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2.传火之国
除夕夜大家都过的很开心。
说书人说的故事,还是老一套,都是年听腻的故事,但是她还是津津有味地摇头晃脑。
令也一边喝酒,一边竖着耳朵听着说书人的表演。
讲的故事是神将与大炎皇帝的初遇,两人在荒野中遇见,神将问皇帝有什么理想。
皇帝说,要让天下大同,百姓安居乐业,大炎土地长盛不衰。
于是,神将认可了皇帝的理想,成为了他实现自己理想的武器。
不死人是完全记不得这些东西了,令给不死人说,这些都是艺术加工之后的东西,和真实情况不太一样。
但是令自己也不知道大炎皇帝和不死人是怎么认识的了,两人从来就没有讲过这些事情。
在令的印象里,大炎皇帝和不死人一样,都是不苟言笑的人。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两人才会凑到一起去,互相欣赏对方。
年满脸笑容地看着表演,有些时候戏班表演到高潮了,她还会和其他民众一样拍手庆贺。
在神兽的这些碎片之中,年是最亲近普通民众的一位,她沉浸在红尘俗世之中,感受着普通人一样的生活和喜怒哀乐。
和令与不死人这样的存在不一样,年是最接近人的神。
或许正是她跳脱性子的来源吧,人本身就有着十分丰富的情绪,年也因此有着无比丰富的情绪,对她来说这些情绪就是组成她人格的重要来源。
所以,年看起来做事总是很跳脱,但实际上这又是许多普通人会做的事情,因为他们内心的情绪会催生一个人的行为,而年则是对这些情绪给予回应,让自己变得更像是一个人。
令和不死人靠在一起,一同饮酒,偶尔聊聊有关戏文和说书内容的事情。
翁斯坦则是承包了桌子上的一众菜肴,这些故事他老早就听过很多次了,上次来大炎游历的时候听得耳朵起茧子,这次干脆一边干饭一边听故事,权当消遣。
即便都是深夜,但民众们都没有丝毫的睡意。
他们要守岁,也就是一直醒着直到零点以后。
零点刚过,外面就炸响了轰轰隆隆的鞭炮声。
年则是更兴奋,直接手中一凝就出现了一枚大大的二踢脚,跑着就要冲出去与民同乐。
幸好令及时把年拉回来,把她手中的二踢脚没收,不准她用自己的能力放鞭炮。
也幸好令盯着年,不然今天晚上玉门可能就会出现巨型爆炸世间。
不过,就算只是普通的烟花爆竹,年也玩的很开心,和一群孩子们蹦蹦跳跳,比谁玩鞭炮的方式更加新奇。
一直到凌晨一两点,他们才消停下来。
到这个时候,翁斯坦巨大的手一点一点地捻起花生往嘴巴里面扔,吃着玩。
“除夕啊,每一次都过地很热闹,虽然和我记忆里有点差别,但是差距也不大。”
翁斯坦坐在地上,说着。
“以前的大炎可没有现在这么发达的现代化设施,戏班的乐器也都很老,听说都是戏班一代一代传下来的。”
“老物件通灵,这是咱大炎的说法,所以很多传下来的东西都在一直用。不过因为现代化的东西确实更精细,所以很多戏班也现代化起来。但是古老的技法倒是一直都在。”
令看着外面的年收拾地面,她说道。
“很多老物件,都变成了传家宝,不轻易拿出来,留着当信物或是传承物一样的存在。”
“确实,也能理解,越老的东西,就越容易损坏。”
翁斯坦叹了一口气,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语气显得有些低落。
不死人伸手拍了拍翁斯坦的肩膀,示意他没必要如此低沉。
翁斯坦抬头对不死人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
他大概是想到了自己,也想到了以前在一起的那些伙伴吧。
翁斯坦大概是现存的最后一位神族了。
与他同时代的人,现在遇见的只剩下不死人了。
他在泰拉大陆游历的这几百年,一定会有感觉很孤独的时候。不过,他是一名坚强的战士,战士不会只着眼于过去,正是要不断精进,不断向前,才能变得更强。
“明天初一,后天就是初二了啊。”
翁斯坦掰着手指头算时间。
“祭火仪式,我上一次来大炎的时候都没有听过这个东西。是近些年才出现的习俗么?”
“不是。”
令摇摇头,她说。
“如果不是玉门,不是军中的话,是没有祭火仪式的。”
“对于大炎人来说,初二是祭祖的时候,大家会去看看自己死去的祖先,为他们用火焚烧一些现在的人们拥有的好东西。也会把一些东西带去上供,比如烟酒,好吃的水果食物。或者是现代化的一些设施。”
“当然,也不会烧真的东西,都是有工厂做出来的模型之类的玩意儿。”
“不过,对于军中,对于驻守边疆,以及为国捐躯的将士们来说,初二的祭祖就有着更加深刻的寒意。”
令眯起眼睛。
“祭火仪式,不是每年都有的。只有每次将领的更替,才会举行祭火仪式。”
“掌三军的将领,一般来说不会发生变动,直到下一任将军能力合格,足以代替现有的将军。而将领这个位置则是每隔几十年更换一次。”
令转过头来看向不死人。
“就拿这位李将军举例吧,每一次更换将领的时候,就会举行一次祭火仪式,以告慰这一轮任期中,为国战死的各位将士。这个仪式也是代表了力量的更替。”
“每一位担任大炎边防将领的将军,任期都不会超过五十年,因为他们身上,也有着深渊和火焰的力量。”
听到这里,不死人总算是来了一点兴趣。
他抬起眼眸,好奇地问道。
“深渊,火焰?”
这两者应该是不能够共存的。
“对,正常来说,这会发生极大的冲突,但是在将领身上不同。”
令解释说道。
“战场死去的军士们,会留下极深的执念,而执掌军队的将领,也将会背负这些将士留下的执念,从而接受他们与妖魔作战后留下的气息。”
“同时,一位将军的任期越长,他对战场的把控能力就越强。通过将士们留下的力量,他能感受到将士们身上的情绪,也能感知到妖魔的位置。”
“也就是说,这份与深渊混合后的气息,会在将军身上滞留,为他带来力量,但是因为深渊的特性,又会随时随地都对人的身体造成侵蚀。”
这个说法,不死人简直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灵魂?”
“.......你这么说应该也没问题,将领们把这些东西称之为,自己的身后有英魂庇佑,因此才能百战百胜,保大炎万代平安。”
令点头,算是认可了不死人的理解。
“而火焰那一边,就更好理解了。凡是在边防参军着,都会得到受真火赐福的物件,保证自己能够有着直面妖魔的勇气与力量。将军更是如此,他一身的甲胄,都是按照最高规格的锦衣卫制式制作。”
“因此,他才能一边变得更强,一边保持清醒。”
也就是说,大炎的将领们,都有着能够吸收灵魂的能力。
即便泰拉人身上的灵魂微小,不死人也几乎不能察觉到死去的泰拉人身上的灵魂。
但在战场这样大规模的战斗之下,长达几十年的时间,一位将领也能吸收到足够的灵魂与力量,让自己变得更强,五感更加敏锐。
“而力量的交接,就留存在虎符之中。”
令在桌子上用手画出了一个简易的兵符。
“将虎符交给下一位将领,就代表着上一位将领失去了储存灵魂的力量。同时也就意味着,这位将领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而他们也会选择,将自己的生命交还给真火,在无数死去的军士灵魂,与深渊气息作为柴薪的前提下,让真火与神兽的力量能够永远存续。”
简而言之,就是。
“传承火焰。”
不死人和翁斯坦同时说了出来,两人都意识到了这个行为的本质。
“是的,这就是为什么,即便你消失了千万年,大炎仍然经久不衰。因为大炎人是在用他们认可的方式,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
令点点头。
翁斯坦忍不住开口说道。
“可是......初火难道不会越来越少吗?!而且这种牺牲少数人的行为......”
“不一样。”
不死人很快就意识到了大炎的传火,与他曾经经历过的传火差别到底是在哪里。
“翁斯坦,他们,和我们,不一样。”
翁斯坦顿了一下,眼神逐渐暗淡下来。
冷静一会儿之后,翁斯坦也发现了两者之间截然不同的情况。
大炎依靠着真火发家,用真火阻挡天灾,用真火斩杀妖魔。
这和火之时代的葛温王传续初火,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实际上有一个最大的区别就是。
“初火,不是泰拉,基础。”
不死人说。
“所有军士,都心甘,情愿。”
是的,这就是最大的不同。
因为初火是不死人留下的力量,所以真火的衰微并不会对大炎的地理环境,以及大炎人造成什么影响。
这个世界本身就是美好的,真火是抗拒外敌的要素,不会导致大炎变得扭曲。
在每一代大炎皇帝的带领下,普通的大炎人安居乐业,有着自己的美好生活。
而愿意参军的将士们,也都心甘情愿为了自己的国家去征战,去战死,用自己的生命保护自己身后的民众们。
而将士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结局。
他们和不死人不一样,传火这件事,不需要葛温王的号召,不需要许多人违背自己的理想与意愿,不需要像是一滩烂泥一样地活着。
“我没想到......”
即便是不死人,在知晓了这件事之后,也会觉得十分意外。
他相信自己的本意绝不是让大炎变成第二个传火之国。
但大炎却自己摸索出了一套能够延续国家,长盛不衰的方法。
翁斯坦把旁边的酒壶拿起,往自己嘴巴里倒完,然后一口吞下去。
对比起自己那个时代的情况,翁斯坦心中一时五味陈杂。
“那皇帝呢?”
翁斯坦发现,在这个过程中,大炎皇帝的作用竟然微乎其微。
难道皇帝就这样稳坐高台,让皇家血脉一直延续下去么?
“皇帝,等你们从玉门离开,见过他就知道了。”
令叹了一口气。
“历代的大炎皇帝,才是付出最多的啊......”
......
初一过的很快。
除夕夜和令交谈过之后,不死人和翁斯坦都没什么兴致再出门逛逛了。
初二很快就到了。
早上天还没亮,众人就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
不死人拔出螺旋剑挂在腰上,四人下楼退房。
“诸位今天也要去看祭火仪式吗?”
客栈老板在四人离开之前,开口问道。
“是。”
不死人点头。
“要不晚些时候一起去吧,我们一家子也打算去看看祭火仪式。”
老汉脸上的皱纹明显,两鬓斑白,脸上笑容也没了除夕夜那么灿烂。
“至少得送我们家小子最后一程。”
不死人没听明白客栈老板是什么意思,他只是摇摇头。
“我们想,早点去。”
客栈老板也没有强求,给四人指了路,就目送他们离开了。
等到不死人他们到达军营的时候,天空刚刚破晓。
但这个时候,军营里面已经忙起来了。
军士们整顿好了自己的队列,而大部分物资,也都收到了一边去。
不死人提早过来,他是为了看看,李庆将军所说的南征军。
在主将营帐找到了李庆将军。
今天的他穿上了一身黝黑的甲胄,上有无数划痕,不死人也从这身甲胄上感受到了浓浓的深渊气息。
果然是和锦衣卫相同制式的甲胄。
“神将大人,您来了。”
李庆看到不死人到了,他赶紧带着不死人来到营帐外面。
“南征军的将士们,已经准备好了。祭火开始,就是出征万魔窟的时候了。”
不死人没有再追问有多少南征军的人手。
虽然诏书中所说的是三万人,但明显不可能会有那么多军士跟着不死人一起去万魔窟。
于是,他一路跟着李将军去往校场。
李将军在前面带路,没有说话。
一直到校场门口停下的时候,李将军再转身过来,看向不死人。
“神将大人,到时候清缴妖魔,关闭通道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好。”
不死人摸了摸自己背后的大剑,应下来。
等到不死人站上帅台,李庆与不死人并肩站立。
朝阳之下,乌压压一片黑色的甲胄反射着金黄色的日光。
千万军士静默站在校场上,等着李庆下令。
李庆深吸一口气,他本来干枯的喉咙此刻却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与声音。
“青山仍在,英魂随身!”
李庆的眼眸熠熠生辉,原本已经撑不住的身体也涌出了无限的力量。
“诸将何在?!”
“到!”
在帅台下面,包括李墨在内的一众小将军们都回应着李庆的召唤。
“此去镇压妖魔,祭先祖英魂,愿山河长青。祖佑大炎,万世长存!”
数万人的怒吼凝成一股,冲散了天空中的乌云,露出了青灰色的天空。
“祖佑大炎,万世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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