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暗黑帝国 人界历380年11月 6
尽管索鲁斯的残光早已消失在西边的远处，但是东之大门对面的暗黑帝国的天空上，那片不祥的血色依然顽强地坚守着。
而仿佛为了遮挡这个景象似的，人界守备军营地中央——白天用来当做飞龙起落场的草地上，架起了纯白色的幕布。而在幕布前那高高飘扬的公理教会旗帜下，聚集了包括整合骑士与守备军队长在内的大约三十个人，每个人都是一脸严肃的表情。
在看到他们不分骑士和士兵地站在一起时，爱丽丝惊讶地停住了脚步。
穿着闪亮银色铠甲的整合骑士，穿着虽然不华丽但是优先度却不低的钢铁铠甲的队长，都一样单手拿着装有希拉尔水的杯子热烈地交谈着。爱丽丝仔细倾听，发现他们的话语里全都省略了那些拐弯抹角的敬语。
“以一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来说，实在很不错吧，小姑娘。”
一阵低语突然从耳边响起，让爱丽丝慌忙转头看去。
将双手塞在东方风格衣物里的骑士长贝尔库利动了动身子，制止了爱丽丝想要敬礼的举动，然后接着说道：
“在这支守备军里，那些麻烦的礼仪什么的都被取消了。幸好禁忌目录里没有‘普通民众和骑士说话之前必须做足礼节’这样的条文。”
“呃，哦……我觉得这样很好。但是，先不提这个……”
爱丽丝再次看向进行军议的地方。
“——其他的整合骑士在哪里？我大致看了一下，那里好像只有十个左右呢。”
“很遗憾，那几乎就是全部了。”
“呃……咦？”
爱丽丝用手将自己下意识发出的大喊堵了回去，抬头看着表情变得有些难看的骑士长。
“怎么……可能……骑士团包括我在内应该有三十一人啊。”
最新的整合骑士艾尔多利耶得到的是萨蒂万这个神圣语名，那就表示应该有三十一人才对。
贝尔库利叹着气说了一声“虽然是这样没错……”，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
“小姑娘你也知道的吧。元老长丘德尔金对记忆产生了问题的骑士实施了名叫‘再调整’的处置。他死的时候，在元老院进行再调整的七个骑士还没有觉醒。”
“！”
爱丽丝不由得瞪大了眼。贝尔库利则是移开了视线，用更加苦涩的声音继续说道：
“知道再调整术式的，只有丘德尔金和最高祭司了。现在这两个人已经死了，如果能够花时间解析术式的话，要让那七人觉醒也并非不可能，但现在没有时间了。只有一个骑士并没有进行再调整，只是处于冻结睡眠之中，我们好不容易才让他醒来……”
爱丽丝感觉骑士长的口气变得有些含糊，便问道：
“那个人是哪一位？”
“……‘无音’的谢塔。”
“！”
尽管爱丽丝与那人从未见面，只是从一些传闻中知道了这个名字，但是依然屏住了呼吸。毕竟，那些传闻实在是太过可怕了。
不过贝尔库利像是在表示以后再谈这个人的事情似的干咳了一声，继续对战斗力进行着说明。
“总之，现在觉醒的整合骑士就只有二十四人了。其中四人被我留下来管理大圣堂和央都，还有四人负责在尽头山脉进行警戒。于是只剩十六人……这就是能投入这条绝对防卫线的上限了。当然，这已经包括了我和小姑娘在内。”
“十六人……是吗……”
爱丽丝真的很想在前面加个“只有”，但还是咬住嘴唇忍了下来。
而且，她在仔细辨认过相貌后，发现此时在议场的十四个人里，有超过半数都是没有神器——也就是武装完全支配术的下位骑士。尽管也都是在近战中能够消灭一两百只哥布林的强者，但不能指望他们有着能够左右整体战局的爆发力。
贝尔库利的口气一变，对沉默的爱丽丝说道：
“说起来，那个年轻人……要不要我从后卫部队里……”
“啊……不，这个没关系。”
骑士长那欲言又止的关怀让爱丽丝不由得微笑起来，回答道：
“有志愿兵是他在修剑学院时的侍从……开战之后，就交给她们照顾吧。”
“喔，那就好。话说，到底如何了？黑发小子在遇到过去和自己交流过的人后，有什么反应吗？”
爱丽丝的笑容消失了，沉默地摇了摇头。
贝尔库利轻轻叹了口气，喃喃地说了一声“是吗”。
“告诉你一个秘密吧。老实说，我一直觉得，这场即将到来的战斗，将由那个年轻人决定走向……”
爱丽丝惊讶地仰望着骑士长的表情。
“尽管是有着小姑娘和搭档的帮助，但他毕竟是用剑击败元老长和最高祭司，堪称是惊天动地。如果纯粹比拼心意强度的话，也许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
“怎么可能，这实在是……”
尽管爱丽丝现在完全不会去怀疑桐人的强大，但是骑士长贝尔库利的心意可是在两百年的时光中磨炼而成的。而桐人只是一个尚未成年的学生。倒不如说，剑技和体术还有可能，但只有心意力绝对无法与骑士长匹敌才是。
但是，贝尔库利却自信十足地否定了爱丽丝的话。
“之前，在以心意对拼的时候，我的确是感受到了。那个小子的实战经验，绝对不下于我。”
“实战？您是指什么？”
“就是真正的战斗。生死之战。”
这更加让爱丽丝难以置信。
生活在人界的人，都被禁忌目录和帝国基本法保护，或者说是束缚着。尽管有着以木剑进行的比试，但是绝大多数人从出生到死去，都不曾体验过那种以真正的剑拼杀到天命耗尽的实战，
而唯一的例外，就是和想要入侵尽头山脉的哥布林和暗黑骑士有过实战的整合骑士了。但那也只是在漫长的任期中有过一两次而已，而且因为整合骑士一方的战斗力要强得多，很难说那是生死之战。
这样想来，人界里实战经验最为丰富的，只可能是在骑士团比现在小得多的时代便和黑暗军团战斗的贝尔库利了。而且，听说在贝尔库利刚成为整合骑士的时候——老实说这其实很难以置信——还被当时的暗黑骑士打成了重伤，好不容易才逃得一命。
而桐人的实战次数还在贝尔库利之上？
如果这是真的，那就不是在这个世界的经验了。
而是在他真正的故乡“外面的世界”。但是，那里应该也是真正创造了UnderWorld的众神所在之地。然而……实战？他到底是和什么人进行过生死之战？
爱丽丝已经彻底一头雾水，在迷茫了片刻之后，下定了决心。
此时只能向贝尔库利说出一切真相了。像是存在着外面的世界——以及听说能够连接到那里的WorldEndAltar。
“叔叔……其实，我在和最高祭司战斗的时候……”
就在她谨慎地选择着措辞开始讲述的时候——
骑士长的后方突然传来了尖锐的声音。
“阁下，时间到了。”
爱丽丝叹了口气，向声音的来处看去。
那是一个穿着在昏暗中依然闪耀着美丽淡紫色光芒的全身铠甲，左腰上挂着银色轻剑的整合骑士。
在看到那彻底遮挡了脸庞，造型如同猛禽双翼的头盔时，爱丽丝心中浮现出的感想——说白了，就是一声“呜哇”。
对爱丽丝来说，眼前这位恐怕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合不来的人了。她正是副骑士长，第二位的整合骑士法那提欧·辛赛西斯·图。
爱丽丝一边努力地不要让内心想法表露在脸上，一边反射性的右拳抵在左胸，左手放在剑柄上行了个骑士礼。
对面的法那提欧也做了个同样的动作，弄得铠甲咔嚓作响。但是，爱丽丝是双脚微微张开直直站立，法那提欧则是以右脚支撑着体重，垂下左肩，姿势显得有些柔弱。
自己怎么也看不惯她的这一点啊……爱丽丝一边放下手，一边在内心里嘟哝着。
法那提欧也许是想以头盔和严肃的口吻来掩盖自己，但是在爱丽丝这样的同性看来，她的女性风采依然犹如艳丽的花朵一般，从她的举手投足之间散发出来。而这也是从孩提时期就被带到大圣堂的爱丽丝没能学会的“技”。
副骑士长法那提欧在大圣堂的五十层与桐人和尤吉欧战斗，被桐人的武装完全支配术直接击中，受到了濒死的重伤。但是桐人却对好不容易才打倒的法那提欧实施了治愈术，还用不可思议的术式将她传送到了某个地方。这是爱丽丝从当时在场的下位骑士那里听说的。
尽管爱丽丝认为这的确像是桐人会干的事，但还是无法放心。
而且，法那提欧明明一心喜欢骑士长贝尔库利，却还把四个对自己着迷的下位骑士收为直属的部下。就不觉得只能向往，却永远无法得到的他们很可怜吗？至少也别一天到晚戴着头盔，让他们能够看到自己的脸啊。
就在爱丽丝冒出这个带着一丝嫉妒的想法时，却看到法那提欧却双手抓住了头盔的侧面，让她吓了一跳。
随着两声“咔嚓”，法那提欧解开了卡扣，轻巧地将那淡紫色的头盔拿了起来。飘散开来的艳丽黑发在篝火的照耀下，反射出丝绸一般的光泽。
在大圣堂的那段时光里，爱丽丝只有在大浴场偶然见到法那提欧时，才能看到她的真容。在她的记忆之中，副骑士长还从来不曾在大庭广众之下脱下头盔。
在凝视着那和以前相比似乎要柔和了一些的美丽容颜时，爱丽丝终于明白了原因。在对方那娇嫩的嘴唇上，有着一抹淡淡的红。明明她一直在严格地隐藏着自己的女性身份，现在却化妆了？
看着茫然呆立着的爱丽丝，法那提欧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好久不见了呢，爱丽丝。你看起来精神不错，我感到很高兴哦。”
“呢”？
“哦”？爱丽丝又再次哑口无言了三秒之后，才终于回以问候。
“好……好久不见，副长。”
“叫我法那提欧就行啦。说起来，爱丽丝，我刚才听说……你把那个黑发男孩也一起带来了？”
听到对方似乎不经意间说出的这句话，爱丽丝心中的惊讶马上被警惕取而代之。
虽然将法那提欧治愈的是桐人和贤者卡迪纳尔，但是对方不一定知道这件事。因此对打倒了自己的桐人产生怨恨和憎恶那是一点都不奇怪。
“是……是的。”
听到爱丽丝简短的回答，副骑士长保持着那艳丽的笑容，点了点头。
“是吗。那么，等军议结束之后，能让我见见他吗？”
“……为什么，法那提欧大人。”
“别露出这种表情啦。我又不会现在还想着杀了他。”
法那提欧的微笑中掺杂着一丝苦笑，耸了耸肩。
“只是想对他道谢而已。应该是那个男孩治疗了受到致命伤的我吧。”
“您知道了吗？但是，我觉得没必要向桐人道谢。因为我听说，真正治好副长的，是上一代最高祭司，名为卡迪纳尔的那位大人。然后那一位……很遗憾，在半年前的战斗中已经身故。”
爱丽丝微微放松了警戒后这样说道。法那提欧则是在听完她的话后看向天空，点了点头。
“嗯……我还有点模糊的印象。我还是第一次见识到那么温暖，那么强大的治愈术。不过，将我送到那位大人那里的就是桐人，而且……我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向他道谢。”
“另外一件事？”
“是的——就是他与我战斗，并将我打倒的事。”
——她果然是要解决桐人吗？
看着后退半步的爱丽丝，法那提欧以很认真的表情摇摇头。
“这是我的真心话。因为，那个男孩，是在我成为整合骑士后那漫长的岁月里，唯一一个知道我是女人后还认真和我战斗的男人。”
“啊？那是……怎么回事……”
“我在过去并没有戴这样的头盔，而是和你一样露出自己的真容战斗的。但是，有一天我突然发现了，和我进行模拟战的男骑士们，甚至是和我进行生死之战的暗黑骑士，剑术中都带着一丝顾虑。就因为我是女人而手下留情，这比被人打倒在地还要屈辱。”
但是，这也实在是无可奈何的吧。毕竟，没有几个男人能够无视法那提欧的真容所散发出来的魅力啊。
在卢利特附近居住下来之后，自己才知道人界中的大部分地方都很少让女性去担任要使用武力的天职。只有贵族和领主的子女才能例外，从原则上来说，普通的女性只能选择成为妻子，操持家事，生儿育女这样的道路。
如果说这种自古相传的风气和禁忌目录一样束缚了男人们的心，那还真是颇为讽刺的一件事。正是“女性应该受到男人的保护”这样先入为主的观念，让他们的剑术在法那提欧的艳丽容貌面前变得笨拙了吧。就算是生活在暗黑帝国的暗黑骑士，只要他们有娶妻生子，那么也不可能例外。就是不知道外观和人类完全不同的哥布林和兽人是否有着不同的价值观了。
但是同为女骑士的爱丽丝，却从来没有注意过男骑士们对自己有过顾虑还是什么的。因为不管对方是手下留情还是竭尽全力，她都有着自己的确比对方更强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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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愤怒，恰恰证明了你自己被身为女性的事实所束缚了啊。
在爱丽丝的脑子里冒出这句话的时候，法那提欧也低声说出了一模一样的话。
“然后，我用这个头盔隐藏面容和声音，学会了不让敌人近身的连续剑技。但这正恰好证明了我自己才是被自己的性别束缚住的人吧。而那个男孩马上就看出了这一点，还与我全力战斗。在和他的战斗中，我使出了我学会的所有剑技和术式，然后还是落败了。在被卡迪纳尔大人救了一命，恢复了意识的那一刻，那些无聊的执着已经从我的心中消失了……总之呢，就是只要我强到让对方没法手下留情就可以了。对于让我明白了这个单纯的事实，并让我活了下来的男孩，道声谢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法那提欧一脸认真地说完之后，突然露出了一个调皮的微笑。
“而且……我还是有些不快呢。那个男孩居然完全不觉得我的相貌有女人味。所以，我想试试看在做出这样或者那样的事之后，他会不会醒过来。”
“怎……”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啊。
如果桐人真的就这样醒过来了，那自己之前的努力不就显得太过空虚了吗？而且既然是桐人的话，搞不好还真的有这种可能性。
爱丽丝毫不客气地猛然皱起眉头，尖锐地反驳道：
“虽然很感谢您的心意，但他此刻已经在帐篷里休息了。我会在之后将法那提欧大人的想法传达给他的。”
“哦……”
副骑士长的眼角也猛地抽搐了一下。
“要见他需要你的许可吗？在大圣堂的时候，就算你要求面见正在办公的骑士长阁下，我也从来没因私情而拒绝过哦。”
“我要见叔叔的话，才更不需要法那提欧大人的许可吧。而且仔细想来，如果只是想被男性骑士打个落花流水的话，去拜托叔叔不就好了。”
“哎呀，阁下就无所谓了。毕竟他是世界上最强的剑士，对其他人手下留情也是理所当然的。连暗黑将军都享受过他的怜悯呢。”
“哦，是这样的吗？在和我练习的时候，叔叔他可总是认真到满头大汗哦？”
“……阁下！她说的是真的吗？”
“说到底还是叔叔你太惯着这个人……”
爱丽丝和法那提欧同时向一旁看去。
但是那里已经没有了骑士长的身影。
在贝尔库利几分钟前还站立着的地方，此时只剩一团枯草在风中滚动着。
定在下午六点的军议，因为负责主持会议的副骑士长法那提欧·辛赛西斯·图以及新加入的整合骑士爱丽丝·辛赛西斯·萨蒂所散发出的剑气，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中开始了。
爱丽丝做完简单的自我介绍，在放在最前排的椅子上猛然坐下。
“爱丽丝大人……”
坐在旁边的艾尔多利耶诚惶诚恐地递来一杯希拉尔水。爱丽丝猛地抓过杯子，将那冰凉酸甜的液体一口气喝光。在长出了一口气后，她才终于将心情平静了下来。
——话说回来……
拥有神器的上位整合骑士还是太少了。而她熟悉名字和样貌的，就只有身为骑士长，持有“时穿剑”的贝尔库利，“天穿剑”法那提欧，“霜鳞鞭”艾尔多利耶，以及“炽焰弓”迪索尔巴德而已。
再加上有着“无音”这个绰号的谢塔·辛赛西斯·忒尔夫，年轻的少年骑士莱恩利·辛赛西斯·特文蒂赛门似乎也持有神器，但因为都是初次见面，所以不知道他们有着什么招数。不管怎样，以上这些人再加上“金桂之剑”爱丽丝，就是仅有的上位骑士了。
剩下的九个人，包括直属于法那提欧的“四旋剑”在内，都是没有神器的下位骑士。而且其中还有着两个可怕的问题儿——让贝尔库利都应付不来的见习少女骑士丽涅尔·辛赛西斯·特文蒂艾特，以及菲洁尔·辛赛西斯·特文蒂奈恩。虽然现在两人老实地坐在角落的座位上，但还不知道能不能派她们上战场。
而人界守备军的部队长倒是有三十人左右。尽管士气看起来不低，但是一看就能看出他们和整合骑士的实力差距。如果只是比试的话，别说爱丽丝等上位骑士了，就连那些下位骑士，都能一个人轻松地打赢和三十人的车轮战吧……
“——在这四个月里，我们讨论过了所有的战术……”
法那提欧不知何时响起的声音，将爱丽丝的意识拉了回来。
“结论就是，以现在的兵力无法抵挡敌军的总攻。如果被包围的话，我方将没有胜算。”
法那提欧用天穿剑那细长的剑鞘当做指示棒，在军议场最里面那块地图的一个点上敲击着。
“如诸位所见，在尽头山脉的这一侧，整整十千梅见方的范围里，都只有草原和石滩。如果我们被逼退到这里，接下来就必然会被五万敌军包围并歼灭。因此，我们必须在东之大门后这一段宽一百梅尔长一千梅尔的峡谷里坚守。在这里布下纵深阵型，承受敌军的突击，削减他们的兵力。这就是作战的基本方针。对此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艾尔多利耶迅速举手。有着一头紫发的年轻人站起身来，以压抑着平时把那种风趣的声音说道：
“如果敌军只有哥布林和兽人的步兵，那别说五万，就算十万都不足为惧。但是，他们也很清楚这一点。敌军中还有着装备了强力巨弓的食人魔军团，以及更加危险的暗黑术师团。他们如果在步兵后面发动远距离攻击，我方将如何应对？”
“关于这点，是场危险的赌博……”
法那提欧暂停了片刻，向爱丽丝瞥了一眼。然后她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继续说道：
“即使是在白天，阳光也照不到峡谷的底部，地面上寸草不生。也就是说，空间神圣力很薄弱。如果我方能够在开战前就将其彻底耗尽，那么敌方也应该用不出强力的术式。”
法那提欧大胆的意见，让骑士们和部队长开始议论纷纷。
“当然，这样我方也是一样的。但是我们这边的神圣术师本来就只有一百人左右。如果互拼术式的话，无疑是敌方要消耗更多的神圣力。”
确实是这个道理。但是——法那提欧的战术中有两个疑点。
代替已经哑口无言的艾尔多利耶请求发言的是弓箭手迪索尔巴德。穿着赤铜色铠甲的老资格骑士以平静的声音问道：
“原来如此，副长大人言之有理。然而，神圣术可不只是用来攻击的。如果神圣力枯竭的话，不就无法恢复伤员的天命了吗？”
“所以我说这是一场赌博。我方把大圣堂的宝物库里储存的高级触媒和治疗药都搬来了这个营地。如果将使用的术式限制在治愈术，然后用药物进行辅助的话，光靠触媒应该能坚持两天……不，是三天才对。”
惊讶的声音比之前更加响亮了。说到中央大圣堂的宝物库，那可是以其足以成为童话题材的严密守卫而出名的。只听说过宝物被搬进去，而拿出来恐怕就是有史以来头一回了。
就连迪索尔巴德这样一位骑士中的豪杰，严肃的脸上都露出了惊讶之色，陷入了沉默。在迪索尔巴德低声念叨着坐下之后，爱丽丝站了起来。
“还有一个问题，法那提欧大人。”
爱丽丝暂时忘却了先前的争论，提出了第二个疑点。
“虽说缺少索鲁斯和提拉利亚的恩惠，但峡谷并非彻底的黑暗，也并没有从大地上分离。那个峡谷里，应该还存在着在漫长的岁月中积累起来的庞大神圣力。到底是什么人，才能在开战前的短时间内将那些力量全部耗尽呢？”
这次法那提欧也无法马上回答了。
贯穿山脉的峡谷，比起营地后方的那片草原确实要小了许多，但宽度依然达到了一百梅尔，长度则达到了一千梅尔。要让充斥在如此广大空间中的神圣力瞬间枯竭，需要几百个术者同时使用高位术式。但就像刚才法那提欧说的那样，守备军并没有这么多的术者。
或者有少数人能够使用足以惊天动地的超大规模术式来将神圣力耗尽，但在爱丽丝看来，拥有这种力量的人，就只有已经死去的最高祭司阿多米尼斯多雷特和贤者卡迪纳尔了。
但是副骑士长用金褐色的眼睛凝视着爱丽丝，用力地摇了摇头。
“不，有的。只有一个人能够做到。”
“一个人？”
爱丽丝低语着，环视着守备军的众人。
但是，法那提欧随后说出来的那个名字，却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
“就是你，爱丽丝·辛赛西斯·萨蒂。”
“咦？”
“你自己也许都没有发现。你现在的力量，已经超越了整合骑士的水平。现在的你，是用得出来的……那真正的、足以开天辟地的神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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