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不太聪明的亚子
“……唔！”
嘈杂的声音一瞬间涌入耳道，带来一种近乎眩晕的冲击。游矢猛地睁开双眼，只见自己正身处一条熟悉的街道上。车水马龙的街道、摩肩擦踵的行人，一派繁华而寻常的街景。
一声轻响，书写着灵摆召唤介绍和游胜塾地址的木牌姗姗来迟地落地。什么欲望大奖赛、主持人、赞助者、大逃杀、欲望神庙、八强……都仿佛是虚无缥缈的幻想一样，朦胧、遥远。
“——但是，不是幻想啊。”
轻轻敲击着太阳穴，游矢皱眉整理着脑海中突然多出来的一小段知识。其中蕴含着三段信息：
一，欲望大奖赛在凌驾于物质世界的超次元举行，即使度过千万年的岁月，于参赛者所处的宇宙而言也不过是一秒不到的刹那。
二，下一场游戏将在二十四小时后举行，届时无论玩家们身处何地、在做什么，都会被传送至欲望神庙之中，因此应尽量独处。而假如玩家死亡、或者处于无法进行游戏的状态，则视作弃权。
三，玩家无法以语言、文字、肢体语言等任何形式留下任何关于欲望大奖赛的信息。如果有什么“东西”询问大奖赛的相关事宜——逃。那不是“人类”。
“……这什么，让人不舒服。”
第三条信息中的警告意味让游矢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玩家无法透露欲望大奖赛的信息，但却会被不是人类的“东西”询问？
连物理法则都能够随意编纂，宛如神明般的举办方，也有感到棘手的敌人吗？
皱眉思索着。而就在这时，少年突然发现脑海的信息之中，多出了一段“本不该”存在的第四条信息。
四，如果你改变了主意，可以呼唤我的名字。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第一时间施与援手。
——你的榜一大哥，赞助方：星见瞳。
“切，还不死心。”往地上啐了一口，游矢在原地站了一会，伸手入怀，取出一张有着蓝色边框的卡片，安静而出神地看着。这是他之前通过Boost开启灵摆卡盒获取到的卡片之一，卡图上，暗红长发的少女视线仿佛穿透了时空的距离，静静地与卡片外的少年对视着。
游矢张开口，嘴唇颤动着，无声地呢喃着手中卡片的名字。
【轨迹之魔术师】。
明明是只存在于都市传说中、从来都不曾有人证明过其存在的“连接怪兽”，却在入手的一瞬间给他以无比熟悉的感觉。
想悲伤，想落泪，想笑，想撕裂，想毁灭，想……
赤红的双眸有一瞬间失去了高光，仿佛化作初始与终焉的黑洞、吞噬世间万物。但就在这时，指尖传来一股撕裂般的剧痛，让游矢猛地反应过来，瞳孔中的异象也随之消失。
“痛——都出血了！”
将受伤的手指含入口中，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手中、割开伤口的罪魁祸首，游矢心中忍不住浮现出一丝狐疑。
他……有拿出这张卡吗？
将卡片翻转，四只明显属于女性的手臂交叠，呈现出一种美好的意境。这也是游矢从Boost＆灵摆盒中开出来的卡片之一，装备魔法——【歌冰丽月】。
“……呼，麻烦事一堆接着一堆。比起这些小事，还是回家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准备明天的比赛吧。”
摇了摇头，少年对地上的招生木牌看也不看，转身就沿着来时的道路往回走，一边走，口中还一边嘟囔着。
“啊……说起来，还得和老妈柚子她们解释多出来的卡片的事情啊。真麻烦……用LDS社的新品试用活动能搪塞过去吗……”
游矢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行人之中。与此同时，自始至终都徘徊在他身上的目光也随之抽离，渺茫、淡化，仿佛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过般，消失在天地间。
‘……计划……有变，未知的伟大存在介入了这个宇宙。’
‘在那位大人复苏之前……不可打草惊蛇。’
‘从四重身下手……予以试探。’
……
“……嘶……呼……”
塞蕾娜深吸一口气，怀着满腔的喜悦与期待，伸手推开了眼前其貌不扬的平凡木门。
“教授，遵从您的旨意，塞蕾娜前来——唔，抱歉，打扰到您了吗？”
“没有，正好这边的谈话也结束了。”
漆黑的眸子在门口的少女身上转悠一圈，双手搭桥撑着下巴的星见瞳将视线收回，重新投在眼前满头大汗的研究人员身上，不咸不淡地开口：“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你可以回去继续进行研究了。记住我的话，技术本身不分善恶，但是使用它的人分。博士，你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不要逼我毁了你，好吗？”
“……噫！是，是的，鄙人一定……一定铭记于心！”
半老的阴翳男人如获新生，忙不迭地点头哈腰，随后也不顾塞蕾娜异样的眼神，就这么穿着湿漉漉的裤子逃命般冲出了办公室。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腥臊味，星见瞳轻叹一声，起身推开窗户。
“我还想着那家伙要是弄脏地板就绝对宰掉呢。可惜，那个玩虫佬没有取死之道啊。”
窗外是蔚蓝的碧涛。湿润的海风如同轻柔的羽毛，带走污浊空气的同时也轻抚着少女的肌肤，让塞蕾娜原本有些热血上头的大脑重新冷却下来。
“……教授很讨厌那个人吗？”
“讨厌吗……如果是一百年前，我大概会回答Yes吧。”背对着少女，星见瞳没有回头，只是眺望着一望无垠的大海淡淡道，“那家伙作为研究者而言非常纯粹，自身能力过硬，对赤马……嗯，我的忠诚度也很高。除了恶趣味外可以说是完美的属下吧。”
“所以我留了他一命。世界想要发展，终究是离不开这些技术型人才。”
“……”看着少年孤傲的背影，塞蕾娜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教授，我——没有辜负您的期待！”
“是没有辜负‘我’的期待，而非‘教授’的。”星见瞳转过身，凝视着少女如湖水般碧绿的双眸，缓缓道，“你之所以能获得参加欲望大奖赛的资格，是因为你的愿望被判定为‘无法实现’。换言之，赤马零王那家伙从一开始，就不曾、也不会，对你抱有一丁点期待。”
“……诶，赤马零王？我记得那不是……”回想起大逃杀游戏开始前、主持人曾经提到过这个名字，塞蕾娜精致的脸庞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茫然的神色，“教授，那是谁？非常有名的人吗？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到他？”
而同时，她也为对方能够直言“欲望大奖赛”这一名称的事实而震惊。塞蕾娜早已尝试过，就像脑海中的信息所告知的一样，关于大奖赛、关于她在超次元所经历的一切都只能存在于记忆之中，无法化作语言、文字等形式输出。其他玩家想来也是相同的状况。
而眼前的少年，不仅曾在欲望大奖赛的游戏中现身、通过语言给予她帮助，还无视了玩家所需要遵守的戒律！？
塞蕾娜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证实。教授在欲望大奖赛的举办方那里享有崇高的地位，是凌驾于他们这些玩家之上的存在！
“你也真是有够迟钝的了。看来‘那（零）孩（伊）子’理性的部分你没能继承到啊。”
重新坐在办公桌前、双手置于桌面。星见瞳盯着塞蕾娜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既然如此，我就把话说得更明白一点吧。”
“塞蕾娜，这是我们的第二次正式会面。第一次则是在欲望岛上，在雨林地形之中。在此之前，我们不曾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进行过任何形式的接触。就连一个眼神的交汇都不曾有过。”
“用这个宇宙的时间来计算，就在半个小时前，学院的教授还是‘赤马零王’。”
“……什——！？”
过于劲爆的信息让塞蕾娜面露惊愕之色，仿佛内存爆满的老旧电脑一样大脑过载：“教授……不是教授？赤马零王是……教授？那您……你……您是谁？教授是谁？我又是谁？”
看着眼睛里冒蚊香、自己把自己搞死机的塞蕾娜，星见瞳的嘴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塞蕾娜，你真的……不怎么聪明呢。也是，如果换作是其她三柚子中的任何一个，都应该能察觉到赤马零王明显异常的态度才对。”
“没办法，帮你梳理一下吧。首先是，大神祇官——也就是主持人跟你们说过了，赤马零王因为某人强烈的愿望从世界上消失了。这你还记得吧？”
“……嗯……”
混乱中的少女轻轻点了点头，全力试图跟上信任之人的节奏：“是……上一届胜出者许下的愿望吗？”
……至于眼前的少年似乎根本不是那个“本该”信任的人的事实，塞蕾娜过载的CPU已经顾不上处理了。用专业术语来解释——信任危机的时点被连锁而至的大当量信息炸弹卡掉了，无法发动！
“你就那么理解也行。”星见瞳既不承认也不否定，只是用模棱两可的说辞避免了直接的回答，但这在塞蕾娜的眼中却无异于肯定了她的猜想，“总之……虽说赤马零王是个无可救药的混账人渣，但他毕竟是一个次元的领导者，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会引发不小的动荡。为了不让事态朝糟糕的方向发展，我接受了他的存在，代替他成为了‘教授’。”
“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等等……让我……想想……”表情复杂地点了点头，塞蕾娜拼命在脑海中回想着关于“教授”的记忆。
小时候通过报纸看到的，那名声称要给融合次元带来希望的男人的照片，与眼前的少年模样重合。
入学典礼上严肃致辞、对新生表示欢迎的，是与眼前一般无二的少年。
在她训练时远远旁观的，是少年。
以冷漠眼神注视着她的，是少年。
对她下达禁足令的，还是少年。
可以说，在少女并不漫长的人生之中，星见瞳那黑发黑瞳的俊美少年形象占据了极为重要的部分，甚至可以说是塞蕾娜人生中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
“……我不能理解啊……熟悉的人不是熟悉的人、不认识的人才是熟悉的人什么的……”
塞蕾娜抬起头，毫不畏惧地迎上星见瞳的视线：“您……你……您是，真正的‘教授’的敌人吗？”
星见瞳轻笑一声，反问道：“硬要说的话，是。他是全人类的敌人，而我永远站在人类这边，因此，我是赤马零王的敌人。”
“……这样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塞蕾娜对眼前之人的话语依旧抱有近乎百分之百的信任，“真正的教授……是如此人神共愤的人啊。”
“我应该生气地反驳……因为我对您的记忆与感情全部都来自那个赤马零王，而如果换作是您被指责为人类之敌，我一定会气炸的。”
“但是……对现在的我而言，那是个完全陌生的人。我的记忆中没有一丁点关于他的事，甚至就连那个人的长相都没有一丁点印象。我……稍微感觉到有一点可悲。”
塞蕾娜精致的脸庞上呈现出复杂的表情，看向星见瞳的眼神也不像之前那般无畏，而是带上了一丝怯懦与躲闪，嘴唇轻颤：“我……该用怎样的感情和态度……面对您呢？”
“那就要由你自己决定了。出走也好叛逃也罢，装作无事发生也行，我全都不在意。”
星见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同时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被恰得青紫的腰肉，疼得一哆嗦。
多亏了这女人采访环节的自爆，他差点被艾拉和丽或剐了！
天可怜见，他真没对一个年仅14岁的少女抱歪心思啊！就过过眼瘾不行吗！
就在他心中腹诽时，“咚，咚，咚”，三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起。随后响起的是游里慵懒的嗓音：“教授，我们进来咯？”
“门没锁。”星见瞳瞥了一眼面色复杂的塞蕾娜，淡淡道，“总之，俗世的身份无关紧要。塞蕾娜，我对你在欲望大奖赛中的表现抱有期待，只要你能够不辜负这份期待，我就会一直站在你的身后。”
“……哦呀，好像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
刺耳的门轴转动声中，紫发紫瞳、给人以阴冷印象的少年一脸惊奇地推门而入，以第一天见面般的讶异眼神在星见瞳身上来回扫视：“教授，你难道是——唔，说不出口。那个‘比赛’的知情者吗？”
没有理会游里的询问，星见瞳的眼神落在了同行而来，双手被捆缚在身后，有着黑紫长发与赤赫双眸，气质温柔而坚强的婷婷少女。
“黑咲琉璃，吗。”
“真巧，我的女儿……也叫琉璃。”
——————————————————————————————————————————
看小说就用200669.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