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菜板和女孩儿
《楚辞·离骚》中记载：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
就是说，望舒是月亮所乘之车，在前方奔驰；而在望舒的后面，名为飞廉的神兽紧紧相随。
坐落于狄花洲之南的望舒客栈，亦有此种浪漫怀揣其中。
此时，客栈升降台，准备上阁楼住店的一位姑娘和侍女，正紧靠在护栏角落，躲闪着站在平台前方，手上扛着把斧头一脸凶样的男孩儿。
正在思考的空，意识到自己把别人吓着，赶忙把斧头垂在腰侧，朝女孩儿点头笑笑，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今早在言笑那做了一顿饭之后，言笑并没有接着教空怎么做菜，或者讲授厨艺基础知识，而是从柴堆里，找来把斧头递给空。
用言笑的话来说，一个厨子，在开始学做菜的时候，必须有一张专属自己的菜板。
这样，你剁过的肉、杀掉的鱼，还有切的蔬菜，所切的每一刀，菜板都会记录下刀痕，这是学厨到出师的见证。
于是空背着这把灰黑色的旧铁斧，踏上了给自己做菜板的旅程。
来客栈的人熙熙攘攘，不妨携带刀和剑的镖师，但武器大都藏在鞘里，或使用布匹缠绕包上，像空这样提着把斧子往出走的，行人大都是避让。
“去哪儿找菜板原料呢？”空走出客栈的大桥，直到行人稀少，右手握着斧柄，斧面在左手背一拍一拍。
空不知道菜板怎么制作，但想着应该先砍木头，用树轮做截面。
客栈周围树是不少，但肯定要离远一点，否则别人吃饭聊天正起劲儿，空这边砍树卡卡卡的声音，多扰民啊。
空想着，于是穿过芦苇丛向着狄花洲里面走去，虽然茶摊老人警告过会有魔物出没，但空觉得自己现在身怀风岩两种元素，安全应该不成问题。
沿途有杂草或者枯木枝，都被随手风刃砍掉，算是在杂草丛生之处，自行开辟出一条路来。
穿越芦苇丛，有一片小的绿洲，水中的陆地，高和宽都很符合空所想的大小。
四周查看没有魔物，或者阻止砍树的熊类生物后，风元素汇聚脚底，空一跃到了对岸，这样鞋子不会打湿。
“抱歉了，今日要你性命，改日叫温迪过来，看看能不能赐予你新生机。”空双手合十，对着选好的大树行礼，然后双手握住斧柄，蹲身蓄力。
“大哥哥！”空使劲发力的前一刻，脆生生小女孩儿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可以换另一颗树砍吗？”
空不经过一秒反应，体内风和岩混合一态，虽然女孩儿声音很好听，但是这里可不是正常人会出现的地方。
回头正打算动手的空，突然一愣，眼前是位短青旗袍衫、黑色马尾辫的小姑娘，这样说上去，或许并不算奇怪，但关键是，她较小的身体竟然呈现半透明状。
说是人，却更像道鬼影。
空站在原地眨眨眼睛，咽下口唾沫，毕竟是生平第一次遇到鬼，还是需要仪式感的。
空放下斧头，整理下衣着，拍拍裤脚的灰尘，然后抬头，露出尽可能和善的笑容，对小女孩儿说，“为什么不能砍呢？”
“因为那是我的家。”小女孩儿漆黑的眼珠，望着空说。
空觉得即便她说自己叫熊三，自己都能接受，但家？一棵树怎么变成家了。
莫名显得有些惊悚，但现在的自己并非前世那般，拥有相当程度的战斗力。
于是空继续问，“这棵树底下有什么秘密通道吗？”
“不是哦。”女孩儿摆摆手，“因为这棵树是空心的，所以我住在里面，你看。”
说着，女孩儿一碰一跳地走过来，然后视树干为无物，竟然直接消失在树里。
“？？？”
空此时的震撼，不下于昨日温迪见自己触摸神像，获得岩石元素那一刻。
“所以，可以不砍它吗？”女孩儿从树干中冒出小脑袋，看着空问。
“当然，抱歉，我之前不知道你住在这里。”空弯腰表示歉意，而后指向离着不远的另一棵树，“那我换一个。”
女孩儿歪着头，好奇地看着空转身走开。
于是，安静的树林里。
“砰”空一斧子砍在树干上，斧头震了震。
“砰”又是一斧子，斧头磕出一个裂缝。
咦！空看着眼前的树，扔掉手中铁斧，青色的风漩于掌心涌动，而后不断压缩，变成一把肉眼可见的齿轮摸样。
“滋滋滋滋”木屑飞窜，极大的噪音从中传来。
小女孩儿嘟起嘴，嫌吵的捂住耳朵。
伴随轰隆一声，树干终于倒地，空长出一口气，擦擦额头上的汗。
“你好像不怕我？”突然，脖颈后方一股凉气袭来，空忍不住一个激灵，回头发现女孩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离自己这么近。
“额，我这个人打出生以来，七情六欲缺了一种情感，不知道害怕。”空尝试使用忽悠。
“听不懂。”女孩儿歪头。
“没事儿，你知道我们能和平相处就好。”空说。
“可是我遇到的大家都怕我，也不和我一起玩。”女孩儿显得有些失落，低下了头。
空极力克制住，内心想说一句我陪你玩啊，打量着女孩儿，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现在算是一种灵魂状态吧，我这么说你可以听懂吗？”
“嗯，小冥听过别人这么说。”女孩儿叫小冥，点了点头。
空觉得现在胡桃在自己身边就好了，还是硬着头皮说，“我曾见过和你状态很类似的人，他们通过一种特别的方法，修炼重新化作为人，在璃月你有听到绝云间的神仙吗，或许他们能帮到你？”
“没有。”女孩儿可怜巴巴地摇摇头。
“......”，空干脆坐在地上，尝试以各种话题和女孩儿交流，但最终无果，女孩儿死前年龄应该不大，要不就是不知道，或者闭着嘴不愿意说。
“谢谢你陪我聊天。”女孩儿抬头看着空，“大哥哥你回去吧，出来久了你的家人该着急了。”
这句话让空内心一苦，多懂事的孩子啊，一个人待在这荒郊野林，不知道她晚上会不会害怕，看到魔物会怎么办，会不会饿，她的家人又在哪儿。
空不知道怎么回答，起身削好树轮，其余砍成碎柴，用藤曼捆住背在背上。
“我以后还可以和你说话吗？”女孩儿站在那里，孤零零的，小声说道。
空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回头，“当然，我住在那座石头柱子上面，从下往上数，或者从上往下数，第二层四号房，就是门前面有个数字4，欢迎你随时过来。”
“嗯”女孩儿像是有些开心，重重地点头，然后向空招手，“大哥哥再见。”
“再见。”空招招手，然后转身，想着客栈的方向离开。
一步，两步，在快要出芦苇丛的时候，空回头遥遥看向女孩儿，她还在望着自己。
于是空开口喊，“要不要我晚上送床被子，拿过来给你啊，晚上外边儿冷！”
女孩儿漆黑的眼珠，忽然闪过一丝光彩，她紧紧盯着那位男孩儿的脸，想要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客栈，是一个聚集各类人的地方，虽然没有一个客观界定好坏的标准，但女孩儿却经常晚上偷跑进去。
遇到过责骂她的人，想要抓住她的人，甚至念道咒语让她衣服着火的人，她清澈的瞳孔自此变得漆黑。
她也遇到过愿意同她说话，询问她过去，耐心和她聊天的人，她感动一丝触动，于是瞳孔停之继续黑化。
今天，她遇到一个奇怪的男孩儿，在自己家附近砍树，说好多好多自己听不懂的话，瞳孔依旧是漆黑。
后来，他告诉自己他的住址，说随时可以去找他，于是瞳孔开始闪过第一缕光芒。
再然后，奇怪的男孩儿，问自己需不需要被子，会不会冷，自从离开妈妈以后，她再也没有被关心过，一次都没有，有谁会去担心鬼住在哪里，冷不冷了。
但他这样说了，女孩儿牢牢记住他的脸，像是看到新的世界。
这一刻，虚幻的身体出现一丝血肉的肤色，在她都不曾主要到的角落，漆黑的瞳孔留下了名为人性的眼泪和苏醒。
她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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