的声音响起的同时，嘎吱嘎吱的声音也传遍了这个宽阔的房间。
“尤吉欧上级修剑士大人，在此向您报告！今天的打扫已经完成！”
声音的来源，是一个身穿灰色的初等练士制服，还残留着一丝稚气的红发少女。
似乎是因为春天刚进入学院，被任命为上级修剑士的侍从后还过了不到一个月，从她那一丝不动的站姿中能让人感觉到她高涨的紧张感。
尤吉欧是想尽可能温和地对待她，但从自己一年前的那些经历来看，不管自己说什么她都不可能那么快就放松下来。对初等生来说，学院里仅有的十二名上级修剑士，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比严厉教官更恐怖也更难接近的人。
起码有两个月双方才能进行正常的对话，尤吉欧也不例外。不过，只有自己那个从头到尾都不拘一格的搭档才会完全不适用于这个规则。
尤吉欧合上翻旧了的神圣术教材，从有着高靠背的椅子上站起，点了点头之后回答：
“辛苦你了，蒂洁，今天你可以回宿舍了。嗯，那个……”
他的视线往蒂洁的左边移去，看着同样站得笔直，有着茶褐色头发的少女。
“抱歉啊，罗妮耶。我明明交代过那家伙很多次了，要他在扫完房间前回来的……”
尤吉欧代替那个教练课程刚结束就消失无踪的搭档道着歉，而名叫罗妮耶的初等练士则是瞪大了眼睛摇着头。
“不，不用的，我的任务要到报告完成才算结束！”
“那还得请你多等一会儿了。该怎么说呢……我的舍友就是那样的人，还真的是很抱歉……”
诺兰卡鲁斯修剑学院集中了整个诺兰卡鲁斯的贵族与富商的子弟，堪称最高级的剑士养成机构。但只要一进入学院，哪怕你有着皇室的血脉，也得从初等练士开始起步。
第一年里几乎没有机会接触真剑，只能整天不停地用木剑练习招式，以及学习战术理论和神圣术。初等生还得承担学院里的各种杂务，以作为学习的一环。
具体负责什么样的工作，是由入学后马上进行的剑术考试的分数所决定。九成的学生是负责学院内的清扫、学习用具的保养以及圣花的栽培，得分最高的十二人则会被任命为上级修剑士的侍从，得到的是同级生的羡慕以及长达两个月的紧张感。
不过，说是侍从，但实际的工作和其他学生相比没有太大的不同。在同级生们打扫教室和修炼场的时间里，侍从们一样要打扫高年级生的房间。但如果那个人跟随的上级修剑士心地不怎么好，或者爱把东西乱丢，又或者喜欢到处乱跑的话，就会像罗妮耶这样每天都大费周章了。
“如果罗妮耶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去跟老师说一下，让其他人来当他的侍从……跟着他的话，这一年里绝对会累死你的。”
“没，没有这回事！”
尤吉欧提出的方案让罗妮耶再次大大地摇头。就在这时，从窗口——而不是门口——外面的黑暗中，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喂喂，你趁着别人不在的时候都在说什么呢？”
从三楼的窗口迅速溜进房间里的，是尤吉欧这两年来的搭档，身穿上级修剑士制服的桐人。两人的制服外形完全相同，但尤吉欧的制服是带着一些灰色的蓝，桐人则是彻底的漆黑。能够自由选择制服的颜色，也是上级修剑士的众多特权之一。
看到抱着一个散发香气的纸袋回来的桐人，罗妮耶像是感到安心似的嘴角绽放出笑容，但随后她马上绷紧了脸，双脚一并，靴子的鞋跟发出响亮的敲击声。
“桐人上级修剑士大人，在此向您报告！今天的清扫已经顺利完成！”
桐人依然对自己的侍从练士感到有些无奈，只能呆呆地挠着自己的黑发慰问罗妮耶。尤吉欧看着他这样子只能苦笑，但还是得指责一下自己的搭档所做的事情。
“我说啊，桐人，虽然我不会要你别出门，但是她们可比你忙多了，好歹得在扫除完成前回来啊。而且为什么一定要从窗户进来？”
“从东三街回来的话，走这个窗子是最短的路线了。罗妮耶和蒂洁最好也记住，以后肯定会有用的。”
“别给她们灌输奇怪的知识！你说东三街？那袋子里装的是跳鹿亭的蜂蜜馅饼了？”
从桐人的手上飘出的甜香味，对尤吉欧那还没吃晚饭的胃造成了极为强烈的刺激。
“虽然那个的确是很好吃，但你为什么要买这么多啊？”
“哼哼，想要的话就老实说啊，尤吉欧同学。”
桐人露出坏笑，从装得满满的纸袋里拿出两个烧成黄金色的圆筒形馅饼，一个丢给尤吉欧，一个自己咬在嘴上，然后把整个袋子都丢到罗妮耶的手里。
“回宿厚之后，拿去给大喀一起吃吧。”
蒂洁和罗妮耶发出了“哇”的一声欢呼，很好地说明了她们还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女，但随后又慌忙站直了身子。
罗妮耶说：“实，实在太感谢了，上级修剑士大人！”
蒂洁则是大喊：“为了不让您送的东西天命减少，现在我们马上就回宿舍！明天见！”
两人迅速行了一个简礼，靴子踩得咚咚响地横穿房间，打开门走到了走廊上。随着一声短短的告别，门被关了起来，随后走廊上又传来了欢呼声，然后啪嗒啪嗒的奔跑声渐渐远去。
“……”
尤吉欧大口咬了一口刚出炉的蜂蜜馅饼之后，侧眼瞟了一下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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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怎么了？”
“不，没什么事情。只是在想，桐人上级修剑士大人是不是忘了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吧。”
“哼，怎么可能会忘。”
桐人迅速吃完馅饼，伸手舔了舔大拇指，一双黑色的眼睛看向窗外——那栋耸立在圣托利亚中心，从初等练士宿舍里看不到的公理教会巨塔。
“还有三步……终于走到今天这一步了。首先是在毕业测定比赛里赢过其他十个上级修剑士成为学院代表，然后是在帝国剑武大会里打倒骑士团近卫队的那些大叔，最后是两人都在四帝国统一神前大会赢到最后。这样你就能成为整合骑士，堂堂正正地走进那座塔。”
“嗯……还有一年……这样，终于可以……”
——终于可以见到她了。那个八年前在自己眼前被整合骑士带走，有着一头金发的青梅竹马。
尤吉欧将视线从远方的中央大圣堂上收回，看着挂在房间墙壁上的黑白双剑。
只要身边有这两把将我们导引到此处的命运之剑，我们就绝对不会失败。
尤吉欧对此没有丝毫的怀疑。
（AlicizationRunning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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