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蒂洁小姐，罗妮耶小姐，你们的伤好了吗？”
听到副代表剑士的询问，两人同时用力点头。
“嗯，已经彻底恢复了。”
罗妮耶如此回答。
“用桐人学长的话来说就是‘100percent恢复’了！”
蒂洁则摆出握拳的姿势。
罗妮耶不明白神圣语“100percent”是什么意思，但亚丝娜似乎听得懂，她露出了一个微笑。
“是吗，太好了……这次你们两位真是受了很大的罪……”
亚丝娜的笑容消失了，长长的睫毛也垂了下来。罗妮耶与蒂洁连忙用力摇头。
“不，跑进危险之地的是我们自己……”
“多亏亚丝娜大人的吩咐，亚由哈团长非常用心地为我们治疗。看，已经彻底好了。”
说完，蒂洁撩起上衣与内衣，把肚子露了出来。被融合型Minion的爪子深深撕出的伤口已彻底治愈，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这本身是一件好事，但就算大圣堂第九十五层的晓星瞭望台只有她们三人在，一个女孩子随意把自己的腹部露出来，也实在有些不像样。罗妮耶伸出右手，一边拉下蒂洁的衣服，一边说道：
“话说回来，亚由哈大人的药石知识还真是丰富……在学院里我们也算是有认真学习过，但她拿出来的那一大堆植物和矿物，我们听都没听过，实在是吓了一跳。”
“听说亚由哈小姐就任神圣术师团团长后，每逢安息日便会独自去寻找新种类的药草呢。她的妹妹索涅丝小姐还抱怨说被她拉去尝了一些奇怪的药。”
亚丝娜再次露出微笑，然后小声地补充说明道：
“亚由哈小姐似乎在孩童时期就希望成为药剂师，听到桐人君说他在北圣托利亚让洁菲莉亚花盛开了的时候，植物研究的热情被再次点燃。”
“啊……要与桐人学长所做的事情进行比拼？这我可不推荐。”
罗妮耶不禁如此说道，蒂洁则开朗地笑出声来。在地板上吃着鱼干的月驱和霜咲“咕噜噜”地叫了起来。两条幼龙的新朋友，名叫纳兹的长耳湿鼠正在一旁美美地啃着核桃。
皇帝直辖领事件已经过去了三天，今天是2月27日。在月末的30日，圣托利亚全市将会盛大开办“镇压四皇帝叛乱一周年”的庆典，大圣堂内部也比平时热闹了一些。
但是，对统一会议的成员来说，如今的状况实在不容乐观。
在一年前被他们消灭的东帝国皇帝霍载柯·伊斯塔巴列斯，与北帝国皇帝库尔加·诺兰卡鲁斯利用Minion的身体进行复活，他们与一连串事件有着很深的关联。特别是库尔加，他长期潜伏在圣托利亚眼皮底下的直辖领，推动了比原型要强大得多的融合型Minion量产计划，得知此事后，法那提欧、迪索尔巴德以及情报局长夏欧·修卡斯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经过这次事件，四帝国的直辖领和贵族私有领地被仔细地重新搜查了一遍，但只找到一些上级贵族隐藏起来的财产，没有什么和阴谋有关的发现。最为重点的搜索目标，是从皇帝的别墅向西边天空飞去的红色宝石，但目前仍未找到它的踪迹。进入西帝国指挥搜索的菲洁尔和丽涅尔一直没有什么收获，毕竟要找的不是人类，而是只有鸟蛋大小的宝石。
库尔加皇帝的另一件遗物——带有皇族纹章的戒指，交由大圣堂的两大术师亚由哈和索涅丝进行分析。被皇帝称之为凭依的戒指毫无疑问隐藏着复活的秘密，但反推物品被附加了什么术式，比在物品上附加术式要难上百倍——这是索涅丝的说法。
也就是说，目前几乎找不出与幕后黑手有关的线索。要说其他的物证，也就只有侍从长杰珀斯所使用的大小两把匕首，以及大量堆积在别墅属地中的黏土袋而已，这两样看起来都无法成为新的线索。
人界统一会议已经做出决定，打算从暗黑界招聘高位暗黑术师，让他们对黏土和戒指进行调查。会议已向奥布迪西亚城派出传令骑兵，但距离伊斯卡恩总司令官收到文件还有十二天，此后要再等两周才能得到回复。因此，招聘高位暗黑术师一事要再过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实现。
罗妮耶和蒂洁从别墅内部听到声音后没有立刻返回大圣堂进行报告，法那提欧团长狠狠地教训了两人一顿。之后，法那提欧团长告诉两人，因为发现并救出了山地哥布林，她们立下重大功劳，所以从见习骑士晋升为下位整合骑士。
正式的就任仪式预定在解放纪念庆典结束后的3月上旬举行，但她们的骑士编号已经内定。
蒂洁是三十二号，排在于异界战争中牺牲的艾尔多利耶·辛赛西斯·萨蒂万之后，罗妮耶则是三十三号。
虽然根据整合骑士团的传统，两人必须舍弃自己的家族姓氏，但“辛赛西斯”（Synthesis）这一神圣语包含着“接受整合秘仪之人”的意思，与桐人、亚丝娜商量之后，骑士团决定只给未曾接受“整合秘仪”的两人追加编号名。也就是说，在下个月，整合骑士蒂洁·修特利尼·萨蒂图（Thirty-two）和罗妮耶·亚拉贝尔·萨蒂斯利（Thirty-three）将会诞生。
经历了与皇帝、杰珀斯的战斗，两人的武器装备权限都上升到40，这一数字让她们无愧于骑士团的名号。
罗妮耶对自己成为正式骑士一事仍没有什么现实感。至于原因，可能是自两天前收到通知后，她完全没有与蒂洁就这件事进行讨论。
每当罗妮耶谈起这个话题，蒂洁总会低下头说：“抱歉，现在我还……”
至于她为什么不愿意谈论这次晋升，罗妮耶在心里隐约知道原因。
或许，蒂洁希望在晋升为正式整合骑士之前，给两件事情做个了结……
其中之一，是骑士莱恩利的求婚。
另一件事，就是对死去的尤吉欧的感情。
两人之所以接近被封锁的皇帝别墅，为的就是调查闹鬼传闻的真伪。现在想来，居民们之所以会以为闹鬼，或许是因为看见了杰珀斯在森林里挖土的身影。
蒂洁肯定希望鬼——幽灵是真实存在的。她认为，如果死者会再次现身，那么自己或许能再次见到尤吉欧。
皇帝的别墅里没有幽灵。
但是，战斗过后，蒂洁肯定更加迷茫。
皇帝和杰珀斯是利用凭依与Minion制造技术进行复活的死者，也就是说，只要使用同样的方法，尤吉欧也有可能复活。
当然，尤吉欧肯定不希望自己以Minion的身躯复活。罗妮耶对蒂洁那希望与尤吉欧再次交谈，好好倾诉自己感情的想法相当感同身受。
对尤吉欧的思念犹存，而且未能决定如何回复莱恩利，却在此时迎来晋升为正式骑士的重要人生节点，这对蒂洁来说实在略显仓促。接下来的两天，虽然蒂洁在白天比之前要开朗不少，但罗妮耶知道，每到深夜，她总会独自在房间哭泣。
罗妮耶很想帮助蒂洁，希望稍微减轻一下她的痛苦，却什么也做不到。
今天的茶会，是亚丝娜发现蒂洁时不时会露出忧愁表情后策划的。在四面通透的晓星瞭望台里，索鲁斯之光柔和地倾泻而下，带来春天脚步声的微风轻轻拂过，感觉无比舒爽。哈娜厨师珍藏的散发着苹果香气的茶，以及亚丝娜烤的苹果馅饼味道都非常好，看着用餐过后开始玩耍的两龙一鼠，三人自然而然地露出笑容。
不过，即使开朗地大笑，蒂洁那犹如红叶的眼眸深处依然带有一抹哀伤。
再这样下去，蒂洁或许会拒绝晋升为正式骑士，甚至有可能把剑和徽章还给骑士团，离开中央大圣堂。
这样的预感让罗妮耶一时之间难以呼吸，就在这时……
“抱歉，我来迟了！”
随着这道声音，桐人跑出楼梯。
亚丝娜立刻站起身，双手叉腰。
“太慢了，我们把馅饼都吃完了。”
“咦……我，我那一份呢？”
“这可不好说啊……到底有留没留呢……”
“哇，也太过分了吧？”
桐人一边与亚丝娜进行和平时没两样的对话，一边把左手拿着的细长包裹靠在旁边的花坛上。接着，他坐在罗妮耶与亚丝娜之间的椅子上。
亚丝娜当然预留了一份馅饼，她将苹果茶和一大块馅饼摆在桐人面前。在桐人迅速张嘴咬了一大口馅饼时，蒂洁向他问道：
“对了，桐人学长。你之前说是有事要晚来，到底是去哪里了？”
“嚼嚼……啊，这件事啊，我被老迪给叫走了……关于在30日举行的庆典，他说要强化相关的警备体制，找我开会去了。”
罗妮耶暂时没有理会桐人给迪索尔巴德师父安上“老迪”这种亲密得过头的称呼，借着话题问道：
“黑皇帝一伙或许会在庆典上展开行动……是这样吗？”
“黑，黑皇帝？”
桐人和亚丝娜眨了眨眼睛。与蒂洁对视一眼后，罗妮耶做出了说明。
“那个，因为引发一连串事件的那些人并没有什么官方叫法，所以我们才这么称呼……”
“原来如此，黑皇帝一伙……嗯，不错，我也这么叫好了。嗯，老迪担心的就是这件事，但我觉得发生的可能性很低。复活的皇帝只是为了让人界与暗黑界再次爆发战争，他们为此准备的融合型Minion已经被分解，就算有什么阴谋，理应也要再准备一段时间才对……”
“没错……反过来说，如果蒂洁小姐和罗妮耶小姐没有找到皇帝的秘密基地，那么融合型Minion就可能会袭击解放庆典。”
桐人用力点头，对亚丝娜的话表示同意。
“说得没错……虽然法那提欧女士生气地说你们太莽撞，但这次真的多亏了你们。后来我们在森林里找到超过两百袋黏土……想到那些黏土会变成新型Minion，就让人不寒而栗。”
“要是真的发展成那样，他们该去哪里找作为核心的素体呢？”
听到蒂洁的提问，桐人喝了一口苹果茶后嘀咕起来。
“嗯……把如今逗留在人界的亚人族都抓走，这样做不大现实。交流活动已暂时停止，观光客们开始回国……对了，山地哥布林族的欧罗伊和他的三个朋友，明天早上就出发返回黑暗界，他们想对罗妮耶和蒂洁说声谢谢。”
“好的，我们肯定会去送他们！”
罗妮耶马上回答，然后看向东面的天空。
为了让两个世界发生战争，将人界和暗黑界分隔了四百多年的东之大门在一年零三个月前崩塌了。战争结束后，木制大门得到重建，并一直保持打开的状态。
不过，亚增老人遇害后，门便再次关闭起来。就这件事来说，黑皇帝等人的阴谋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得逞了。不仅如此，事件完全没有得到解决。
罗妮耶想起在大浴场听骑士菲洁尔提到的事情，将视线转回代表剑士的侧脸。
“那个，桐人学长。好像只有西帝国的皇帝，阿尔达雷斯·威斯达拉斯五世的尸体没有被找出来吧？”
“嗯，我听说是这样。西圣托利亚帝城被法那提欧女士使用记忆解放术烧光了啊……光是清理残骸就用了三个月，就算阿尔达雷斯皇帝的尸体被埋在残骸下，在我们清理的这段时间里，也应该早已升华成神圣力。”
“又或者，阿尔达雷斯逃到某个地方藏了起来……”
亚丝娜指出这一点，桐人则双手环抱在胸前沉吟起来。
“嗯……我觉得，库尔加皇帝之所以躲在别墅，是因为身体变成了Minion，不需要进食。如果阿尔达雷斯皇帝还活着，那么就需要食物。若他本人去店铺买东西，肯定会被怀疑，然后被夏欧的情报网发现。不过……”
“不过什么？”
“根据菲洁尔和丽涅尔的调查，在解散了的西帝国近卫骑士团中，似乎有几个前骑士行踪不明。近卫骑士团曾宣誓效忠皇族，因此我们没指望他们能立刻转入人界守备军……”
“如果那些前骑士与皇帝会合，那么皇帝想获取食物便不再是什么难事。因此，我们或许得扩大搜索范围。”
“真是的，无论有多少人手都不够用啊。”
桐人如此说道。罗妮耶清楚他每天都被诸多工作追着东奔西走，所以不由得坐直了背，再次说道：
“那个，我们成为正式骑士后，肯定能帮上更多忙！”
“那就有劳你们了。”桐人看了罗妮耶一眼，微笑着说道。看向蒂洁后，他突然惊讶地睁大双眼。
罗妮耶转头看向自己的右边。
接着，她看见之前一直在认真倾听的蒂洁，在此时就像强忍泪水一样拼命咬着嘴唇，垂下了头。
“蒂洁。”
罗妮耶下意识地伸手抚摸好友的后背。蒂洁本该比罗妮耶高大一些，但罗妮耶觉得此时的好友犹如一个孩子。
桐人和亚丝娜保持沉默，脸上除了作为骑士团代表应有的毅然外，也能看出他们真的在担心蒂洁。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啾噜……”
在庭园正中央与月驱、纳兹玩追逐游戏的霜咲轻轻叫了一声，它走到桌子旁伸出舌头舔着蒂洁的右手手指。蒂洁温柔地用右手挠了挠幼龙的脖子，然后轻轻抬起头。
“那个……桐人学长，亚丝娜大人……”
面对默默点头的两人，蒂洁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想推辞晋升正式骑士。”
“为什么？”
桐人直率地问道。那双黑色的眼睛和当年他们在修剑学院初次见面时一样，如此坚强，又仿佛能够温柔地包容一切。在这样的眼神催促下，蒂洁终于将最近一直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我之所以想要调查皇帝的别墅……是因为听到那里有幽灵出没的传闻。我觉得，如果真的有幽灵……那我或许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再次见到尤吉欧学长。我因自己的私情而冒险行事，让罗妮耶、月驱还有霜咲置身于危险之中。因此，我……没有成为正式骑士的资格。”
最后一句话颤抖得非常厉害。在蒂洁说完的同时，一颗泪珠从宛如红叶的眼睛中滴下。
罗妮耶有很多话想和好友说，但现在该由桐人去倾听蒂洁的想法。
“你想见他对吧？”
桐人用平静，却又像在忍耐着什么的声音说道。蒂洁猛然抬起头，用湿润的双眼看向桐人。
“有时候我也很想再见到尤吉欧。每当独处时，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的话语和笑容。不过……在这个世界中，并不是没有办法去倾听死去之人的声音。人的记忆会浸透到他所重视的东西以及喜欢的地方之中，使用术式的话，或许会召唤出近似于灵魂的东西……”
桐人的话让蒂洁颤抖了一下。她将双手握在胸前，艰难地问道：
“那么……那么，能见到吗？能再次见到尤吉欧学长吗……”
桐人闭上双眼，缓缓地摇头。
“就算能够通过某种术式听到尤吉欧的声音，也不能说那就是真正的尤吉欧，就好比作为Minion复活的库尔加皇帝不能算是皇帝本人一样……从这里往上走五层，在大圣堂的最顶层中，尤吉欧和最高祭司两败俱伤，最后死去。他的灵魂与被‘整合秘仪’抽取出来的小爱丽丝的灵魂一起，前往了遥远的地方。虽然在那之后，他寄宿在剑中的记忆救了我很多次……但在与皇帝贝库达的战斗中，剑中的记忆燃烧殆尽……”
桐人的话语充满了慰藉，同时又显得非常残酷。蒂洁缓缓垂下肩膀，低声说道：
“那么……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学长的记忆了吗……”
“不，也不能这么说。”
桐人坚定地说道，同时抬起右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
“回忆就在这里。每一个与尤吉欧邂逅，共同度过一段时间的人，心中都留有他的记忆。如果回忆中的尤吉欧与你说话……那么他就是唯一的，真正的尤吉欧。”
略显惊讶的蒂洁屏住呼吸，像桐人一样把右手放在胸口上。
几秒之后，她的手无力地落在了大腿上。
“我……我只在尤吉欧学长身边待了一个月多一点，没能像桐人学长那样和他一起旅行，一起对抗公理教会。而且……尤吉欧学长被带到教会也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学长才会离开学院，再也没有回来……这样的我，又怎么可能会听到尤吉欧学长的声音呢？”
蒂洁双手捂脸哭了起来。霜咲在她的脚边发出担忧的叫声，同时用脖子蹭着她的腿，月驱和纳兹也在一旁看着蒂洁。
“蒂洁小姐。”
看着哭个不停的蒂洁，亚丝娜低声说道：
“我在RealWorld也失去了重要的人。她比我要小得多，但远比我强。她总是笑得很开朗，我一直都把她当作自己的妹妹。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暂……但在异界战争时，正是她拯救了我。即使是现在，我的心中仍充满了与她在一起的回忆。重要的并不是相处时间的长短……而且，尤吉欧先生是为了拯救蒂洁和罗妮耶才采取行动的，我想他从来没有感到过后悔。”
说完，亚丝娜伸出左手，温柔地抚摸蒂洁的后背。蒂洁的哭泣声渐渐低了下去。
即使如此，蒂洁仍旧用双手死死捂着自己的脸。此时，坐在她对面的桐人开口说道：
“蒂洁，就算不晋升为正式骑士，剑还是要换的吧？”
这个问题显得很突兀。片刻之后，蒂洁拿开双手，露出哭得一塌糊涂的脸点了点头。
“是的。在别墅中，因为我还在用制式剑，所以战斗的负担都压在了罗妮耶身上……”
“那么，你就去武器库挑选平时使用的剑吧……除此之外，我想把这个也交给你。”
说完，桐人拿起靠在附近花坛旁的布包。
打开纯白的布，出现的是一把剑镡如冰般碧蓝通透，而且带有蔷薇浮雕，美得无法形容的长剑。一看见这把剑，蒂洁的双眼就睁得滚圆。
“蓝……蓝蔷薇之剑？”
被桐人放在桌子中央的，毫无疑问就是蓝蔷薇之剑——尤吉欧的爱剑。尤吉欧死后，这把剑一直是桐人所持有的最高级神器。
“但，但是……这是，桐人学长的……”
蒂洁的身体在剧烈颤抖，罗妮耶能够理解她难以收下这把剑的心情。
与最高祭司的战斗结束后，直到异界战争落幕前，在这段漫长的时光里，桐人封闭了自己的心，甚至无法说话和行走，但唯独不愿放开手中的夜空之剑与蓝蔷薇之剑。尽管如此，桐人此时却带着微笑，他用体现出强大意志的声音说道：
“我希望蒂洁你能拿着它。虽然你现在的装备权限还不够，连挥动它都很困难，但至少可以为它做一些保养……只要你小心地保养它，总有一天能听到尤吉欧的声音。至少那声音不会是虚假的。不是通过术式抽取，而是来自回忆，直接传递到你心中的声音……快点收下吧。”
在桐人的催促下，蒂洁战战兢兢地伸出双手，握住收在白皮革剑鞘里的长剑。
蒂洁现在的武器装备权限和罗妮耶一样是40，而蓝蔷薇之剑的优先度应该有45。数字差距达到5的话，除非天职是锻造师或工艺师，否则连拿起来都很困难。
尤吉欧和桐人进入修剑学院时就能自如地使用这把神器，也就是说，他们当时的武器装备权限已达到上位骑士级的45。从这点来看，两人能在中央大圣堂与迪索尔巴德、法那提欧等人打得不相上下，甚至还能取胜，也就不足为奇了。不过，正如桐人经常说的那样，强大是不能光靠数字来衡量的。
蒂洁分腿而站，长舒一口气。接着，她用同样的时间深深吸气，积蓄力量——慢慢地，慎重地拿起蓝蔷薇之剑。
神器没有拒绝蒂洁的拥抱，进入到她的怀中。蒂洁用双手紧紧抱着剑，将脸颊轻轻靠在上面，残留着泪痕的脸绽放出笑容。
“桐人学长，我会好好珍惜蓝蔷薇之剑的。我每天都会仔细地为它做保养，认真地修炼……总有一天，我要成为能够挥动这把剑的强大上位骑士！”
“嗯。”
桐人和亚丝娜同时点头，罗妮耶则用力眨着眼睛，挥去险些夺眶而出的泪水。
莱恩利的求婚、对尤吉欧的思念……恐怕还要花很长一段时间，蒂洁才能得到这两个问题的答案。不过，只要一点点地……一步步地往前走就可以了，就像和罗妮耶一路走来那样。
微风从庭园中穿过，告知下午两点的钟声轻轻地响起。
“对了……时间快到了。”
桐人突然嘟哝道，接着又啃了一口剩下的苹果馅饼。看着他鼓起像爱吃果子的老鼠——纳兹一样圆滚滚的脸，亚丝娜问道：
“什么时间？”
“大家看一下正门吧。”
一行人按照桐人所说的那样走过通道——抱着神器的蒂洁可谓真正地迈着“沉重的脚步”——来到南边的走廊，俯视大圣堂的前院。
此时，平日总是关闭的正门被彻底打开，一辆由四匹马拉动的大型马车正在进入大圣堂。
“哇，好大的马车……”
蒂洁低声说道，罗妮耶则有些疑惑。
“坐在马车里的是什么人啊……”
“喂喂，在几天前的会议上不是有过报告吗？”
桐人那沾着奶油的脸上露出微笑，他说道：
“是这个月入塔的见习神圣术师啊。”
“咦？”
罗妮耶和蒂洁对视一眼，再次看向马车。
说起来，确实有这么一个议题。黑皇帝骚动过后，她们彻底忘记了这个议题。也就是说，在那辆马车上……
“芙蕾妮卡！”
罗妮耶和蒂洁异口同声地叫道，同时来回看着桐人和亚丝娜。
“那，那个……学长，我们……”
“嗯，要去迎接她，对吧？蓝蔷薇之剑我随后会送到你的房间。”
“实……实在抱歉，那就拜托了！”
虽然蒂洁可能一刻都不愿放手，但抱着神器是跑不动的。将剑交给桐人后，蒂洁和罗妮耶迅速低头行礼。
“亚丝娜大人，多谢您款待的馅饼和茶！我们就此告辞了！”
“一路小心。”
两人从微笑着挥手的亚丝娜面前经过，准备跑向楼梯。
在她们身后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我也该去迎接赛鲁卡了。”
罗妮耶和蒂洁迅速停下脚步回过头，只见右手握着蓝蔷薇之剑的桐人从走廊上跳了出去。
“啊，等一下桐人君！也带我一起去啊！”
亚丝娜大喊道，然后跟着桐人跳了下去。代表剑士和副代表剑士转眼便不见人影，罗妮耶和蒂洁再次对视一眼，不禁笑出声来。
“好了，月驱、霜咲、纳兹也一起来吧！”
罗妮耶转头喊道，幼龙们用“咕噜噜”的叫声来回答，老鼠则跳到了月驱的背上。
两个人和三只动物，在早春花朵灿烂绽放的瞭望台中活力十足地奔跑起来。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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