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3.口信
“我本来不想来找你的，但是我感觉......”
歌蕾蒂娅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让绑在自己身上的绷带不至于那么轻易地就会被人发现。
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这半个小时之间，凯尔希封闭了整个手术室，由她自己一个人执行了这一场手术。
歌蕾蒂娅的全身几乎都已经被那种黑色的鳞片与软体组织所覆盖。
手腕上也满是粗糙的处理痕迹。
可以想象的出来，为了让队员们无法察觉到自己的异状，她一次又一次地把生长到自己手腕上的鳞片，用指甲或是武器，连带着肉体一同割下。
然而这样的努力终究只是杯水车薪，如果这东西继续野蛮生长下去，歌蕾蒂娅无法想象她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什么时候开始的。”
凯尔希看向了在床上躺着整理衣服的歌蕾蒂娅。
她的麻药劲刚过。
为了让深海猎人的肉体也能感受到麻痹效果，凯尔希几乎用了精英干员十倍的用量，才让这位深海猎人堪堪睡了不到半个小时。
“从我上岸开始。”
歌蕾蒂娅已经并不忌讳将这件事情讲给凯尔希了。
“我在伊比利亚呆了有一阵子，我从没来过伊比利亚，即便我知道它曾与我们阿戈尔交好。”
“阿戈尔出事之后，我就在伊比利亚躲藏，直到我遇见了那位黄金骑士。”
“翁斯坦先生么。”
凯尔希自然是明白歌蕾蒂娅说的是谁。
“他没有察觉到你身上的变化？”
“没有......好吧，或许他有，仞但是他并没有说破。”
歌蕾蒂娅仔细回想了一下，她最后还是觉得翁斯坦知道她身体的变化。
“至少现在，我没有和任何人坦白过，除了你。”
歌蕾蒂娅看着凯尔希，她想让凯尔希相信她的话语。
因为现在，只有凯尔希知道如何处理她的身体。
“我原本也不想告诉任何人的，但我撑不住了。而你又是能够控制梦境的那个人。”
歌蕾蒂娅也是做出了多方面的考量。
如果不是凯尔希在最后于梦境中展现出了自己与梦境非凡的关联，恐怕歌蕾蒂娅也不会和凯尔希讲述自己的变化。
“这些东西......我能感受到，它们在渴求我的肉体。但在改变我的躯干时，也在给我提供更加强大的力量。”
“越是靠近阿戈尔，我身体的变化就越是明显，但我无法抛弃阿戈尔独自离去。”
“对于阿戈尔人来说，这就像是一项使命，我们不能拒绝与生俱来的责任。”
听着歌蕾蒂娅一边说自己的情况，凯尔希就在旁边收拾手术用具。
她把从歌蕾蒂娅身上摘下来的鳞片放到特定的容器里。
之前已经询问过歌蕾蒂娅了，她并不拒绝让凯尔希收集起来当做研究用品。
然而，凯尔希听到歌蕾蒂娅将回到阿戈尔这件事当做自己的使命的时候，她收拾东西的手还是顿了一下。
“阿戈尔人......都和你是一样的想法吗？”
凯尔希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歌蕾蒂娅并没有想太多。
她还只是以为凯尔希又开始下意识打探深海猎人的信息了。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好隐瞒的事情，并无价值。
“是的，至少现存的其他两位，和我的想法理当一致。”
“凯尔希医生，这不是什么我们自己的意愿，而是某种在我们脑子里的声音，催促着我们做出的行动。”
歌蕾蒂娅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抬起眼睛看向那边的凯尔希，说道。
“当然，我们并不排斥。毕竟那是我们诞生的地方，是我们的故乡。故乡，就总是要回去的。”
“况且，作为一个深海猎人，猎杀海嗣本就是我们的职责。让海嗣占据阿戈尔这件事，就是深海猎人的耻辱。”
作为阿戈尔的建造者之一，凯尔希听到深海猎人们讲述起这件事的时候，她的心中颇有感慨。
“好吧，有关你的使命这个话题就先到这里。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凯尔希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她转过头来看向歌蕾蒂娅。
“我只是给你暂时处理了一下外面的异变症状，你自己应该也清楚，真正的变化来自于你的血脉。”
凯尔希毫不避讳地说道。
“深海猎人在诞生之处，就有部分海嗣的特征......你别这么看着我，就算是分析也能够分析地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深海猎人天生就能在梦境中有着更有效的移动方式，你们在梦境中是有优待的，梦境将你们划分为了海嗣。”
“现在梦境已经结束，你必须要面对事实了。”
“如果深海猎人是糅杂了海嗣的一部分所创造出来的战士，那么当你不得不面对你自己的时候，你会怎么做？”
凯尔希从旁边拉了一个凳子过来坐下。
看起来她是打算和歌蕾蒂娅好好聊聊这个话题。
“你们深海猎人这么多年，有没有察觉到这个秘密？还是说你们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愿意将它公之于众呢？”
歌蕾蒂娅陷入了沉默。
凯尔希也就这样盯着歌蕾蒂娅，没有说话，等她发言。
又是好几分钟过去了，歌蕾蒂娅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来。
“我是不久前才知道的。”
她说道。
“一开始，我以为身体的变化只是因为远离故乡而产生的。”
“直到后来，我恐惧地发现，我居然能够听懂海嗣的话语，甚至能从他们的语言中感知到一些情绪表达。”
可以想象，歌蕾蒂娅在刚知道这个事实的时候，对她有着多大的冲击。
“但这不是我应该考虑的事情，凯尔希医生。不用再问我有关深海猎人的事情了。”
“我需要你们的帮助，等你们到了阿戈尔，许多问题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不是么。”
“我是阿戈尔的军事执政官，我理应驱逐那些占据阿戈尔的怪物。其他的事情，都是在拖累我的思想。”
歌蕾蒂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非常地纯粹。
她是那种为了一个目标，可以做出一切事情的人。
听到歌蕾蒂娅这么说，凯尔希也就站起了身子。
“我明白，你好好休息。”
“还有九个多小时就要出发了，做好准备。”
于是，凯尔希抱着那个密封起来的箱子离开了手术室，将这里安置成为了病房，以供歌蕾蒂娅能有一份安稳的睡眠。
而歌蕾蒂娅也在凯尔希离去之前向她表达了谢意。
“非常感谢您愿意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凯尔希医生。”
她还是不愿意让这件事影响到自己的队员，乃至于其他与深海猎人正在合作的人们。
凯尔希身子一顿，然后背对着歌蕾蒂娅点点头，随后关上了房门。
......
另一边，帕奇，不死人，还有系火女，以及灰犬W都凑在一个房间里，围坐在篝火旁边聊天。
“最开始我们就去找过博士了，不然我们也不会来到伊比利亚。相信我，大哥，博士知道的事情超出你的想象！”
灰犬一边用夸张的肢体动作给不死人讲述来到伊比利亚的经过，一边告诉不死人博士并不简单。
当然，博士并不简单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了，因此也没人会在意什么。
不死人只是微微点头，就把这件事情揭过了。
螺旋剑重新回到了篝火中，没有半点被移动过的痕迹，就好像系火女没有拔出它，也没有带着它把门口那足足有三四层楼高的尸体堆杀出来一样。
至少在不死人面前，系火女想让他来保护自己。
帕奇也没有管灰犬和不死人吹牛。
他只是单纯地坐在篝火旁边，眯着眼睛享受不死人升起的篝火。
即便他已经几乎摆脱了不死人的身份，但这种在记忆中印象深刻的东西还是不会消失。
帕奇曾经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找一个角落蹲好，一边感受背后的冰冷，一边面对篝火的炽热。
这才是他最惬意的休息方式。
直到凯尔希走进了房间里。
众人才齐齐将目光转向了凯尔希。
“都看着我干嘛？”
凯尔希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她都有些不自在。
“怎么......都这么奇怪？”
灰犬和W的视线是最奇怪的，反倒是不死人和帕奇都只是在确定凯尔希的状态。
于是，灰犬还是忍不住了，他问道。
“所以你还是凯尔希吗？”
“？”
凯尔希用看傻子的表情看向了灰犬。
他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你看啊，帕奇从梦境里出来的时候，拉普就变成了帕奇。”
灰犬看了一眼帕奇，然后又看向凯尔希。
“那你......是不是变成了什么其他人？”
“......”
凯尔希一时间居然觉得灰犬这个推论可能还有点道理。
不过很快她的脸就冷了下来。
“干员灰犬，如果你的脑子不太清醒，可以继续去病房里睡一会儿，不用强迫自己在这里烤火。”
“对了对了对了！”
灰犬一拍大腿，他感叹了两声。
“这才对味儿嘛，之前那简直就不是你！”
灰犬这么耍贱，就连W都没忍住，脸上的表情几度濒临崩溃，更别说帕奇了。
帕奇的脸早就跟个菊花盛开一样灿烂，原来没有取回记忆的凯尔希是这个模样？
凯尔希的嘴角抽了抽，最后还是放弃逼着自己保持原来的状态，略有散漫地在篝火旁边坐下。
“我们确实挺好奇你现在的状态，不然也不会聚在这里。”
帕奇笑了一会儿，还是说起了正事。
“所以梦境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还捏在手上吗？”
这其实非常重要，对于众人来说，这是是否能够直面梦境之主的关键。
或许旁人不清楚，但帕奇明白，这场梦境本身就是梦境之主部分权能的显化。
如果凯尔希依然保持着那个梦境，那她或许真的有和梦境之主正面对抗的能力。
但很可惜，凯尔希摇了摇头。
“在祂试图破坏规则，崩裂梦境的时候，我能感受到的是，围绕着这个主梦境周围的许多梦境都像是气泡炸开一样消失了。”
“这个梦境也不例外，底层规则终究是由祂来书写的，当祂的力量被抽离之后，自然也无法维持太久。”
虽然很可惜，但这也说明许多梦境因此崩毁。
至少他们说不定因此拯救了许多每晚都会做噩梦的伊比利亚人。
“那你现在......”
帕奇又看向了凯尔希。
“到底是凯尔希，还是特蕾西娅？”
这个问题一出现，灰犬和W都把视线转过来了。
他俩会来不死人这里等着，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帕奇刚刚和他们说了才知道，原来在那个梦境中出现的特蕾西娅神像并不是特例。
神像本身就有连通灵魂伟力的功能。
在现实的某个地方，一定也有一座他们所见的那种神像，承接梦境中所诞生的力量。
这就是说，那里确实存在着特蕾西娅。
灰犬和W心心念念的特蕾西娅，就在自己眼前，可他们却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
然而凯尔希接受了特蕾西娅的馈赠，取回属于自己的记忆之后，也就代表了她接受了特蕾西娅的灵魂。
那么，现在的凯尔希，到底是凯尔希，还是糅杂了特蕾西娅的凯尔希呢？
“我就是我。”
凯尔希语气平淡，和以往并没有什么差距。
“特蕾西娅并没有试图夺走我的身体，她和我聊了一会儿......仅此而已。”
一时间，大家都没有说话了。
帕奇是因为问到了自己想问的，灰犬和W则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
怎么去问啊？这是特蕾西娅的选择，而且大家现在都活着出来了。
这个时候去怪凯尔希没有让他们见到特蕾西娅最后一面吗？
那是不是太畜生了一点？
不过，凯尔希却看向了灰犬和W。
“你们两个跟我过来，我有点事要和你们讲。”
说着，凯尔希站起了身子。
灰犬和W看起来都没啥精神。
凯尔希叹了一口气。
“是她让我给你们带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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