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桐人和罗妮耶回到各自的房间，将睡衣换成平常的装备，佩上剑。他们先从四十九层开始搜索。
话是这么说，但并不需要打开所有房间的门进行检查。桐人拥有能从河对岸感知谢塔位置的强大心意力，就算隔着门和墙壁，也能感应到人和怪物，因此只需在各层的中心处集中片刻的注意力即可。
每当卫兵前来询问，桐人就展示出挂在胸前的纹章板。一层一层地不停往下走，搜索持续了两个小时。
最终，桐人来到位于黑曜石城堡最底层的地下三层大贮藏库。他站在十字通道的中央闭眼凝神，片刻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行……也不在这里。”
桐人深深地叹了口气，将后背靠在黑色的石壁上。贮藏库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矿石提灯那微弱的光芒跳动着，照在寂静的通道上。
看着露出深思表情的桐人，罗妮耶怯怯地问道：
“这样一来，对方果然不在城堡，逃向外部了……是吗？”
“嗯……但是这样的话，就表示那受伤的Minion仅仅用两分钟就飞了三千梅以上的距离啊……”
“三、三千梅？学长的感知范围这么大吗？”
“这要看对象，但在空荡荡的天空中感知Minion这么大的目标，肯定能达到这个程度。一分钟一千五百梅的话，那时速就是九十千梅……我不认为Minion的速度可以这么快。”
“几乎和飞龙一样了……果然有暗黑骑士团的龙骑士在帮忙，可以这么认为吗？”
罗妮耶战战兢兢地问道，桐人再次摇头。
“如果对象是飞龙的话，哪怕距离十千梅我都能感知到。没有什么飞龙可以在两分钟内飞那么远，如果是机龙倒有可能……”
说到这里，他沉默了一下。“难道说……”桐人嘟哝一句，但很快就又否定了。
“不……如果使用机龙，应该会发出非常大的轰鸣，那就不是‘石磨的声音’这种等级了……而且话说回来，石磨一样的声音到底是什么声音啊？”
听到他的话，罗妮耶拼命思考，但什么也想不出。
反倒是当时在她怀里专心喝奶的莉洁塔那暖暖的体温，以及晚饭时那喧闹的笑声再度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罗妮耶不由得按紧胸口，桐人则低声说道：
“莉洁塔是联系着两个世界的希望。绝对不能让那个孩子被杀掉……”
罗妮耶能感受到他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忧虑，忧虑之中又蕴含着某种决心，这让她不由得屏住呼吸。
桐人靠着石壁，低着头。他的脸被遮挡在阴影之中，让罗妮耶看不分明。罗妮耶下意识地靠近过去，紧紧地抓着桐人的双肩。
“不行的，学长。绝对不能让桐人学长你去牺牲。”
沉默片刻后，桐人轻声说道：
“我之前说过了吧？即使在这个世界死去，我也不会真的死了。那么，为了莉洁塔，我该……”
没等他说完，罗妮耶就用近乎哀嚎的声音打断了他。
“不行的！哪有这样的道理……我不想再次和学长分开，绝对不要，绝对不要！”
她用力把自己的脸埋进桐人的怀中。银制的纹章板紧紧顶住她的额头，但这样的疼痛，与那仿佛要挖出心脏般的痛苦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我这辈子都是学长的侍从练士。我已经下定决心要侍奉在学长的左右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奢望……但如果学长决定要牺牲自己，那我也会陪着你，和你一起去死！”
罗妮耶知道这样的说法很卑鄙，可以说是把自己当成了人质。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同时也是她的真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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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妮耶……”
桐人苦恼地用低沉而嘶哑的声音呼唤罗妮耶的名字，然后举起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如果桐人愿意，他完全可以将罗妮耶监禁起来，或干脆打晕个两三天，直到事情结束为止。但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如果醒来之后发现桐人被处决，她会马上紧随其后。
桐人将右手移到罗妮耶的头上，轻轻抚摸她的头发，然后低声说道：
“谢谢你，罗妮耶。我不会放弃的，一定要把莉洁塔救出来，然后和罗妮耶一起回大圣堂去，因为那里是我们的家啊……”
听到这句话，罗妮耶顿时泪如雨注。她拼命忍住哭声，点了点头。
“好……好……”
勉强说出这样的话后，罗妮耶更用力地靠在桐人身上。桐人也一直抚摸着罗妮耶的脑袋，直到她心情平复为止。
十分钟后，两人一边听着早上六点的钟声，一边回到一楼的大厅。就在这时，正好遇上从暗黑术师公会总部回来的谢塔和伊斯卡恩。
两人连忙上前询问，但遗憾的是，他们没有得到与绑架犯有直接关联的情报。
“在术师公会的总部里，没有找到在异界战争中失踪的那些术师如今的藏身处。他们好像也没有进行Minion的改造实验。我是用总司令官的身份去质问的，只要力量规则还在，那些术师就没法说谎。”
谢塔带着忧愁的表情点了点头，认同了伊斯卡恩的话，然后又追加说明：
“不过，只有一件事……大概一个月之前，在公会管理的粘土采集地里，好像消失了大量袋装的最高品质黏土。”
“这个‘大量’……具体是多少？”
伊斯卡恩用苦闷的表情回答桐人的提问。
“据说差不多是三只Minion的分量。那些人私下处理了这件事，没有给五族会议打报告……但就算事先知道了这件事，应该也预料不到今天的袭击……”
“一个月前吗……那果然和人界的事件有关联……”
桐人低声念叨着。这次换伊斯卡恩发问。
“卫兵已经向我报告过了……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没有收获……从最顶层到位于最底层的贮藏库，所有楼层我们都探索过了，并没有找到Minion和莉洁塔。哪怕真的有什么连你们都不知道的密室，也没有关系……只要不是藏在被完全切断空间连续性的地方，就无法逃过我的感知……”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应该没错……也就是说，犯人已经逃到远处的什么地方了吗……”
伊斯卡恩挠了挠套着银环的脑袋。谢塔轻轻按着他的手，然后用双手握住。
城堡正面的大门关闭时发出的沉重声音，传进了回归寂静的大厅。
大门似乎不只是门扇，就连门轴也是由黑曜石切削而成。沉重的矿物互相摩擦，发出的声音显得非常独特。这种仿佛远处传来雷鸣一般的声音，好像在不久之前刚听过——罗妮耶不由得翻找起自己的记忆。
那是……对了，是机龙一号机在中央大圣堂进行飞行试验的时候。为了拯救快要撞上大圣堂顶层的机龙，亚丝娜使用了史提西亚神的力量，将大圣堂九十五层以上的部分往旁边偏移了。巨大的大理石互相摩擦的声音，和当时的声音应该差不多。
石头与石头……摩擦的声音，就像是石磨一样。
“那个！谢塔大人……”
罗妮耶跑到上位整合骑士的面前，激动地问道：
“在谢塔大人和伊斯卡恩大人的寝室附近，有没有和那扇大门一样的黑曜石大门呢？”
“黑曜石大门？没有，附近的门都是木制的，窗框则是铁制的。”
“那么，有什么会让岩石与岩石发生摩擦的构造吗？”
听到她的话，桐人也开口说道：
“是卫兵们说的石磨声吗？的确，如果城堡外墙有什么暗门之类的东西，确实会发出这样的声音……但是……”
“如果只是一道暗门，根本瞒不过桐人的感应……对吧？”
伊斯卡恩接着桐人的话说下去，双手交叉在胸前念叨起来。
“而且，我从来没听说过我们寝室附近有这种东西啊。就算是在外墙弄出一扇暗门，也不可能有人用得了，除非那个人能飞天。”
“如果……不是暗门的话？”
桐人低声嘟哝了一句，将视线投向大厅的天花板。
“伊斯卡恩，你之前说过的吧？在现在的最顶层四十九层的上面，还有一个真正的最顶层。”
总司令官和全权大使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是……是说五十层？但、但是卫兵已经检查过，那里被封印得严严实实，连锁链都没有断啊。”
“那外侧呢？五十层一个窗户都没有吗？”
“不对……不对……我记得……”
伊斯卡恩略带僵硬地摇着头。
“贝库达降临后，暗黑界十侯被集中在一起，当时我在宝座之间里确实见过一扇巨大的窗户。但是，现在……从外面看的话，四十九层往上的地方都是岩石，一扇窗户都没有……”
“应该是被封闭起来了。”
桐人很有把握地如此断定。
“在贝库达死去，封印锁链再次出现的时候，外墙的岩石跟着动了起来，将窗户彻底封锁。里面的空间就此被分离开来。卫兵们听到的石磨声，就是那块岩石再次动起来的声音。”
“但是……但是啊……”
伊斯卡恩那赤铜色的脸庞变得铁青，他如耳语一般低声说道：
“只有皇帝贝库达能够解开五十层的封印……也就是说，绑架莉洁的是……”
拳斗士团长不敢说下去，紧紧地咬住了牙关。
充斥着战栗的沉默，被谢塔那坚毅的话语“斩断”。
“去五十层看看吧。”
桐人也马上点头。
“是啊……调查一下大门的话，或许能明白些什么。”
就像是挥去恐惧一样，伊斯卡恩点了点头。
四人毫不停歇地再次跑向城堡顶层。这次罗妮耶算是抓住了一些窍门，能够在不打乱呼吸节奏的情况下紧紧跟着三人。
他们在四十九层暂时停下脚步，抬头仰望通往上层的楼梯。不知道是因为城堡里的温水暖气没有通到那里，还是其他原因，一股寒气从昏暗的楼梯不断倾泻而下，缠住了罗妮耶的双脚。
“走吧。”
伊斯卡恩做出简短的宣告，然后踏上了楼梯，三人也跟在他的身后。
明明只有一层，但众人却觉得楼梯比一层到四十九层都还要长。走完之后，前方出现了一道有着两片门扇的黝黑大门。如伊斯卡恩所说，左右两个门扇被十几限粗的巨大锁链锁在一起。锁链紧绷着，几乎没有半点松弛。
伊斯卡恩缓缓穿过大门前那段短短的走廊，右手摸着那灰色的锁链。喊了一声“好冰”之后，他缩回了手。但伊斯卡恩很快又再次伸出手去，这次他紧紧握住了锁链。他沉下腰，大吼着狠狠地拉了一下，但锁链只发出了轻微的金属撞击声，纹丝不动。
“果然解不开封印……”
他松开握着锁链的右手，摸向黑色的门扇。然后是左手，最后还把右耳贴了上去。
“什么也听不到……不过，如果莉洁真的在城堡里，那就只剩下这个地方了……”
拳斗士往后退了几步，微微沉下身，摆出击拳的架势。
紧握着的右手亮起红色的火焰，冰冷的空气震动起来，让罗妮耶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难道他打算赤手空拳去击断封印的锁链吗——就在罗妮耶这样想着的时候，桐人向前走去。
桐人无视了拳斗士团长那猛烈的斗气，走到他身边，把手搭在他的右肩上。
“我来吧，伊斯卡恩。”
“不……还是让我来解决。”
“你的拳头就留着和Minion还有绑架犯战斗吧。而且，我比较擅长做这种事情。”
桐人这语气无比轻松的话，让伊斯卡恩长舒一口气。他解除架势，转过身去。
“真是的，你这人还是那么喜欢自作主张。知道了……就交给你了。”
苦笑一声后，伊斯卡恩退到妻子的身边。
代替伊斯卡恩站在锁链前的桐人张开右手，谨慎地抚摸那闪着哑光的锁链。重复了好几次动作之后，他用食指在锁链中央的一点上来回划动。
“在这里……虽然浅得快看不见，但确实有一道伤痕。这是谢塔女士弄的吗？”
桐人头也不回地问道，上位整合骑士则用力地点了点头。
“是的。我之前也说过，如果有黑百合之剑的话，应该能砍断锁链。”
“我想也是。就让我利用一下这道伤痕吧。”
桐人点了点头，将手从锁链上拿开。退了三步后，他才握起左腰上的剑。
随着清亮的“锵啷”声，剑被拔了出来，伊斯卡恩和谢塔看着它微微地叹了口气。
神器“夜空之剑”的剑刃，并不是金属，而是一种带着些许透明感的漆黑材料。这种材料和构成黑曜石城堡的黑曜石很像，却仿佛浸过水一般光滑，分量也显得无比沉重。据说这是耸立在诺兰卡鲁斯帝国北端森林里的巨大杉树的树枝。如今就任中央大圣堂工厂厂长的萨多雷老师，他用了整整一年时间，再加上六块磨刀石，才最终把树枝磨成了长剑。桐人用它与多位整合骑士进行对战，还击败了元老长丘德尔金，以及最高祭司阿多米尼斯多雷特。在最后，桐人还把暗黑界的皇帝贝库达斩于剑下。可以说这是一把拯救了世界的传说之剑。
然而，不管剑的优先度有多高，光凭剑本身恐怕也无法斩断封印锁链。
毫无疑问，这条锁链和中央大圣堂的外墙，以及将央都圣托利亚四等分的不朽壁垒一样，被赋予了“无法破坏的属性”。哪怕亚丝娜拥有神一般的力量，也只能移动大圣堂的墙壁，而无法将其破坏。
能够斩断锁链的，不是剑士的招式，也不是剑的优先度，只能是可以修改“世界法则”的奇迹之力——也就是心意力。
桐人又后退了三步，他将左手伸向前方，而握着夜空之剑的右手则被拉到肩膀的后方。前后分开的双脚用力踩在地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积蓄力量。
桐人摆出一个传统流派里没有的架势，然后身体就被红色的光芒包围起来。他的脚下涌起了龙卷风，罗妮耶几乎要背过身去，但还是拼命地站稳在原地。
最终，红光集中在右手的剑上，让漆黑的剑刃闪耀出鲜红的光芒。响起一阵恍若秋风的震动声，音量逐渐增大，最终化为飞龙怒吼般带着金属质感的轰鸣。空气不停颤抖，就连由黑曜石制成的地板和墙壁也微微摇晃起来。
“真……真是不得了啊！”
伊斯卡恩呻吟起来。
“这就是……桐人的心意……”
就连谢塔也惊讶得喃喃自语。
突然，桐人那穿着朴素黑裤与黑外套的身影，在狂暴的光风中犹如幻影一般摇曳起来，发生了变化——看上去就像这样。那激烈翻腾着的，是黑皮革长外套的衣角，右胸和双肩上的钢制防具正反射着暗光。
“噢噢噢！”
随着一阵短促的怒吼，桐人一跃而起。
右手的剑承载着所有的心意力笔直刺出，轰鸣声达到顶峰，两边的墙壁冒出细长的龟裂。
桐人与锁的距离大约有五梅尔，明显超出了长剑的攻击范围。剑身就像拉长了一样，鲜红的光芒化为长枪迸射而出，贯穿了封印锁链的中央点。
声音消失了，光芒消失了，狂风也消失了，桐人的身影恢复了原样。
在寂静之中，封印锁链从正中央无声地断成两截，无力地垂了下来。厚重的大门仿佛颤抖了一下——或者说“复活”成真正的门——发出短暂而沉重的响声。
桐人身子一软半跪在地，罗妮耶连忙跑了过去。
“学长！”
罗妮耶伸手到桐人的左臂下，将他扶了起来。谢塔和伊斯卡恩也迅速跑了过去。
“喂，桐人，没事吧？”
桐人举起左手，回答伊斯卡恩的提问。
“嗯……很快就能恢复。你们必须赶快把门打开……如果被系统——不对，被世界法则察觉到异常的话，锁链就会复原。”
“嗯。”
谢塔点了点头，走到大门前。她伸出双手按在那刻有不祥雕像的黑曜石门板上。大门猛烈地颤抖，微微向里面移了一丝距离。
“打开了。”
谢塔转过身来，桐人则用嘶哑的声音指示道：
“你们两个赶快进去！如果绑架犯就在里面，肯定会察觉到门被打开……我很快就会追上去的！”
“好……好吧！”
伊斯卡恩点了点头，伸出右脚一下子踹开了那扇巨大的门。门后又是一条通道，并且充斥着与罗妮耶等人现在所在的地方完全不同的黑暗，一股仿佛让人冻结的寒气喷涌而出。
莉洁塔的父母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又过了几秒，桐人才调整呼吸站了起来，看向罗妮耶。
“我们也走吧。”
罗妮耶按捺着对桐人的担心，点了点头。
“是！”
她本想在冲进去之前，将正在下面进行搜索的卫兵们都叫过来，但桐人说得没错，现在是分秒必争的状况。而且，如果敌人是高位的暗黑术师，那么卫兵很容易碍手碍脚，因为他们都是从对术式没有多少抗性的剑士晋升而来的，反而会让情况更加危险。
罗妮耶只能从腰上的便携袋里拿出自带的一小瓶灵药，拔起盖子后递给桐人，让他好歹能多恢复一些体力。尽管那酸苦的味道让桐人皱起眉头，但他还是一口气喝完了。那张稍微恢复了一些血色的脸看向罗妮耶，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桐人和罗妮耶一起跨过大门，踏入黑暗的通道。
罗妮耶感觉自己仿佛穿过了一层透明的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没有温水暖气，一股让人吐气成雾的寒气扑面而来，让她浑身发抖。但罗妮耶很快就听到了一阵微弱的声音，这让她忘记了寒冷与恐惧。
毫无疑问，那是婴儿的哭泣声。
“！”
和桐人对视一眼后，她开始大步向前跑。
通道在前方向左拐。转过拐角后，前方出现了第二道门，而哭声就是从这扇打开的门后传来的。
两人忘我地冲了进去，看到的是一个巨大的空间。
地上铺着红黑色的地毯，两侧是带有丑陋怪物浮雕的圆柱。墙壁上挂着发出蓝白色光芒的矿石提灯。正前方有两层凸起，凸起的中央放着一张奢华的椅子。毫无疑问，这就是传说中皇帝贝库达所降临的宝座之间。
伊斯卡恩和谢塔并排在大厅中央，而在他们身前的，是一只张开翅膀站起来的黑色怪物——Minion。
宝座的旁边，有一个宛如黑影的人。
那个人穿着带有黑色风帽的斗篷，斗篷的下摆和袖口都如黑烟一样模糊，让人看不清身影。虽然纤瘦，却长得非常高。那个人的右手拿着一把反射着恶毒紫光的短剑，剑尖则对准了左手抱着的婴儿。
莉洁塔皱着脸哭个不停，声音很是微弱。在如此寒冷的环境里待了两个多小时，天命肯定减少了许多。虽然罗妮耶很想马上去救她，但现在的状况让她无法鲁莽行动。谢塔和伊斯卡恩的背影则同样散发出愤怒和焦躁。
身穿黑斗篷的绑架犯，透过风帽下的黑影，盯着罗妮耶和桐人——好像是这样的。随后，传来一阵古怪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某种野兽或鸟类强行要说人话一样。
“原来如此，斩断封印锁链的，是这位人界代表剑士大人吗？真是个比传闻中还要麻烦的人物……”
罗妮耶无法从声音推测出对方的年龄与人种，但她确实察觉到了一件事。
“你这混蛋……是男人吗？也就是说，你不是暗黑术师？”
伊斯卡恩的叫喊让绑架犯发出“咻咻咻”的古怪笑声。
“人界的神圣术师可是有男人的啊。那么，男人成为暗黑术师也不奇怪吧？”
“不对，那把毒剑，我有印象……你小子是刺客公会的人吧？”
“那可不一定了……这种剑，谁都可以用啊。说不定我是被你赶出团的拳斗士呢。”
绑架犯像是在嘲弄伊斯卡恩似的再次笑了起来，但马上又像换了个人一样冷冷地说道：
“闲聊就此结束。事已至此，只好放弃公开处决的要求了。不过，代表剑士的脑袋我还是要的。全权大使，现在就用你擅长的手刀砍掉代表剑士的脑袋，不然的话，你女儿就会没命。”
那只灰色的右手从黑斗篷中伸出来，拿着短剑逼近了莉洁塔的脸。
伊斯卡恩和谢塔的脊背猛然绷紧。
就在这个瞬间——
叮，响起一声尖锐的声响，毒剑的剑尖被猛然弹开。白色的光芒将莉洁塔包成一个球体。绑架犯差点就让莉洁塔掉在地上，但很快又抱紧了整个“球”。
这当然不可能是因为莉洁塔做了些什么。在罗妮耶身旁，桐人伸直右手笔直地对准宝座，释放出光芒——他用心意障壁保护了婴儿。
“谢塔！伊斯卡恩！”
桐人用痛苦的声音大喊起来。
“我坚持不了多久！快把莉洁塔……”
“好嘞！”
伊斯卡恩大喊着回应桐人，他全身发出熊熊火焰一般的光芒。
与此同时，身穿黑斗篷的男人喊出奇怪的话语，Minion随之有了动作。
“噗咻咻！”
但怪物的咆哮迅速被拳斗士的怒吼盖过。
“呜啦啦啦！”
伊斯卡恩猛然冲锋，将带着火焰的拳头打在Minion的肚子上。怪物的巨大身躯猛然一弯，然后从腹部到四肢膨胀起来——
就像装满液体的皮袋一样，怪物洒出大量的黑血爆炸开来。伊斯卡恩双臂交叉，用身体挡下了有毒的血液。
随后，一道纤细的身影从伊斯卡恩身后一跃而起。躲开毒血直击的谢塔化为一抹模糊的灰光，冲向宝座。
“！”
左手并拢为刀，伴随无音的“呐喊”一闪而过。
绑架犯那握着紫色短剑的右手齐肩而断，落在了地板上。随后谢塔挥起右手，准备斩断他抓着莉洁塔的左手。
然而——
黑色风帽下，嘴的位置突然亮起一道微弱的光芒。
那是吹针。
谢塔立刻举起左手挡住了针，但纤细的身体很快便倒了下去。
黑斗篷迅速地再次抱紧被光球保护着的莉洁塔，像滑行一样跑向宝座左侧。但那里只有一片黑色的墙壁，根本无处可逃。
不对——
罗妮耶的脑海里迸出了一些想法，在成型的那一瞬间，她拔剑冲了出去。
在远处，绑架犯扬起黑斗篷冲向墙壁。而他的胸口，一颗巨大的宝石发出鲜红的光芒。
部分墙壁亮起了同样颜色的光，一面四角形的黑曜石墙壁，发出犹如沉重的岩石互相摩擦——或者说像石磨一样的声音，向上抬起。
抱着莉洁塔的绑架犯，向着那扇突然现形的窗户跳去。
罗妮耶与绑架犯相距超过十梅尔，以她的脚力，仅凭一次跳跃根本不可能跨越这段距离。
但是——一定能击中，必须让剑击中。
“呀啊啊啊！”
罗妮耶声嘶力竭地呐喊，一跃而起。
右手的剑举了起来。当与手臂化为一体的剑恰好到达一个极为严格的位置和角度之时，剑刃绽放出耀眼的水色光芒。
就像被看不见的手推动一样，罗妮耶加速了。她在空中划出一道蓝白色的轨迹，瞬间越过了十梅尔的距离。
艾恩葛朗特流高速突进技——“音速冲击”。
这一神圣语的含义是“音速的跳跃”。由桐人亲自传授的秘剑，将绑架犯的左臂连根劈飞。
随后，桐人的心意障壁消失，莉洁塔飞到了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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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失去双臂，流出大量鲜血，但黑斗篷男子仍没有停下脚步，向窗户跳去。
如果再次使出剑技，或许能够当场解决绑架犯，但罗妮耶选择停下脚步，接住莉洁塔。
绑架犯一头栽出窗外，随后就像融化在朝阳之中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罗妮耶的左手紧紧抓着莉洁塔，将婴儿抱在胸前。她蹲下身子，将剑放在地上，用温暖的双手拥抱正轻轻抽泣的婴儿。
“小莉洁，吓到你了吧？已经没事了啊……没事了……”
罗妮耶用脸贴着莉洁塔的脸颊，拼命安慰着她。哭声渐渐平息，一只小手摸了一下罗妮耶的脸颊。左侧传来窗户再次关闭的声音。
罗妮耶紧紧抱着婴儿，直到有人拍了拍她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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