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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回到六层的斯塔奇翁，就看到传送门广场上人山人海。虽然我觉得大部分人还是来自一层的观光客，但那些装备着一定武器防具的“追赶组”也在踏踏实实地慢慢增加。
他们比现在的攻略集团起步晚了一两个月，等级还没高到可以在最前线的野外战斗，不过只是去主城买东西的话还是很安全的。而越是在后面的城镇，其武器店和防具店的货物就越是强力，这是角色扮演游戏的常识，所以每到开城的时候，他们都会来买更强的装备进行替换——只要钱包允许。
从这一层意义上来说，牙王率领的艾恩葛朗特解放队所提倡的将钱、道具和情报等资源尽量分配给更多人的理念，是绝对不算错的。如果能用攻略集团赚的柯尔来更新追赶组的装备，他们就能更安全地赚取经验值，追赶最前线的速度也会提高。
不过，最关键的分配方法很难决定。攻略集团也不是钱多得没处花，只能把钱分配给那种真的以最前线为目标的玩家，而要确认这一点，就必须花费时间逐个调查他们的来历以及鉴定他们的技能。想必连人多势众的ALS都没那么多时间，就算真能做到，对人做这种犹如警察……不，是犹如军队搜查的事情，反而有可能招致反感。
当时，牙王对先行一步击败五层Boss，夺走公会旗帜的我低声说了一句“承你的情啦”。他应该明白，我们是为了防止攻略集团崩溃才不得不这么做的。他说话很粗鲁，但绝对不算坏人……正因如此，他才会为了实现资源分配主义这样的高尚理念而奋斗。
另一方面，率领龙骑士团的林德则是和牙王完全相反，倡导的是资源集中主义。就是将金钱、装备和经验值集中到少数的精锐玩家身上，制造出一个昂然屹立在最前线的英雄团体。只要看到这样的榜样，哪怕不进行什么分配，下层的玩家们也会奋力拼搏，为了加入这个团体而努力。这种理念，似乎也会让理想和现实之间产生激烈摩擦。
不过，起码有一件事可以确定：要问公会旗帜这样的特殊道具更适合牙王的ALS还是林德的DKB，那很明显是后者。接下来，我和亚丝娜必须对林德和他的同伴们说明旗子那超规格的性能和转让条件。
“还有五分钟啊……决定地点了吗？”
走出传送门广场后，亚丝娜这样问我，我则是看了一眼刚刚收到的即时消息。
“说是在一个叫‘天马之蹄亭’的旅店里。看，在那里。”
我挖掘着封测时的记忆，指向广场北侧一个隐约可见的纯白建筑物，它可比我们住的那个“十五数字亭”要大得多。
斯塔奇翁这个城镇是北高南低，中间呈现出一个平缓的阶梯状。之所以用阶梯而不是用丘陵来形容，是因为地面都被那种边长二十厘米的正方形地砖覆盖，根本不存在自然的斜面。当然，它也不是单纯由贯穿全城的无数平行阶梯构成的，你向南北方向移动的话，一定会遇到需要上下阶梯的情况。
在我们向旅店前进的过程中，亚丝娜抬起头看向城镇北部，说道：
“那个耸立在最北边的巨大建筑物，是谁在住啊？”
“那是领主的宅邸。我记得是一个叫赛隆的胡子大叔，他会发很多任务，所以要往那里跑很多趟。不过要爬楼梯到那里，实在很烦啊……这还和野外的丘陵不一样，爬楼梯实在让人精神疲劳。”
亚丝娜没有对我的感想做出回应，而是皱着眉头嘟哝着：
“赛隆……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指环王》的最终Boss好像叫这个名字。”
“那是索隆啊。算了，更重要的是还剩几分钟？”
“嗯……一分二十二秒。”
“迟到的话，绝对会被他挖苦的。快跑！”
轻剑士一说完就直接沿着地砖的接缝向前跑去，我连忙追了上去。
进入天马之蹄亭的大门时，离十二点三十分还有七秒。坐在大厅沙发上的那个蓝发男人一看到我们，就用有穿透力的声音这样说道：
“太慢了。要在约定时间的五分钟前到达，这是常识吧。”
早知道这样，我就干脆迟到五分钟——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对攻略公会“龙骑士团”的会长林德，以及站在他身后的干部斯瓦塔和哈夫纳轻轻举了一下右手。
“你们好。都吃饭了吗？”
不管林德他们看起来有多么年轻，也肯定不只是高中生的年纪，所以身为初中生的我如果在现实世界里遇到他们，就只能这样说：“各位是否已经用过午饭了？”可这里是无法无天的荒野艾恩葛朗特，而且在大家眼里，我的岁数看起来要比我的真实年龄大上两三岁，在有些人眼里甚至会大上四五岁。由于各种“请啊”“您啊”“是也啊”等拐弯抹角的用词只会让通过线缆传输的声音文件变得更加臃肿，所以我直接省略掉了。
林德对此似乎也不计较，不过我的话还是让他皱起了眉头回答道：
“我们可是十五分钟之前就在这里等了，怎么可能有时间吃饭？”
我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不过还是尽可能友好地提出了一个建议：
“那么，一边吃饭一边谈如何？反正你们下午也是要出发进行攻略的。”
我是想着如果能吃上好东西，那么林德的态度应该也会软化，这是何等深谋远虑啊。然而蓝发的公会会长很不给我面子，摇了摇头说道：
“不了，我不想有任何被偷听的可能……就在我们租的房间里谈吧。”
“……明白。”
我考虑了一下就点头了。既然房间是林德租的，就意味着哪怕这是除了他以外没人能打开的房间，我们也能从里面出来，又因为是在圈内，他不可能以暴力要求我把东西交给他。尽管我觉得他好歹也是攻略集团的首领，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但公会旗帜确实有着如同“至尊魔戒”的魔力，太吸引人了。
林德从沙发上站起来，带着被我偷偷起了个绰号叫“田径社成员”的斯瓦塔，以及同样被我起名叫“足球社成员”的哈夫纳，向大厅后方的楼梯走去。虽说林德本人给我一种书法社成员的感觉，但搞不好是因为他那绑在脑后的头发看起来像是毛笔的笔尖。
如果遇到要在羊皮纸上记什么东西，却又只有墨水而没有羽毛笔的时候，也许能用那个马尾来写字呢……我一边思考这种没营养的事情，一边向那三人追去。
他们将我带到了“天马之蹄亭”三楼的一个套间。不愧是大公会，真是有钱啊……我这样想着，同时冒出了一个疑问。
“我说，你们之前进过这个房间吗？”
被我这么一问，正要朝门口走去的林德转过头来，有些惊讶地回答道：
“没有，是刚才在前台订的房。”
“是吗……那么，你们应该没见识过这个智力游戏吧？”
我指着设置在门边一个凹陷里的，乱七八糟地纠缠在一起的金属物体。
“那是什么玩意儿？”
哈夫纳皱起了粗大的眉毛，而似乎已经察觉出那是什么东西的亚丝娜向他问道：
“DKB的各位，昨天是在哪里住宿的呢？”
“昨天，大家都在除夕宴会上闹得太厉害了啊……就直接去会场旁边的那些卡尔鲁因的旅馆里睡着了。今天早上才上到六层。”
“是这样啊。”
亚丝娜瞟了我一眼，看来她是把说明的工作推到我身上来了，我只能干咳了一声开始说明：
“那个，你们应该发现了，这个城镇，或者说这一层到处都是智力游戏……其实旅店也一样，几乎所有的旅店都要求你解开某种智力游戏才能打开客房的门。智力游戏的种类会随着旅店的不同而改变，至于这个‘天马之蹄亭’里的就是那种拆解型智力游戏……算是一种很难缠的九连环。而且，最便宜的房间是那种比较简单的蹄铁九连环，而房间越贵，游戏的难度就越高……”
“……”
田径社成员和足球社成员还有书法社成员在沉默地听我说明完之后，向壁龛里的金属物体注视了片刻。他们经过一番像是在互相推诿的视线交流之后，斯瓦塔第一个伸出了手。
这个智力游戏由三个U字形部件紧密地缠绕在一起，它们如同鹿角一般高高凸起，其中两个部件被锁链连在墙壁上，剩下的一个上面则贴着房间的钥匙。必须从正确的位置和角度来滑动部件才能解开游戏，要以3D物体来重现如此复杂的智力游戏，需要极大的精度和信息量。
斯瓦塔“咔嚓咔嚓”地折腾了三十秒左右，做了一个投降的手势退了下来。第二个上的哈夫纳也在努力了二十秒后放弃。排在第三的林德则带着一种“为了公会的荣耀”般的气场走上前去。
亚丝娜在两米开外的地方观察着男人们的战斗，低声说道：
“天马之蹄亭的名字，就是出自蹄铁智力游戏吧。”
“现在，你相信我们那家旅店的十五数字推盘算是好解决的吧？”
“那也得先知道诀窍啊……”
在我们进行短暂对话的时候，林德依然在勇敢地进行挑战，不过在努力了一分钟后还是停下了手。
“这东西解不开啊，绝对在哪里卡住了。”
“不不，林先生啊，不可能有解不开的智力游戏啦。”
“那哈夫你来啊。”
“哎呀，我对这个不拿手……”
我很想再观察一下这几位DKB成员平时很难表露出的真性情，不过考虑到等下要说的事情肯定没那么容易结束，还是亲自出手吧。
“打扰一下……”
我伸出一只手掌，轻轻上下挥舞着切进林德身前，然后抓起扭在一起的金属。我在这个城镇里和智力游戏搏斗，已经是四个月前封测时期的事情了，但依然掌握着九连环的诀窍……大概吧。
当时，在旅店的床上睡着的话，NERvGear就会自动结束你的完全潜行，等你醒来的时候会发现回到了现实世界里自己的房间。这种绰号叫“睡觉下线”的行为，由于能免除刚登出时的那种晕眩感，差点在封测玩家之间流行起来，不过还没等我尝试几次，测试就结束了。
我一边这样想一边动手，将一个个凸起掰出来，终于拆出了那个带着钥匙的部件。
“给你。”
林德带着复杂的表情接过我递出的钥匙，将它插/进锁孔，再往左转了半圈后，门传出了一阵沉重的解锁声。
“然后呢，这东西该怎么……”
林德回头刚说了一半，钥匙就从他右手上浮起来，晃悠悠地从空中飘过，然后被吸进了墙上的壁龛里。被铁链连着的那两个部件自动“咔嚓咔嚓”地咬合在一起，恢复成原本的形状。
“刚才……是怎么回事？”
斯瓦塔一脸讶异。
“也许是魔法，也许是诅咒……领主会告诉你详细情况的。”
我这样回答道，拍了拍林德的肩膀。
“好了，赶快开始谈吧。你们也应该挺忙的。”
天马之蹄亭的套间极其豪华，有宽阔的客厅和两个卧室，甚至还有简单的厨房和浴室。亚丝娜似乎产生了身为泡澡爱好者的兴奋之情，偷偷往浴室的门看了一眼。不过她之前才在黑暗精灵营地那边单独泡了个澡，现在泡澡满足度还很高，所以最后还是一脸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
“为什么要租这么贵的房间啊？”
我一边看着那占满整个大窗户的斯塔奇翁南市区景色，一边问道。哈夫纳代替林德回答了我：
“是保密的问题。万一有人在门外使用顺风耳技能，只要房间够大，我们就很有可能不在技能有效范围之内。”
“啊，原来如此……”
我点了点头，重新认识到DKB对这次谈话有多么重视。
客厅中央有一套豪华的沙发，不过似乎是为了以防万一，斯瓦塔和哈夫纳将它搬到了南面的窗边，最大限度地远离房门。我不禁想说“既然如此，干脆外面再安排一个站岗的吧”，不过又想到旅店大厅里肯定还潜伏着其他的公会成员，话就没说出口。
那套沙发由一张能坐三人的长椅以及两张单人扶手椅构成。原本我以为肯定是让我和亚丝娜坐单人椅，林德却不由分说地挥手示意我们一起坐在长椅上，我们也只好照办了。
林德和哈夫纳坐在单人椅上，斯瓦塔依然站在窗边。让我和亚丝娜坐上座，再让一个人站立，这是为了给我们造成压力呢，还是无心之举呢——我不由得这样思索起来。
“关于五层Boss攻略战的大致情况，还有你抢先进行攻略的理由，以及我们参与的原因，我和斯瓦塔已经对林德先生说明过了。”
坐在亚丝娜对面的哈夫纳突然切入正题。我眨了眨眼后，呆呆地回答道：“是这样吗？”
斯瓦塔和哈夫纳在参加那次临时召集的团队时，应该什么都没告诉身为公会会长的林德。我本来还在想今天是要继续隐瞒这件事，还是就从那里开始说起，不过既然他们已经说明过，那就方便了。
就在我想直接开始正题时，坐在右边的亚丝娜偷偷看了斯瓦塔一眼。我也随之看去，只见短发的单手剑士露出了古怪的表情，回了我一个尴尬的眼神。
这是怎么回事？我皱起了眉头，而林德似乎是对我的表情感到惊讶，便回头向位于右后方的斯瓦塔看去。不过，亚丝娜马上开口说道：
“那么，林德先生已经知道公会旗帜的事情了吧。”
突然听到核心道具的名字后，林德马上转回身点了点头。
“算是吧，不过只是大概内容。可老实说，我现在还是半信半疑。在开始交涉前，我希望能先看一下实物。”
他说的是“交涉”而不是“谈话”，这让我察觉到一丝剑拔弩张感，但也没理由在一开始就拒绝他的这个要求。
“明白了。”
我点了点头，打开了菜单窗口。不过在实体化之前，我还是采取了一个保险措施。
我先移动到装备图示画面，将右手格子上显示的日暮之剑+3的图标丢回道具栏。因为我在进入旅店时已经解除了武装，所以我的外表应该看不出任何变化。
接下来，我从道具栏的武器中选择林德关注的那个英勇之旗，放到了装备图示上。因为它是双手武器，所以右手和左手的格子上都出现了枪的图标。光效在我的手上凝集，化为了一把细长的武器，不，应该说是一面旗帜。
在将武器从道具栏里取出时，如果只是选择将它实体化，那它就会出现在窗口上方，而如果是已经装备的武器，那么出现位置就会分为两种。
假如设定为出现在之前的装备位置——长柄武器基本上只会是背后，它就会直接出现在那里。可假如没有设定装备位置，或是供武器实体化的物理空间不够，它就会出现在手上。这次因为我将双手放在了窗口的上方，所以林德他们无法判断我只是单纯地将公会旗帜实体化，还是已经装备了。
在看到实体化后长达三米的银白色长枪时，林德瞬间瞪大了双眼。
枪纂差点碰到窗户，枪尖则是越过亚丝娜的膝盖透到沙发外。它上方将近四分之一的部位被白色的布卷着，绑着布的绳子也是银色的。说实话，它的武器属性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枪柄上那精细的雕刻和旗面那华丽的边缘装饰，清楚地显示出它的“分量”——我指的是它的物体数据——并不简单。
“请。”
我用右手递出旗子，林德则是双手接过。
如果我只是单纯地将旗帜实体化，那么林德只要猛地冲向室外逃开五分钟——在这段时间里，斯瓦塔和哈夫纳一直干扰我，不让我进行“将所有道具实体化”，道具的所有权就会转移到林德那边。不过假如是装备旗帜后再交出去，所有权的持续时间就能延长到一小时。
我觉得发生抢夺事件的概率大概有个0.1%，可林德只是点击了一下旗杆调出属性窗口，认真地阅读之后叹了一口气，就老老实实地将它交还给我。等我将旗子再次收回道具栏后，他靠在椅背上低吟道：
“嗯，原来如此……没想到在五层就会出现这种可以说会破坏平衡的道具啊……”
“不过实际的使用情况，需要等用过才能知道了。”
我的话让公会会长轻轻耸了耸肩。
“属性是不会说谎的吧。效果范围的直径有三十米，Buff有四种……光是这样就已经强得过分了，难怪牙王先生想抢先一步。当然，我还是会生气的。”
虽然他这么说，但是我没有从他的口气里感觉出什么怒意。亚丝娜似乎也有同样的感觉，便开口问道：
“你和ALS那边谈过了吗？”
“不，什么都没谈。我在昨晚的宴会上和牙王先生干了杯，不过当时我甚至不知道公会旗帜的存在呢。”
林德的嘴角挂起揶揄的笑意，而哈夫纳在旁边偷偷地看了他一眼，露出了很不好意思的表情挠了挠头。
也就是说，林德是在几个小时前才听到两人对他做出说明的。可是他还能如此冷静，是因为他和牙王一样，认为只要旗子不交到对方公会手里就是好事……吧。
我一边期望自己的想法正确，一边进入正题中的正题。
“那么，既然已经看完东西了，我就说说转让给你的条件吧。当然，和我之前跟ALS说的完全一样——条件之一，就是掉落了另一个公会旗帜。下一个公会旗帜应该是ALS或者DKB拿到，那我到时候就会把手上的旗子无偿转让给没能得到的那个公会。条件之二是ALS和DKB合并，只要能达成这个条件，我就会无条件交出旗子。”
在五层的Boss房间中，我向ALS的成员们提出这个条件时，得到的回答是“怎么可能啊”“开什么玩笑”之类的怒吼。不过林德似乎已经知道了这个条件，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然后问了一个出乎我意料的问题。
“桐人先生，我记得在封测的时候，的确没人击败十层的Boss吧？”
“呃……嗯，没错。迷宫区是一个名叫‘千蛇城’的日式城堡，我就打到了半路而已。”
“然后，之前的Boss掉过公会旗帜吗？”
“没掉过……应该吧。”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第一个条件，至少在十层前是很可能没法达成的……”
我沉默地点了点头，肯定了林德的话。
我觉得既然五层掉过，那么十层应该也能掉，但这纯属臆测，根本没法说出口。早知如此，封测时就该更努力一点，至少要把十层Boss打掉才对，不过现在说这个也已经太迟。而且，千蛇城出现的怪物——尤其是蛇武士“大蛇精英守卫”和蛇忍者“隐蛇精英刺客”这两种怪强到让人绝望。一想到攻略继续下去迟早还要和它们交手，我就感到毛骨悚然。而居于这两种怪之上的那个楼层Boss，我是连想都不愿去想一下。
唉，好想喝热乎乎的日本茶啊……我一边这样想，一边等待林德的下一句话。
林德没有提实现第二个条件的可能性，而是直接打开了窗口。我稍微提高了一点警惕，注视着他的手，但他实体化的道具并不是武器之类的东西，而是一个巨大的皮袋。
林德将它从窗口上抓起，放到了矮桌上，瞬间传来了一阵“咔啦啦”的沉重金属声。
“里面有三十万柯尔。”
我和亚丝娜目瞪口呆，林德则是以极其认真的表情说道：
“现在DKB只能拿得出这么多了，你愿不愿意把公会旗帜卖给我们？”
之后——真的是很久很久之后，亚丝娜这样说：“当时桐人君要是敢二话不说就把旗子给卖了，我就会把钱袋从旅店的窗口丢出去。”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
不过此时的我却死死地盯着桌子上的皮袋，暂时做不出任何反应。
我并不是被这突然实体化的三十万柯尔震撼了，也不是在犹豫是要卖还是不卖，而是被突然回忆起的一个过往情景转移了注意力。
我记得那是差不多一个月前——2022年12月2日的傍晚。我之所以连日期都记得住，是因为那天是在第一层的托尔巴纳城首次召开Boss攻略会议的日子，而我也正是在那一天于迷宫区深处和亚丝娜初次邂逅，不过回忆起的情景和这两件事都没什么关系。
那一天，有人委托情报贩子阿尔戈当中介，要买我当时的爱剑锻炼之刃+6。购买金额是两万九千八百柯尔，几小时后还加到了三万九千八百柯尔。
尝试次数还剩两次，也就是一路成功强化到+6的锻炼之刃，在当时确实是相当贵重的装备，但价值最多也就三万五千左右。我对此感到惊讶，就在阿尔戈收的一千柯尔封口费的基础上加码了五百柯尔，打听到了委托人的名字。在发现委托人是牙王之后，我的疑惑变得更深，而直到一层Boss攻略战如火如荼的时候，我才发觉牙王也只是个中介。
想买锻炼之刃的是率领SAO中第一个团队的男人，“骑士”迪亚贝尔。他的动机并不是强化自己的战力，而是降低我的战力——为了确保自己能拿到最后一击奖励，让自己的领袖地位变得更加稳固。
可是，一层Boss“狗头人领主伊尔方”的攻击模式和封测时期完全不同，迪亚贝尔和我一样是封测玩家，他却因过去的知识弄巧成拙，丢掉了性命。
牙王表面上和迪亚贝尔保持着距离，却愿意接受帮他收购武器这种脏活，可见在心里对他有多么敬重。至于林德，从一开始就是迪亚贝尔的忠实团队成员。两人都想成为骑士的继承人，却因信念的不同而分道扬镳，各自成了ALS和DKB这两大公会的会长，直到现在。
迪亚贝尔第一次为锻炼之刃+6报出的价码将近三万柯尔，而林德放在桌子上的这三十万柯尔达到了当时的十倍。当然，这只是偶然……因为林德应该完全不知道迪亚贝尔的另外一面。将来如果我有机会和牙王喝一杯，就问问他为什么同意当迪亚贝尔的代理人，以及对当时那件事有什么感想吧……
我从刹那的回忆中醒来，将视线移到林德的脸上，再微微地摇了摇头。
“不，哪怕你拿出十袋这么多的钱，我也不能卖。要真卖了，我可要被ALS名副其实地吊起来打了……话说，你从一开始就不认为我会答应吧？”
公会会长闻言，再次耸了耸肩，平静地答道：
“算是吧。即使如此，也有必要先走个过场。万一你真的想卖，那我就赚到了，即使被你拒绝，我也得到了‘没法用金钱打动他’的借口。”
“原来如此。不过，一百倍……三千万柯尔的话我可能就……嚯！”
我在话说到最后时会变成像某种神秘的亚人种在叫唤，是因为亚丝娜面无表情地伸出左手，狠狠地在我的侧腹部上戳了一下。林德倒是没什么反应，哈夫纳和斯瓦塔则是同时转了一下眼珠子。
我轻轻地干咳了一声，准备结束这次谈话。
“总之，DKB也已经承认了转让公会旗帜的条件……我可以这么认为吗？”
“嗯……目前也只能就这么妥协了。我个人也并不希望和ALS的对立变得更加严重。不过话说回来，在亲眼看到了公会旗帜的性能后，还是对在下次Boss战时无法用上它而感到遗憾。”
“我有同感。我们会考虑一下有什么使用的方法，随时征集创意，你们想到了就给我发消息。”
“明白。”
我说完这句话后，林德和哈夫纳同时站起身来。我本来差点要做出送客的姿势，结果想起来这个房间是DKB租的，于是也赶紧站起身来。
在几人前后离开房间后，林德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
“这么说起来……这个麻烦的智力游戏，在其他的旅店里也有吗？”
“我的回答是一半Yes,一半No.”
看到林德露出了讶异的表情，我对他咧嘴一笑。
“不只是旅店哟。NPC商店、民居以及其他设施……除了建筑物的大门之外，所有‘房间的门’上都有。嗯，你就尽情享受吧。”
我往呆站在原地的书法社成员肩膀上拍了拍，迅速向楼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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