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洞府谈
梦境是泡灭的幻影，昏迷前一刻的经历化作一尾游鱼，在虚和无中停摆。
记忆的最后，是头顶炸响的雷霆，是浪涛溅起的冬寒，是自己用尽气力挥出的长剑，然后？然后男孩儿坠落瀑布，缓缓沉入水底，再无动静...
许久过去，他睁开了眼。
当神魂再次回到躯壳，肉体的乏力瞬间遍布全身，关节酥麻、肌肉肿疼，空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呼”黑暗中，男孩儿保持平躺的姿势，呼唤体内的气与元素。
于是，停滞的齿轮重新开始转动，气感犹如丝线，遍布筋络和骨骼，周围的风与岩粒子一同涌入体内，恢复身体的疲乏。
没有紫气的加持，这次养气术的周天运转，却也显得迅速且轻松。
空撑手坐起，自己正躺在干草床上，身侧是一盏古灯，灯盏没有蜡绳，底座也是空落落的，不知是靠什么燃烧。
“我这是在哪儿？”空就着烛光，观察这间狭小的石室。
一床一椅一灯，很朴素的内饰，甚至可以成为简陋，再加上干净的地面，其余并没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自己之前坠落湖底，不可能平白无故出现在一间小屋内，抛除还在做梦的可能，应该是被救了，不过在这样一个剑与魔法的世界，又是荒郊野岭的，不知救自己的，是人还是什么。
“江先生，你在吗？”空按照内心最有可能的把握，小声呼唤。
没有得到回应，屋内屋外都是静悄悄，古灯背门而放，门外漆黑的一片越显幽寂和深邃，此处的空间像是被何种力量所隔绝一样。
担心自己是二次穿越，空揪下一根头发，对准烛光，发现发丝是金色才安下心来。
等力气再恢复些，空下了床，试做斩岩不知被何人横放在桌面，更奇特的是，木鞘连同自己的衣物一样，都是干燥的。
怀揣着这些疑问，空于房门口徘徊，左思右想要不要走出去看看。
“醒了就出来吧。”正此时，一个清冽的女声突然响起，其声婉转，却又带着股清冷的意味。
没有立刻迈步，空站在原地摊摊衣袖，拱手向着屋外长鞠一躬，恭敬地说道，“多谢姑娘救了小生性命。”
屋外沉默片刻，那道女声才又响起，似笑非笑的口气，“人挺有礼貌，不过胆子更大，竟敢称呼本仙为姑娘。”
嘶...称呼自己为本仙？救了自己的是仙人！莫非昨日小舟误打误撞，漂进了绝云间地界。
那可是璃月传说仙人所居之地，但没道理呀，望舒客栈和绝云间，隔着崇山峻岭，水路是无法直达的。
容不得多想，空保持作揖的姿势，不过腰弯地更低了些，朗声开口，“还望真仙恕罪，小子方才只以为是被野外农户所救，不曾料想竟是受了仙人恩德。”
女人似对空所称的真仙一词极为受用，微微颔首，随后念叨，“罢了，无知者无罪，且原谅你这次，出来罢。”
“谢真仙宽谅。”在无数玄幻小说的熏陶下，空明白一个至关重要的道理，每到一处新地方，遇到陌生之人，先不管其他，有礼貌总是没错的，于是又作一揖，才迈步走出。
身形与门槛交错得刹那，好似空间更替，原本室内所见的黑暗，突然改天换地一般，变得亮畅起来。
数十座阔如小山的石台，上下不依、左右横错，屹立在虚空之中，由符箓形成的光桥将其关联，而自己所站位置，只是其中某方石台的一角。
石上同有树有草，且有香炉侧伴，烟香的弥漫、冗合落叶飘花的诗文，让此间之景透出一股玲珑仙气。
可无论再美，此处却并不是现实世界，头顶看不见日月云星，脚下没有地脉根枝，整片空间被朦胧的青色光影包裹。
这场景，很像空和安柏一次出任务时，所进入的四风神庙，由神灵构建的小天地。
“不必感到彷徨，这是本仙的洞府，与外界有差异乃正常之事。”女声再次响起，声源从空身后传来。
空假装有被震撼到，伸手擦擦额尖的汗水，忍不住大声感慨，“原来是真仙的府邸，真可谓天人之境，远比外面豪商的住处要契阔，今日得以一见，此生无憾矣。
“说得好，实话告诉你，这件洞府是本仙自己所设计，一花一草皆附神韵，其苍穹瑰丽自当与天相齐，岂是凡尘俗人可以比拟。”女声仍旧清冷，却明显有了得意之色。
“回头吧，你有资格面见本仙真颜。”她说。
空闻言转身，石崖一侧凸起的梧桐树枝上，一只仙鹤正扇动羽翼，自上而下俯视着自己。
可谓是，丹青鹤顶、柳兰轻眸，羽毛丝若浮白，又画上一染湖蓝，其身有符箓流光，果真仙神在世之姿。
空长大嘴角，身体颤抖，连忙三鞠躬，嘴里跟着陈赞陈词，“千秋百代无绝色，悦目尽是仙人颜。原，原来，这就是仙人！”
仙鹤站在枝头，转动颈部，瞳珠流露一抹愉悦之色，高傲地抬起头颅，不过很快便收敛。
“我是绝云间的仙人，你可称我为，流云借风真君。”
“小子名空，拜见流云借风真君。”空作揖。
“无妨。”流云借风真君挥挥翅膀，颔首看向空说，“我前日外出访游，恰逢你遇难，于是出手相助，因你已陷入昏迷，故才带入我洞府。”
“此次醒来，伤势可有好转？”她问。
“谢真君关怀，还未痊愈，不过气力已恢复三分。”空说，满怀感激之情。
而后，流云借风真君又细问了空，家居何处、为何先前泛舟而行等问题，空都如实作答，只在闻道上有所隐瞒，称自己是外出游玩、误入水洲深处。
“你从蒙德来，但居于璃月亦有数月，近来可曾听闻，璃月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流云借风真君看向空，突然说。
“璃月港的大事儿...仙君所说，可是发生在今年请仙典仪上的？”空稍做思索说道。
“你知道？”流云借风真君问。
“有所耳闻，好似是和岩王帝君大人有关。”空说话客气，用尽尊称。
“不必遮掩，这事儿本仙已经知道，这次只是想听听民间的说法。”流云借风真君继续说。
“听传闻，请仙典仪当日，万里天空是乌墨，伴随云间一声龙吼，本该主持典仪的帝君，竟以龙身坠落而下，将祭奠台砸得粉碎，现场闹了很大动静。”空回答。
“你住在望舒客栈，还是帮厨，每日来往应接待不少人群，所闻所听不少，典仪坠龙一事，你有何看法？”流云借风真君问。
“真君在上，小子我就是一介凡人，除了惶恐外，不敢多想。”空拱手作答。
“凡人？呵呵...”流云借风真君明眸直视男孩儿，似是看透他谎言的内心。
自己仙生千载，昨日巡游至绿化池附近，突见云顶雷电交加，天威浩荡，原以为是哪位仙众于此渡劫，本想勿扰远离，却在转身时看见江心有一小舟被水漩涡卷走，其上竟还有受灾的人。
金发金眸，外表不是璃月人，但保护弱小生命，是仙人的使命，自己全力前往求助，可那男孩儿竟丝毫不顾，仍由大浪将自己冲下，嘴角还带着疯狂的笑意。
自己无奈借用风云之能，施展仙人法力，却见半空男孩儿拧腰抽剑，轻闻剑鸣，长虹挂月，一道惊鸿，逆着飞瀑直冲云霄，雷霆乍止。
虽然男孩儿最后昏迷，还是被自己在下游救起，可先前那道炫目剑光，已融合气道，不是元素体系，与仙人心法同出一渊，甚至更为高妙。
这样一位奇人，相见之后对自己过于恭谨不说，竟还口称自己只是一介凡人，呵，好一介凡人。
“不用躲躲藏藏。”流云借风真君看向空，“你只需回答，对于坠龙一事你认为是真是假，本仙保证，对于你身上的其他秘密，一概不过问。”
话都说到了这里，空抬头说出心声，“回真君，在下认为是假。”
“哦？”流云借风真君从树枝飞下，来到空身边，显露出极佳的兴趣，“先前璃月七星传信于我，言帝君遇刺，可你竟说这是假，为何？”
“帝君尊为岩王，于民间又被称为武神，其武一字，战力七国可攀绝巅，我不认为世间有能刺杀他的存在。”空抬头说道，“而且根据典仪说话，帝君毫无先兆就坠下，连一丝争斗的迹象都没有，这就更不可能了。”
“哎...”流云借风真君长叹一口气，“没想到真正相信帝君的，竟是一个外邦人。”
“我的观点和你相同。”流云借风真君说道，“我作为仙众之一，守护璃月已有三千七百余年，帝君是比我们更古老的存在，作为璃月的第一位仙人，这世上又有谁，能够毫无动静地刺杀祂？”
“所以当我看见璃月七星托信的内容时，真想立刻启程前去璃月港，问问当朝执政的权贵，平日都想的是些甚么，作为璃月人，连这点底气和自信都没有吗？”流云借风真君话到此处，情绪出现了愤怒之色。
“不过我后来还是作罢了。”流云借风真君，语气忽着转折，带起丝丝缕缕的神伤。
“或许，是仙众离开璃月的时间太长了，太长了，让他们早已忘记我们的面目。”
“即便是帝君，在人们眼中也逐渐化作契约和财富的符号，而非神魔年代力压十方的武力。”
空在原地认真听完她的感触。
“你说话很合我胃口，可愿在这洞府住上几日？”流云借风真君望向空，“这里元素充裕度，远非外界可比，各种修炼的速度都是几倍上升，又不懂的地方也可问我。”
见空踌躇不为所动，流云借风再加一份筹码，“等离去之日，我再授你一本仙家法门如何？”
“都听仙君的。”空怀带笑意，作揖感谢。
......
入夜，洞府内仍有神光流动，在生物钟作用下，空已有了睡意，并且口干，因为从晌午开始，自己几乎一直在说话回答。
不知是不是太长时间没见过凡人了，流云借风真君对自己显露出浓厚的兴趣，她有好多问题要问，有好多事情想和自己分享。
流云：“对了，你先前去过璃月港口，可曾见过一位叫做甘雨的小丫头，胖胖乖乖的，很是可爱，好像还在璃月当官儿呢。”
空：“回真君话，不曾见过。”
流云：“那可惜了，我还想给你分享一些她小时候的事儿呢，你想不想听？”
空：“额...”
流云：“那你既然是旅行者，云游四方的时候，可曾遇到一位姓申的丫头，也很可爱”
空：“那个，真君，我其实挺宅的，来璃月基本一直待在客栈，并没有走过多远。”
流云：“什么是宅？”
空：“这个解释起来比较复杂。”
流云：“罢了，你且去睡吧，我已看出你眼角的困意，本仙也不是什么不近人情，对此能够理解。”
空：“那个...”
流云：“怎么，是不是觉得和本仙说话很有趣儿，不愿睡去。”
空：“不是的，真君，我想...”
流云：“叫我流云借风真君。”
空：“好的，流云借风真君。”
流云：“嗯，说吧，什么事儿？”
空：“可以借用一下您，洞府里的厕所嘛？”
流云：“本仙没有设计厕所，自己想办法吧。”
空：“好，好的...”
空内心涌起一丝不妙，感觉自己未来几天，日子不会太好过
作者说：关于上章末所提到的”诗词入剑”，完全呈现在小说故事中，还需要一些章节，如果是想要提前了解的旅行者，可以先看看《尸兄》这部漫画。诗仙剑是其作者的灵思，我是高三那年看到，心中一直激动不已，刚好本人也喜欢读诗，所以就尝试修改并写到自己的书中。
这章写完时间不够了，大家看的时候，刷新一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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