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今晚妈妈做的是放了很多蘑菇和鸡肉的炖菜。我从SAO生还回到家里，她问我想吃什么时，我选的就是这道菜。自那以后，炖菜就被默认为我最爱吃的菜了。
我也确实很喜欢吃炖菜，有时还会自己亲手做。但我直到现在都没法向妈妈和直叶坦白，我喜欢它是因为它与我在艾恩葛朗特的宝贵回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原型用的不是鸡肉，而是兔肉。
仔细想想，我现在喜欢的食物，比如照烧蛋黄酱汉堡肉、盐味拉面，还有蜂蜜派，每一样都源于我在虚拟世界时的回忆。也就是说，等有一天这些记忆变得模糊，我说不定就不想再吃这些东西了。不过现在还没有这种迹象。
吃饭前我先发了封邮件，然后把欧古玛摘了下来——妈妈明明是IT杂志的主编，却很讲究餐桌上的礼仪——吃完饭收拾好餐具后，客厅的时钟显示的时间已经是晚上7点22分，离和亚丝娜她们约好的时间只剩下三分钟了。妈妈正坐在沙发上喝饭后咖啡，我对她说了声“我吃饱了！”之后就回到了二楼。跟在我身后的直叶慢悠悠地说“我去洗澡啦”，准备回自己的房间时，我急忙抓住了她运动衫的后襟。
“哎……干，干吗呀！”
“我有事找你。你快拿着AmuSphere到我房间里来。”
“什……什么？”
直叶自然很是诧异，但我还是抓着她的肩膀让她转了过去，又说了一句“赶紧的！”然后从背后推了她一下。她一边抱怨一边走进自己的房间，不一会儿就右手拿着AmuSphere，左手拿着手机走了出来。我一看见她，就飞速冲着她招了招手。
我将直叶拉进房间并关上门后，马上像连珠炮似的问她：
“小直，你现在的复活点在哪里？”
“啊？设在哥哥家里啊……就是新生艾恩葛朗特二十二层那间屋子里面。”
“好，你最后也是在那里下线的吧？”
“是啊。哥哥你从刚才起就很奇怪呀。”
“进游戏了再和你说。快准备潜行。”
“潜行……在这里吗?!”
直叶两眼瞪得溜圆，迅速看了看我的房间。
“可你的房间里连个抱枕都没有耶，是要我直接躺在地上吗？”
“咱俩在床上挤挤就好了。好了，快点快点！”
我再次按住直叶的肩膀，让她坐到床上。她抬头看着我，嘴巴一张一合的，好像还想说些什么。我从她手里拿走AmuSphere，迅速戴到她头上。
“哇，等，等等……”
这时，直叶左手拿着的手机“叮咚”地响了一声。她反射性地看向屏幕，两条粗眉皱了起来。
“啊，是长田发来的……呜哇，还给我发了好多短信，打了好多电话！”
“别管他，我知道是什么事。”
听到我这句无情的话，直叶再次诧异地说：
“咦……咦咦？”
“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好了，快进游戏吧。”
“真是的……”
直叶噘起嘴说，但还是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然后躺进了床的内侧。我戴上AmuSphere之后也在她旁边躺下了。放下目镜，等待机器启动时，我看了一下内部显示屏左下角的时间，现在是7点24分47秒。
仔细想想，其实也不用这么严格地卡准时间，但我还是深吸了一口气。
“潜行倒数五、四、三、二、一……”
我们两人同时叫道：
“开始链接！”
坠落感消失，鞋底传来坚硬地面的触感时，我睁开了眼睛，发现身着白色骑士服的水精灵和身穿金色铠甲的猫妖已经在小木屋的客厅里站着了。室内光线昏暗，插在墙壁裂缝中的临时火把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亚丝娜和爱丽丝看着我，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她们的视线又很快移到了右边。看到两秒后潜行进来的第四个人时，两人异口同声地叫道：
“莉法！”
“莉法！”
她们冲了过去，分别从左右两边紧紧抱住了风精灵魔法剑士的双臂。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我好担心你啊！”
听到这句话，莉法/直叶自然是一头雾水。她依次看了看两人的脸，说：
“亚，亚丝娜，爱丽丝……没事是什么意思？房间里怎么黑乎乎的？”
然后她又看到了我，下巴一下子惊掉了。
“哥……哥哥，你怎么这副打扮?!”
“麻烦你暂时忘掉这件事。”
我瞥了一眼只穿着一条平角裤的自己，再次看向妹妹。她身上的绿色轻甲，左腰佩的长刀都是她惯用的战斗装备，也没有表现出过度负重的感觉。也就是说，装备重量的缓冲期仍在持续。莉法的耳朵也变成了人耳，但这种变化是她本人都意识不到的。
我松了一口气，开口问她：
“小直……不是，莉法，ALO的登录界面有什么变化吗？”
“咦？啊，刚才降落的时候确实感觉怪怪的……我好像穿过了一个有着奇异纹样的圆环。平时都不会这样的，那是什么啊？”
“……果然是这样……”
我轻轻点了点头。之前也见过同样的东西，就是把这个影精灵族的角色转移到枪之世界“GunGaleOnline”里的时候。
“那是‘转换之环’。你的角色在登录时被强制转移到这个世界里来了。”
“什……什么?!转移是指……但这里就是哥哥……不，是桐人和亚丝娜的家啊……”
莉法一边说一边环视整个昏暗的客厅，然后用双手捂住了嘴巴，用嘶哑的声音说：
“……这，这是怎么回事……亚丝娜，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会吃惊也是正常的。毕竟亚丝娜精心收集的稀有家具和装饰品，即所有的室内物品都从这个宽阔的客厅里消失了。
还不止是这样。曾经装有大壁炉的内墙已经毁坏，可以直接看到外面，地板中央也有一大块凹了下去，天花板上到处都是洞。这副惨状我已经看过很多遍了，也依然会觉得心痛。
亚丝娜松开抓着莉法左臂的手，将手背到身后说：
“莉法，这里不是ALO。我们和这栋小木屋……不，是和整个新生艾恩葛朗特一起被转移到这个世界里来了。”
我们在以前那套宽大松软的沙发所在的位置坐下，向莉法说明了目前了解到的情况。
莉法抱着两膝听我们说话，晃着金色的马尾点了点头，然后斜眼看着我。
“原来是这样……我总算明白桐人你为什么会是这副打扮了。”
“你能明白真是太好了。亚丝娜和爱丽丝身上虽然还有防具，但不能装备武器，现在只能靠莉法的剑了。”
“……也就是说，你找我来就是当保镖的？”
“不……也不只是那样啦。”
莉法无视心虚的我，往断壁外那片笼罩在夜色之中的广阔森林望去。
“这里会有怪物吗？”
“目前还没有看到……”
爱丽丝说完，一边不安地用左手探寻着没有剑的剑带，一边继续道：
“刚刚为了找引柴走进森林时，远处还传来了几声嗥叫。森林中一定栖息着什么生物吧。”
“唔……现在只有1级，也用不了魔法……”
“嗯，在阿尔普海姆使用的神圣语……不，咒语也不奏效了。如果结衣在，一定会有很多办法。桐人，你那边能联系上她吗？”
我看着爱丽丝那在黑暗之中也泛着犹如蓝宝石般的光芒的双眸，点了点头说：
“我呼叫过她了，但是没有回应。她大概还跟莉兹、西莉卡一起待在这个世界的某处呢。”
“唔……怎样才能和她们会合呢。如果她们那时也在艾恩葛朗特，应该不会离得太远才是……”
“对，你说到点子上了！”
莉法突然探出了身子。
“我知道艾恩葛朗特坠落了，但之后又变成什么样子了？桐人你没有看完整个过程吗？”
“我们当时只顾着让这栋小木屋着陆，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理其他事了……”
“还有呢，莉法。”
亚丝娜举起双手，用手势辅助说明。
“分离出来的岩石正好可以乘风移动，我们就这样以有些陡的……大约三十度角降落到了这里。假设艾恩葛朗特从一万米的高空中坠下，这块岩石的落点离它就大概有十七公里远。中途也有像是岩山的地形，但我们都没有听到艾恩葛朗特坠落的声音。”
“十七公里啊……有翅膀的话一飞就到了……”
莉法动了动背脊，但妖精翅膀自然没有现形。这种变化带来的打击对别名为“速度中毒者”的她而言说不定与角色数据重置同等，甚至更加严重。
该说真不愧是我的妹妹吗，莉法很快就露出坚强的笑容，一个劲地点头说：
“大致的情况我已经明白了，现在大家的首要目标就是把这个房子修好对吧？如果是的话，我也会帮忙的！毕竟这里已经算是我的家了！”
“谢谢你，莉法。”
亚丝娜眨着眼睛，紧紧地握住了莉法的双手，之后又看了看已经半毁的客厅。
“按耐久值减少的速度计算，这栋房子大概还有不到十小时就要完全坍塌了。在那之前，必须集齐大量的材料。需要的是……”
亚丝娜点击地板，调出房子的属性窗口，把修复房子所需要的道具一览表拿给莉法看。在两人交谈期间，我也调出环形菜单，点击了技能图标。
弹出的窗口里排列着学过的技能名称，最上面还有从ALO继承来的单手剑技能，但无法装备最重要的剑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下面则显示着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学到的生产和辅助系的技能。有石工技能、木工技能、纺织技能和强健技能。虽然每个技能的熟练度都几乎为零，但现在它们就是我的生命线。
点击石工技能之后，一个新的窗口弹出，显示着以现在的熟练度所能制作的道具一览表。在石刀、石斧和石矛等原始武器中还有“石剑”，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也必须依靠这个，但我能清楚地想象出直叶看到我以现在这副打扮装备上石制武器时笑到打滚的样子，所以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一开始还是想要一把金属武器。
这些石制武器的名字旁边有一个铁锤标记，我想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便点击了它一下。一阵“铃铃”声随即响起，弹出的小提示窗口里显示的是“制作带有这个图标的道具时，需要实际利用玩家的双手与相应的工具”的信息。
嗯嗯，那应该也有不是这样的道具吧。我一边想一边拖动一览表，发现在武器下面还有石盘、石锤和砥石之类的道具，再下面则是石方块和石地基等建筑材料，都带有手作标记。
来到最下面，可以看到“石制小屋”“石炉灶”“石铁炉”等名字，旁面都有像是两个正方形叠在一起的标记。我点击这个图标之后，铃声再次响起，而这次显示的是“带有这个图标的道具可以直接从技能窗口制作。制作时必须将所需材料放置在道具栏中”。
“原来如此……”
我小声嘟囔着点击了“石制小屋”，所需材料一览表马上就出现了。我使劲按了一下列表下方的“制作”按钮，理所当然地得到了“材料不足”的回应。
“哦，还有炼铁炉啊。”
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身边的爱丽丝一边看着窗口一边说。
“有了这个，就能做出修理小木屋所需要的铁板和铁钉，也能做出我们的武器了。”
“嗯，话是这么说……”
我动了动脑袋，倾斜的角度差不多在点头和摇头中间。
“要炼铁就需要铁矿石，但在这种游戏里可没那么容易弄到手。再怎么样也不会出现在这一带的原野上。”
“那我们要去哪里才能采集到呢？”
“最常见的就是山上或者洞窟里，但这附近好像也没有山……”
“那么就是洞窟了吧。”
猫耳骑士有些不耐烦地说。
从在UnderWorld里遇见爱丽丝那时起，我一直觉得她是一个完美无缺的人。可是在ALO里和她一起冒险之后才发现，其实她也有不擅长应付的东西，其中之一就是天然洞窟。明明她在人工迷宫里那么从容淡定，却不怎么愿意去所谓的钟乳洞和侵蚀洞。我猜这可能与她本应已经被抹去的童年记忆有关，但心里又觉得也不是要特地去问的事，就一直拖到了今天。
“看来洞窟也没有那么好找，先把能用树木做的材料备齐吧。我们可靠的伐木工人也来了。”
莉法听到我的话，迅速转过身来说：
“我说桐人，你说的伐木工人是指我吗？可我手上只拿了一把剑啊！”
“没事没事，我在UnderWorld里也靠一把单手剑就砍倒了一棵传说中花了一千年也没能砍倒的超级大树……”
“好好好，我做就是了。”
莉法打断我的炫耀之后，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不过听你们刚才说的，那个什么……缓冲期一结束，我就没法用这把剑了吧……现在大概还剩多少时间？”
这就得问这场骚动的幕后主使了……我刚想说不知道，爱丽丝就戳了我一下。
“呃……你，你干什么呢？”
“对了桐人，你看看这个。”
爱丽丝无视我的抗议，打开了环形菜单。我按她说的一直盯着上面显示的内容，但也没有看出这八个发出紫光的图标和我打开菜单时看到的有什么不同。
“……我该看哪里？”
“看这八个图标的颜色，你不觉得它们的色调在从右往左逐渐变深吗？”
“啊……真的是！”
亚丝娜大叫道。我自己也打开菜单看了看，果真如此。
“确实，正上方的图标有些泛红，然后往顺时针方向逐渐变蓝，到第八个图标就变成蓝紫色了。不过，爱丽丝，这怎么了？”
“我们刚坠落到这里的时候，菜单里几乎所有图标都是蓝色的。我当时还想‘是洁菲莉亚花的颜色’，所以记得很清楚。可是现在前五个图标的颜色都变了……我猜，这或许是在告诉我们离缓冲期结束还有多久。”
“哦……原来如此……”
我关掉显示在我眼前的所有窗口，然后一直盯着环形菜单。如果就像爱丽丝所说的那样，菜单还能兼作定时器的话，从两个半小时内有五个图标的颜色发生了变化，就可知每个图标代表大约三十分钟。
“现在还剩三个图标没变色，大概在一个半小时之后就一个不剩了……”
“啊？只剩下这么点儿时间了吗?!”
估计是想找挂钟吧，莉法环视了整个室内一圈，但当然是找不到的，而且就算有挂钟也改变不了什么。爱丽丝关闭环形菜单之后催促道：
“我们得抓紧时间了。趁着莉法的剑还能用，至少也得先把木材集齐。”
这次莉法也没有抱怨，用左手握紧了长刀的刀鞘，认真地说：
“嗯，明白。我把树砍倒之后，剥皮的工作就交给你们了。”
“交给我们吧。拜托你了，莉法！”
亚丝娜话音刚落，我们就穿过开着的门，冲到了外面。
然而，一行人很快就在坍塌了一半的门廊处停下了脚步——夜晚的森林漆黑得仿佛能将一切吞噬殆尽的气势压倒了我们。明明是在室外，却连几米之外的东西都看不清楚。
“这下我们得有灯光才行……”
我小声自言自语后，周围变亮了一些。这不是因为系统作出了反应，而是爱丽丝把临时火把从室内拿了出来。
“话说回来，你是怎么生火的？”
刚问出口，爱丽丝就从腰包里拿出了两个鸡蛋大的石头。
“我比你们早了一些回来，就在河边找好了打火石。想着天黑的时候可能会有用。”
“哦哦……”
我心想真不愧是货真价实的异世界人啊，但没有说出口，只是继续问：
“这个要怎么用？”
“方法比在UnderWorld的时候简单多了。把干草揉成一团做成火绒，在附近大约摩擦出十次火花就能点着火，之后再引燃到树枝上就可以了。”
“唔……”
我还是更想用魔法——但这次我也谨慎起见地选择了沉默。以前SAO里没有魔法，主要靠灯笼照明，但现在想来，那时只需要点击一下就能点着火，也无异于魔法了吧。UnitalRing的世界似乎真的不是很待见我们。
“那我也来找一下树枝吧……”
爱丽丝没让我把“分点火给我”说完，她轻盈地降落到地面上，走了几步就弯下了身子。那里放着她不知什么时候收集来的大量枯枝，她将右手上的火把凑近之后，就开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烧起来了。
“哇，好厉害！火焰的特效也太逼真了！”
莉法情不自禁地欢呼道。红彤彤的火焰和四下飞溅的火星精细得和现实世界中的篝火几乎没什么两样。我第一次看到森林中的树木时也有这种感觉，就是这个世界的图像精度与ALO……不，甚至是与SAO相比也高出了许多。如果比喻成平面显示器，就像从HD画质变成了4A画质一样，十分具有冲击力。
然而，这个事实和我之前下线时获得的信息是不吻合的。
被强制转移到UnitalRing里的并不仅仅是我们这些ALO玩家，恐怕TheSeed连结体的主体，即大部分VRMMO游戏——一百个以上的虚拟世界里的好几十万人都转移到这里来了。面积庞大得能容下这么多人，还要以这样的清晰度来构筑整个世界，以2026年当下的技术有可能做到吗？
“桐人，你要发呆到什么时候啊！”
莉法拍了拍我的背脊，让我立刻挺直了身体。
“好痛！”
“你不是说没有时间了吗？赶快开始工作吧！”
“哦，哦……”
莉法说得没错，比起思考，现在更应该动手。爱丽丝生起的篝火烧得越来越旺，草地周围的森林也被照得通红。这样即使不拿火把也能开工了。
“好，开始吧……”
还没等我说完，莉法就拔出长刀砍下了旁边的一棵大环松。“哐当”一声巨响随之而来，让我把右拳举到一个不上不下的高度就呆在了原地，还换来了亚丝娜和爱丽丝微妙的目光。
修好房子之后，就算要通宵一晚再去上学也一定要马上获得新装备。
我再次下定了这样的决心。
莉法的长刀不愧是古代级武器，明明不是专门用来砍树的斧子，却能够轻轻松松地砍下大棵的环松。她不到三十秒就能砍倒一棵树，所以即使有三个人一起剥树皮，要是在搬运上多花了点时间就赶不上这个速度了。
亚丝娜和爱丽丝在齐心协力地处理这些原木，十五分钟过后，空地上再次堆起了有螺旋纹样的圆木。十根为一堆，现在共有三堆，估计做完修理小木屋所需的七十五块“已加工的木板”之后也还有剩。
我两手叉着腰，想到这里时才意识到——
“……木板要怎么做啊？”
去现实世界的家居中心倒是可以买到不少，但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一般来说应该是把圆木切成薄片吧……但如果是这么粗的圆木，就必须用到大型的加工机器。
站在旁边的亚丝娜证实了我的推测。
“这里肯定没有大型带锯，至少得有一把大锯才能把这些木材做成木板啊……”
“大型带锯？”
“嗯。就是那种一直沿用到明治时期左右的特大锯子。”
“啊……好像在日本史的课本上见过……”
我也没听说过“带锯”这个词，就当是加工机器的名字好了。
“嗯，锯子啊……要是有铁和锻造技能说不定还能做出来，但不管怎样都要花上一点时间……不过古坟时代（注：日本继弥生时代之后的时代，亦称大和时代，从公元250年开始，止于公元538年）还没有锯子吧，以前的人是怎么做木板的？”
“唔，好像是……”
这次博识的亚丝娜也瞬间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但依然能取出重要的情报，大脑的性能还是很不一样的啊。
“能竖着切割圆木的锯子……刚才提到的大锯，应该是室町时代从中国大陆传到日本的，在那之前是把楔子钉进圆木里，然后一刀砍下去，再用手斧或者刨子修整表面。这种方法能否成功，一半取决于木纹，或者说运气，失败的概率也很高，所以大的木板在当时是极其珍贵的东西。”
“哦，用楔子啊……”
我自言自语着，往堆积起来的圆木看去。
一边剥树皮一边检查时，我发现“环松”这个名字大概是从树身像钻头一样呈螺旋状生长而来的，不仅是表面，就连内部的纤维也扭曲成了螺旋状。在这个游戏里，如果连木纹的方向也成了一个参数，那就算往环松里钉上楔子，也很可能无法马上将其砍断。更重要的是，在这片空地上发展出铁器文明之前，我们也无法做出楔子。
“唔唔……原来木板是人类智慧的结晶啊……”
对于我的感慨，亚丝娜也深深地点了点头。
“是啊，但还不仅是这样。那种特大木板只能从圆木的正中间切割出来，所以木板也代表了树木在几十年间的生命和历史。这样想的话，就会理所当然地觉得从树木中取材来制作木板是一件难事了呢。”
“确实是这样。不过还是得想办法把这个做成木板，重建小木屋啊……”
我一边轻轻敲着圆木的切口处一边说，但在我说完之前，和爱丽丝一起工作的莉法就回来了，还使劲地拍了拍我的背。
“好痛啊！”
“我说桐人，你可别太小看我的技术和这把‘利扎温德’了！”
“唔……为什么你们都这么喜欢一巴掌拍我的背呢……”
“啊哈哈，看到你那副打扮就忍不住想拍一下啦。亚丝娜也要来吗？”
“你别乱怂恿人啊！”
我急忙后退了一步，亚丝娜的表情看上去好像有些遗憾，应该是我的错觉吧。我一边尽量小心不让这些女生看到我的后背，一边向莉法问道：
“对了，你的技能怎么了？”
“哦，你先让开一下。”
莉法挥了挥手让我们后退，然后站到圆木堆前，用双手握紧银白色的长刀，摆出了一个经典的中段姿势。
“等等，小直，你不会是想用这把剑去砍圆木吧……”
我下意识地叫了她的真名，但这个风精灵族的魔法剑士依然看着前面说：
“砍了三十棵树，我也差不多找到感觉了。你们看着就好啦。”
既然她这么说，我也只能静静地看着了。“利扎温德”的刀身吸收了火光，闪烁着赤红色的光芒。
莉法的长刀在分类上属于混种剑，单手持剑时可以使用单手剑技，双手持剑时也能发动一部分的双手剑技。当然了，这种便利也有与之相应的缺点，单手拿着时剑身太重而很难挥动，双手拿着时又显得太轻而威力不够，但是这样的长度和重量对于剑道社的莉法来说似乎刚刚好。
在我和亚丝娜、爱丽丝静观时，莉法以被透明的丝线牵引一般流畅的动作举起了长刀，稍一蓄力就唤起了绿色的燐光，这是剑技发动的前置光效。我在发现武器技能还保留着的时候就确信，这个世界也继承了从旧SAO中诞生的诸多剑技。
“喝！”
莉法气势十足地挥下了长剑。两道光芒在黑夜中闪过，这是二连击双手剑技“大瀑布”。
这个技能本来是重复两次上段斩的动作，可是莉法的动作非常快，看上去就像一口气发出了两连击一样。绿色的闪光切入圆木堆中最上面那根的切口，划过圆木的另一端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一秒过后，圆木就被无声无息地分成了两半，随着地面震动的声响滚落到了地上。正中间留下了一块经过两次斩击后形成的细长木板，眼看着马上就要倒向右边了，我便冲出去接住了它。
木板大约两厘米厚，表面就像仔细地用刨子加工过一样光滑，斜斜的木纹也清晰可见。我用左手点击它调出属性窗口，看到道具名为“用古老环松制作的木板”。
“桐人，怎么样？可以用来修理小木屋吗？”
莉法放下长刀之后这样问道。我则竖起了大拇指。
“完全可以，但是……”
我把刚刚做出来的木板放进道具栏之后，又低头看向地面上那根被竖着砍成两半的的圆木。
“按这种方法，一根圆木只能做出一块木板啊……得想个办法做出能支撑圆木的装置……”
“咦，用手扶着不就好了吗？”
莉法干脆地说完，又指着其中半边圆木继续道：
“把这个放回圆木堆上，竖着立起来！”
虽然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还是照着她说的用双手抱起圆木，把它放回了原来的地方，还调整切口的位置使之与地面垂直，然后将两手放到圆木正中间的位置撑着它直立。
“就这样好好地固定住，我要开始了……”
莉法再次挥下长刀，随意地发动了剑技。这次是双手剑的基础单发剑技“小瀑布”。砍中圆木切口偏左两厘米处的刀刃发出一道绿色的闪光，从我的手下划了过去。
“哇！”
我不由得发出一声惨叫，但其实只是感到了细微的冲击，并没有受伤。刚想把手拿开，莉法就再次命令道：
“就那样拿好！”
这次她又使用了CT（注：CoolTime，技能冷却时间）刚刚结束的“大瀑布”，接下来是“小瀑布”，然后又是“大瀑布”。
在六次斩击之后，估计是耐久值低于物体维持形态的最低值了吧，圆木的碎片像玻璃一般碎裂然后消失了。只有六块大小不一，被切得整整齐齐的木板留在我的手上。圆木是半圆形的，大小不均也很正常。再加上最开始那块板，用一半的圆木大概可以做七块木板。
“莉法，太厉害了！”
一直在后面观察的爱丽丝轻轻地拍手叫道。
“我在卢利特隐居的时候也曾以帮人伐木维持生计，但也无法这么灵活地削出木板。”
“嘿嘿，哪里哪里。”
莉法脸上露出异常腼腆的笑容，一旁的亚丝娜也连连称赞：
“真的很厉害呀。要用难以驾驭的双手剑技一分不差地砍中目标，恐怕连桐人都做不到吧。”
我心里有些不满，但又觉得现在确实没有办法展现我的绝技，只好默默地把这六块木板放进道具栏里，然后绕到圆木堆的另一侧，用手撑起剩下的一半圆木。
“妹妹啊，保持住这股气势，剩下的圆木也交给你了。”
听到我的话，莉法特别高兴地喊了一声“交给我吧！”之后就再次架起了剑。
把十根圆木削成木板之后，已经是晚上8点了。距离装备重量减轻的缓冲期结束还剩不到一个小时。
莉法中途几乎没有失误过，托她的福，我们最后得到了一百三十块木板。但我们现在也只备齐了重建房屋所需要的六种材料中的两种，而且剩下的四种很难弄到手，或者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拿到。
“终究还是得解决铁的问题啊。”
旁边的亚丝娜一边盯着火势越来越微弱的篝火，一边小声嘟囔道。我也抱着胳膊点了点头。
“嗯，从河边捡来的石头应该能做出炼铁炉，但问题是怎样才能得到放进里面的矿石呢……就像刚才说的，在洞窟里应该可以找到，但里面肯定会有怪兽，还比外面的强……”
“嗯，只要能用剑，我们也……”
亚丝娜特别懊悔地看着自己的右手，我的心情也和她一样，不，我还不能装备防具，所以我不甘心的程度大概是她的一点五倍。虽然四小时的缓冲时间已经很充足了，但在强制转换的瞬间必须装备着，那之后也不能卸下装备的条件也太严苛了。在城镇和家里卸下武器一点也不奇怪，而在被卷入这场异变里的几十万名玩家里，还有很多像我和亚丝娜一样既不是坦克也没法装备武器的人。
这时MMOTomorrow的论坛和各种社交媒体应该都被这起事件的相关话题埋没了吧。我也很想下线去收集各种情报，但现在必须尽快集齐重建小木屋的材料，我们最后的希望——莉法也快无法使用她的爱剑了。
“话说……”
亚丝娜忽然小声地说：
“桐人，你是怎么知道我哥哥有那样的线路的？”
“那是因为……”
刚才我下线的时候通过欧古玛给某人发了消息，这个“某人”正是亚丝娜的哥哥结城浩一郎。因为我知道他在家里面悄悄地设置了不经由家用服务器的独立线路，就拜托他让亚丝娜使用这条线路了。可是现在没有时间详细解释，我只能作出最简短的说明。
“以前我答应过浩一郎，要带他参观新生艾恩葛朗特，就是那时从他那里听说有这条独立线路的。”
话音刚落，亚丝娜就发出了“唔咻”的怪声。
“怎，怎么了？”
“嗯……听桐人喊哥哥‘浩一郎’，总觉得不太习惯啊。”
“是他让我这样叫他的……总之，这样亚丝娜就可以不用担心被骂，一直潜行到深夜了。”
“虽然有点愧疚，但妈妈好像也很喜欢这个家，我找个时间和她好好谈一谈，道个歉吧……”
亚丝娜小声叹气道，又像是要转换心情似的做了个深呼吸。
“那，我们开始找铁矿石吧。”
但这句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森林深处再次传来了野兽的吼声。而且这次不是远吠，而是带有明显敌意的低吼声，再者还有灌木丛被折断的咔嚓声。
“桐人！”“哥哥！”
稍远处的爱丽丝和莉法也连忙跑了过来。四人迅速架起武器，但只有莉法一人拿着比较像样的剑，其余三个原住民手里只有寒酸的石刀，真让人郁闷。不过有总比没有好……我一边这样对自己说，一边捏紧了缠着草绳的握把。
嘶吼声再度传来，这次比之前距离更近了。咕噜噜噜噜……粗犷的吼声使人联想到一辆大摩托的空挡运转声，但这个世界里肯定没有这样的东西。可能是因为篝火太明亮了，我一直盯着黑暗树林的深处，也完全看不清林立的树木对面有些什么东西。
要不要把篝火扑灭呢……但如果敌方是动物，也许能用火吓跑。用打火石生的火一旦熄灭，就不能指望在战斗中再次点着了。
就像看透了我的犹豫一样，短促的嘶吼声第三次传出，树枝被踩踏的声音也慢慢从草地的北边移到西边，已经离树丛很近了。
“没事的。”
我用听上去不太像没事的嘶哑声音说。
“就算是怪物，大概也只是开局的杂鱼怪而已，用石刀肯定能打倒它们的。”
“也就是说和SAO的蓝野猪差不多？”
听到亚丝娜的话，我连连点头。
“对对，可能是比野猪实力还弱的狼、狐狸还有海狸鼠之类的怪物……”
“桐人！海狸鼠是什么？”
“就是像水豚一样的东西。”我本想这样回答爱丽丝，又想到她可能连水豚是什么都不知道，便寻思起了UnderWorld那种长着长耳朵的大老鼠的名字，但在我想起来之前，篝火另一侧就传来了一道分外粗野的咆哮声。
“咕噜哦哦哦哦！”
紧接着，一阵“咔嚓咔嚓”的嘈杂声响起，灌木丛被整片压倒，一个巨大的黑影从里面跳了出来，扑到了草地上。黑影急速冲向我们这边，脚步声甚至让地面发出了震动，来到篝火跟前时还突然立起了身体。
好大——这家伙全身长两米以上，四肢粗大，头部**，爪牙都非常长而锋利，还披着黑褐色的毛皮。不管怎么看，这都不像是狼和狐狸，更不会是海狸。
“熊……熊……熊啊！”
莉法一边用左手指着巨熊一边大叫道，然后又指着我说：
“哥哥，这哪里是什么杂鱼怪啊！”
“咦……好奇怪啊！”
我想了半天，终于想明白了。
我们和小木屋一起从新生艾恩葛朗特分离，在空气阻力，或许还有浮游城的旋转力的影响下，掉落到了离它足足十七公里的地方。如果是在现实世界，这大概就是川越市到和光市的距离，但放到RPG里就相当远了，而且艾恩葛朗特坠落的位置也未必是这个游戏的起始地点，所以周围的荒野出现中级以上的怪物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咕噜噜噜……”
熊像是在验证我的推测似的用两只脚直直站着，低声朝我们发出了嘶吼。明亮的篝火清晰地映照出了它脑袋下方那如闪电一般的锯齿状纹样，所以这不是月轮熊而是闪电熊吧。我很想知道这家伙的真正名字，但它都已经把我们当成目标了，头上却依然没有出现光标。
是打，还是逃？
我仰望着巨熊发出红光的双眸，拼命思考。对于只有1级的我们而言，如果熊有10级左右，那么一点胜算都没有。可是要逃也只能逃到小木屋里或者西南方的河滩，而屋子的墙壁破了个大洞，河里可能也游荡着别的怪物。况且没有照明就在黑暗中乱跑，恐怕不出十秒就得摔倒了。
就在这时，随着“砰”的一声巨响，筑起篝火的薪柴崩塌了，火星随之纷纷扬扬地炸了开来。熊像是收到了信号似的让前脚落回地面，用锋利的爪子刨了几下土，然后猛地往这边冲了过来。
“桐人，要战斗了！”
莉法叫道，再次架起了“利扎温德”。没有时间再犹豫了。
“正面就交给你了！”
我一边大声回应，一边举起石刀往熊的右侧跳去。亚丝娜也跳到它的左侧，爱丽丝则上前帮助莉法。
“吼！”
熊一边跑一边狂叫，毫不畏惧地跳过了篝火，在莉法眼前着陆。它再次用后脚立起身子，高高地举起了前掌。莉法的身材绝不算娇小，但可能是因为那黑褐色的毛皮融入夜晚的黑暗里了，熊看上去足足比她大了三倍。
可是，这位风精灵族的剑士并没有退却。
“喝！”
莉法大叫着往前冲去，然后瞄准巨熊毫无防备的左肋，挥下了长刀。深红色的伤害光效随之四散，这下巨熊头上总算出现了光标和红色的血条。
这还是我们第一次看见这个世界的光标，形状看起来像是一个被锋利的纺锤贯穿的旋转圆环。我凝神望去，发现圆环是由血条和怪物名称分列上下组成的，而且名字用的不是字母，而是片假名。这只熊的名字是……棘针洞穴熊。
我在一瞬之间读取到这些信息，马上就有四只钩爪斜斜地撕裂了我的视野。不过熊怒吼着挥下的右爪扑了个空。莉法仿佛完全没有受到翅膀消失的影响，敏捷地抽身飞退，避开了熊爪的攻击。随后她再次挥剑，又是漂亮的一击……然而熊的血条只下降了百分之十左右。
长刀“利扎温德”在古代级武器中也是排名靠前的利器。如果这个世界继承了武器的属性，就算装备者只有1级也可以一击打倒初期的怪物。然而从目前只造成了这点伤害来看，这只熊的等级肯定相当高。
“嗷吼！”
熊迸发出狂怒的咆哮声，像是决心截断莉法的退路似的张开了前肢，估计是打算把她捉住之后就用嘴嘶咬吧。不过这样一来，莉法也暂时无法近身了。
就在这时，不知不觉间已经绕到熊身后的亚丝娜果断地冲了上去。
“呀！”
气势十足的喊声与“噗”的一声闷响重合了。亚丝娜右手握着的石刀深深地埋进了熊的毛皮里，迅速**时还带出了一些四散的红色光点。
亚丝娜虽然受了点轻伤，但还是成功地吸引了熊的注意。熊大概是想转身追击亚丝娜，但它好像不怎么擅长即时转身，步伐颇为沉重。
感觉到熊注意力分散的瞬间，我和爱丽丝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猛踩地面冲了上去。
我们默默地将石刀刺入熊的侧腹和后背之后，它“咕嗷！”一声发出了咆哮，身体猛地向后仰去。
我和爱丽丝飞退之后，莉法马上发动了单手剑技“垂直双斩”，蓝色的光效在巨熊宽阔的背上划出了一个V字形伤口。这次它血条的减少总算明显了一些，还剩七成。
——可以！
拿着石刀的三人负责扰乱，逼出破绽后再让莉法放大招，这样再来四下……不……三下就能把熊打倒了。我确信如此，然后吸了一口气，打算指示大家按刚才的阵形再来一遍，然而……
“咕嗷！”
熊突然发出更加凶猛的吼声，四肢着地，往森林的方向大步跳跃。我瞬间以为它是要逃跑，但并不是。四肢行走的话似乎可以很快回身，熊掀起一阵尘土，转了个身，再度站了起来。它前腿大张，昂首望天，巨大的身躯后仰到了极限……
巨熊胸前清晰的白色闪电纹样就像异种生物一样震颤着。
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我感受着背上的阵阵凉意，大叫道：
“躲开……”
但已经晚了。熊身上那些形成闪电形状的纯白色硬毛就像豪猪的毛一样倒竖了起来，并发出划破空气的声音，悉数飞出。大概有数十根……不，是数百根吗？
“桐人！”
爱丽丝一边叫道，一边冲到我面前，交叉起了双手。针雨随即吞没了我们。“铛铛铛！”金属铠甲反弹飞针的声音，以及皮革和布料被贯穿的闷声不断响起。我的右肩和左脚被射中，产生了一种并不是痛感，而是与之很接近的，强烈的热与冷混合在了一起的感觉。
我视野左上角的血条一下子减少了七成之多，变成了深橙色。其余三人的HP也少了一半。我看向右肩，有一根长约十五厘米，宽约两厘米，整体呈乳白色但带有一点金属光泽的针正狠狠地扎在上面。
两根破针就能让我掉七成的血了啊！我不禁这样想，但巨熊估计有10级以上，我只有1级还不戴防具，没有被直接干掉也算是很走运的了。要是没有爱丽丝挺身相助，我肯定会死在这里。
巨熊将“棘针洞穴熊”这个名字的含义展现得淋漓尽致，它前肢着地，像是确信了自己的胜利似的低声嘶吼着。毛针飞散的范围似乎很广，莉法和亚丝娜的防具上也插着十根以上的刺。要是再吃一记同样的攻击就得团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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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撤退吧！”
我刚下达指示，依然对熊举着石刀的亚丝娜马上喊道：
“往哪跑?!”
“只能回小木屋了！”
“可是墙上破了个大洞啊！”
的确，小木屋左侧受损严重，墙上开了个很大的洞。熊可以从那里进来……
“那就到时候再说！”
听到我的回答，不仅是亚丝娜，爱丽丝和莉法也露出了“我就知道”的表情，但她们很快就点了点头。
熊再次逐步逼近，它两眼发出红光，杀气高涨得仿佛一旦猎物拔腿逃跑，它就会立即扑上来似的。
我用手势让其余三人退下，接着慢慢向熊的右后方靠近，走到没有拿来制作木板的圆木堆后面。为了不被发现，我小心翼翼地后退，在圆木刚好遮住熊视线的瞬间大叫道：
“快跑！”
我们冲向小木屋门口的同时，后方传来了熊的怒吼声。
“咕嗷！”
身型庞大的巨熊跑了起来，使地面发出了震动，紧接着便是雷鸣般的巨响。
我迅速回头一看，只见熊一头撞进圆木堆里，被撞得四散的圆木压住了。要是能这样把它压死就好了，但事与愿违，熊轻轻松松地击飞了压在身上的圆木，再次往这边冲锋。它的血条少了一点，但尚未过半。
“桐人！快！”
我顺着亚丝娜的声音往前看去，发现女孩子们已经跑到门廊了。于是我拼命冲刺，跳过坍塌的台阶跑进屋内，反手拉住门把手，砸也似的用力关上了门。两秒后——
随着“哐哐”的冲击声，厚重的门被砸弯，整栋小木屋也在微微颤动，破了大洞的屋顶和破裂的横梁正噼里啪啦地往下掉碎木片。
“把，把门顶住！”
没等我喊出来，亚丝娜她们就用双手顶住了门。冲击马上再次传来，门歪得比之前还厉害，我甚至觉得它要从门框脱落，但这次还是勉强撑过去了。
两次冲撞后，熊好像放弃了，我能感觉到它在慢慢远去。就这样回到森林里去吧……我暗暗念着，然而熊的脚步声缓缓地移到了右边。
我也踮起脚尖慢慢移动，通过碎了的玻璃窗往外面看去。仿佛就在等我这样做似的——
“嗷！”
熊猛地吼了一声，迅速朝我冲来。我急忙把头缩了回来，但熊还是一头撞上了墙壁。理应比门坚固许多的圆木也发出一阵阵悲鸣，木屑正纷纷扬扬地落到整个客厅中。
亚丝娜点击身边的墙壁，朝属性窗口瞥了一眼，发出了哀鸣般的声音。
“桐人，房子的耐久值在下降！”
“唔……”
我不禁咬了咬牙。被那样巨大的身躯连续撞了三下，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也不足为奇。如果我们继续躲在里面，小木屋迟早会被整个撞坏。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击退那头猛兽呢……
我拼命地让视线在室内游走，如果食材库里还有盛干辣椒的瓶子，把它扔到熊的鼻子上也不失为一种办法，然而室内的家具和食材都已经在转移到这个世界的同时消失得一干二净了，唯一逃过一劫的就是兼作房屋储物库的收纳箱，但那里面也是空的……
不对。
一个想法瞬间在我的脑海里闪过。我看了看收纳箱，又抬头往天花板上的破洞望去，随后再次看向收纳箱。刚刚能够到啊……如果这个世界里发起交易的最远距离与SAO和ALO一样，她们应该可以收到我发出的请求才对。
“爱丽丝，你快跪下去！”
听到我的指示，猫耳骑士露出了一副“你在说什么啊”的表情。紧接着，第四次撞击晃动了整栋小木屋。一刻都不能犹豫了。
爱丽丝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然后在我指定的位置跪了下来。
“抱歉！”
我一边大喊一边光着脚踩到了爱丽丝右肩的肩甲上，爱丽丝惊讶地“啊?!”了一声，但我没有理会，直接把她当作跳台跳了起来，然后拼命把手往外伸。
虽然能力值被重置了，但我的指尖还是勉强够到了房梁。我挣扎着翻了上去，发出新的指示：
“亚丝娜，快从房屋储物库里取出全部的木料，然后通过交易传给莉法！”
亚丝娜和我组队那么久，估计也早就习惯我那些奇怪要求了吧，连理由都没有问就立即点击了收纳箱。然而她刚开始在弹出的界面上操作，就像无法承受那不可视的超重力似的把手撑在了地面上。可是她又以紧迫的表情调出了环形菜单，对在两米外待命的莉法发起了交易申请。
负重的来源一转移，这次就换成莉法单膝跪地了，她随即念了一声“好重啊……”。我刚想对她下指示，却又发现没有这个必要了——她已经操作界面向爱丽丝发起了交易申请，爱丽丝收到东西之后又向位于正上方的我发起了最后的交易申请。
虽然距离远，但视野中还是跳出了一个小小的窗口。就从这里开始让你们看看常年混迹于VRMMO世界的人的技术和智慧吧。
交易窗口的射程约为二点五米，一旦收到，不管是要接受还是拒绝都有一米左右的活动范围。我让写着“Alice发来交易请求。是否接受？”的小窗口继续开着，从房梁上站了起来。
头上的屋顶开着一个可以让人轻松通过的大洞，我抓住边缘，用引体向上的窍门把自己提了上去。在身体位移即将超出一米时，我单手点击了小窗口里的接受按钮，然后立即把手收回，用全身的力气将自己推出洞外。
在我膝盖顶到屋顶木板的同时，一个窗口跳了出来，写着“已收到‘用古老环松制作的圆木材’150个”，一股沉重的重量也随即压到了我身上。我手脚并用地在斜面上爬行，拼命不让自己滚落下去。
巨熊似乎发现了从屋顶出现的我，在下方发出了狂野的嘶吼。篝火马上就要燃尽了，但我还是勉强看到了那道为拉开助跑距离而往后退去的巨大黑影，位置在距我一米左右的右侧。
技术和智慧已经没有出场的机会了，之后需要的只有毅力。
“嗷呜！”
我以不输给熊的音量大吼着，将弯曲的双臂伸直，无视“强健技能熟练度已上升至3”的系统提示，最大限度地发挥自己的意志力，让身体往右边移动。二十厘米……五十厘米……七十厘米……一米。
“咕嗷！”
棘针洞穴熊发出一声听上去已经不像是熊的吼叫，发起了第五次冲击。我就站在陡峭的山形屋顶上，恐怕下次冲击袭来时就要掉下去了。不过我还是强行抑制住恐惧，操作环形菜单，点击显示在道具栏里的立体木材图标，然后选择实体化，将食指戳向OK按钮。
我眼前出现了数根约四十厘米粗的圆木，它们掉落在屋顶上，沿着斜面“咕噜咕噜”地滚了下去。不停出现的圆木填满了我的视野，但我可以清楚地听到第一根圆木与地面相撞时发出的冲击声，还有被压在下面的熊发出的哀嚎。
环松制的木材源源不断地出现，然后气势汹汹地顺着屋檐滚落，凌空飞出。这也难怪，毕竟这栋房子的房屋储物库里存放着一百五十根圆木，要是把它们全放进道具栏了，即使是力气很大的壮汉也一样没法走路，甚至连站也站不稳。而利用交易窗口的射程，就可以通过几个玩家之间的交接来进行转移。
沉重的落地声仍在不停传来，但不知从何时起就听不见熊的惨叫声了。滚落的圆木恐怕已经填满了这片不大的草地，回收也需要花费一番工夫。不过，比起失去小木屋的悲痛，不管是一百五十根还是一千根……甚至是一万根我都能忍受。
我一边这样想，一边目送最后一根圆木从屋顶滚落。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陌生的声音，是一段浑厚又略显寂寥的小号声。我的身体随即被一个发出蓝光的圆环包裹了起来，等高速旋转的圆环穿过头顶并消失之后，眼前也出现了一个新的消息窗口，上面写着“桐人的等级上升至13”。
——一下子从1级升到了13级?!为什么会这样?!就因为扔了很多圆木?!
我瞬间想到了这些问题，但马上就明白过来了。我得到大量经验值的原因当然不是滚落的圆木，而是被压在圆木下的棘针洞穴熊死了。原本只是想给它点颜色看看，让它离开，没想到一百五十根圆木形成的大瀑布直接就把它的血条清零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在升级信息出现之前没有获得道具的信息呢？就算打倒野生动物型的怪物之后有可能不掉金币，也应该会掉落一些素材道具才对啊。
我在疑惑之中小心翼翼地沿着屋顶往前爬，探出脑袋往草地望去。
随后我很快就弄懂了没掉素材的原因——杂乱堆叠的圆木之海中央躺着一只四肢张开的巨熊。看来，这个世界里的怪物死后不会像SAO那样直接碎裂消失，而是会留下尸体。也就是说，想要得到道具就必须先处理遗骸。
我一边心想这样熊应该不会马上消失吧，一边向屋顶上的洞爬去。要是从这里掉下去也太丢人了，因此我小心地先让脚下去，然后经由房梁回到了屋内。
“成功了啊，桐人！”
随着这样的欢呼声，亚丝娜像炮弹一样飞奔过来，抱住了我的脖子。我拍了拍她纤细的背脊，正想说“都是多亏了亚丝娜的努力”之类的话时，站在附近的爱丽丝和莉法向我投来了别有含义的视线，便在说出口之前稍微订正了一下。
“都，都是多亏了大家的努力。”
听到这句话，爱丽丝以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点了点头。
巨熊来袭——转移到这个世界后最大的……不，最大的危机应该是艾恩葛朗特坠落才对，转移到这个世界后第二大的危机终于过去了。我们分工把所有的木材再次放回房屋储物库里，剩下的就是巨熊的尸体了。
“呃……这东西，要怎么处理呢……”
莉法的表情很微妙，不像是在问人，而亚丝娜和爱丽丝也默默地向我看来。我不禁心想，爱丽丝在UnderWorld里应该也有处理猎物的经验吧……不过我也知道这种状况应该自食其力，便拿起了石刀。
UnitalRing的图像精度再高，也不可能将遗骸内部的结构全部重现。既然如此，应该一两个动作就可以完成解剖了。希望是这样吧……我一边祈祷，一边将石刀刺入熊的颚下，一刀从胸口划到腹部。紧接着，巨熊的遗体就发出了炫目的光芒，待它消失殆尽后，原地断断续续地落下了许多物品。
“获得解体技能，熟练度上升至1”。我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料到会出现这样的信息，便立即关闭窗口，往堆在地上的物品看去。那毛绒绒的像毯子一样的东西是熊的毛皮，巨大的粉色肉块应该是熊肉，还有其他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散落在地面上。
“不是直接掉落到道具栏里的啊……”
亚丝娜喃喃道，然后从地上捡起了什么东西。那是一只长约十厘米的弯曲巨爪。爱丽丝看到这里，面带难色地说：
“但这样一来，拾取机制是怎么规定的呢？”
“谁都能拾取……吧……”
我回答完之后也喃喃道：
“唔，熊皮熊肉这些还好说，但要是在大规模团战里掉落了武器或者道具就麻烦了。就算事先定好了分配规则，在系统上也是可以无视的……”
我们几个人一起陷入了沉思，但恐怕很久之后才会碰上这个问题。亚丝娜把手里的熊爪丢给我，然后轻轻地拍了拍空出来的双手。
“嗯……现在也只有我们几个人，还是先把熊先生掉落的材料收进道具栏，回去继续收集修补材料吧。”
“是啊。”
我点了点头，调出环形菜单，发现上面尚未变色的图标终于只剩一个了，离缓冲期结束还有三十分钟，莉法的神情也随即变得严肃起来。
“话是这么说，可是桐人，接下来就要收集铁了吧？要去哪里找，你有眉目了吗？”
“……也不是没有。”
“咦，真的吗？哪里？”
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我则用两根手指捏着亚丝娜给我的熊爪，抡了一个圈。
“就是这家伙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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