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暗黑帝国 人界历380年11月 3
从人界的北端，前往东域的尽头。
不管是整合骑士爱丽丝，还是出生于西帝国的雨缘，都是第一次来到四帝国中最为神秘的伊斯塔巴列斯东帝国。
在她下方连绵不绝的奇石之间，如琉璃一般的蓝色河水在滔滔不绝地流淌。偶尔出现在河畔的城市与村庄也和北方不同，不是以石头搭成，而是主要以木材建造。
那些看着天空对自己指指点点的人，头发几乎都是黑色的。爱丽丝突然想起来，那个和自己怎么也合不来的整合骑士团副团长法那提欧，好像就是来自东帝国。
她将视线收回，看向此时靠在手握缰绳的自己身上，呆呆地看着天空的桐人。他的头发也是漆黑的，可能也是出生于东域吧。爱丽丝也想过，如果带着桐人降落到城市，与那些人接触的话，也许能够帮助他取回自己的心。但此刻必须尽快赶往目的地才行。
夜里在远离人群的地方露营，一边吃着雨缘抓来的鱼和干果充饥一边赶路，就这样过了三天——
11月2日的下午，在爱丽丝的面前，终于出现了和北方没有什么不同的尽头山脉，以及那条仿佛由神开辟的峡谷。
“看到了啊，桐人。”
爱丽丝低语着，轻轻在背着重负长途跋涉的爱龙脖子上抚摸着。在魔兽已经逐渐消失的现在，飞龙堪称是有着最大等级天命的生物，但要背着两个人与三把神器飞行也绝不轻松。这半年来大肆吃鱼所积攒起来的力量似乎已经全部耗光了。
爱丽丝决定在到达营地之后，一定要让它尽情地吃够喜欢的煮羊肉。她甩了一下缰绳，雨缘以完全感觉不到疲惫的声音回应之后，用力拍动了翅膀。
那远远望去如同一道细缝的峡谷，在靠近之后才发现它的规模实在庞大。
峡谷的宽度大概达到了一百梅尔，足以让兽人和食人魔的大军排成横队突进。
在贯穿山体笔直往前延伸的峡谷前方，有着一片将出口团团包围的草原。无数的白色帐篷整齐地在草原上排开，构成了一个巨大的营地。到处都有炊烟升起，而旁边的士兵们正在忙于训练。他们手中的剑反射的光辉以及散发出的气势，都直上云霄。
看来士气并没有低落到要让爱丽丝担心，但是士兵的绝对数量依然太少。爱丽丝大致看了一下，感觉总数还不到三千。而暗黑帝国的侵略军大概会不下于五万。在人界，只有部分人才会得到士兵与卫士的天职，而在山脉的另一头，不管男女老幼，只要可以战斗都能成为士兵。
爱丽丝不觉得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自己一个人参战会对战局造成什么改变。骑士长贝尔库利到底想了什么样的防御战术呢……
爱丽丝沉思着，驾驭飞龙越过营地，飞向昏暗的峡谷。
“抱歉啊，雨缘，再飞一会儿吧。”
在雨缘咕噜噜地回答了她之后，索鲁斯之光就被山体遮挡了。
在进入峡谷的瞬间，一阵足以让人打冷战的寒气就将爱丽丝包裹起来。左右的石壁无比光滑，让人毫不怀疑它真的是神的手笔。上面别说生物了，连一草一木都看不到。
而在低速飞行了数分钟后——
在那飘荡的雾霭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个大得难以想象的巨大建筑物。
“这就是……‘东之大门’？”
这道垂直耸立的灰色大门，从底部到顶端的距离应该达到了三百梅尔。虽然比高达五百梅尔的公理教会中央大圣堂要低，但是压迫感却毫不逊色。
更让人惊讶的是，左右两道门扇都是从一整块岩石上切出来的，上面看不到一丝拼接的痕迹。在爱丽丝看来，如此庞大的工程，别说以人手进行加工，就算用上神圣术也绝对不可能。最高祭司阿多米尼斯多雷特制造的最大建筑物是将央都圣托利亚四等分的“不朽壁垒”，而构成它的单块墙壁，都比这道门要小得太多。
这道大门，是在世界创生之时，由神建立在这块土地上的。那是为了分隔人界与暗之国——同时也是为了制造三百多年后的惨剧。
“停下，雨缘。”
爱丽丝让飞龙在空中停止，再次近距离地仰望这道门。
在两百梅尔左右的高度，有一片仿佛要将构成左右门扇的岩石连接起来的神圣文字。
“Destruct...at...the、last、stage...”
爱丽丝好不容易才把中间那一行念了出来，但是完全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就在她感到疑惑的时候，一阵猛烈的破碎声突然响起，将她和雨缘都吓了一跳。爱丽丝一边抚摸着龙的脖子，一边仔细看去，发现刚才还无比光滑的门板上，有了一道如同漆黑闪电的细小裂痕。
龟裂在延伸了几十梅尔之后终于停了下来。几片岩石从它周围剥落下来，落到了下方的谷底。
爱丽丝抬起头，再次看向巨大的门板，此时她才发现，整个平滑的石板上，到处都有着如网一般的细密裂痕。
爱丽丝轻轻挥动缰绳，让飞龙尽量接近大门。
她有些恐惧地伸出左手，迅速地在空中画出史提西亚之印，然后轻轻地敲了敲门的表面。
浮现出的紫色“窗口”上，记录着东之大门的天命最大值以及现有值。
右边的数字，在爱丽丝迄今为止见过的许多天命数值中属于最高的等级——超过三百万的庞大数字。但左边的数字“2985”，还不到右边的千分之一。而就在她愕然地注视着的时候，现有值就在她的眼前变成了“2984”。
爱丽丝感受着掌心中渗出的汗水，计算着数字再次减少所需的时间，然后大概估计出了天命完全消失的剩余时间。
“怎么会……”
爱丽丝难以相信自己的头脑所得出的答案，喃喃自语着。
“五天……只剩下……五天？”
将两个世界隔绝了三百多年的大门，在仅仅五天之后就要崩塌——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
赛鲁卡那灿烂的笑容，卡利塔老人那布满深深皱纹的脸庞，以及父亲卡斯弗特那不苟言笑的表情从爱丽丝脑中依次闪过。仅仅在几天之前，她才打退了袭击他们的哥布林，将洞窟用冰封住了。当时她以为，卢利特应该能暂时得到和平。
如果大门在五天之后崩溃，黑暗军团大举进攻，守备军又没能防住的话，那么那些渴求鲜血的怪物将会犹如洪水一般席卷人界。这道波浪很快会到达北部边境，将卢利特村吞噬。
“得想办法……得想点办法才行……”
爱丽丝呆滞地自言自语着，下意识地拉紧了缰绳。雨缘从即将崩溃的大门前离开，缓缓地拍着翅膀上升。
在来到高达三百梅尔的大门顶端后，它再次悬停在空中。
门的对面和人界这边一样，有一条切开山脉的峡谷笔直延伸出去。但是，在那条峡谷的尽头没有蓝天和绿草，只有血色的天空和仿佛撒满木炭的暗黑帝国荒野。
在爱丽丝刚要将视线从这不祥的景象上移开的时候，猛然眯起了眼睛。
她在那片勉强能看到的黑色大地上，发现了摇动的光芒。
她让雨缘继续上升，仔细地观察着。光芒不只有一处。它们不规则地聚集在一起，遍布在整个大地上。
那些都是篝火。
也就是说，那里是营地。黑暗军团的前锋，已经来到人界的眼皮底下，准备大举进攻。他们等待的，就是大门崩塌，通往人界的道路畅通的那一刻。
“还有……五天……”
爱丽丝以沙哑的声音再次喃喃地说道。
随后，她让飞龙转过身去。如果一直盯着那无数的篝火，她搞不好会被焦躁所吞噬，独自一人杀入敌阵。
如果真的那样做，她有信心可以解决几百个哥布林和兽人步兵然后全身而退。但如果敌军中有着食人魔的弓兵，或者是暗黑术师的大部队，那就没那么容易了。
就算整合骑士以一当千，依然只是个人的力量。只要在剑技和术式无法到达的后方发动集中的远程攻击，那整合骑士就必然会受伤哪怕只是轻伤，但只要累积起来，总会在某个时候夺走你的全部天命。骑士长贝尔库利多年来所忧虑的，正是整合骑士团——甚至是整个人界守卫力量的这个最大弱点。
追求将战斗力凝聚到一点的最高祭司阿多米尼斯多雷特已死，深藏在大圣堂里的大量武器与防具也已经都分给了紧急打造的守备军。但是剩下的时间实在太少了。至少要有一万的兵力，然后还有一年的准备时间——
爱丽丝叹了口气，不再去思考这些没用的事情，对雨缘做出了降落的指示。
守备队营地的正中央有一块宽广的空地。爱丽丝在看到空地旁边排列着巨大的帐篷后，就确定那里是飞龙的起落场。
雨缘划出一道弧线降落，在四肢的勾爪还没碰到绿色的草地时，就已经朝帐篷那边伸长了脖子，喉咙里发出仿佛撒娇一般的咕噜声。
很快，一阵显得略微低沉的声音就做出了回答。应该是雨缘的哥哥泷刳了吧。在龙停稳之后，爱丽丝马上抱着桐人跳到草地上，将沉重的行李袋从龙的脚上卸下。然后雨缘就马上跑到帐篷边上，和从厚布下伸出脑袋的哥哥互相擦着脖子。
爱丽丝不由得露出了微笑，但很快就察觉到在后方朝自己走来的脚步声，慌忙又绷紧了脸。她整理了一下朴素的裙子，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披到背后。
还没等她回过头去，一道熟悉的男声便响彻了整个起落场。
“老师！爱丽丝老师！我一直相信你会来的！”
滑着脚步绕到自己面前的，是十天前刚喝过离别酒的整合骑士，艾尔多利耶·辛赛西斯·萨蒂万。尽管是在营地之中，但是他那紫色的卷发以及银色的盔甲上依然没有一丝污迹。
“……看来你很精神啊。”
尽管爱丽丝的回答很是冷淡，但艾尔多利耶依然十分感动地想要说些什么，但他的嘴猛然僵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爱丽丝的左手扶着的黑发年轻人。
年轻的骑士绷紧自己的半边脸颊，将头猛然后仰，做出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喊道：
“把他……带来了。为什么？”
爱丽丝也尽力地挺直自己的脊背，回答道：
“那是自然。因为我发誓要守护他。”
“但、但是……如果开战的话，我们整合骑士就必须一直站在最前线啊。如果和敌军交战的话要怎么办？总不会要背着他吧？”
“有必要的话我会这么做。”
爱丽丝微微往右侧身，仿佛要将桐人那无法自己站立的瘦削躯体遮挡起来。但是，在起落场周围休息的士兵甚至是下级整合骑士此时已经三三两两地聚集起来，用惊讶的眼神看着站在一起的爱丽丝和桐人。
在如波浪一般的议论声中，艾尔多利耶尖锐地反驳道：
“不可啊，老师！恕我直言，带着这种无用的累赘，不只会让老师你的剑力减半，甚至可能让你遇到危险！爱丽丝大人，你在即将到来的战斗中……”
他的话语猛然停顿，然后用戴着闪亮银色护手的手指向周围的士兵。
“有着统率他们战斗的责任！身处于这样的位置，你又怎能不发挥自己的全部力量！”
他说得很有道理，但是爱丽丝不能简单地接受。她咬紧牙关，思考着要如何说明，对于自己来说，两者——为了人界而战，以及保护桐人，都是同样重要的事情。
同时，对弟子这番热切的话语，她也觉得有些惊讶。
和过去在中央大圣堂接受爱丽丝的剑术教导时相比，他明显不同了。当时的艾尔多利耶简直是在崇拜着爱丽丝，不管爱丽丝说什么，他都绝对不会反驳。
这个世界的人类被神秘的“外界之神”在右眼上施加了封印，变得绝对无法违抗法律或者上位者的命令。就爱丽丝所知，成功地自我突破封印的，只有爱丽丝自己，和已经去世的蓝蔷薇剑士尤吉欧。就连权限与神等同的最高祭司阿多米尼斯多雷特和贤者卡迪纳尔，都不能反抗这道封印。
艾尔多利耶此时应该还受到那个封印的影响。然而他虽然还不能算明确地反抗爱丽丝说的话，却也已经脱离了当初的盲从。他会自己去思考，陈述自己的意见。
为他带来这种变化的，恐怕就是桐人，以及尤吉欧。
尽管与身为世界上最大的叛逆，同时也是伟大剑士的那两人仅有过短暂的接触，但那段经历肯定强烈地震撼了艾尔多利耶的灵魂。
现在想来，在卢利特村生活的妹妹赛鲁卡，也抱怨过村子那一成不变的规矩，以及有权有势的人头脑里顽固的想法。也许，爱丽丝要将桐人和尤吉欧从北圣托利亚修剑学院带走时跑出来的那两个女学生也是。年纪轻轻的少女居然会叫住整合骑士，这本来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然后，自然还有——爱丽丝自己。
在和桐人双剑相交，落到大圣堂之外的那一刻之前，她对于世界的结构，教会的统治，以及最高祭司的神行，都没有丝毫的怀疑。
但是，在无奈地合力摆脱危机，接受了停战的约定，沿着外墙往上爬的这段时间里，桐人一直在用他的话语，他的剑，以及那双漆黑的眼睛强烈地震撼着爱丽丝。甚至在最后让她打破了右眼的封印……
是的，桐人是对这个充满了虚假和谐的世界挥下的天谴之锤。他以蕴含在灵魂中的力量撼动这个世界，让它震动起来，最终敲碎了那颗名为公理教会，插在人界中心数百年的巨大钉子。但是代价就是，他失去了挚友尤吉欧和导师卡迪纳尔，同时还有自己的心……
爱丽丝用力地抱紧了左手支撑着的瘦削身躯，然后直视艾尔多利耶的双眼。
她想告诉艾尔多利耶——你之所以能是现在的你，全都是因为和这个人的战斗。但是他肯定是不会理解的吧。对整合骑士团来说，桐人现在依然只是一个不可饶恕的叛逆。
看着沉默地站在他眼前的爱丽丝，艾尔多利耶露出了心痛如绞的表情，还想说些什么。
但就在此时，周围的人墙仿佛被无形的巨人之手分开似的，露出一道缝隙。
从人墙后传来的，是那让爱丽丝怀念到快要流泪，同时又让她紧张得感到痛苦的声音。
“算啦，别那么生气嘛，艾尔多利耶。”
爱丽丝将视线从迅速站直的年轻骑士身上移开，缓缓转过身去，看向声音的主人。
他穿着饱含东域风情，在身前宽松地拢在一起的衣服。然后在稍低一点的位置上，绑着一根很宽的带子。左腰上插着一把外观粗糙的长剑，双脚上套着奇异的木制鞋子。
和周围的骑士与士兵相比，他的装备要轻便得多。但是，从那长年锻炼的身体散发出的压力，比任何铠甲都要更加厚重。
他摸过头上那和衣服的颜色相似的淡蓝色短发，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哟，小姑娘。你比我想象中更有精神嘛，这样我就放心了。”
“……叔叔，久疏问候，还望见谅。”
爱丽丝拼命地忍住快要流下的眼泪，对世界上最古老也是最强的剑士——整合骑士长贝尔库利·辛赛西斯·万行了一礼。
在成为整合骑士的六年里，爱丽丝只对他一人敞开心扉，并尊他为师，敬他为父。同时，他也是爱丽丝心目中唯一一个——除了桐人之外——绝对无法战胜的剑士。
所以，现在不能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
如果贝尔库利认为不能将桐人安置在这里，自己就只能遵从。当然，现在的爱丽丝不会被他的命令所束缚。但是，在众人面前反抗的话，会动摇骑士团和守备军的秩序。决战在五天之后就将到来，此时绝对不能让贝尔库利的指挥权有任何损伤。
贝尔库利仿佛看出了爱丽丝的纠结，他带着充满着大大咧咧的温和微笑，缓缓向爱丽丝走去。
骑士长用一个眼神制止了在背后想说些什么的艾尔多利耶，然后看向被爱丽丝扶着的桐人。
他紧紧抿起了嘴。眼中亮起如蓝白火焰一般的光芒。
贝尔库利长吸了一口气，爱丽丝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冰冷起来。
“叔叔……”
爱丽丝好不容易才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贝尔库利在凝练剑气。他要使出的，正是只传授给整合骑士的“心意技”——在以心之力移动物体的“心意之手”之上的秘术，“心意之剑”。
那是以凝练出的意志力加持在剑上，然后射出。有时候，这种无形之剑甚至能将敌人的实体剑刃打飞。骑士长拥有的神器“时穿剑”那能够斩断未来的武装完全支配术，正是有了他那超高的意志力才能用得出来。
也就是说——贝尔库利想要杀了桐人。
如果他想要靠这种一刀两断的方法来解决问题，那爱丽丝绝对无法接受。真到了那个时候，她就必须拔剑来守护桐人。
在骑士长那强烈至极的剑气压迫下，不管是周围的士兵，还是艾尔多利耶，甚至是帐篷里的飞龙都沉默了下来。在这被压缩到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的空气中，爱丽丝拼命地想要调动右手的手指。
但是，在爱丽丝即将握到爱剑的剑柄时，贝尔库利的嘴微微一动，爱丽丝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
——没事的，小姑娘。
“？”
就在爱丽丝猛然屏住呼吸的瞬间——
贝尔库利一动不动，但是眼睛却射出了极为可怕的光芒。
同时，被爱丽丝扶着的桐人身体猛然颤抖了一下。
锵！随着一道清脆的声响，贝尔库利和桐人之间的空中，迸射出银色的闪光。
——这是怎么回事？
爱丽丝因为过于惊讶而微微喘息起来，贝尔库利则是已经收起了刚才的剑气，露出了大大咧咧的笑容。
“叔……叔叔？”
骑士长看着呆然的爱丽丝，像是刚练完剑似的，用指尖挠着自己的下巴说道：
“小姑娘，刚才你看见了吗？”
“是……是的。虽然只是一瞬间……但确实是双剑交击的光芒……”
“嗯，我对这个年轻人放出了心意之剑……不，应该只能算是心意之短刀吧。如果打中的话，至少能削掉一块面皮才是。”
“如果……打中？也就是说……”
“没错，被挡下来了。这个年轻人用的，正是他自己的心意。”
爱丽丝不由得看向被自己左手扶着的桐人的脸。
但是，她很快就失望了。那微微张开的黑色眼睛中，只有一片虚无的黑暗，脸上依然没有任何的表情。
——但是，刚才他的身子确实是颤抖了一下。
爱丽丝用右手抚摸着桐人的头发，看向贝尔库利。骑士长摇着头，很明确地做出了结论。
“他的心，似乎不在这里……但是，却并没有死。我必须说，刚才这个小子想保护的不是自己，而是你啊，小姑娘。所以，我觉得他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就在小姑娘你真正需要他的那个时候。”
爱丽丝必须比刚才更费劲才能忍住快要再次流下的泪水。
——是的，一定会回来的。
——毕竟，桐人他……只有桐人，才是这个世界最强的剑士。挥舞着双剑的他，甚至连那个半神人都能击败。
——我不敢说是为了我。但是，为了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们，请你回来吧……
爱丽丝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双手用力地抱紧了桐人的身体。背后传来了骑士长犹如教诲一般的声音。
“所以就这样啦，艾尔多利耶。别计较太多了，照顾一个年轻人而已。”
“但……但是……”
资历最浅的整合骑士展现出了让人钦佩的气概，向资历最老的整合骑士陈述着自己的意见。
“如果他能起到哪怕一点作用那还好说，但以他现在的状态……而且，就算他真的恢复了神智，一个学生的剑术又能如何……”
“喂喂。”
贝尔库利的声音中带着和蔼的笑容，但又有着如名剑一般的锋利。
“你忘了吗？这个小子的搭档可是赢过我啊。赢过了整合骑士长贝尔库利·辛赛西斯·万啊。”
周围瞬间陷入了寂静。
“那个叫尤吉欧的小子……真的很强啊，强到难以想象。我连时穿剑的完全支配术都用出来了啊。即使如此还是输了。就像你、迪索尔巴德，还有法那提欧那样输了。”
这下连艾尔多利耶也说不出什么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一对一能胜过贝尔库利的剑士，别说整合骑士团了，哪怕是大门对面的暗黑帝国中也绝对不存在——公理教会的所有人都是如此认为的。
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样的宣言都是极为危险的。
骑士长贝尔库利是凭着最强者的权威才拉起了这么一个临时打造的守备军。但是，此刻他却告诉大家，有尤吉欧这么一个能够打败自己的剑士——同时，又承认了桐人和尤吉欧有着相同实力的话……
就在爱丽丝想到这里，想要抬起头来的时候。
贝尔库利猛然抬头看向天空。
“叔……叔叔？”
面对爱丽丝的询问，骑士长回答了一句出人意料的话语。
“在很远的地方，有一道庞大的剑气猛然膨胀，然后消失了……某个我认识的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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