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Under World大战 人界历380年11月7日 下午6点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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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Under World大战 人界历380年11月7日 下午6点 1-2

  

    

    构成巨人族族长席格罗席格灵魂的光量子集合体,也就是“摇光”,正在急速地崩溃着。

    

    但是因为崩溃并非整体发生,只是在局部造成了极大的破坏,因此摇光还要过一段时间才会停止功能。同时,这个现象也产生了某种“副作用”。

    

    席格罗席格在几十年里不停积攒着对人族的憎恨与杀意,此时它们已经被全部解放,从他的摇光之中溢出,经由控制着光立方集群的“主视觉化机”,侵入了安装着副骑士长法那提欧灵魂的光立方之中。

    

    这便是想象力对现象进行的直接控制。这种被整合骑士们称为“心意”的力量,使得身经百战的骑士法那提欧暂时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巨人族的族长驱使着身高近四梅尔的伟岸身躯,以极为可怕的势头向前冲锋,同时高高举起了右手紧握的大锤。

    

    ——为什么动不了?!

    

    法那提欧很想给自己那不听命令的双脚来上一拳,但此时她连握拳都做不到。

    

    就算对方是巨人族的族长,但自己身为整合骑士团的副团长,怎能只是被对方瞪了一眼,就害怕得不能动了。

    

    她的内心中翻滚着这样的念头,但是身体却依然保持着右膝着地的狙击姿势,仿佛冻结一般无法动弹。

    

    她也曾有过相似的体验,在和骑士长贝尔库利切磋的时候,虽然将剑举起来了,却怎么也无法踏出脚步。但当时骑士长给她的感觉虽然沉重,但却又像是被温柔地包裹起来,和此刻的感觉完全不同——仿佛被带着铁刺的皮带重重束缚的疼痛,压迫着她的全身。

    

    巨人族族长席格罗席格发出古怪的嘶吼,一边将本应是友军的哥布林和兽人士兵踢开一边向前冲锋。双方的距离很快已不到五十梅尔了。

    

    如果只是一对一的话,他本应不是自己的对手。

    

    在暗黑界的十侯之中,能被法那提欧承认其实力的,只有暗黑骑士团的团长夏斯塔。以前和他战斗的时候,双方进行了一场超过三十分钟的激战,最后是法那提欧不小心被打破了头盔的面甲,而夏斯塔在看到她的真面具之后就收回了剑,这段经历一直被她视为屈辱。

    

    但是,就算是那一次,她也不觉得自己会输。因为贝尔库利对骑士们下了严命,要他们在和暗黑骑士战斗的时候不得使用武装完全支配术。以此来看,她绝不可能输给夏斯塔以外的人,更别说只是被瞪了一眼就吓得脱力了。

    

    但是,超出了法那提欧理解能力的现实,此时正不断地向她逼近。

    

    还有不到十秒,那巨大的铁锤就将挥下。此时必须马上站起,重新摆好架势才是。只要兵器能够对碰,天穿剑作为一把屈指可数的神器,不可能输给席格罗席格那粗糙的铁锤。

    

    然而,她却站不起来。就在法那提欧被无形的枷锁束缚住的时候,巨人族族长已经冲到了她的面前,双眼迸发着红黑色的光芒。

    

    “人类杀滴滴滴——”

    

    他发出了已经不成语言的狂吼,猛然挥下了铁锤。

    

    “——阁下。”

    

    法那提欧那无法动弹的口中,流泻出一声低语。

    

    下位整合骑士达奇拉·辛赛西斯·特文蒂图在觉醒为整合骑士之后,就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某人。

    

    既不是身为统治者的最高祭司阿多米尼斯多雷特,也不是骑士团的团长贝尔库利。

    

    那个人就是副骑士长法那提欧。她那堪称暴烈的激情,以及隐藏在这激情之后的苦恼,都强烈地吸引着达奇拉。

    

    以人界的基准而言,这种感情只能以“爱慕”来称呼了。

    

    但是基于各种各样的理由,达奇拉将自己的感情彻底封禁,成为法那提欧的直属部队“四旋剑”的一员之后,更是连容貌和名字都舍弃了。只要能待在她的身边,对达奇拉来说就已经是无上的幸福。

    

    四旋剑并不是什么下位骑士中的精锐部队,反而只是因为法那提欧将那些她认为单人执行前线任务会有危险的弱小骑士集中起来,通过学习合击剑技来提高生存率的——说白了就是“差生部队”。

    

    正因为如此,最高祭司和元老长对四旋剑的评价都不高。事实上,在半年前的叛乱事件中,仅仅是两个身为一般民众的学生剑士,就让四旋剑全部受了重伤,可以说极为失态。但是相比之下,没能保护好法那提欧的事实,却让达奇拉更为痛苦。躺在病床上休养的时候,达奇拉甚至不止一次地认为,也许当时就死在那里还更好。

    

    但是,在达奇拉等人伤愈之后,法那提欧并没有加以斥责,反而多有安慰。

    

    副骑士长摘下了在公开场合一次都不曾摘下的银色面甲,美丽的脸庞上浮现出微笑,依次拍着四人的肩膀。

    

    ——我也差点就死了,是被叛逆者们救了性命。你们不必感到可耻,甚至可以说是打得很好。那个时候的“环刃旋舞”合击剑技,是我见过用得最好的一次。

    

    当时,达奇拉在头盔下流着眼泪,同时下定了一个决心。

    

    下一次,绝对不能再让敬爱的副骑士长受到伤害。

    

    而现在这个瞬间,就是这个“下一次”了。

    

    尽管法那提欧的命令是要四人在得到指示之前不得离开岗位,但是在发觉法那提欧的状况不对劲的时候,达奇拉就独自从队列之中冲了出来。

    

    距离单膝跪地的法那提欧与那个准备将巨大的铁锤砸下的巨人族族长,还有超过二十梅尔的距离。

    

    以下位骑士的身体能力,这样的距离是根本赶不及的。但是达奇拉却以身影都模糊成光线的速度疾驰,冲到了法那提欧的面前,用双手大剑接下了那轰然砸下的铁锤。

    

    现场爆发出了足以震撼大地的冲击声,以及带着一丝血红的猛烈闪光。

    

    达奇拉的大剑和卫士们的武器相比已经算是宝剑,但是其优先度比起上位骑士的神器却是远远不如。相反的,席格罗席格的铁锤则是被灌注于其中的“杀之心意”强化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优先度。

    

    相持状态只持续了仅仅半秒就崩溃了,大剑的剑身上出现了好几道裂痕。在下一个瞬间,大剑迸发出虚幻的光芒碎裂开来。达奇拉迅速丢掉了剑柄,空手将落下的巨大铁锤接住。

    

    几道沉闷的声音在达奇拉的体内炸响。

    

    那是从手腕到手肘的骨头化为碎片的声音。

    

    剧痛几乎要将达奇拉的视野染成一片空白。从铠甲的缝隙中喷出的鲜血飞溅到了头盔上。

    

    “呃……呜……啊啊啊!!”

    

    达奇拉咬紧牙关,将那已经到了嘴边的哀嚎变为怒吼,用头盔的额部迎上了仅凭双手已经支撑不住的铁锤。

    

    钢铁制成的十字面甲被轻而易举地粉碎了,脖子、脊梁骨和膝盖都传来了难听的声响。痛苦化为灼热的火焰烧遍了达奇拉的全身,眼前已经被染成了血红。

    

    然而,下位骑士达奇拉·辛赛西斯·特文蒂图却没有倒下。

    

    身后便是法那提欧。绝不能让这把丑恶的武器砸下来。

    

    ——这次一定要保护她。

    

    “噫……呀啊啊啊啊啊!!”

    

    在失去了十字面甲的变声功能之后,从喉咙中传出的,是尖利的叫喊。

    

    从全身的伤口中留下的血液化为青白色的火焰,将达奇拉包裹起来。

    

    火焰集中到碎裂的双手上,炸裂出炫目的光芒。铁锤被有力地反弹回去,带着席格罗席格的巨大身躯向后飞出了超过十梅尔的距离。

    

    随着巨人倒地的沉重轰鸣,达奇拉缓缓地倒在地上。

    

    “达奇拉!!”

    

    就在耳边不远处,传来了犹如哀嚎的叫喊。

    

    ——啊,法那提欧大人喊了我的名字。

    

    ——距离上一次已经有几年了呢。

    

    失去了头盔的达奇拉,露出了束起的小麦色短发,以及残留着雀斑的脸颊,带着微笑倒在了副骑士长法那提欧伸出的手中。

    

    达奇拉生长在沙扎克罗伊斯南帝国的一个海滨小村。她的父母虽然只是没有姓氏的贫穷渔民,但她凭着天生便不弱于男性的体力帮助父母干活,同时也健康地成长着。

    

    而她在十六岁时犯下了一个禁忌。那便是喜欢上了比自己大一岁的同性好友。

    

    她自然是无法去告白的。因为内心的痛苦,达奇拉在深夜之时来到空无一人的教会,在祭坛前进行忏悔,祈求史提西亚神的宽恕。然而那个祭坛连接着中央大圣堂的自动化元老机关,被检查出是禁忌违反者的达奇拉被带到了公理教会,夺去了所有的记忆,成为了整合骑士。

    

    达奇拉钦慕的那个年纪比她大的女孩,和副骑士长法那提欧有一些相似——虽然达奇拉已经连她的名字都不记得她了。

    

    在朦胧的视野之中,法那提欧那美丽的容貌拧成了一团,长长的睫毛上不断地流下泪滴,达奇拉的心绪却是无比的安宁。

    

    ——副骑士长大人为我而流泪了呢。

    

    在她看来,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经历了漫长而苦涩的岁月后,终于做到了该做的事情,而后迎来死亡,此刻在她心中只有无限的满足。

    

    “达奇拉……别死啊!我马上给你疗伤!”

    

    悲痛的声音再次在她耳边响起。

    

    达奇拉挤出最后的力量,抬起碎裂的左手,用颤抖的指尖轻轻擦去了法那提欧的脸颊上滑落的水滴。

    

    她带着微笑,将内心深处一直隐藏着的心意化为低语。

    

    “法那提欧……大人……我永远都……爱慕……着……你……”

    

    就在这个瞬间,整合骑士达奇拉·辛赛西斯·特文蒂图的天命完全耗尽。

    

    骑士团的第一个牺牲者,永远地闭上了她的双眼。

    

    我——我到底在干什么!!

    

    法那提欧用力地抱着那满身伤痕的娇小身躯,心中不停地怒吼着。

    

    在那被眼泪扭曲的视野之中,出现了那正要站起的巨人族族长席格罗席格,以及向他猛然发动冲锋的“四旋剑”的剩余三人。

    

    达奇拉、杰斯、荷布朗、基洛。之所以将他们四人划为自己的直属部下,是为了锻炼他们,保护他们。虽然自己一直以严厉的话语训斥他们,但他们四个都是自己可爱的弟弟妹妹。然而,自己却反过来被他们保护,甚至还为此丢掉了性命——

    

    “不可饶恕!”

    

    这句话既是针对席格罗席格,同时也是针对自己。

    

    不能再出现牺牲者了。就算是为了达奇拉,也要不惜代价保护好那三人。

    

    这个决心,化为了比席格罗席格那沸腾的异常杀意还要更强的“爱之心意”,从法那提欧的灵魂中迸射而出。

    

    束缚着全身的寒冰荆棘瞬间融化。

    

    法那提欧将达奇拉的遗体放到地上,用力站起身来,右手握住了无声地从地上浮起的天穿剑。

    

    在她前方,席格罗席格举起左手,将挥舞着大剑向他扑来的杰斯、荷布朗以及基洛一起扫落到地上。

    

    巨人双眼中的红光,犹如那传说中在遥远的地底燃烧的魔界之火。就连周围的哥布林与兽人士兵也恐惧地停下了脚步。

    

    “杀……杀……杀!!”

    

    呆滞地站起身来的巨人发出了怪异的咆哮。然而,法那提欧的心中却已经没有一丝半点的怯懦与恐惧。

    

    她只是将右手的天穿剑笔直地指向天空。

    

    随着轻微的震动声,天穿剑被纯白的光芒包裹起来。炫目的光芒在伸长到距离剑尖超过五梅尔的距离之后,就固定了下来。

    

    “人类杀啊啊啊啊啊啊!!”

    

    席格罗席格用双手挥起铁锤,向法那提欧跳了过来。

    

    “回地底去吧。”

    

    法那提欧低语着,轻轻地将天穿剑挥了下来。光之刃再次伸长了一倍以上,在空中留下白色的残影,碰在了铁锤的打击面上。

    

    随着“刷”的清脆声响,巨大的武器被整齐地分为两半。在那被烧得通红的断面上,铁水溅起了飞沫。

    

    粗长的光之剑就这样和席格罗席格的头颅接触了——然后没有半点停顿地砍到了地面上。

    

    这个以世界最大身体为傲的传说斗士在空中被砍成两半的景象,让后方的巨人族,甚至是人界的卫士们都集体陷入了沉默。

    

    过去曾经构成了席格罗席格的两个肉块落在地面上,发出溅水的声响。而在它们中间,伴随着一道“嗡”的悦耳声响,法那提欧高高举起光之刃,放声叫喊:

    

    “第一部队中央,前进!把敌人压回去!”

    

    ***

    

    在仿佛不断从地底冒出来的平地哥布林发动的波状攻击中,迪索尔巴德变得越发焦躁。

    

    如果是一对一的战斗,区区哥布林士兵哪怕再怎么车轮战,他也绝对不会输。事实上,在他的前方,被箭贯穿以及被火焰烧死的尸体已经堆积如山。

    

    但是,面对排成宽阔的横列,如同波浪一般扑来的敌军,他一个人是无法全部消灭的。左右两边的大部分敌人都只能交给守备军的卫士。

    

    如果比较单个士兵的精锐程度,卫士们应该要比敌军要高得多。经过半年的严厉训练所磨炼出来的剑技,比起哥布林们那仅靠蛮力挥舞的大刀要更快,也更强。然而这样的实力差距,与整合骑士和哥布林士兵之间那深不见底的天堑相比就要逊色了许多。仅凭这样的精锐程度,要颠覆达到数倍之多的兵力差距是非常困难的。

    

    迪索尔巴德恨不得把自己那强大的力量分给所有的卫士们。但理所当然的是,不存在这样的术式。

    

    他手下的卫士们有些被好几个哥布林一拥而上地扑倒,有些人则是疲劳达到了极限,一个个地失去了性命。每当他们的惨叫响彻战场之时,迪索尔巴德都感觉自己的天命遭到了猛烈的削减。

    

    这就是所谓的“战争”啊。

    

    这和之前骑上飞龙横扫地面上的入侵者,以及与暗黑骑士一对一的决斗都完全不同。这是将不停增加的战死者数量也当成战略的一部分,以此来展开的丑恶的消耗战。

    

    在这样的战场上,整合骑士的荣耀这种东西又能有什么用。

    

    还没来吗?还没有让部队后退的命令吗?

    

    迪索尔巴德已经不知道从开战至今已经过去了多久。他用右手的长剑将靠近的敌军斩杀,在拉开一定的距离后就用左手的炽焰弓进行乱射。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冷静的他,并未能察觉到一部分敌军开始采取了怪异的行动。

    

    平地哥布林的新族长施波利比起山地哥布林的族长柯索基要愚笨得多,同时也残忍得多。

    

    当初的施波利只是把率领敌军的整合骑士当成了类似大型魔兽的生物,觉得就算再怎么强也不过是一只白伊武姆而已,只要包围起来干掉就行了。

    

    但是在战斗开始之后,他就发现整合骑士比魔兽更加危险,不管让多少手下冲上去,都是只差最后一点而没能包围成功。会大爆炸的火箭一次就能炸飞十几个手下,哪怕是普通的箭也会以极其恐怖的准头射中脑袋和心脏。

    

    那么到底要怎么办呢?

    

    在思考了片刻后,施波利得出了一个极其单纯又无比残忍的结论。

    

    那就是让士兵不停地突击,直到敌方骑士的箭耗尽为止。

    

    话是这么说,但是那些被要求无脑地进行突击的士兵,也自然会觉得无法忍受。在他们之中有不少比施波利还要聪明,尽管无法违抗命令,却还是可以尽可能地做一些小动作。

    

    于是,有些人举起了同伴倒下的尸骸并以此为掩护,向距离骑士不远不近的左右两侧移动,吸引他的弓箭。

    

    如果是平时的迪索尔巴德,马上就会看破如此单纯的计策。但是,不断失去生命的卫士们发出的哀嚎,在不知不觉间消磨掉了他的冷静。再加上开战的时间是在黄昏,对哥布林更为有利。

    

    敌人倒下的速度也太慢了。

    

    在迪索尔巴德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他原本准备得极为充足的钢铁箭矢已经全部消耗殆尽。

    

    “很好很好,看来箭总算是用完了。”

    

    施波利用肩上两把大刀的刀背挠着脖子,满意地笑了起来。

    

    无数的同族悲惨地变成尸体的景象,没能对他的精神造成什么影响。曾经从惨烈的“铁血时代”活下来的先辈们留给他的遗产,便是对战争的忍耐力,而这样的忍耐力造就了他的坚韧。

    

    尽管己方已经被消灭了三分之一,但是还剩下超过三千名士兵。只要攻进白伊武姆的国家,得到大量的肉和土地,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让部族繁衍了。

    

    “好了,小的们给我上。把那个使弓的包围起来拖倒。首级要留给我施波利大爷。”

    

    在对簇拥在周围的那些顽强而粗暴的亲卫队下达了指示后,他迤迤然地向前走去。

    

    “大意了……”

    

    迪索尔巴德低声叫苦。

    

    他终于发现那些在黑暗中动来动去的敌军,都是用尸骸临时制成的稻草人了。

    

    于是他改变策略,不再瞄准心脏,改而瞄准那些抬着稻草人的哥布林。可是当他右手伸向背后的大箭筒时,却是抓了个空。

    

    用尽弓箭的话,身为神器的炽焰弓和普通的长弓也没什么两样。虽然也可以使用神圣术将钢素变为箭,但只有在一对一的战斗中,才有咏唱术式的时间。而且,几乎整个战场的空间神圣力都被在上空待命的整合骑士吸收了,此时的大气已经完全干涸。

    

    迪索尔巴德咬了咬牙,将炽焰弓的弦挂在左肩上,再次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而就在此时,一群在哥布林中显得极为高大的敌人冲破了前方的黑暗,向他高速接近。他们和之前迪索尔巴德对付的小兵有着很明显的不同。从胸口到腰部都覆盖着厚厚的板甲,粗壮的双手上缠绕着打上了钉子的皮带。右手则握着足以将牛一刀两断的厚重大刀。

    

    而迪索尔巴德还看到,在这七只哥布林身后,还跟着一个更加高大——光看身高甚至已经超过兽人的哥布林。

    

    他身上穿着反射着黑色光泽的铸铁铠甲,双手提着两把大斧。从头上摇晃的彩色羽毛装饰来看,他应该就是这个军队的将领了。

    

    当这个哥布林将领那在高高凸起的额头下闪着红光的双眼,与迪索尔巴德的双眼对上的那一个瞬间,周围的空气都发出了异响。在前线不停响起的刀剑交击之声,渐渐地变得稀疏起来,最终完全消失。卫士和哥布林们都沉默地拉开距离,眼睁睁地看着双方将领的对峙。

    

    迪索尔巴德伸出左手,制止了想要来到他身边的几名卫士。他谨慎地架起右手的剑,以有些低沉,却又无比响亮的声音问道:

    

    “你便是暗黑界十侯之一……哥布林族的族长吗?”

    

    “是啊。”

    

    高大的哥布林露出发黄的牙齿做出了回答。

    

    “老子便是平地哥布林的族长施波利大爷。”

    

    迪索尔巴德一边调整着在漫长的激战后变得紊乱的呼吸,一边直视着敌将。

    

    ——打倒这个敌将和他的亲卫,哥布林军至少会暂时失去战意。只要趁着这个机会将队伍压上,自己就能完成身为先锋的职责。

    

    就算炽焰弓不能用了。

    

    就算是八对一,自己也必须胜利。这一次,便要证明整合骑士“以一当千”绝非浪得虚名!

    

    “我是整合骑士迪索尔巴德·辛赛西斯……”

    

    但是,他高声报出名号的声音,被施波利无礼的叫喊打断了。

    

    “行啦,我对伊武姆的名字没啥兴趣!你小子只是块肉,会碍着本大爷取你首级的肉!好了……小的们,一起上!”

    

    呜——啦啦啦啦啦!

    

    七只精锐的哥布林发出狂暴的吼叫向单枪匹马的迪索尔巴德扑来。

    

    本来就是一群没有剑士荣耀的乌合之众,去参加之前那种混战不就好了。结果现在却要学人玩什么决斗——

    

    “简直可笑!”

    

    所有的整合骑士,现在虽然可能会用鞭,用枪,用弓,但在最开始,全都是强大的剑士。

    

    迪索尔巴德将右手的长剑举起并劈下的动作,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能看得清楚。

    

    那是一道拉出灰白光芒的神速斩击。随着“乒”的一声,最前面那只哥布林挥起的大刀便断成了两半。

    

    随后,那只哥布林从头到腹部都被斩成两半,迸射出大量的鲜血。但是,此时骑士已经不在那鲜血溅射的范围之内了。

    

    在第一只哥布林察觉到自己已经死亡之前,迪索尔巴德就已经冲到了第二只哥布林面前,使出了第二剑。

    

    这不是骑士法那提欧以及之前战斗过的叛逆者们所用的那种连续剑技,而是用传统的架势重复使用单发斩击的古典剑技。然而迪索尔巴德的技巧在近乎无限的岁月中不停地得到磨砺,达到了神技的领域。能够对这一击做出反应的,大概也只有上位的暗黑骑士和拳斗士了。

    

    事实就是,和第一只哥布林几乎同时在左侧杀来的第二只哥布林,在终于要劈下大刀的时候,其心脏已经被连同板甲一刀两断,就此殒命。

    

    在任何人看来,这样的实力差距都是无法弥补的。

    

    然而,哥布林精锐们却不知道什么叫害怕。族长施波利对他们来说也是可怕的上位者,在他们心中从来不存在抗命的思考。

    

    沐浴着同族撒下的血雾,包抄到迪索尔巴德正侧面的两只哥布林从左右两边同时袭来。

    

    但是身经百战的骑士却毫不慌乱,他先是将左边的哥布林从下往上斩杀,然后剑直接划了一道大大的圆弧,将右边的哥布林从上往下斩杀。仅仅是一刹那的动作,就消灭了左右的敌人,简直堪称神技。

    

    还剩三只,不,加上大将就是四只。

    

    是会同时上呢,还是连续地上呢?

    

    迪索尔巴德一边向后跳,以此来躲避那红黑色的血沫,一边准备应对下一次攻击。

    

    在他视野左方,第五只毫不掩饰地直接杀来。而在其他方向没有刀刃的光芒。

    

    “喝!”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喊,将剑向左水平斩去。剑尖划出一道银色的轨迹,杀入敌人的右腹部。

    

    在这个瞬间,迪索尔巴德瞪大了双眼。

    

    几乎就在他的斩击命中的同时,一把大刀从那只哥布林的背后刺入,贯穿了胸口,直接向他杀来。

    

    粗厚的刀刃,伴着还剩一口气的同伴飞溅出的鲜血,向着迪索尔巴德的喉咙刺去。

    

    不管是回避还是用剑防御都来不及了。

    

    迪索尔巴德一瞬间做出了这样的判断,于是举起左手,小臂与那反射着暗泽光芒的大刀猛然碰撞到了一起。

    

    一阵仿佛会让人全身麻痹的剧痛传来。虽然红铜的护手挡下了这一击,但是冲击却通过肌肉传到了骨头里。

    

    “唔……啊!”

    

    迪索尔巴德低喝一声来驱散自己的惊讶,硬生生地将敌人的大刀向左边卸去。一道“嘎吱”的声响在身体里响起,宣告左手的骨头已经碎裂。

    

    不过是一只手而已!

    

    在集中了所有的精神力挡下斩击之后,迪索尔巴德直接将剑往前刺去。贯穿了成为弃子的第五只哥布林后,刺中了在其身后的第六只哥布林。

    

    然而手上传来的感觉却告诉他,这一剑不够深。

    

    必须赶快拔出剑,拉开距离,来准备下一击。

    

    迪索尔巴德的额头上不知何时已经浮现出汗水,一口气把剑抽回。

    

    在第五只哥布林停止呼吸,倒在地上之后,迪索尔巴德看到的是——

    

    第六只和第七只哥布林丢掉了大刀,身子低得仿佛要趴在地上似的,张开双手向他扑来。

    

    而在迪索尔巴德所学的流派之中,没有什么招式可以攻击使用如此姿势的敌人。

    

    因为这一瞬间的迟疑,骑士的双脚同时被两只哥布林抱住了。在强大的臂力拖拽下,迪索尔巴德向后倒在了地面上。

    

    他那瞪大的双眼,看到的是那高大的敌将施波利正浮现出残忍的笑容,挥起两把战斧向他扑来。

    

    ——难道自己要死在这里。而且是死在哥布林手里。

    

    ——身为整合骑士的迪索尔巴德会输?这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

    

    对于意志越是顽强的人,这种想法越是能成为污染精神的剧毒。尽管没有像席格罗席格那样陷入失控状态,但是冻结的意识却完全封锁了迪索尔巴德的动作。

    

    此时的骑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致命的锋刃从上方逼近。然而,就在他的耳边——

    

    传来了一声因为疲劳而嘶哑,却依然无比雄浑的呐喊:

    

    “骑士大人!”

    

    一个卫士向那一脸凶相的敌将发动了冲锋。是那个年轻的卫士长。那个自己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年轻人,将双手握着的大剑高高举起,准备用力地劈砍下去。

    

    然而敌将却只是不耐烦似的将左手的战斧向他挥去。

    

    “哐”的一声,显得无比沉闷的金属碰撞声响了起来。

    

    卫士长虽然体格比不上施波利,但也算是很高大了,而且还穿着重装铠甲。但此时他却如同纸人一般被吹飞,在地上翻滚了好几下。造成这一切的,是那能将技术、速度以及装备的差距轻易颠覆的可怕蛮力。

    

    亚人的双眼泛着红光,猛然眯了起来。他浑身散发出犹如野兽般的杀气高高跳起,举起右手的斧头,准备对那还没能站起身的卫士长补上最后一击。

    

    ——不行。

    

    ——作为骑士,作为指挥官,我绝不能再容忍更多的牺牲了!

    

    这一瞬间的思考犹如闪电,贯穿了迪索尔巴德僵硬的精神。

    

    此时已经没有时间摆脱抱着自己双脚的哥布林,站起来冲到卫士长身前了。就算将右手的剑投掷出去,也不过是将结果推迟了几秒。

    

    在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做的时候,右手和左手却近乎自发地动了起来——他做了一件以前从没去想过的事情。

    

    他将炽焰弓水平架起,用右手的长剑代替箭矢搭在了弦上,然后用力一拉。

    

    弓弦沉重得仿佛像是在拉一根系在大地上的绳子似的。手上传来了几乎要让他的意识彻底消散的剧痛。

    

    然而迪索尔巴德只是咬紧了牙关,发出了一声呻吟,却还是将弓彻底拉满。在摆好射击姿势后,他随即怒吼起来。

    

    “火焰啊!”

    

    尽管没有咏唱术式,神器依然响应了主人的意志。

    

    从整张弓上喷射而出的火焰,其势头远远超越了之前发动的任何一次武装完全支配术。

    

    因为架在弓上的长剑虽然未能进入神器之列,却也是最高祭司亲手生成的宝剑。其优先度比起那些量产的钢剑,有着天壤之别。此时,剑刃中蕴含的神圣力全都转化为了火焰。

    

    尽管迪索尔巴德的全身铠能够抵抗火焰,此时却也已经烧得赤红。

    

    抓住他双脚的两只哥布林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眼睛和嘴巴里就喷出了火焰,全身也开始燃烧起来。

    

    而敌将也已经发觉了异常,在双眼因为惊讶与愤怒而瞪大的同时,右手正准备将斧头掷出。

    

    然而,在那之前——

    

    “焚尽一切吧!”

    

    迪索尔巴德已经呐喊着放开了弓弦。长剑随着一声轰响射出,那鲜红的火焰仿佛拍打的翅膀,带着它直直地向前飞去。而那简直就像是炽焰弓过去的形态——在南帝国最大最古老的火山中栖息的不死鸟。

    

    “唔啊!”

    

    敌将大喊着将两把大斧交叉在身前。身披火焰的不死鸟随即便撞在了交叉点上,在下一个瞬间——

    

    生铁制成的大斧仅仅发出了“咻”的一声,就迅速地消失了。

    

    而身为其持有者的平地哥布林族族长施波利,也是在一瞬间化为了黑炭,甚至没能让人看清燃烧的过程——随后便彻底粉碎,消失得无影无踪。

    

    目击了大将的可怕死法后,哥布林士兵们很快便掉头开始逃跑。然而还是有三百多名士兵未能逃脱不死鸟的火焰,被烧得干干净净。

    

    第一部队中央的法那提欧以及右翼的迪索尔巴德都陷入了苦战。

    

    而且艾尔多利耶指挥的左翼也因为遭到烟幕袭击陷入了混乱。对于这一切,身为指挥后方第二部队的人界守备军总司令,整合骑士长贝尔库利·辛赛西斯·万全都心知肚明。

    

    然而,他还是没有行动。

    

    第一个原因,是因为他相信自己亲手培养起来的骑士与卫士们。第二个原因,是因为作为敌方地面部队主力的暗黑骑士团与拳斗士团都还没有动作,人界方面也不能现在就投入第二部队。

    

    而第三个原因,是比任何人都了解暗黑帝国的他最为担心的一件事,那就是遭到奇袭的可能性。

    

    也就是敌方的空中战力。

    

    这个世界不存在空中飞行术——严格来说,在只有最高祭司阿多米尼斯多雷特能够调出的术式总览上是有记载的,但是已经随着她的死亡而永远失却了——因此,只在整合骑士团与暗黑骑士团中少量存在的“龙骑士”就成为了难以估量的战力。他们能够在剑无法触及的天空自由飞翔,以骑士的术式和龙的射线来扫荡地面上的士兵。

    

    但是,正因为太过贵重,才不能轻易投入战场。如果比敌人更早出击,万一被地面的术式与弓箭击落的话,就会瞬间陷入极为不利的处境之中。

    

    因此,除了爱丽丝所骑的“雨缘”,贝尔库利把所有的飞龙都保存在战场后方,相信敌人应该也是如此。他所担忧的奇袭,并不是来自于龙骑士。

    

    除了龙骑士以外,暗之军团中还存在着一种他们特有的飞行兵种。

    

    那便是被称为“Minion”的丑陋有翼怪物。它们由暗黑术师以黏土和其他材料生成,虽然没有智慧,不过还是能明白几个简单的命令。

    

    其实,贝尔库利曾经听爱丽丝提到过,说是最高祭司似乎在秘密研究着和Minion完全相同的东西。不过,就算是最高祭司,似乎也是不大方便将丑恶的Minion直接安置在公理教会。结果还没等她修改出一个合适的外形就死去了,现在想来的确是有点可惜,但是对此过于强求也是无济于事。

    

    因为这些原因,贝尔库利必须做好应对Minion从头顶进行突袭的准备。而在这种无法出动飞龙,修士队光是治疗伤员就已经忙不过来的情况下,能够进行大范围对空防御的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正确来说,是贝尔库利拥有的神器“时穿剑”。

    

    贝尔库利伫立在第二部队的中央,双手按在收归鞘中的爱剑的柄头上,不停地集中着精神。

    

    三个整合骑士与第一部队的卫士们面临的苦战,被他毫无遗漏地感知到了。左翼的大混乱以及哥布林部队的入侵,他也了解得一清二楚。

    

    但是,他依然半步都不能离开。

    

    因为,贝尔库利已经发动了爱剑的武装完全支配术。

    

    在遥远的古代,中央大圣堂的墙壁上设置了一个为央都圣托利亚的居民告知时间的超大型时钟。而时穿剑就是以其长针和短针重新锻造而成的神器,其中蕴藏的力量,便是“斩断未来”。它能够让剑划过的轨迹保持着斩击的威力,斩断接触轨迹的事物,可谓是超出想象的招式。

    

    在东之大门崩溃的前不久,贝尔库利便跨上了骑龙“星咬”,在大门前不远处的空间中,制造了一个横长上百梅尔,前后绵延二百梅尔,高度达到一百五十梅尔的巨大“斩击空间”。他重复着微细的上下动作与后退,不停地挥着剑,在虚空中画出了细密的网格。斩击线的总数超过了三百条。

    

    即使贝尔库利已经是活了三百年以上的不死者,却也是第一次将如此大规模的“心意之刃”保持了几十分钟之久。他将意识剥离了肉体,一心一意地集中精神,才勉强做到了这样的神技。之所以将第一部队的指挥交给法那提欧负责,也正是因为如此。

    

    ——快点……要来的话,就快点来吧。

    

    虽然以贝尔库利的境界,早就不再会有焦躁之类的情绪,但此时他也开始不停地如此想着。就算不去计较精神上的消耗,时穿剑的神圣力也已经消耗了一半以上。现在已经不可能暂时解除完全支配术然后再来一遍了。如果没能完全歼灭敌人的Minion,让他们对在第一部队上空准备大规模术式的爱丽丝发动袭击的话,那唯一的希望就破灭了。

    

    ——快点,来吧。

    

    ***

    

    集中在东之大门的上位整合骑士共有七名,其中的莱恩利·辛赛西斯·特文蒂赛文陷入了极为悲观的心理状态,放弃了自己的岗位,而本应比他有着更多实战经验的艾尔多利耶·辛赛西斯·萨蒂万此时也已陷入了困境。

    

    艾尔多利耶既是骑士爱丽丝的弟子,也是她的崇拜者。

    

    这种感情,和“四旋剑”的达奇拉对法那提欧抱有的那种直接的爱慕之意不一样。而是一种既想献出自己的一切来跟随爱丽丝,同时又想作为一个年长者庇护她的矛盾感情。

    

    爱丽丝在觉醒为整合骑士后不久,就被称之为教会历史上最强的天才。她不只有着远远凌驾于修士与祭司之上的神圣术才能,就连在过去一直拒绝与任何骑士产生共鸣的最古老神器,有着“永恒不灭”之名号的“金桂之剑”都选择了她成为自己的主人,而且还有着能够将骑士长贝尔库利的高超技巧全部融会贯通的剑术才能。

    

    虽然她的外表只是个年轻的少女,但是对于大多数的骑士来说,爱丽丝已经如北天的孤星一般可望而不可即了。传闻说她将成为最高祭司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的继承人,这就更是为这样的状况推波助澜。

    

    因此,艾尔多利耶在觉醒为骑士后的最开始,从来没想过要去接近爱丽丝,甚至可以说是在回避着她。

    

    虽然被“整合秘仪”夺去了在人界的记忆,但是艾尔多利耶可是诺兰卡鲁斯北帝国首屈一指的大将军、一等爵士的艾修多尔·乌尔斯布鲁格的长男。而他自己也是人界历380年的北帝国第一代表剑士,更是四帝国统一大会的冠军。在成为整合骑士之后,身为贵族与生俱来的高傲与自负也并没有消失。

    

    对他来说,比他年纪小,作为骑士的地位却远在他之上,同时也是骑士长贝尔库利唯一弟子的爱丽丝,只会让他感到不快,绝对不可能觉得亲近。

    

    但是,在成为骑士不久之后的某个深夜。

    

    艾尔多利耶偶然看到了爱丽丝那让他从未想象过的另一面。

    

    他为了秘密地进行剑术修炼,来到了蔷薇园的深处,却看到了身穿朴素睡衣的爱丽丝靠在一个粗糙的墓碑前抽泣着。在那个用白木砌成,只是简单地架了个十字的墓碑上刻着的名字,属于一只在几天前天命耗尽的老飞龙——爱丽丝的骑龙雨缘和艾尔多利耶的骑龙泷刳的母亲。

    

    就算是贵重的战力,说到底也只是龙罢了。区区一只供人使唤的低等畜生。有什么必要建造坟墓,还为它悲叹落泪呢。

    

    当时的艾尔多利耶就是这么想的。

    

    但是,在他对眼前的景象嗤之以鼻,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却发现有一种滚烫的东西涌现在他的眼角,让他为此惊愕不已。

    

    艾尔多利耶迄今也不明白,看到为死去的母龙哭泣的爱丽丝,为何能够让自己仿佛快要心碎。不过,在他呆站于原地,甚至无法擦去眼泪的时候,他明白了一件事——这样楚楚可怜的神态,才是真正的爱丽丝·辛赛西斯·萨蒂。

    

    自那天之后,孤高的骑士爱丽丝在艾尔多利耶的眼中完全换了一个人。她就如同一朵哪怕在逆风之中也要毅然昂起头颅,却又随时可能摧折的水晶之花——

    

    他想保护她。想保护那个少女不再受寒风的侵袭。

    

    艾尔多利耶的想法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发炽烈。但是,这种想法实在是太过不自量力了。不管是术式还是剑术的才能,爱丽丝都远远地凌驾于艾尔多利耶之上。

    

    唯一有可能的,就只是以弟子的身份接受爱丽丝的教导了。

    

    自此之后,艾尔多利耶的心中只剩一个期望。那便是被老师爱丽丝认同为一个剑士,并且认同为一个男子汉。

    

    这可以说是一个困难到了极点的目标。天才骑士爱丽丝的实力已经达到了连骑士长贝尔库利都认同的高度,艾尔多利耶与其说是在追赶爱丽丝的身影,倒更像是在为了不使她对自己失去耐心而拼命修炼。

    

    同时,他还不停地和爱丽丝搭话,和她一起吃饭,努力地用不知何时学会的略星生硬的谈话技巧——其实只是恢复到成为整合骑士之前的性格罢了——希望能够让老师展现出哪怕一丝笑容。

    

    就在这样的日子渐渐地有了成果,自己的剑术变强,老师的嘴角也会极为偶尔地流露笑意之时——

    

    大圣堂遭遇了教会迄今为止最为严重的事件。

    

    一开始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任务。那两个修剑士犯下的“杀人”大罪确实骇人听闻,但是在广大的人界里,偶尔也会发生因为争议和偶然的不幸重叠在一起而造成的流血事件。实际上,在刚被带到大圣堂时,艾尔多利耶看过那两个学生,没感觉到他们身上有什么危险与凶恶的气息。在他看来,那就只是两个垂头丧气的普通年轻人罢了。

    

    所以,在把两人丢进大圣堂的地牢后,听到爱丽丝老师在思考了片刻之后吩咐自己说“为防万一,你在地牢的出口守一个晚上吧”,他真的有些吃惊。而他觉得偶尔在蔷薇园看日出也不错,于是欣然领命,在东方的天空开始发白的时候,罪人们真的越狱了,这又让他大大地吃了一惊。

    

    艾尔多利耶一边佩服老师的慧眼,一边为了履行的职责而拦在了他们面前——然而,自己却败得一塌糊涂。而且面对的只是连武器都没有,只拿了半截锁链的一般民众,自己却连神器“霜鳞鞭”的记忆解放术都用了。

    

    但是自己也只能接受这个失败。因为那两个人后来突破了包括上位骑士迪索尔巴德、副骑士长法那提欧、老师爱丽丝以及副骑士长贝尔库利在内的整合骑士,最终连最高祭司阿多米尼斯多雷特都死在他们手下。在那个无名北方贫寒村落的圆木小屋里,爱丽丝也当着其中一个罪人的面明确地这么说过:“这个人是超越了整合骑士的最强剑士。”

    

    艾尔多利耶并不是为自己比那个黑发年轻人要弱的事实感到不甘。

    

    不是那样的。而是一想到并不是自己,他就感到无比痛苦。

    

    将爱丽丝老师的心从封闭的寒冰庭园之中解放出来的人不是自己,而是那个年轻人。这个想法让艾尔多利耶的心产生了极大的动摇。

    

    在东之大门崩溃的几小时前,爱丽丝老师以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的温和笑容如此说道:

    

    “正因为有你的支持,我才能在这条险峻的道路上一直走到今天。谢谢你,艾尔多利耶。”

    

    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艾尔多利耶在感动得流下眼泪的同时,也下了一个决心。那就是一定要通过这个战场,让她知道自己在她的指导下有了多大的成长。

    

    强烈的决心在化为心意将艾尔多利耶的力量提升的同时,却也将他逼入了困境。

    

    如果山地哥布林和他所率领的第一部队左翼爆发的是正大光明的战斗,那么他的英勇表现,必然不会在右翼的迪索尔巴德之下。

    

    然而,山地哥布林却使用浓密的烟幕完全遮蔽了左翼部队的视野,从他们的脚边溜了过去直扑后方,这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他被区区的哥布林算计了。在于空中注视着他的爱丽丝面前出丑了。

    

    这样的焦躁心态,让艾尔多利耶失去了冷静的判断力。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浓烟之中茫然地环视着周围,想要对卫士们下命令。但他最终也只能想到在这种状况下发出攻击命令只会是自相残杀,却根本想不出什么驱散浓烟的方法。

    

    他那淡紫色的头发被抓得无比凌乱,双唇紧咬得仿佛要滴下血来,呆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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