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丹朱之歌
“这个世界上其实没有什么让人不开心的，只要过下去，总归是会想起开心的事。”对于丹朱来说，她的人生确实过得如同这句话一样。什么崩坏啊，灾难啊，末世啊，使命啊。这些对于旁人来说重要，对丹朱来说却不算什么。反正她前半生就是这么无忧无虑，没心没肺，指望着她去拯救世界，那还不如让帕朵菲利斯去。丹朱觉得自己确实不是一个当英雄的好材料，她生性就这么散漫，又没什么显著的才能。姐姐苍玄有才，却不愿上心。师妹梅露蒂娜有才，却为过去所困。所以丹朱其实觉得自己无才，其实也没什么不好。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虽然是句老话，虽然她也没啥德行。但是总归是……没什么要紧。做人嘛，活得开心。可丹朱，也不是什么圣人。朋友们陆续都不在了，让她继续这么没心没肺的，装，也是装不下去的。丹朱这辈子重要的人也不多，可是大地燃尽，五万年过去……她能有几个认识的人？小学时的同桌死了……中学的老师死了……高中的教导主任……大学的舍友……丹朱二十岁之后的人生，就是听着这些过日子。过得下去……那才有鬼嘞。可丹朱有什么办法呢？凯文那么强，可过得比她们都苦。梅那么聪明，却生生把自己累得没副人样。想要拯救的人，都死了。侥幸活下来的人，心也死了。末世就是这样一个东西。它不是传说，也不是历史。而是经验。对于丹朱来说，这是最残酷的。可丹朱还是这么活了下来，继续那么“没心没肺”，如果她不这样活着，那周围就更冷清了，她讨厌那样。可这样活着，也没什么不好。丹朱她打心底里觉得，过去的东西，就让它过去好吧。背负着过去，就只能永远徘徊，过去存在的人，也不会因此感到开心。开拓未来，接受过去，这不是权力，而是义务。活下来的人，必须接受过去。不能忘记，那意味着背叛。但不能被束缚，因为那意味着更深的背叛。一个人无论走多久，过去都会如影随形。既舍前尘，便无明日。丹朱算不上一个聪明人，可她也不笨。可很多她都能想明白的东西，别人想不明白。就像苍玄，就像梅露蒂娜，就像华。她很久没见到梅露蒂娜了，不知道她是否还如同过去那般。若是，让人担心。若不是，或许应该欣慰。……丹朱，16岁“丹朱，你这次又不及格了……”“好啦好啦，我知道老师你要说什么，是不是你姐姐苍玄明明每次都能拿第一，你竟然不及格？”“丹朱。”班主任叹了口气，“我也是教书育人的老师，怎么会这样说？你和你姐姐，长的再像，也不是一个人。”“唔，可是老师，我又不会读书，就我这样读到大学，又能怎么样呢？”“读书本身没什么意义，但是当然不知道做什么的时候，不如学点东西，总是好的。”班主任摇了摇头，“很多人觉得，读书，上个好大学，就是读书的意义了。可是这个世界哪有那么好懂？丹朱啊，老师知道你的性子，不喜欢读书，可人生的出路也不止一条。”“可我不知道做什么啊。”“所以我才让你读书啊。大家都不做的事情，不代表它错，大家都做的事情，不代表对，但至少不会错的一塌糊涂。读书也算是一个门路，在你没想清楚之前，总归是一条出路。”“老师您说的真多。”“当老师的，都是这坏毛病。学生总觉得老师自以为是，可是老师也是没办法。”班主任叹了口气，把试卷拍在丹朱脑门上，“你这样的孩子，挺讨人喜，可是也要自己想想自己的出路才行。不管做什么，总归是要稳稳当当的。”“记住啦，实在不行……就让别人罩我呗。”“这话可真是混蛋，那要是没人照顾你这个臭丫头呢？”“怎么会？我这么可爱是不是老师？”“是是是，那要是有一天，你要去罩别人呢？”“反正丹朱我烂命一条，爱咋咋地。”听到这句话，班主任再次叹气。“老师，我跟您开玩笑呢……额，是不是开的太过？我道歉！老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知道你这孩子心眼不坏。丹朱，到了那时候，其实躲一躲避一避也没什么不好。”班主任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跟你说这些话干什么，你一个学生，什么时候需要这种建议了？”“说不定哪天用上呢？”“那可千万别，老师我可不想去参加你的葬礼。”………丹朱，24岁“苍玄，好人真是不长命。”“这个时代，都不长命。”丹朱和苍玄看着面前的墓碑，两个人很罕见地没有嬉皮笑脸。“你难过吗，苍玄？”“难过啊，这是我最喜欢的老师了吧？毕竟，你也知道，我的性格，也不讨喜。”“我也是啊，给他填了不少麻烦呢。”丹朱挠了挠头，“可日子总得过下去，死的人越来越多……老师，我们不能经常来看您，请您千万见谅。”“……”苍玄却没有出声，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气，“快下雨了，回去吧。”“……恩，回去吧。”丹朱知道苍玄是对的。这个末世，谁都不长命。她们还得去参加下一场葬礼。………“……”当丹朱坠落到地面的那一刻，她想起了很多很多事情。听说人临死前会想起自己的人生，看来不是谎言。她用已经模糊的视觉勉强看到停下行动的蚩尤。“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看到我杀的都是九幽族！丹朱！丹朱！我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人类，人类到底想要我做什么！”蚩尤被红色的锁链缠绕着，发出疯狂的咆哮。“一个人错，不代表一个族错。”丹朱仰着头躺在地上，“一个人错，不代表人类都是错的。”蚩尤杀死九幽族长老，无可厚非。可它滥杀无辜，却是出格。因此牵连周围山脉，影响其它部落百姓生计，是大错特错。“蚩尤……我看到你的时候就明白了……你不是什么恶兽，可蚩尤……”丹朱轻轻闭上眼睛，“你做的一切，都是那个意志的……操纵。你和九幽族，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沦为崩坏的傀儡……”“可我不想让你们死！”蚩尤奋力地挣扎着想要靠近她，它刚刚发疯了，看不清面前是谁，当这个锁链帮它取回意识的时候，丹朱已经坠落到地面上了，“我只是不想让你们死而已！我只是救了九幽族的几个人而已！我只是……”我只是想和你们当朋友而已。可我不知道会这样啊。“你什么都没做错……蚩尤。”丹朱勉强翻过身，伸出手，放到蚩尤垂下的巨大的头颅上，“可这个世界太复杂了……你还太小，你不懂。我不怨你，苍玄也不怨你，不然她不会隐瞒你的事情。”“我不懂，苍玄说的，你说的，我都不懂。”蚩尤只是摇头，“你会死吗？丹朱，你也会死吗？和苍玄一样？”“人都是会死的……”丹朱露出笑容，她的额头上还有血迹，可看上去没有一丝痛苦，“蚩尤……你会明白的……其实这个世界上其实没有什么让人不开心的，只要过下去，总归是会想起开心的事。”“我就是这么……”“……”这句话蚩尤没有听完。是丹朱没有说完吗？还是因为另一个声音，掩盖了她的话呢？“蚩尤！我要杀了你！！！”在远方，持剑的姬麟如同暴怒的狮子一般，面目扭曲。“都是你们的错……”蚩尤带着身上的锁链，向这个女人发出咆哮，“都是你们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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