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整合骑士长贝尔库利 人界历380年5月 2-1
——已经很久不知道孤独是什么滋味了。
尤吉欧一边独自走在漫长的阶梯上，一边在内心深处这样说道。
自从在八年前，自己只能无助地目睹着爱丽丝被绑在飞龙的脚上带走的那个夏天开始，尤吉欧就封闭了自己的眼睛、耳朵以及心灵，孤独地在森林里不停地挥动着斧头。村子里的所有人，包括家人在内都对村长的女儿被带走这样的大事闭口不谈，仿佛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禁忌似的——他们甚至连爱丽丝的好友尤吉欧也要回避。
不过，尤吉欧也同样与他人保持距离，一直逃避着有关这件事的记忆。他不愿承认自己的弱小与怯懦，而是深深地潜入名为放弃的沼泽，想要逃避过去与未来。
但是，在两年前的春天，一个两手空空出现在森林里的少年，将尤吉欧从那无底的沼泽之中用力拉了出来。他们一起打败了哥布林的队伍，一起砍倒了基家斯西达，让尤吉欧再次得到了自信与目标。
在离开卢利特村经过萨卡利亚城前往央都的漫长旅程中，在修剑学院进行修炼的日子里，尤吉欧的身边总是有着桐人的身影。虽然和计划有着很大的不同，但两人还是成功侵入了他们的最终目标——公理教会中央大圣堂，又克服了诸多阻碍，来到了如此之高的地方。这一切，无疑都是源于黑发的搭档给自己的指引以及鼓励。
然而，就在距离最顶层已经不远的时候，桐人从尤吉欧的视野之中消失了。青梅竹马的爱丽丝·滋贝鲁库被赋予了虚假的记忆，变成了整合骑士爱丽丝·辛赛西斯·萨蒂与桐人展开大战，两人的武装完全支配术混合在一起，产生了异常的力量，将大圣堂的墙打出了一个大洞。
两人在转眼间就被吸出塔外，随后大洞就恢复成了原来的墙壁。尤吉欧用尽了一切手段想要再次破坏墙壁，但不管他是以蓝蔷薇之剑猛砍，还是将自己能用的最大威力的燃素系攻击术往上打，大理石墙壁依然纹丝不动。
恐怕大圣堂的外墙被施加了永久性的自我修复术。以尤吉欧掌握的知识来说，那是连术式的第一行都想象不出的超高等神圣术。所以哪怕自己拼尽全力让墙有一限的位移，想必也会很快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尽管只有一瞬间，但能够在墙上打出个洞，意味着桐人和骑士爱丽丝的完全支配术所拥有的威力，已经超越了那个给外墙施加自我修复术的那个术师的想象。
反过来说，拥有着这种力量的两人，就算被丢到墙外，也肯定不会死。光看面临突发状况时的应对能力，就连那些高位的整合骑士们也无法和桐人相比。他一定能够停止落下的势头，然后开始沿着塔的外墙往上爬。而骑士爱丽丝恐怕也是一样。
现在的爱丽丝是公理教会最忠诚的守护者，很难想象她会和桐人合作，但至少当桐人开始攀登外墙的时候，她一定会紧随其后。如果能在上层和两人会合的话，尤吉欧就再次拥有了使用卡迪纳尔所赠短剑的机会。
正因为坚信这一点，尤吉欧才会打开第八十层“云上庭园”的南侧大门，一个人走在大楼梯上，一边走一边拼命摆脱沿着脊背往上爬的消沉与无力感。
因为随时有可能受到新的袭击，所以尤吉欧放弃了奔跑，而是慎重地往前走，但是走过第八十一层和第八十二层之后，都没有感觉到人的气息。
在之前的战斗里，两人打败了“霜鳞鞭”艾尔多利耶、“炽焰弓”迪索尔巴德、见习骑士菲洁尔与丽涅尔、“天穿剑”法那提欧以及她手下的“四旋剑”，共计九名整合骑士。但塔内还有“骑士长”和被称为“元老长”的人物，以及最高祭司阿多米尼斯多雷特在等待着他们。
难以想象位于公理教会，或者说人界中最顶层的最高祭司会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但骑士长和元老长也不可能就这样放任尤吉欧前往最顶层。因此他只能将自己的注意力提到最高，握着蓝蔷薇之剑慎重地沿着楼梯往上走，但多余的思考依然不可避免地侵入他的脑海。
桐人和骑士爱丽丝，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呢？
桐人沿着塔的外壁往上爬，爱丽丝跟在他后面？还是说两人依然还挂在墙上，一直持续着战斗？还是说……桐人靠着他不可思议的魅力，让整合骑士爱丽丝在无依无靠的时候不得不放下了手里的剑？
在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尤吉欧发现自己心中涌上了一种陌生的情感。这种情感成为了触媒，让自己在几小时前对被打倒的整合骑士迪索尔巴德举起剑时，心中产生的那种纠结微微复苏了。
在知道迪索尔巴德正是八年前将爱丽丝从卢利特村带走的那个人时，尤吉欧在愤怒与憎恨的驱使下，想要杀死骑士。但是桐人制止了他，就是在那个瞬间，尤吉欧面对好友产生了强烈的自卑感。
如果是你的话，那个时候就不会只是袖手旁观，而是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攻击整合骑士，救下爱丽丝的吧。
桐人的这种坚强与善良，搞不好能够连整合骑士爱丽丝的心也能够打动。当然，现在的爱丽丝被最高祭司夺走了记忆，可以说是一个假的爱丽丝。但是……如果是连迪索尔巴德，以及对自己造成了濒死伤害的副骑士长法那提欧都想要帮助的桐人……搞不好会……
“怎么可能呢。”
尤吉欧自言自语着，强制中断了自己的思考。
再想太多也没意义。只要将那保管在大圣堂最顶层的“记忆的碎片”夺回，让其回归到整合骑士爱丽丝的灵魂之中，那么现在的爱丽丝就会随着她成为骑士之时的记忆一起消灭。然后，她就会变回那个尤吉欧最重视的，真正的爱丽丝。
到时候，自己一定要紧紧地抱住醒来的她，说出当时没能说出的话——我会保护你的……永远保护你。明天，甚至有可能是在今晚，那个时刻就会到来。
所以，现在他只能抛弃杂念，一心往前迈进。
在不知从大圣堂何处传来的钟声宣告夜晚七点到来的时候，楼梯也突然中断了。
每当走上一层时，尤吉欧就会记下数字，此时刚好数到了十。也就是说这里是第九十层。他终于是踏入了公理教会的中枢地带。
宽广的楼梯间里到处都找不到通往上层的楼梯，只有北面的墙上有一扇巨大的门。恐怕在门后和五十层还有八十层一样，是一个将所有空间都用掉的大厅。
然后，里面肯定埋伏着比之前更加强大的敌人。
——我一个人能够赢得了吗？
尤吉欧呆站在楼梯间的角落自问道。面对比起差点就要了桐人性命的法那提欧，以及两人合力也无法匹敌的爱丽丝还要强大的敌人，自己要如何去战斗？
但是，仔细想想，会发现之前的战斗都是桐人一个人来承受敌人的攻击。尤吉欧只是躲在搭档的背后，然后发动完全支配术而已。虽然桐人说这是考虑到两人招数性质的最佳战术，但如今他已经不在了，那么尤吉欧就只能独自战斗到底了。
尤吉欧轻抚着左腰上的蓝蔷薇之剑，感受着剑柄与剑锷。虽然还能再使用一次完全支配术，但草率地发动也无法让寒冰藤蔓捕捉到敌人。只能先用纯粹的剑术逼迫敌人露出破绽了。
“出战了。”
尤吉欧低声对爱剑这样说道。然后他举起右手，用力地推开了那扇白色的门。
一阵明亮的光芒与浓密的白烟，以及连续响起的低音猛然袭来。
——神圣术的攻击？
尤吉欧下意识地想着，准备飞退避开，却发现眼前的白气并非是烟，而是水汽。就算接触到也只是让手和袖子弄湿，不会感到痛苦。尤吉欧通过翻腾的白色雾霭，观察着内部的状况。
眼前果然如自己预想到的那样，是个将大圣堂整整一层楼的空间全部用掉的大厅。吊着无数灯盏的天花板非常高，恐怕这里也有着类似“灵光大回廊”和“空中庭院”类似的名字，但此时还不得而知。地面附近都被水汽遮挡而看不清楚，但似乎感觉不到人的气息。
尤吉欧往大厅中走了几步，想要寻找水汽的来源。但是没等眼睛看到什么，耳朵就已经听到了水声。远处传来的轰鸣声，肯定就是大量的水猛然落到水面上的声音。
此时，冰冷的空气从打开的门中流入，将周围的水汽推开。
从尤吉欧所在的地方到大厅的深处，连通着一条宽五梅尔左右的大理石通道。通道的左右都呈阶梯状往下延伸，里面闪亮着的正是透明的水……不，正确来说是热水才对。深度超过了一梅尔，尤吉欧无法想象如果要装满整个大厅的话，到底需要多少里尔的热水。
“这个房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彻底超出预想的光景，让尤吉欧下意识地自言自语起来，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如果说这是用来养鱼的池子，水温未免也太高了。而如果是观赏用的庭园，这么重的湿气只会让人觉得不快，还不如干脆脱了衣服直接跳进热水里还来得清爽——
“啊……难、难道是……”
尤吉欧再次嘀咕了一声，在通道的边上半跪下来，将右手伸进了热水之中。水温既不太烫也不会显得半冷不热，如果桐人在这里的话，他肯定会感叹“水温恰到好处”吧。
也就是说，这里是一个超巨大的浴场。
“……”
尤吉欧哑口无言，跪在地上长出了一口气。
自己两年前生活的卢利特村老家里，所谓浴缸不过是个大了点的盆，轮到尤吉欧最后入浴的时候，水已经只剩一半了。因此，在第一次看到学院宿舍里那个大浴场的时候，他还震惊地想这么多的热水到底是怎么烧的。
但是，这个浴场和他之前见到过的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东西，恐怕能够容纳修剑学院的所有练士来一起洗澡了。呃，当然了，男生和女生是不可能一起进浴场的。
尤吉欧又叹了口气，顺便用热水洗了洗双手，至于脸还是先忍着了。之后他站起身来，向那可能位于大厅深处的楼梯走去。再怎么说，在浴场里应该是不会遭到袭击的吧……
就因为这样的思考，他的反应才会慢了一些。
在来到大厅，或者说是大浴场的正中时，通道膨胀为一个圆形。而直到走近之后，尤吉欧才发觉前方右侧的水面上，有一个人的身影正隐藏在水汽之后。
“?!”
尤吉欧条件反射一般往后飞退，同时将手握在剑柄上。
虽然因为水汽看不大清楚，但至少能明白那个人相当高大。头发也很短，不可能是女性。他的肩部以下都浸泡在热水中，双手双脚都伸展开来。
虽然他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在埋伏，就只是单纯地在泡澡而已，但还是不能大意。不管现在状况如何，他肯定是敌人无疑，那干脆就趁对方还在水里的时候先发制人。
就在尤吉欧准备轻轻地将爱剑从鞘中拔出的时候——
“抱歉啊，你能不能稍等一下。我才刚到央都，整天骑飞龙让我浑身都紧绷绷的。”
声音虽然有些低沉沙哑，但是却显得格外分明。在进入大圣堂以来，尤吉欧还是第一次遇到说话这么随意的人，让他不由得愕然。这种豪爽的态度，根本不太像是骑士，反而让尤吉欧想起了故乡的农夫们。
还没等尤吉欧想好要怎么回答，对面已经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覆盖着巨大浴池的水汽左右分开。
声音的来源此时正全身滴着如同瀑布一般的水滴站起身来。他背对着尤吉欧，双手叉在腰上把头扭来扭去，发出“嗯嗯呃呃”之类的让人无法产生丝毫紧张感的声音。虽然看起来浑身都是破绽，但尤吉欧的手搭在剑上，一步也无法动弹。
好一具伟岸的身体。虽然膝盖以下还泡在热水里，但依然能看出这个男人的身高已经接近两梅尔。带着一丝青色的铁灰色头发被剃得很短，露出了粗得吓人的脖子。而脖子下方的肩膀也异常宽广。而那如同圆木一般的手臂，想必不管多么沉重的巨剑都能轻易挥动。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被数层盘虬蜿蜒的肌肉覆盖的后背。尤吉欧在学院为之担任侍从的格尔戈罗索·巴尔特学长一直以其强大的肉体为傲，但现在这个泡澡的男人要更加强壮。而且虽然他看起来已经不年轻了，但腰部周边却一点儿都不显得松弛。
因为被那宛如古代战神一般的身影吸引了目光，尤吉欧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男人全身上下都布满了无数旧伤。在定睛细看之后，才发现那几乎都是箭伤与刃伤。即使是受了重伤，但只要迅速用高等神圣术治疗的话，根本就不会留下伤痕，也就是说，他是一直在难以得到治疗的战场上长时间地进行战斗。
恐怕这个泡澡的男人，正是被称为骑士长的那个人吧。
也就是说，他是所有整合骑士中的最强者，也是往大圣堂顶层进发的尤吉欧在途中遇到的最大阻碍——
那么，就该趁着这个男人既没有武器也没有防具之时冲上去将他打倒才是。桐人肯定会这么干的。但即使脑子里这么想，尤吉欧却依然没有动作。
他无法判断这个男人的后背真的是破绽，还是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搞不好正是为了引诱他进行攻击。
那个男人则是丝毫没有在意尤吉欧的踌躇，在舒展完身体后，在热水中往北面走去。在他前方不远处的通道上，有着一个似乎是放着衣服的篮子。
男人大步跨上通道，从篮子里拿出短裤穿上，然后披上了一件轻薄的衣服，看起来似乎是东帝国出产的衣物。男人将衣服在前方合上，一边系上一条宽腰带，一边转头看向尤吉欧。
“嘿，让你久等了。”
他的样貌显得相当刚毅，与他那深沉而沙哑的声音很是相称。
从嘴角那明显的皱纹来看，他在成为整合骑士的时候可能已经超过四十岁了，但是那高高的鼻梁与棱角分明的脸颊却完全没有松弛。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那粗大的眉毛下射出的目光。
明明那淡淡的水色眼眸之中没有任何杀气，但却依然对距离他超过十五梅尔的尤吉欧造成了巨大的压力。在他的视线中存在的，想必是对迄今为止交战过的那些对手的纯粹兴趣，以及对战斗本身感到的快乐吧。能以这种眼光看着敌人的，只有那些对自己的剑技有着绝对自信的人。也就是说，这个男人在某些地方和桐人很像。
男人将腰带在身前系好，右手指向衣篮，一把长剑从篮子底浮了起来，进入到他强壮的手掌之中。男人将剑扛在肩上，赤脚踩在大理石上，啪嗒啪嗒地向尤吉欧走来。
在距离尤吉欧八梅尔左右的地方，男人停了下来，摸着生出了短胡子的强壮下巴说道：
“好了，在和你打之前，能不能先问你件事？”
“……什么事？”
“那个，呃……副骑士长……法那提欧，死了吗？”
这种仿佛是在问晚饭吃什么菜的随意口吻，让尤吉欧想要狠狠地骂道：“那可是你的部下啊！”但是他很快就发现将视线移开的男人脸上流露出的是笨拙的掩饰，看来他其实是非常的在意，却不愿让人看出这一点。这一点也让尤吉欧想起了此时不在这里的搭档。
“还活着。现在是在接受治疗……应该吧。”
听到尤吉欧的回答，男人长出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是吗，那我也就留下你的一条命。”
尤吉欧再次哑口无言。这是一种甚至让人丝毫不觉得这是在虚张声势的强烈自信。虽然桐人说过，“相信自己”这样的想法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武器，但就算是他也不曾在强敌面前做出如此显得游刃有余的表现。而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他那宛如岩石一般的自信心，恐怕是来源于桐人和尤吉欧所没有的东西——在让他全身受了如此多伤的无数次激战中一路走向胜利的战绩。
但是，虽然次数远远无法与他相提并论，但尤吉欧一路走来，也和这个男人一样多次打倒了整合骑士。如果还未交战就示弱，他又如何面对之前打倒的骑士，如何面对锻炼了自己的格尔戈罗索学长和学院的教官们，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如何面对自己那个黑发的搭档。
尤吉欧鼓起自己全部的斗志，与男人正面对视。他说话的时候腹部也一起发力，只是为了不让声音显得动摇。
“你一点都不在意吗？”
“哦？”
男人将右手塞在那件东洋风格衣物的怀中，饶有兴趣地问道：
“你指什么呢，少年人？”
“你的部下，可不只是法那提欧一人吧。艾尔多利耶和‘四旋剑’的那些人……还有，爱丽丝此时也是生死未卜。”
“哦……你说这个啊。”
男人抬头往上看，用左手那把长剑的剑柄磨了磨脑袋的侧面。
“该怎么说呢……艾尔多利耶是爱丽丝小姑娘的弟子，四旋剑的达奇拉、杰斯、荷布朗还有基洛则是法那提欧的弟子。而法那提欧则是我的弟子。虽然我不喜欢被仇恨驱使的战斗，但如果弟子被杀的话，我起码要给她报仇才行，就只是这样。”
男人笑了一下，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继续说道：
“不过呢，爱丽丝小姑娘大概有把我当成师父看吧……但老实说，如果认真打起来的话，我也不知道我们谁更强。毕竟小姑娘已经不是六年前的见习骑士了。”
“六年前……见习骑士？”
尤吉欧短暂地忘记反驳男人，而是低声嘟哝起来。
六年前的话，那就是爱丽丝被人从卢利特村带走的两年之后。之前在上楼梯的时候，桐人就向他讲解了整合骑士的名字中隐藏的神圣语的“编号”，记得爱丽丝是三十，艾尔多利耶是三十一，而迪索尔巴德则是七。从编号来看，爱丽丝成为骑士应该是在不久之前的事情才对——
“不过，爱丽丝是萨蒂……也就是第三十个整合骑士对吧？”
尤吉欧的问题让男人微微感到疑惑了一下，随后恍然大悟。
“原则上来说，见习骑士是不能得到编号的。小姑娘成为萨蒂是在去年被任命为正式骑士的时候。就实力来看其实她在六年前已经足够拥有骑士资格了，但毕竟还太年轻了……”
“不过……菲洁尔与丽涅尔也是见习，却已经有编号了啊。”
听到这两个名字的时候，男人的嘴角像是咬到苦胆似的咧了一下。
“那两个小不点成为骑士的经历太独特了，所以才特别允许她们在还是见习的时候就得到编号。你和她们打过了？居然还能活下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可比赢了法那提欧还让我吃惊啊。”
“就是被‘卢比利尔的毒钢’给麻痹，差点脑袋不保就是了。”
在回答的时候，尤吉欧依然在思考。
男人在爱丽丝还是见习骑士的时候就认识她了，那么，爱丽丝被“整合秘仪”封锁记忆的时间至少是在更早……也就是十三岁的时候吧。之后的爱丽丝就一直相信自己是为了成为整合骑士而被人从天界召唤而来，一直在大圣堂中生活吗……
巨汉看着陷入沉默的尤吉欧耸了耸肩。
“总之，我是不可能输给你，所以和我差不多强的小姑娘自然也不会被你们杀掉。听元老院的那混蛋说过，你好像还有个搭档？既然他不在这里，就表示他在什么地方继续和小姑娘打吧。”
“差不多是这样吧……”
尤吉欧不由得点了点头，随后再次紧紧握住了剑柄。虽然能感觉到男人的话语中没有什么敌意，但此时可不是能够放松的时候。尤吉欧的目光再次变得坚定，说出了挑衅的话语：
“顺便问一下，杀了你之后，会是谁来替你报仇呢？”
“呵呵，放心吧，我可没有师父。”
男人笑了一下，将长剑从肩上放下，右手缓缓地将其拔出。左手则将剑鞘随意地插/进宽阔的腰带里。
浑厚的刀身带着一丝黝黑，虽然能看得出打磨得很用心，但在天花板上方的灯光照射下，表面遍布着的无数旧伤在反射着光芒。能看得出剑锷和剑柄都是以和剑身一样材质的钢铁制成，但却和之前看到的那些整合骑士所用的神器不同，上面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
但就算如此，尤吉欧在远处也能感觉得到，这把武器绝对不可轻视。似乎是在那让人瞠目结舌的久远岁月之中吸收了大量的鲜血，让光芒黯淡的刀刃四周缠绕着如同某种妖气一般的东西。
尤吉欧轻轻地吸了口气，也把爱剑从左腰上拔出。虽然并非完全支配状态，但似乎是因为感受到了主人的紧张，淡蓝色的剑身上微微地放射出寒气，让周围的水汽凝成了闪亮的水滴。
男人以和他那伟岸身躯相称的精悍动作将右手的剑近乎垂直地举起，同时右脚后移，沉稳地低下了腰。这个动作和诺尔奇亚流的绝技“雷闪斩”很相似，但却有所不同。将剑竖立得这么直的话，那么在发动剑技之前就需要多余的动作了。
感觉到这一点，尤吉欧摆出了艾恩葛朗特流绝技“音速冲击”的架势。
就尤吉欧所知，这个只有搭档一个传人的神秘流派里，所有绝技都有着神圣语的名字。所谓的神圣语，是三女神在创世的时代传授给公理教会创始者的神圣语言，修剑学院的图书馆就不说了，反正据教官所说，就连四皇帝所住的城里，都没有神圣语的词典。
教会只允许大众知道用在神圣术术式里的那些单词有着什么含义，所以，尤吉欧这个学院里的认真好学生，也只知道类似“素因”、“生成”等有限几个单词的含义。
但是桐人明明没有两年前在卢利特森林现身之前的记忆，却似乎知道许多尤吉欧不知道的神圣语。而绝技的名字里用到的这些单词也不例外，他曾经说过SonicLeap的意思是“以声音的速度跳起”。虽然尤吉欧并不知道声音到底有多快，但这一招确实如同它的名字一般，能以难以阻挡的势头攻击十梅尔左右的距离，可以说是很强的一招。如果想要缩短与敌人的距离，那么在踏出第一步的瞬间发动它的话，几乎肯定能取得先机。
看到尤吉欧全身放松，做出要将剑扛在右肩一般的动作后，男人的眉头再次出现了一道褶皱。
“好陌生的架势啊，少年。难道说，你是使用连续剑的剑士吗？”
“！”
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尤吉欧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严格来说，尤吉欧准备使用的音速冲击是单发的绝技。但是，从不存在于人界流传的任何流派这一点上来说，它和作为艾恩葛朗特流精髓的连续技是一样的。单从一个架势上就能看穿这一点，这个男人果然并非等闲之辈。
但是，就算察觉到尤吉欧能够使用连续技，也不代表他能看破艾恩葛朗特流的剑招。只要这个男人过去不曾和失去记忆之前的桐人战斗过。
“就算我使用的是连续技，你又能怎样?!”
尤吉欧低声地反问，男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老实说啊，黑暗帝国的暗黑骑士里也有能使用连续剑的人，我和他们打过好几次了。那种经历可不怎么美妙……毕竟我可完全不会用这种灵活的招式。”
“也就是说，你要我用正统流派的剑技战斗？”
“哪能呢，不管是连续剑还是什么，你想怎么用都没关系的。不过相对的——好吧，倒也不能这么说，反正我也要从一开始就使出绝招了。”
男人的一侧嘴角向上扬起，将竖直架在右手上的长剑举得更高。
随后，尤吉欧再次屏住了呼吸。那历经百战的灰色刀身，仿佛周围热气蒸腾似的变得摇晃起来。一开始他还以为这是因为浴场里的热气，但定睛细看，会发现怎么都像是长剑本身失去了硬度似的。
——难道说，那把剑已经是完全支配状态了吗?!
尤吉欧保持着绝技的架势，拼命地思考起来。
虽然他的“武装完全支配术”是不久之前才刚从不可思议的贤者卡迪纳尔那里学到的，但经过几次实战之后，尤吉欧也对这个秘术有了进一步的理解。
在赋予剑更强力量这一点上，它和绝技是相似的，但是它依然还是神圣术，因此需要咏唱。也因此，它和一般的神圣术一样，在咏唱完术式主体之后，直到用“Enhancearmament”这个结束句来发动之前，可以暂时保持待机状态。
神圣术的发动待机状态所保持的时间，是由术者的素质与熟练度所决定。尤吉欧如果闭上嘴集中精神的话，可以保持几分钟。而越是到关键时候越是能发挥其离奇精神力的桐人，甚至曾经在保持着术式的同时还在和别人说话。
虽然还不知道眼前这个巨汉的完全支配术是怎样的招数，但从他能保持在发动待机状态还能一直说话这点来看，他对这招使用得非常熟练。相比之下，尤吉欧没有时间从现在才开始咏唱。而更重要的是，在这个充满了热水的空间里，根本无法把冰蔷薇之术原本的力量发挥出来。
那么，剩下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在男人使出绝技——或者说是发动完全支配术的瞬间，用“音速冲击”攻击其破绽，以此来决出胜负。既然对方已经认定尤吉欧的攻击是连续技，那么想必无法应对这个超高速的跳跃攻击。
尤吉欧下定决心，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眼睛上，注视着男人的全身每一处。
敌我的距离大约八梅尔。
不管是在诺尔奇亚流，还是在其上位流派——高阶诺尔奇亚流之中，都不存在能够跨越这个距离的绝技。所以，如果他没有离开所站的位置，只是挥动剑的话，那么男人口中的那个绝招，想必就是那种能够拉伸攻击距离的武装完全支配术吧。到时候就要尽量躲过那一招，然后发动反击。
如尤吉欧所料，男人依然站在原地，右手将垂直架起的剑轻轻高举过头，他那已经消失了笑容的口中，迸射出足以震撼整个大浴场的吼声。
“整合骑士长——贝尔库利·辛赛西斯·万，出招了！”
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这样的思考在尤吉欧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但随后就舍弃了所有杂念，专心观察敌人招式中的破绽。
一阵沉重的声音响起，自称骑士长的男人左脚紧紧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周围的水汽被一扫而空。
他以有着恐怖的速度，却又显得悠然的动作转动起了粗壮的腰部、胸口、肩膀以及手。原本垂直举起的剑先是往右倾倒，然后横着挥出。尤吉欧感受到了什么是正统流派所传剑技的终极形态，这是只有经过漫长岁月的修炼才能实现的，显得随意却又完美的动作。
但是，所有正统剑技都有着共同的弱点。因为招式过于堂堂正正，因此其攻击轨道是能够预测得到的。在骑士长的剑将白色的蒸汽水平斩开的时候，尤吉欧已经往左前方跳去。即使完全支配状态的剑能够发动什么隔空攻击，也应该能险险地避开。
尤吉欧的右耳边响起空气的震动声，但是他却没有感到疼痛与冲击。
——闪开了！
尤吉欧在确定这一点后，在踏出下一步之时，发动了绝技“音速冲击”。
“喝……喝哦哦哦！”
随着他的吼声，蓝蔷薇之剑上泛起了带着一丝黄色的绿光。尤吉欧的全身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加速，化为一阵疾风，以挥完剑的姿势向骑士长突进。
背后传来了之前闪过的剑风命中大浴场那道门的巨响——
不。
尤吉欧什么也没听见，甚至感觉不到些微的震动。
骑士长发动的斩击有这么慢？还是说没等到达背后的门时就已经消失？
怎么可能。如果真是那样，也就意味着骑士长，这个应该比迪索尔巴德和法那提欧还要强的人，其武装完全支配术的威力甚至还比不上一个月前刚成为骑士的艾尔多利耶。艾尔多利耶的“霜鳞鞭”的攻击如闪电一般迅速，能打到几十梅尔以外的地方。
不可能有这种事。那么，这表示骑士长的剑技并非远程攻击类的吗？但是从事实来看，尤吉欧一点伤都没受。
这样的话，这男人所做的不就只是空挥而已吗？和修剑学院的考试中要学生们所做的事情一样，只是在演练招式而已？
——他是在捉弄我吗？
——还是说，他认为要对付我这个还在上学的孩子，只需要空挥就能把我吓跑？
在他这样想的瞬间，脑袋瞬间发热了。
这也因此导致了他未能及时发觉。
在划出绝技的光芒向前突进的尤吉欧前方，也就是保持着挥完剑姿势的男人身前，存在着某种东西。那是在空中呈一条直线状的透明“扭曲物”。仿佛是在开始斩击之前，包裹着男人那把剑的热气。
——那个位置是……刚才他空挥时斩开的地方！
一阵深深的寒意从尤吉欧的背后蔓延开来，他下意识地就想停止突进，但是已经发动的绝技无法那么简单地停下来。他只能将剑往回拉，右脚在地板上摩擦以降低一点速度——
随后，尤吉欧的身体和停留在空中的“扭曲物”处重合了。
灼热的冲击从他的左胸向右侧腹部穿过，他仿佛是被疾风吹动的纸片一般飞起，在空中转了好几圈。而胸口那深深的伤口流出的大量血液也划出了一个螺旋。
尤吉欧仰天落到了通道左侧的浴池之中，溅起了高高的水柱。在水柱落下的同时，周围的热水已经被染成了通红。
“呜……啊！”
尤吉欧将灌入喉咙里的热水吐出，里面也带了一丝鲜红。看来连肺部都受到了伤害。如果没有在撞到那道“扭曲物”之前微微停下势头的话，搞不好身体会被一刀两断。
“System…call.Generate…luminouselement…”
尤吉欧漂浮在浴池中，断断续续地咏唱着治愈术。幸好周围有着大量的热水，里面蕴藏的神圣力应该比冷水要大了许多。不过话虽如此，尤吉欧的能力也不足以让他在短时间内治愈这么严重的伤势。
尤吉欧好不容易才止住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而骑士长则是一直站在通道上悠然地俯视着他。他已经将剑收回了左腰的剑鞘里，右手塞进了衣服的怀中。
“刚才还真有点危险，我没料到你会用那么快的速度扑上来。抱歉，差点就把你给杀了。”
[img=700,1036]https://rss.sfacg/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19/01/99f1e654-f55d-4732-8767-759765314a9b.jpg[/img]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他的话依然显得很不正经，但尤吉欧已经没有余力去反驳他了。尤吉欧从疼痛的肺部中勉强地鼓出了嘶哑的声音问道：
“刚……刚才的招数……到底……”
“所以我说过会用绝招了嘛。我可不是空挥一下砍空气而已。要说的话……我砍的是不久后的未来。”
尤吉欧花了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骑士长的话语到底是什么意思。明明是浸泡在热水之中，但似乎只有伤口附近变成了冰块似的发痛，妨碍着他的思考。
——砍的是……未来？
就现象来看，确实是如此。
尤吉欧发动音速冲击的时机，的确是在骑士长挥剑之后。但是，在与斩击的轨迹重合的时候，却遭到了之前空挥时的斩击，让尤吉欧的身体受了重伤。
不——正确来说的话，是剑产生的斩击威力本身在空中停留住了才对。在被打飞之前，尤吉欧确实看到了在空中摇曳的如同热气一般的东西。
要让以剑发动的攻击命中，就必须在“正确的时间点”斩向“正确的位置”才行，时间和位置有一方偏差，剑就不可能砍中敌人。
恐怕，骑士长的武装完全支配术是让这两个条件中的时间条件得到了扩展。即使剑已经挥过，但威力依然残留在轨迹上，换句话说——就是砍中在未来会出现在这个位置的敌人。
和之前战斗过的骑士们所使用的武装完全支配术相比，其外在可以说是最朴素的，但却是最可怕的。这把剑挥斩过的地方，全都会变成致命的空间。这样的“范围”，远远凌驾于同样是斩击持续时间得到扩展的连续剑技之上。如果是剑与剑的近战，两者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那么就只能远距离战斗了。
骑士长的完全支配术虽然能够扩展时间，但却无法让斩击的攻击距离也一并延长。相对地，尤吉欧的完全支配术所产生的“冰藤蔓”的射程超过了三十梅尔。
问题是，在这个存在着大量热水的地方，蓝蔷薇之剑无法发挥出它原本的力量，至少得做好它的发动时间比原来要慢上一些的准备。也就是说，必须将敌人引入到一个足够近的距离，让他即使看穿了冰蔷薇之术的性质，也无法脱离到射程之外。
这很困难，但是别无他法。
尤吉欧做好孤注一掷的决定，伸出左手摸了摸/胸口。虽然伤口传来一阵刺痛，但能感觉到即使再动一会儿伤口也不会裂开。当然，距离彻底痊愈还很遥远，天命恐怕已经减少了三成以上，但起码现在还能站得起来，也能挥动手中的剑。
“Systemcall.”
设置在浴池四角的出水口里，传来了轰鸣的水声，掩盖了尤吉欧咏唱术式时的声音。虽然骑士长这种水平的人不可能没有注意到，但他不但没有妨碍咏唱，甚至还站在通道上，将手叉在胸前以悠闲的口气说着话，仿佛是故意给尤吉欧时间似的。
“我第一次见识暗黑骑士的连续剑，是在就任整合骑士不久的那段时间。一开始是被打得体无完肤，最后落荒而逃，之后我用我的笨脑袋想了很久，思考我为什么会输。”
骑士长的指尖划过下巴上的伤痕，那可能就是当时留下的印记。
“不过只要搞明白了之后，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了。总之，我所学到的剑术，是单纯地追求一击的威力。而连续剑追求的则是将敌人的攻击架开，然后让自己的攻击命中。至于哪边更适合实战，那自然是不必多说了。再怎么猛烈的攻击，只要没打中的话，那就只是一阵风吹了过去而已……”
骑士长有些扭曲的嘴角轻轻地叹了口气。
“但就算明白这一点，我的脑袋也没聪明到能让我马上开始连续剑的练习。最高祭司大人也真是的，要召唤整合骑士的话，就不能找个更会变通的吗？”
这句话让保持着咏唱的尤吉欧皱起了眉头。
这个自称骑士长的男人，果然也没有了成为整合骑士之前的记忆。但就算是本人忘记了，也不可能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忘了能够用出此等剑术的剑士。从刚才听到他光明正大地自报名号之后，尤吉欧的脑海里就一直感到一丝焦躁，仿佛是发现了什么。
贝尔库利·辛赛西斯·万。那个男人确实说的是这个名字。
尤吉欧很肯定自己听过这个名字。是四帝国统一大会的获胜者吗？还是帝国骑士团的某个将军？
骑士长似乎完全不在意尤吉欧一直盯着他的脸看的视线，以及依然在小声咏唱着的术式，仍旧一派轻松地继续说道：
“于是呢，我就用我的笨脑瓜拼命想，想要怎么让我的剑打中敌人。最后得到的答案就是这个。”
从头到尾都是铁灰色的粗犷长剑在鞘中“刷”的响了一声。
“这把剑原本是中央大圣堂墙壁上挂着的名为‘时计’的神器的一部分。虽然现在那个地方也依然还挂着‘告时之钟’，用声音来通知时间。但是在很久以前，那个‘时计’是圆的，上面排列着数字，有一根巨大的针来指示时间。听说那是从世界诞生之初就存在的东西呢……最高祭司大人好像是叫它‘SystemClock’来着，真的是很奇怪的叫法。”
那个词应该是神圣语，但却是尤吉欧不曾听过的词汇。就连应该是通用语的“时计”也让他感到很陌生。骑士长眯起眼睛，仿佛是在望着遥远的过去，然后再次开口道：
“祭司大人曾说：‘时计非是指示时间，而是创造时间。’虽然我一点儿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总之，我这把剑是用那个‘时计’上的针重新锻造而成的。爱丽丝小姑娘的‘金桂之剑’是能斩向名为“空间”的横向，而这东西所贯穿的则是‘时间’这个纵向。其名为‘时穿剑’……贯穿时间之剑。”
虽然尤吉欧还是难以想象“时计”这个道具具体是什么样子，但是骑士长所说的他已经完全理解了。看来还真的是能将挥剑的瞬间产生的威力贯穿时间保留下来。如果能做到这一点，那就根本没必要像艾恩葛朗特流那样将几次斩击连贯起来了。为什么连续技要连续，正是为了不需要重整态势，直接扩展斩击的时间幅度。贝尔库利的时穿剑同时拥有单发技的攻击力与连续技的命中力，几乎可以说是无敌的。前提是在其攻击距离之内。
看来正如贝尔库利本人说的那样，对抗手段只有一个：不是从时间，而是从空间的范围上来决胜。
就在尤吉欧这么想的时候，骑士长笑了一下。
“你想的是从远距离攻击吧。看过我的剑技之后，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虽然突然被看穿了想法让尤吉欧不禁惊了一下，但是现在也无法停止咏唱了。即使他能够看出自己在准备远距离攻击，但应该不可能知道招数的性质才是。也不知道骑士长有没有看出尤吉欧的内心想法，他只是轻轻地耸了耸肩，说道：
“从法那提欧到爱丽丝，在我之后被召唤的整合骑士都倾向于选择远距离型的完全支配术，似乎就是因为见识过我的招数吧，毕竟他们都是不服输的人。不过我得说，我在和他们的比试之中，可是从来没有输过的。因为如果我输了的话，赢了我的人就会变成骑士长了。不过爱丽丝小姑娘倒是有可能在什么时候将我打败就是了。反正我是挺期待的，你那能把他们都打败的剑技，到底是多么可怕的招数。”
“你还真是从容……”
几秒钟前就已经咏唱完术式主体的尤吉欧下意识地嘟哝了一句。但似乎是因为精神绷得很紧，处于待机状态的完全支配术并没有作废，依然停留在尤吉欧的内部。
看来，贝尔库利之所以如此喋喋不休，还真的是故意让尤吉欧把完全支配术咏唱完毕。他大概是有着足够的自信，不管碰到什么样的剑技，都能在看过之后将其破解。
而且，最让尤吉欧不甘心的是，就算冰蔷薇之术能够打中贝尔库利，也不能将对方的天命直接削到底。这原本就是专门用来封锁敌人行动的术式——不，在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搞不好就连封锁行动的目的也无法彻底达成。能让他失去自由的时间恐怕只有几秒，如何利用这段时间，将会决定这场战斗的走向。
尤吉欧从浴池中站起，水滴不断地从身上落下。在他走上只有三阶的大理石台阶时，胸前的伤口还在发出刺痛。如果再中一次同样的攻击，恐怕自己就连治疗的力气都没了。
“呵呵，要上了吗，年轻人？我可先说好，这次不会手下留情了。”
骑士长伸手握住腰带上的时穿剑的铁剑柄，发出了豪爽的笑声。
在距离他二十梅尔远的通道上，尤吉欧也将蓝蔷薇之剑举起架在正前方。处于待机状态的剑刃此时已经被一层薄冰包裹，周围的水汽开始变成闪亮的冰雾。
尤吉欧想，如果是桐人的话，此时一定会反驳些什么，但此时自己的嘴巴十分干渴，根本无法顺畅地说出口。他只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慎重地低声喊出武装完全支配术的结束句：
“Enhance…armam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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