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2.并未到来的日出
“醒了？”
灰犬睁开了眼睛，他听到的第一个声音，就是来自自己身边的W。
W和他一样，躺在病床上，全身上下缠满了绷带，然后小心翼翼地扭过头来，对灰犬笑了笑。
那笑容难看的很，毕竟谁也不会想要一个浑身都给缠满绷带的家伙就给自己露出一个嘴唇和眼睛。
“卧槽......你咋回事儿？”
灰犬被W这一笑给吓住了，他下意识想要撑着自己坐起来，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也被什么东西绑住了小腹，坐起来的动作被限制，让他非常地不舒服。
看着灰犬在床上挣扎，W也笑的更开心了。
但她还是提醒道。
“别乱动，我们俩现在的状态都不太适合乱动。哦对了，这是凯尔希说的。”
“凯尔希？”
灰犬愣了一下，他这个时候才来得及打量自己身边的环境。
他们已经不在那个破旧的村庄中了，而是来到了一个由石头临时搭建起来的房子里。
在灰犬旁边，还有用铁推车放置着的各种手术道具。
上面的血迹刚刚被清理过，但肯定也不能用了。
灰犬再看向自己的腹部，很明显的有血迹渗出痕迹，那就是自己接受了一场他都不知道的手术。
“我们和凯尔希他们汇合了？”
灰犬很明显还没有弄清楚自己的状态，他只能用力让自己的身子往枕头上面靠一点点。
“怎么过来的？”
“拉普醒了之后变成了帕奇。”
“？”
灰犬的脑袋歪了一下，他在确定W说话的真伪。
“我是认真的，拉普就是帕奇，帕奇就是拉普。”
W只能耐心给他解释道。
“梦里面的那个帕奇，因为梦魇的原因不能离开梦境，但是因为他以前也有过这样记忆丧失的症状，所以反倒没有任何问题，身体自己臆想出了一个人格，来维持基本的身体活动，而且还会下意识寻找自己的记忆。”
“梦境安全结束，帕奇也就脱离了梦境，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就像......呃，就像......”
“就像是一台终端被抽走了系统，结果这个硬件自己制造了一个系统维持终端运转，然后现在原系统回来接手了？”
灰犬下意识接话道。
“啊对！”
W猛地点头。
“就是这样！”
“......”
灰犬的脑袋一下就靠在枕头上。
他有点无法接受这样的变化，听起来太迷幻了一些。
“拉普早些时候已经和不死人有过了交流，所以我们就直接被带来和不死人他们汇合了。”
W继续给灰犬解释道。
“我们身上的异状也是靠凯尔希修复的，现在你还有那种眩晕的感觉了吗？”
听到W这么一说，灰犬才反应过来，虽然浑身都没什么力气，但是之前那种头晕恶心的感觉已经彻底消失了。
“诺，从我们身体里取出来的东西，就在那边。”
W朝另外一个方向努力伸了伸脖子，灰犬也就转过头去。
只见在一个透明的罐子里，两块奇异的肉瘤被分割成了无伉数份泡在了特殊的溶液里。
即便是在这样的溶液之中，这两块肉瘤也依然保持着缓慢的活动能力。
灰犬看着感觉恶心。
“这就是从我俩身体里取出来的玩意儿。”
W说。
“不过之前，能进入梦境里自由活动，靠的也是它。”
简单来说，进入梦境的几个要素，要么就是和梦境有关联，要么就是被梦境之主选中。
其中，整个伊比利亚本土人，因为长期与海嗣和各种阿戈尔的消息有接触，所以梦境之主能够将自己的权能渗透进他们的精神之中。
而不死人与帕奇这种，本就知晓部分世界真相的，就更是与梦境息息相关。
这次整个伊比利亚营地的人，就更是被梦境之主选作消耗品的存在，用他们的精神力为梦境添砖加瓦。
然而，像是灰犬与W这种，主动探究梦境的人，想要在梦境里维持清醒，就只能依靠特殊的手段。
拉普就用了最简单也最有效的那种。
简单来说，就是让灰犬和W的身体朝着海嗣开始转变，然后借由从身体里诞生出的海嗣器官，与梦境产生联系。
“你大哥来帮我们处理了一下身体，以后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W的脑袋转回来，她还是有些后怕的。
灰犬反倒是笑了起来。
“你怕了？”
“你不怕？”
W又转过脑袋去，反问道。
“那个时候你又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要是我知道我自己要变成那种怪物，我肯定还是会怕的。”
W说的话很真实，灰犬也不能辩驳。
于是，灰犬将手压在自己的脑袋下面不说话了。
过了好久，灰犬才幽幽冒出一句话。
“凯尔希还说了什么吗？”
“没有。”
W平静地回答道。
“她没有提起她的事情。”
“嗯。”
灰犬也很平静。
两人的目的很简单，找到和特蕾西娅有关的痕迹。
最好还能见到她。
只是可惜......
“不过她说，等你醒了之后，她会专门来找我们两个聊聊，应该那个时候多少会透露一点吧。”
W的声音越来越低。
“不过，我也不抱希望就是了。”
他们原本是抱着特蕾西娅并没有死去，这个理念才前来的伊比利亚。
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他们也在梦境里见到了那么多。
其实心中的或多或少已经接受了那个答案。
“先不说那么多，我有点饿了。”
还是灰犬主动先揭过这个话题。
大家好不容易从梦境里活着出来，现在就说这些有点太煞风景了。
“说起来，这是刚到晚上，还是没到天亮？啥时候能吃早饭啊？”
W平静地看着灰犬，说道。
“我刚吃了午饭。”
“？”
灰犬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他转过头去看了一眼窗外。
窗外只有天边的寥寥天光，甚至还能见到因为黑暗而亮起的灯火。
“你确定？现在几点？”
灰犬有些不死心，他问道。
“旁边有钟，一点二十三。”
W指了指墙壁上挂着的复古时钟，她神情复杂地说道。
“已经是第二天了，但日出始终都没有到来。”
......
正如W对灰犬所说的。
这已经是众人醒来之后的第二天了。
然而，从他们从梦境中归来之后，天边的日光就好像凝固在了此刻，世界都被静止了一样。
除了依然有风有雨，就没有任何一刻天空中有过光芒。
就好像他们的时间被卡死在了日出之前。
众人也缓缓从离开梦境的高兴中脱离出来。
昨天一天的时间处理营地的事情，今天中午午饭过后，大家终于还是有时间聚在一起聊聊接下来的打算了。
就在营地的会议室中，所有人聚集在一起，大家的神情都不太开朗。
“既然大家都不想先开口，那就还是我来吧。”
卡门双手放在桌子上，他语气沉重地说道。
“首先恭喜各位从梦境中回归现实，然而现实毕竟是残酷的。”
“营地里军士们的损失超过了一半人手，剩下的一半里，还有三分之一左右失去了战斗力。”
“而且，我派去联系附近哨站的军士至今也没回来，更没有任何消息从通讯器里传出来。”
“我们依然被隔死在了这里，而且，没有增援。”
这就是伊比利亚国防军营地的现状。
即便那场梦境消失了，夜晚却并没有因此结束，反而是停止在了日出之前的黑暗中。
“翁斯坦先生也迟迟没有联系，他本该在昨天就到达营地，但是现在都还没有出现。”
继卡门之后，凯尔希也开口说道。
“我怀疑，翁斯坦先生要么是被拖住了，要么就是被梦境之主拖入了某个为他而设下的梦境之中。”
“毕竟我们杀死的只是他的代言人，并不是梦境之主本身。”
是的，众人在梦境中杀死的只是梦境之主的使者，并不是他本尊。
而即便如此，众人也曾简短地直面过梦境之主的力量。
在梦境的最后，所有梦境在众人眼前塌缩的时候，他们曾短暂地在那片梦境虚空后窥视到了那个身影。
它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有着不一样的身躯。
“但是，我这里还是有一个好消息的。”
凯尔希不紧不慢地说着，然后摸出了一张纸条，摆在自己的面前。
“阿尔克的位置，找到了。”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张纸条上。
纸条上写着没人看的明白的文字，甚至在文字后面还附带了一串数字。
“这是阿尔克最后一次出现的坐标，能够解读这串代码的，只有阿戈尔的港口，或者是伊比利亚的哨塔。”
“只要我们能找到一个尚且完整的哨塔，就能从哨塔的航海图里面定位阿尔克的位置，对其发出呼唤信号。”
“阿尔克处在休眠的状态中，一旦接受了这串代码的呼唤，就会自行启动，朝我们航行而来。”
凯尔希所说的事实，就意味着他们有了能够前往阿戈尔的手段。
至少在这里的大部分人的目的，都是这个。
这个消息极大地振奋了在场的所有人。
只要能到阿戈尔去，那他们的付出就没有白费。
“完好的哨塔吗......”
卡门摸着自己的白胡子下巴揉搓了一会儿，他手掌上的绷带非常显眼。
在昨晚上的营地防守战中，卡门不断击发自己的手炮，作为人类之躯，他的肉体显然无法硬抗那么频繁的冲击。
即便是大审判官的体魄，他的虎口也因此开裂，甚至骨头也隐隐作痛。
“如果是要找完好的哨塔，那距离我们最近的一个哨塔，在一周前刚接受过我们的巡回检查。”
卡门在这个时候接话说道。
“伊比利亚国防军内是有收编了从阿戈尔前来的工程师，虽然他们不能检查核心系统，但是试运行一下还是可以的。”
“只可惜，那个时候我们没有从航海图上找到任何还能够回应的舰船。”
卡门的语气充满了惋惜。
但很快他就调整了过来，毕竟眼前摆着的就是一份能够使舰船回应的代码。
“那接下来安排一下行程，十个小时之后整队出发。”
凯尔希一锤定音，敲定了接下来的行程。
实际上，这也是所有人都希望的答案，因此并没有任何异议。
最后，凯尔希和卡门留下来，要商量一下具体的方案。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前往阿戈尔，而且也不能保证这一路上去哨塔就不会有任何危险。
虽然梦境已经结束，但是来自海嗣的攻击却并没有停下。
比起梦境刚刚到来的时候，现在的海嗣只是会偶尔回荡在营地周围。
但这也预示着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
海嗣已经上岸了。
不知道除了这里之外，伊比利亚的人民会怎么样，但是卡门已经没有时间去关心这个问题了。
而如果他们所有人一去不回，卡门也要做好接下来的布置。
两人继续在会议室里聊了有一段时间。
等到凯尔希抱着自己手中的文件出门的时候，一个人影吸引住了她的视线。
准确来说，是这个人来到了凯尔希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凯尔希医生。”
善于使用长槊的深海猎人在凯尔希面前，话语间很有礼貌。
“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聊聊。”
“这里方便吗？要不找个偏僻一点的地方？”
凯尔希似乎已经知道歌蕾蒂娅要和她说什么了。
歌蕾蒂娅沉默着点点头。
于是，两人在凯尔希的带领下，来到了罗德岛医疗营地的休息室。
刚刚走进房间，凯尔希还没来得及问歌蕾蒂娅发生了什么事情。
歌蕾蒂娅就开口说道。
“凯尔希医生，你不久前才给那两位战士做过手术，摘除了海嗣器官是么？”
“是。”
凯尔希点点头，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帕奇也给所有人解释过这件事的原因了。
听到凯尔希承认，歌蕾蒂娅向旁边走了两步，挡住了唯一的大门。
在昏暗的灯光下，歌蕾蒂娅将自己的紧身衣在脖颈处下拉了一点。
凯尔希瞳孔猛然收缩，她的手也下意识抓住了自己身后的桌角。
“这是？！”
歌蕾蒂娅的脖颈上，一片一片的鳞甲由好似海嗣肉体一般的软组织拼合在一起。
在昏黄的灯光下，反射着奇异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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