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当罗妮耶在沉重的钟声中醒来时，那扇挂着一条薄窗帘的窗户已被照得亮白。
她眨了眨眼，揉了揉眼角，坐了起来。穿上那用来代替毯子的外套后，罗妮耶用惺忪的睡眼环视房间。
然后她马上就看见了在沙发对面的床上熟睡的黑发剑士。可能是因为软膏在八小时后失效了，那张恢复白嫩的睡脸居然显得颇为可爱，让罗妮耶不由得露出微笑。
此时她才终于想起自己和桐人在同一间房里过了一夜——当然没有睡在同一张床上。罗妮耶的睡意立刻消散，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她用因为伸在外套的外面而变得冰凉的双手按了按脸颊，然后深呼吸一次，才总算冷静下来。
她来到床边，轻轻地摇了摇桐人的肩膀，说道：
“学长，起床了。已经八点了。”
罗妮耶说完后，才察觉到一件事——从昨晚开始一直听到的时钟旋律，和中央大圣堂的完全一致。
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让人界公理教会悬挂的钟，与相距遥远的暗黑界首都的钟奏出相同的声音呢……在她这样琢磨的时候，桐人迷迷糊糊地嘟哝着缩进毯子里。
“嗯……再睡一会儿……”
“啊，不能睡啊！”
罗妮耶慌忙想要拉开毯子，但桐人却用双手紧紧抓住毯子边，像小孩子一样念叨。
“再五分钟……不，让我再睡三分钟就好，尤吉欧……”
听到这个名字，罗妮耶微微屏住呼吸。她松开毯子，捂着嘴后退了一步。
桐人的挚友，上级修剑士尤吉欧，他在与最高祭司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的战斗中牺牲，至今已过去将近两年了。但对桐人来说，和尤吉欧一起度过的岁月还没有成为过去，这一点和蒂洁一样。
罗妮耶蹑手蹑脚地回到沙发旁，再次坐了下去。
和桐人生活在同一个房间的副代表剑士亚丝娜，是否也知道桐人内心深处那一直压抑的沉痛悲哀呢？
如果知道了，她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总是待在桐人身边，露出安宁且温柔的微笑呢……
回到圣托利亚之后，和亚丝娜好好谈谈吧——当然，罗妮耶无法将隐藏在心底的想法坦白，但在想帮助桐人这一点上，两人应该是一致的。
在她思考的时候，桐人竟然真的和说的梦话一样，又睡了三分钟左右就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他用半闭着的双眼扫视了一下房间。
看见罗妮耶后，他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说了一句“早安，罗妮耶”。
“是……是的，早上好，桐人学长。”
“抱歉，我又赖床了……现在是几点？”
“刚才响过八点的钟了。”
“是吗？看来还赶得上退……不对，应该是赶得上进行结算的时间。”
桐人忍住了随后而来的一个小哈欠，走下了床。走到床边后，他用力拉开灰色的窗帘。
“哇，罗妮耶，你来一下。能看到城堡了。”
“真的吗？”
罗妮耶从沙发上站起，来到桐人身边，然后她真的清楚地看到，在窗前稍微偏右的位置，那杂乱的街道远方，有一座冲天而起的漆黑巨城。
屹立的城堡仿佛撕裂了暗黑界那比人界更红的朝霞。城堡表面有近半是裸/露的岩石，这让它比中央大圣堂显得粗豪得多，却让人感受到某种别样的美。就连第二次来访的桐人，也感慨似的长叹了一口气。
“和最高祭司阿多米尼斯多雷特用超常的能力建立起来的中央大圣堂不同，那座城堡是靠人在石山上雕出来的啊。”
桐人的话语，让罗妮耶不由得发出叹息。
“这到底要花几个月……几年的时间啊？”
“听说花了一百多年啊。好了，差不多该出发了。动作太慢的话，马上就到中午了。”
“真是的，赖床的明明是学长你啊！”
面对罗妮耶的指责，为了蒙混过去，桐人露出孩子般的顽皮笑容，然后开始整理行李。
两人重新涂好咖啡洱茶色软膏后走出旅店，被朝阳染成一片鲜红的街道已看不见矿石提灯的影子。
虽然旅店与黑曜石城堡之间的距离超过五千梅，但一边欣赏异国风情一边走，让罗妮耶感觉这段路程并不漫长。
越接近城堡，道路越宽阔，两旁的建筑也越发气派，行人的数量随之逐渐减少，尤其是亚人，现在已经看不见了。
终于，两人的前方出现了一条河流。对暗黑界来说，这条河的水量可以说非常充沛。河上有一座气派的石桥，桥的另一头通往一扇大门。大门后是一条缓缓向上的坡道，直通那尖锐得出奇的黑曜石山，帝城——黑曜石城堡就在那里。
罗妮耶对停在桥边的桐人小声问道：
“对了，学长，你想好怎么进入城堡了吗？”
代表剑士微微歪了一下那涂成浅黑色的脸。
“嗯……就算伪装成暗黑界人，也不会轻易让我们进入城堡吧，如果飞到城堡上方，又会被卫兵发现……”
“也就是说，你想不出来是吧……”
桐人连忙否定罗妮耶的话语。
“不、不是不是，我还有最后的王牌呢！”
大喊过后，他拉着罗妮耶的手，沿河岸左边的一条小道前进。这样做当然会离通往城堡的石桥越来越远，罗妮耶不由得慌了起来——难道他打算游过那条河，然后徒手攀登布满岩石的山丘？
就在此时，桐人在河岸边一个稍微宽广的地方停了下来。他将两个背包放在地上，再次抬头看向黑曜石城堡。
漆黑石山的基干部分，直径约有三百梅尔，高度则是直径的两倍，所以与其说它是山，不如说是一座塔。向着城镇的一面大部分被雕成了城堡的模样，壮丽的圆柱和大窗在朝阳下熠熠生辉。石山的背面则几乎保留着原来的样子，只有一个巨大的露台伸了出来，那可能是飞龙的起落台。
桐人突然举起右手，笔直地指向城堡的上半部分。张开的五指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一样微微动着。
“那个，学长……你究竟是想……”
罗妮耶心中那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不由得出声询问，但桐人没有回答。把手继续举了五秒钟后，他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接着，桐人将张开的右手手指并拢如刀，直直地举过头顶，然后左脚后拉，沉下了腰。
如剑一般高举的右手发出轻微的振动声，被淡淡的白光包裹起来，这让罗妮耶瞪大了双眼。
桐人没有咏唱任何的式句，如此一来，这便是能直接驱动“世界法则”的整合骑士绝技，也就是心意之技。一般情况下“心意”是看不见的，但现在居然会发出声音和光芒，他到底集中了多强的力量啊？
“喝！”
随着一声短促的呼喝，桐人用极快的速度挥下右手。
白色的光芒就像骑士莱恩利的神器“双翼刃”一样化为刀刃飞了出去。光芒飞跃一千多梅的距离，命中黑曜石城堡顶部附近的一个小阳台。罗妮耶那锻炼过的眼力，清楚地看到阳台扶手被刀刃击中后掉了一块小小的黑曜石碎片。
“等等……学、学学学学长，你到底在干什么啊？你打坏了城堡啊！”
心意之刃能跨越一千多梅的距离，这让罗妮耶非常震惊。
惊慌失措的她紧紧地拉着桐人那黑色的外套。桐人站直身子，用平时那轻松自然的语气回答道：
“那么点小伤，将炭粉做成糊，然后塞进去就看不见了——好像也没那么简单啊。不管了，你看那里。”
桐人再次举起右手，罗妮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阳台被桐人的“心意之刃”击中后，一个人影冲了出来。虽然距离太远看不清脸，但也能认出那是一个身材纤细的人。注意到扶手上的痕迹后，那个人马上将上半身探出阳台，向下方眺望。
尽管距离一千多梅，但桐人和罗妮耶站在开阔的河岸上，根本无处藏身。阳台上的人影很快就将视线投射到两人身上……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接着，那个人立刻将右手伸到嘴边。
一条飞龙出现在城堡背面的大型起落台上，而且还张开翅膀飞了起来，罗妮耶这才察觉到对方是在吹口哨。
“糟、糟糟糟糟糕了，学长！我们被人发现了啊！”
“好快啊，真是名不虚传。”
“现在哪能这么悠闲啊？要赶快逃……”
罗妮耶拼命拉着桐人的外套，但桐人反而抓着她的手，让她站在自己前面。此时，飞龙朝着两人的方向急速降落。
既然如此，那我就只能履行护卫的职责了——罗妮耶这样想着，握紧了不久前亚丝娜赐予她的长剑。仅仅三秒后——
来到两人上方的灰色飞龙用力拍打着翅膀，突然停住，骑手从它背上一跃而起，无声地落在河岸的石滩上，这身手实在了得。和罗妮耶他们一样，这个人同样披着带风帽的外套，让人看不清长相。
虽然没有佩剑，但从能操纵飞龙这一点来看，这人无疑是个上位暗黑骑士。站在桐人身前的罗妮耶戒备着，随时准备拔剑。
然而——
过了片刻，灰色的飞龙发出巨响降落在地，它伸出长长的脖子，先嗅了嗅罗妮耶的味道，接着向桐人嗅去。随后，它的喉咙发出“呼噜噜”的响声，用尖嘴的侧面蹭着桐人的脑袋。
“咦？”
罗妮耶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据她所知，暗黑界的飞龙和人界的飞龙一样，都非常高傲，很难接近，绝对不可能对初次见面的人类如此亲昵……她正想着，突然发现飞龙覆盖着灰色鳞片的身躯上残留着无数枪伤。
“啊……难、难道……”
没等罗妮耶说完，桐人就用双手挠着龙的下巴，向它说道：
“乖啊乖啊，好久不见了，宵呼。身体还好吗？”
罗妮耶当然不可能忘记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属于那条在异界战争之时，面对红骑士大军却一步也不退让，坚持奋战到最后一刻的传奇飞龙。它不属于暗黑帝国的暗黑骑士，它是人界整合骑士的骑龙，而主人则是同样成为传奇的“无音”骑士——
“难、难道，您是谢塔大人……吗？”
罗妮耶将视线转向那戴着风帽的骑手，战战兢兢地问道。骑手在摘下风帽的同时回答道：
“桐人……罗妮耶，你们来这里是要干什么？”
谢塔·辛赛西斯·忒尔夫。
在现在的整合骑士团里，她是继法那提欧与迪索尔巴德后，资格最老的上位骑士，更有传闻说她的实力与前团长贝尔库利·辛赛西斯·万不相上下。
据说她手上那把由最高祭司亲手赐予的神器“黑百合之剑”能斩断任何东西。在异界战争中，谢塔先战拳斗士主力部队，再战红骑士大军，是名副其实的一以当千。不过，战争结束后，她就离开了中央大圣堂，以“人界统一会议全权大使”的身份留在了奥布西迪亚城。
也就是说，她是桐人和罗妮耶应该最先联系的人——但问题在于，桐人是如何将她叫来这里的？桐人用心意之刃攻击城堡，而发现这件事的正好是谢塔本人？碰运气的行动恰巧带来了好的结果——罗妮耶可不这么认为。
她压下想质问桐人的冲动，咽了口唾沫，紧张地观察两人的对话。
“惊扰到你真是抱歉啊，谢塔小姐。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把你叫出来……”
桐人摘下风帽，挠着头发道歉，而谢塔那冰冷的脸庞则露出一丝苦笑，点了点头。
“这确实让人惊讶。发现有人能从河对岸射来心意之刃时，我还以为贝尔库利团长复活了。”
虽然谢塔的说话方式依旧简洁得不像一名女子，但罗妮耶觉得她的话比以前多了一些，声音也柔和了不少。
“但是，你为什么知道我在那个房间？”
谢塔的问题让桐人耸了耸肩。
“因为我感觉那里散发着最危险的气息……只能这么说吧。”
谢塔露出些许不满的表情，做了一个和桐人一样的动作。
“还以为自己已经收敛了剑气呢，居然隔这么远都被你发现，看来我的修炼还不够。”
听到这段对话，罗妮耶终于明白桐人并不是在瞎碰运气。在右手发光之前，他曾张开五指，这举动应该就是在探查谢塔的气息。罗妮耶是学不来这本事的，不过——
“那个，学长啊。既然你会这么厉害的招数，那就别用来做一些看上去就像小孩子往朋友房间的窗户扔石子，以此把朋友叫出来一样的事啊……”
她无意间插入了两人的对话，桐人则转头咧嘴一笑。
“哦，罗妮耶你曾经是这样把男孩子叫出来的啊？”
“我、我才不是在说我自己呢！”
“那难道你是被这样叫出去……”
“当、当然不是那样了！”
罗妮耶拼命地否认。谢塔露出一丝尽管很淡但确实存在的微笑看向罗妮耶。
“长途跋涉肯定很辛苦吧？罗妮耶，进城堡休息一下。”
她用右手打了个手势，宵呼便低下身子。虽然身上没有鞍，但也因此能让三人在上面挤一挤。
罗妮耶坐在前方，桐人坐在后方，谢塔则坐在中间。身经百战的飞龙顶着两把神器级长剑以及三个人类的重量，毫无困难地在河岸上助跑了一段距离，随后轻松地升空。
它用力拍打翅膀，迅速攀升，向黑曜石城堡上方飞去。卫兵似乎发现了它，但他们应该都知道那是全权大使的飞龙，所以并没有什么骚动的迹象。
用两分钟飞到先前的阳台后，宵呼放下三人。随后它叫了一声，便飞回起落场。飞龙那巨大的身躯消失后，罗妮耶走到由黑曜石制成的扶手旁，检查被桐人的心意之刃击中的地方。正如她所担心的那样，上面留下了一道可能超过一限深的显眼伤痕。
这绝对会惹人生气的——如此想着的罗妮耶不禁移开视线，但在眼睛转向正面的景色时，她突然就忘记了一秒之前的担忧，不由自主地叫出声来。
“哇啊……好棒！”
在她眼前的是帝都奥布西迪亚的全景，和呈放射状，规划得整整齐齐的央都圣托利亚完全不同，这里的街道杂乱无章，却能让人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旺盛生命力。
“那一块之所以会堆叠成这样，是因为城镇地势本身就是那样的对吧……啊，那边是斗技场吗？真大啊，学长！”
在罗妮耶忘情地观察四处时，背后传来了谢塔的声音。
“这里还有很多值得参观的地方，有时间的话，可以去观光一下——虽然我很想这么说……”
谢塔将视线从回过头来的罗妮耶身上移开，用锐利的眼神盯着桐人。
“但你肯定不是偷偷过来玩的，对吧？圣托利亚出什么事了？”
“你说得没错。”
桐人点了点头，一下站直了身子。
“全权大使谢塔骑士，我希望您能尽快帮我联络伊斯卡恩总司令官。”
这个房间充满了对暗黑界来说过于明亮与柔和的色彩，墙壁和天花板涂成了淡粉色，窗帘是淡黄色，地毯是嫩绿色。放在巨大暖炉里的不是木材，而是烧得通红的矿石，所以房间内暖得让人穿不了外套。
如果这里是谢塔的房间，那她的喜好还真是让人意外——罗妮耶这样想着，但很快就明白这个房间的主人并不是她。
暖炉的对面放着一张约一梅尔长的床，谢塔走到床边，脸上突然绽放出温柔的笑意。
她默默地向呆站着的罗妮耶与桐人招手。两人蹑手蹑脚地靠近谢塔，然后往床上看去，只见一个纯白床单包着的婴儿正呼呼大睡。
孩子看起来才三个月大，暗红色的头发如同棉毛一般柔软，不管鼻子还是嘴巴，就连在头部两侧微微握拳的双手都小得不可思议。
罗妮耶曾听说过有关的消息，看来这个婴儿就是整合骑士谢塔与拳斗士团长伊斯卡恩所生的孩子。记得是个女孩——罗妮耶一边想，一边轻声向孩子的母亲问道：
“孩子叫什么名字啊？”
“莉洁塔。”
谢塔有些骄傲地回答，然后瞟了桐人一眼，又补充道：
“第一个字取自‘绿色剑士莉法’。”
“原来是这样啊……我都不知道呢。”
桐人低语道。他注视着沉睡的婴儿，露出了微笑。
房间被安详的宁静所笼罩。大约过了二十秒，靠走廊一侧的大门被打开。开门发出的声音，以及一阵拖得很长且娇柔无比的声音将房内的宁静打破。
“小莉洁，好好喝的奶来了——”
走进房间的，是一个双手拿盆的青年男子。一头如烈火般的赤金色卷发被朴素的银环束起，明明是冬天，他上半身却只穿着一件麻布薄衣，下身也只是短裤和拖鞋。从露出的肩膀延伸到手臂上的雄壮肌肉，无数的伤痕以及那仿佛被生生挖掉一般的右眼，都彰显出他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勇士。
但另一方面，这个年轻人一脸傻笑，看上去比吃蜂蜜馅饼的桐人还要幸福，让罗妮耶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随后，独眼男子看见了站在床边的桐人和罗妮耶，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他那粗大的眉毛因惊讶而皱起，视线在谢塔和另外两人的身上不断来回。
没等他出声，桐人就举起右手打了个招呼。
“哟，伊斯卡恩，好久不见。”
听到桐人的话，暗黑界军总司令官兼拳斗士团长伊斯卡恩瞪大了左眼，眼珠仿佛要夺眶而出。
“你……你小子，是桐、桐、桐人吗？你这脸的颜色是……不对，你来这里干什么？下一场会议应该在三月才对吧？”
“哎呀，有点急事。突然跑来这里，真是抱歉了。”
“不，这倒没什么……不，不对。等等，等等啊……”
伊斯卡恩双眉间已皱成一道深谷，而谢塔则用流畅的动作从丈夫的手上夺走盆子。
拳斗士团长像是完全没发现似的低声呻吟着：
“桐人，你小子，听、听到刚才的话了？”
“刚才的话？哦，就是那个‘好好喝的奶’吗？哎呀，伊斯卡恩你已经彻底变成一个父亲了呢，哈哈哈。”
“笑你个头啊！既然被你听到了，那不好意思，你别想平安地回去了。就让我用这一击消除你的记忆吧！”
说完伊斯卡恩便握紧了右手，粗壮的拳头亮起浅红火焰般的光芒。
“等、等等——学、学长——”
罗妮耶慌乱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履行护卫的职责，桐人则伸出一只手将她往后推了推。站到伊斯卡恩面前的桐人伸出了左掌。
“很好，来吧！”
“喝啊！”
伊斯卡恩怒吼着往地面一蹬，在空中划出一道鲜明的红色轨迹。他以罗妮耶完全无法看清的速度挥出拳头，打在桐人的手掌上。
冲击发出的声音就像爆炸一样，使窗帘和装饰的布料也跟着发出剧烈的响声。这一击明显带着极为可怕的威力，但桐人只是上身后仰，依旧稳稳地站在原地。他单手就接下了伊斯卡恩的拳头。
拳斗士团长和人界代表剑士的手贴在一起，静止片刻后，伊斯卡恩抬起头咧嘴一笑。
“看来身手没有退步啊，桐人。”
“你也一样啊，伊斯卡恩。”
两个对视着的男人发出了让人有些恶心的傻笑，谢塔则拿着盆站在一旁无奈地摇头。罗妮耶担心刚才的响声会不会吵醒孩子，于是走到床边看了一下。她发现莉洁塔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这场闹剧，睡得无比香甜，只能说她不愧是最强骑士和最强拳斗士生下的孩子。
倒是有一些卫士在听到响声之后冲进了房间，但都被伊斯卡恩打发了出去。在打发卫兵的时候，伊斯卡恩还顺便让他们再搬两把椅子过来，并连同房间原来有的两把椅子一起搬去窗边。卫兵们自然会对桐人和罗妮耶产生怀疑，但总司令官说了一句“之后我会向你们说明，别在意”，他们便接受了。也不知道这是因为“力量规则”的效果，还是伊斯卡恩的威望。
在卫士们离开房间的时候，九点的钟声响起，婴儿像是听到起床的信号似的醒了过来，开始“哇哇”大哭。谢塔将她从床上抱起后，坐在椅子上，用菲博树果实制成的哺乳瓶给她喂奶。这种哺乳瓶，在人界也有。
菲博树的果实在成熟之后，会变得像半透明的中空玻璃瓶一样，而那突出的蒂还富有弹性与透水性，传说这是大地之神提拉利亚为婴儿创造的植物。不过，罗妮耶在知道了RealWorld的存在后，便不由得产生了怀疑——也许那不是提拉利亚神，而是RealWorld人创造的。就在她专心注视着“咕噜咕噜”喝个不停的莉洁塔时，谢塔抬起头问道：
“要试试吗？”
“真的可以吗？”
“当然。”
罗妮耶左手抱着谢塔递过来的婴儿，用右手接过哺乳瓶，然后将其向婴儿的嘴边伸去。
莉洁塔用那双和母亲很相似的灰色眼睛盯着罗妮耶看了一眼，然后立刻再次喝起了奶。罗妮耶在大圣堂里也曾多次为贝尔切喂奶，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莉洁塔是女孩，抱起来的感觉完全不同。
“我本来是想用母乳来喂养孩子的，但听说拳斗士团里有秘传的调配奶……”
似乎是听到了谢塔的话，在小桌另一头与桐人交流着近况的伊斯卡恩转过头去说道：
“那当然了。喝了这种奶，不会感冒，骨骼还会硬邦邦的，能培养出很强大的孩子。”
和人界一样，通用神圣语——就像是“窗帘”“桌子”这种在普通民众中广泛使用的神圣语——里的“奶”，指的是将牛乳或羊乳用人体的温度捂温后，再加入几种药效成分，就成了婴儿专用代乳品。至于加入什么东西，每个家庭和地区都有代代相传的配方，这就是所谓的“秘传的调配”。正如谢塔所说，大家常说母乳是最好的，实际上也可能真的是这样，但如果没有用菲博果实制成的哺乳瓶和“奶”，繁忙的农夫与商人想要养育婴儿，可比现在要麻烦得多了。
不管怎样，莉洁塔似乎对拳斗士团秘传的奶没有任何不满，她很快就喝光一整瓶，打了一个小小的饱嗝。喝完奶后，她又露出一脸困意。谢塔从罗妮耶手上接过孩子，让她睡到了床上。
谢塔很快就走了回来。坐到椅子上的她迅速由“母亲”切换成“骑士”，然后说道：
“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桐人点点头，开始讲述两天前在南圣托利亚发生的杀人事件。
伊斯卡恩与谢塔默默地听桐人讲述事件的经过，但听到山地哥布林青年欧罗伊被当成了凶手之后，两人同时微微屏住了呼吸。直到桐人说他和罗妮耶坐着“龙”飞离人界，在昨晚抵达奥布西迪亚为止，两人都没有开口。
[img=700,1036]https://rss.sfacg/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19/01/d738b3c0-3fdf-4164-892e-3afafc14f43e.jpg[/img]
“原来如此……这还真是给你添大麻烦了……”
听到总司令官的安慰，代表剑士轻轻地摇头。
“不，我这边才给你添麻烦了。我们本该先给你们带个消息才对的……但你们收到消息再回复，肯定也是下个月的事了。”
目前圣托利亚和奥布西迪亚之间的联络，要靠传令兵骑马经过十个城镇与堡垒进行传达。单程就要花上两周，而且传令兵还有可能遭到暗黑界的许多大型魔兽袭击。
“说得也是……如果能找到那个母骷髅头就好了……”
伊斯卡恩叹着气说道，桐人也用沉重的表情点了点头。罗妮耶则眨了眨眼睛问道：
“那个，母骷髅头……是什么东西啊？”
“啊，我也是在战争结束后才知道的。那是异界战争时，皇帝贝库达用来对十候发出命令的神器，由一个大的母骷髅头和十个小的子骷髅头组成。据说只要对母骷髅头说话，声音就会在一瞬间传到远处的子骷髅头上。”
桐人的说明让罗妮耶不由得瞪大双眼。
“一、一瞬间？如果有这种东西的话，不就不需要信件和快马了吗？”
“是不需要了啊……不过，因为只能进行‘母’向‘子’的单方面传话，所以只有一套的话，是无法进行对话的。”
“而且在战争之后，母骷髅头和几个子骷髅头都失踪了，现在也指望不上。”
再次叹了一口气后，伊斯卡恩用力地摇头。
“目前最重要的问题，是杀害人界人的凶手。不可能啊……去人界观光的那几个，都带着书面文件。那是以暗黑界五族会议和我这个暗黑界军总司令官的名义禁止他们进行偷盗、打架与杀人的文件，而且每张上面都有我的署名……只要‘力量规则’还在，能够无视这个命令的人，整个暗黑界只有一个。”
这一个指的当然就是伊斯卡恩自己了——就在罗妮耶这么想的时候，谢塔插嘴说道：
“两个。”
“……只有两个。”
看着一脸不满地做出订正的伊斯卡恩，桐人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但很快他又沉下脸来，接着说道：
“嗯，我也这么认为。实际上，那把据说是欧罗伊用于杀害人界清洁工的短剑，已经从武器库消失了。那恐怕是用钢素生成的‘临时武器’……但发现这点的不是我，而是罗妮耶。”
“哦，你也培养了不错的弟子啊。”
“不、不是弟子啊……”
桐人有些困惑地想着该如何解释，而罗妮耶则不由自主地去思考“现在自己到底算是桐人的什么人”，但她慌忙打断这念头，举手发言道：
“那个，我后来又思考了一下……那把凶器忠实地重现了山地哥布林族的短剑，甚至让欧罗伊先生差点没认出来对吧？因此我们才会认为有暗黑术师参与到了这次的事件当中……但是……”
说到这里，她沉默了。依次看了看谢塔和伊斯卡恩后，罗妮耶才鼓起勇气问道：
“在此之前，我能不能先问一下，暗黑术师公会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呢？”
夫妻俩对视一眼后，伊斯卡恩干咳了一声，回答道：
“我原本打算在下次会议时详细报告这件事的……难以启齿的是，我们也没法掌握术师公会的现状。”
“怎么回事？”
桐人也皱起了眉头。
“上一代总长蒂·爱·艾鲁被绿色剑士消灭后，由叫凯·由·维的女术师继承。但就算由我这个不怎么懂暗黑术的人来看，都觉得她能力有所不足啊。”
对于伊斯卡恩的说法，谢塔表示肯定。
“她在术式方面的实力还不如我。”
“然后呢，我偷偷调查了一下，发现在蒂还活着的时候，凯在公会内部的排名最高也只是第十位。也就是说，排在她上面的那些人全都不知去向了。”
“暗黑术师们在东大门之战里死了将近两千人吧？她们会不会就在那个部队里？”
伊斯卡恩皱起眉头否定桐人的观点。
“我不这么认为……那些人在保命这一点上，简直就像魔兽一样执着。蒂也是一样，如果不是和绿色剑士战斗，她一定能活下来。近十个上位术师战死沙场？她们可没有那么高洁啊。”
伊斯卡恩将视线转回罗妮耶身上，给自己的说明做了个总结。
“也就是说，加入五族会议的暗黑术师公会，现在也许只剩一个空壳了。那些真正有实力的术师可能全都藏到了某个秘密巢穴里。那些人很有可能与发生在人界的事件有关，但是——你叫罗妮耶是吧？你其实并不这么认为？”
“是的，那个，虽然提不出完全否定的论据……但是，我觉得很奇怪。如果幕后黑手真的是潜伏起来的暗黑术师公会，那根本就不必特意用钢素制造临时武器，因为她们可以用真正的哥布林族短剑啊……”
“确实有道理。虽然对哥布林来说，带有氏族纹章的短剑是很重要的东西，但那也不过是铸造出来的量产货。不管是偷还是买，弄到一两把是很容易的事。”
伊斯卡恩说完，桐人也点了点头。
“如果真凶的目的是让欧罗伊背上杀人的罪名，令人界与暗黑界的关系紧张起来，那准备一把真正的短剑应该会更有效果……既然做不到这一点，那就表示真凶是……人界内部的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有一个巨大的疑问了。”
谢塔眯起细长的眼睛说道：
“人界人所受的法律束缚，远比暗黑界人的严格。‘杀人’这一行为明确违反了《禁忌目录》。也就是说，如果杀死清洁工的是人界人，那就表示那个人可以无视《禁忌目录》。”
桐人和罗妮耶同时默默地点了点头。
在事件发生后，与法那提欧他们商讨时，有人指出过这一点。哪怕是不被《禁忌目录》束缚的整合骑士，也不能独断地剥夺无罪市民的所有天命，比如说清洁工亚增。
“这一点我们也没有头绪。”桐人缓缓地摇头，一边叹气一边说出这样一句话。伊斯卡恩默默地点头，陷入沉思。过了一阵子，他像是想转换气氛一样，用力拍了一下那双粗糙的双手。
“好了，不管怎样，情况我们已经清楚了。很遗憾，看来暂时中断从我们这边去人界的观光活动比较好……”
“嗯……虽然现在圣托利亚已对信息进行封锁，不让其扩散出去，但如果发生第二起，甚至是第三起事件的话，就连统一会议也压不住了。我打算暂时封锁东之大门，让还停留在圣托利亚的观光者尽快回国。”
桐人遗憾地说出这些话后，用更加沉重的语气继续说道：
“还有，关于目前被软禁在中央大圣堂的山地哥布林欧罗伊，他还不能马上回去，也许他还知道些什么。为什么犯人偏偏要陷害他，或许也有某些原因。欧罗伊隶属锯丘的乌波利氏族，麻烦你了……”
“嗯，我会派人去乌波利说明情况的。”
伊斯卡恩点了点头，用独眼朝窗外看了看，然后再次将视线转回桐人身上。
“从我们这边去人界的观光客就这样处理……但从人界来这里的商队该怎么办？我记得奥布西迪亚里还留着一队。”
“嗯，该怎么办呢……”
桐人双手交叉在胸前念叨着。
交流活动除了人界接受暗黑界的观光客以外，还有从人界向暗黑界派遣商队。暗黑界里除了照明用的发光石，还有许多人界没有的珍品。听说许多闻到大生意味道的巨商，都纷纷跑去申请派遣许可。
“如果幕后黑手是一个组织，并且他们在奥布西迪亚有同伙的话，那么，很有可能会制造和‘黑暗界居民杀死清洁工’相反的事件……也就是引发‘人界商人杀死暗黑界民众’的事件。但是，商队由人界军的老练卫士和神圣术师担任护卫，并且有‘商人不得擅自外出’的规矩。应该……没那么容易出事。”
谢塔点头同意桐人的话。
“我也不认为连交易活动都要马上中止。因为运来了许多人界的贵重药品和媒介，所以商队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受欢迎。但以防万一，我让我的弟子去照看一下留在奥布西迪亚的商队吧。”
“弟、弟子？谢塔女士应该是只身赴任——不对，呃，是一个人来这边的吧？”
桐人那涂成浅黑色的脸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伊斯卡恩则带着忧虑且自豪的表情说道：
“你说这件事啊，谢塔她啊，现在可是全权大使兼暗黑骑士团的客座师父呢。”
“客、客座师父是怎么一回事啊？”
“在她去骑士团视察的时候，一个年轻的队长提出要和她比试，结果她就用借来的剑……而且还没有拔剑，光用剑鞘就把对方给放倒了。现在，在骑士团总部，她都有了一个自己的道场呢。”
“虽然弟子还不到十人，但资质都还不错。”
“原、原来如此……”
桐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谢塔则一脸认真地对他说道：
“我希望你也能来道场，陪弟子们练习。”
“不不不，我根本就没怎么练过传统流派的剑术啊……”
桐人整个人连着椅子一起“嘎吱嘎吱”地往后退。伊斯卡恩伸出左手，用力地抓着他的肩膀。
“这可不错啊，去完骑士团后，也来拳斗士团的修炼场一趟吧。有不少人仍在怀疑你的实力，就趁这个机会让他们见识一下‘力量规则’吧。”
“这、这种事就算了吧！我的志愿是做一个文官啊！”
唉，看来是躲不掉了——
看着慌张的桐人，罗妮耶不由得这样想。
桐人和罗妮耶借用了谢塔和伊斯卡恩的专用浴场。洗去漫长旅途的尘埃与脸上的涂料后，两人被带到位于同一层的客房。对于两人的突然来访，伊斯卡恩对城堡内部的解释是——这是人界派来的紧急特使。
因为隐瞒了桐人就是人界代表剑士这一事实，所以负责带路的卫兵用狐疑的眼神看着两人那完全不符合使者身份的轻装。但看到两人腰上的佩剑后，卫兵的态度马上转变了。看来在暗黑界里，神器级的武器比人界更为稀有。
在带有两个房间的客房里休息片刻之后，桐人、罗妮耶与伊斯卡恩、谢塔这对夫妻一起吃了午饭。下午，两人被他们带着坐上了大型马车，去到位于城镇中心的暗黑骑士团总部以及拳斗士团修炼场。桐人差点就要与那个身为团长副官的独臂巨汉正式地比试，他拼命解释，说自己这次是在执行秘密任务，好不容易才逃过一劫。
随后视察了中央市场和大斗技场，当然，这样做可不只是为了增长见识。桐人和伊斯卡恩一有空便开始讨论事件和交流活动的问题，罗妮耶则为了尽护卫的职责而一直留意四周。不过，因为有身为上位整合骑士的“无音”谢塔同行，就算有人袭击，应该也轮不到自己出手——
就在罗妮耶这样想着的时候，她终于发现，不管乘坐宵呼进行急降，还是视察城区，谢塔的腰上都没有佩剑。
在返回城堡的马车上，罗妮耶坐在长椅上，将身体稍微往谢塔那边挪了一点，问道：
“那个，谢塔大人，您没有带剑吗？”
闻言，骑士仿佛在怀念着什么，眯了一下双眼，然后点头道：
“嗯。对我来说，‘黑百合之剑’是第一把也是最后一把爱剑。”
“……”
此时的罗妮耶还无法想象，整合骑士失去了心灵相通的神器到底意味着什么。看见罗妮耶沉默了，谢塔用指尖轻抚她的手，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现在我不是‘无音’，而是‘无手’骑士。对此我感到很高兴，只不过偶尔会因为想起黑百合而有些寂寞罢了。”
“原……原来如此……”
——这个人站在我根本无法想象的高度啊。
罗妮耶再次感受到作为整合骑士的自己，与上位整合骑士之间隔着多么远的距离。这时，谢塔问了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
“那把剑，是你不久前才得到的吧？”
“是……是的，没错。还没有决定名字呢。”
罗妮耶点着头，轻抚银色的剑镡。
“是吗？虽然和你的联系还很薄弱，但这把剑很好，你要好好珍惜……就算战争结束了，骑士的战斗也永远不会结束。”
“是！”
罗妮耶响亮地回答，让坐在前方的桐人和伊斯卡恩惊讶地回过头来。
最终，马车穿过市区，走过大桥，通过城门，以正规的行程回到了黑曜石城堡。
黑曜石城堡高五百梅尔，虽然比不上中央大圣堂，但层数也有五十层之多。城堡没有大圣堂那样的自动升降盘，也就是说，要通往上层的话，只能不停地爬楼梯，据说这也是一种防范贼人的有效措施。
四人一口气走上了伊斯卡恩夫妻所居住的四十九层。夫妻俩和桐人连呼吸都没有紊乱，罗妮耶则在到达之后喘了好久，这让她领悟到自己的修炼还没到位。
罗妮耶深呼吸了一下，调整好呼吸后，对在原地等待她的三人道了声谢。就在这时，她才发现大楼梯还在继续往上延伸，不由得产生疑惑。
“那个……谢塔大人，这上面还有什么吗？”
回答这个问题的，不是全权大使，而是总司令官。
“位于五十层的是‘宝座之间’，我也只进去过一两次。”
“啊……宝座，也就是皇帝的椅子？”
这次发问的是桐人，伊斯卡恩皱着眉点了点头。
“没错，在一年零几个月之前，皇帝贝库达就降临在那上面。”
“可、可以去参观一下吗？”
看着兴趣盎然的桐人，伊斯卡恩摊开了双手。
“当然可以——虽然我想这么说，但贝库达一死，也就是从他被你杀死的那一刻起，五十层的大门就被‘封印锁链’封闭起来了，而且那东西怎么也砍不断。传说从五十层可以看到尽头山脉和东之大门，我倒是想进去看一看的……”
听到拳斗士的念叨，过去号称“无物不斩”的整合骑士也点了点头。
“我曾借宝物库里的剑尝试过，但就是砍不断那条锁链。如果黑百合之剑还在，倒是可以一下子就砍断。”
“哦……”
罗妮耶从桐人的声音里，清楚地察觉到他那“我用夜空之剑试试看吧”的想法，所以连忙扯了他的袖子两下。桐人似乎明白了罗妮耶想说“绝对不行”，再次抬头看了看楼梯，遗憾地点头说道：
“这样啊，那就不参观了吧。”
“作为补偿，晚饭我可是准备了不少稀奇的东西，你就等着瞧好了。”
“那我可要期待一下了。”
见两人说完，谢塔后退一步。
“我去给莉洁塔喂奶了，晚饭时再见。”
“啊，等等，我也去。毕竟我今天才看了她一次。”
桐人挥手送走已切换为“父母模式”的两人，然后又抬头看了看最顶层。察觉到罗妮耶在默默地摇着头之后，他苦笑着说道：
“知道了。好了，我们也回房间吧。”
看小说就用200669.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